第三章 村莊
伊恩估計了一下，大概再過十幾分鐘，太陽就將升起了。不過雲層密布的天還完全沒有亮起來的預兆。
凜冽的山風划過他的面頰，在不遠處，一處處低矮陳舊的房子漸漸在視野中清晰起來。正是地圖中標記的村莊。為了在治安局的人來之前搶先完成這次狩獵，從旅店離開後，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往山中村落。
在黑夜的掩飾下，他可以肆意地使用灰血的力量，靠著觸手和強化後的雙腿，他的速度不亞於一隻獵豹。趕在天亮之前就抵達了目的地，不過並沒有走那條引人耳目的路，而是繞進了山路，因為唯一能順利通向外界的那條路已經被一天前的暴風雪堵塞的結結實實。
伊恩很慶幸，如此一來治安局的人手趕來的速度又會被拖慢一些。
從山路上俯瞰，這裡似乎與尋常村落沒有什麼區別，依照地形搭建的高矮不一的房屋，泥濘的小路連接著每一處破舊的民宅和遠處的田地、畜欄，唯一一條稍微平坦寬敞的路通向村子深處的尖頂教堂。
顯然暴風雪的光顧給村莊帶來不少困擾，許多房屋已經被雪壓得坍塌了。
村子裡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影走動，清理院內和屋頂的積雪，或是想辦法支撐起倒坍的牆體。雖然不太方便行動，但他們還是穿著長袍。「可能是當地的習俗。」伊恩想著。
沒有大門，沒有守衛，穿過布滿低矮灌木的小徑，伊恩直接進入了村莊。
本以為陌生人的出現會引起村民的的警覺，但事實恰好相反，村民們忙著手中的活計，只有少數幾人默默帶著警惕的目光注視著這名不速之客的到來。伊恩觀察了他們的眼睛，並不像照片裡那樣空洞。
在一眾各有各的事做的村民中，四處閒逛的他顯得十分顯眼。
村子面積不小，就這麼瞎逛不僅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還可能打草驚蛇。
伊恩走近了一個咬著菸斗坐在院子門口的男人：「最近見鬼的天氣越來越多了，不是嗎先生？」
男人看著他，依舊自顧自啃咬著菸斗。他的右臂纏著厚厚的繃帶。
「伯爵大人很擔心居民會受暴風雪的影響，我特地來調查村子的受災情況。」伊恩隨口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謊言，「您能帶我去見村莊的村長嗎？」
「村長……沒有……神父，還在，沒回來……」男人叼著菸斗，含含糊糊地說著，他的口音很重，伊恩幾乎不能理解。
「好吧，那您能告訴我哪裡能喝一點嗎？這天冷死了。」
男人抬手向一個方向指去。
走到村子中心的小廣場旁，伊恩看見了那間間還算寬敞的房子。敞開的大門飄出酒和食物的香氣，門楣上用粗體字寫著「吃與喝」
「還真是直白。」伊恩摸了一下口袋，走了進去。
店面很小，勉強容下了五六張桌子，都已經座無虛席。伊恩選擇坐在了吧檯旁邊。
「吃點什麼，還是喝點什麼？」正用抹布擦著台面的胖男人頭也不抬地問道，同樣口音濃重，顯然是村莊本地人。他繫著一條形狀特別的圍裙，把下半身擋得嚴嚴實實。
點了一大杯自釀的麥酒，伊恩遞給胖子幾枚硬幣作為小費。早在那天上午與安娜遭遇之後，伊恩就去典當行抵押了自己的幾件銀飾以備不時之需。
酒很苦澀，伊恩慢慢喝著，環顧了一下酒館內的環境。
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正興致勃勃地一邊看著窗外的雪景，一邊在手中的本子上塗塗畫畫。在他鄰桌，一個蓄著花白鬍子的男人正大吃著一整隻的烤鵝。在他身旁，已經堆了很多空酒瓶。
從衣著上，伊恩很確定，這兩個人和他一樣是外來者。
「這裡經常有外人來嗎？」他詢問酒保兼服務員的胖男人。
「有一些，風景好，有人來看。」
雖然也有些含糊，但並不是完全無法交流。正當他準備再問些和案件相關的事，身後傳來一聲大吼：「結帳！」伊恩回頭看去，發現是那個大鬍子男人，他面色紅的厲害，顯然是喝醉了。
搖搖晃晃地走到吧檯前，男人把幾枚硬幣扔在檯面上。伊恩感到肩頭突然壓力猛增，一抬頭，他看見男人的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肩上，臉貼的很近，他甚至能感到男人帶著酒味的鼻息。
「最好快點離開，要不就等著死在這吧。」
說完，男人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他的聲音很低，只有伊恩聽清了。
「看來他知道啊。」伊恩將杯中酒喝乾，順著腳印跟上男人。
男人在村子中轉來轉去，伊恩幾次險些跟丟。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這傢伙對村子太熟悉了。
一路曲折，男人終於到達了一座明顯比其他房子體面一些的二層磚房，徑直走了進去。
跟進去後，伊恩發現這是一家小型旅館。一個昏昏欲睡的老人在櫃檯前坐著。
「有空房間嗎？」伊恩掏出硬幣。
「有……」老人拿出一串鑰匙，從中挑出一枚。
房間在二樓，在所有房間中間，有一塊放著扶手椅的小小公共區域。伊恩爬上樓梯，大鬍子男人正坐在小廳里抽菸，狹小的空間內氤氳著煙霧。
「您在酒館裡和我說了一些事，我想和您聊一聊。」伊恩坐在男人旁邊，「照您說的，這村子似乎有什麼危險存在？」
男人冷哼一聲：「這裡從前有豐富的礦脈，雖然早就開採的差不多了，但多少還有一些。我偶爾會來購買一些便宜的邊角料。」
「可最近幾年，這裡的熟面孔越來越少，人的脾氣也越來越怪了。」男人掐滅手中的菸頭，又點燃一支，「而且你注意到了嗎，這裡的人都遮著一部分身體。」
長袍、繃帶和圍裙在伊恩腦海中閃過，男人說的沒錯。
「我猜他們早就不是正常人了，這裡肯定藏著什麼秘密。還有那個什麼神父，那座教堂一直都是廢棄的，我之前從來沒聽說這個村子裡有神父。」男人終於收起了火柴和煙盒。
「這是我最後一趟來了，明天一早我就離開。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麼來這鬼地方，不過我勸你最好快走。」說完，男人自顧自地回了房間。
如果正如男人所說的那樣，事情反倒簡單了。
伊恩原本擔心使用能力會引起村民的注意，暴露自己，但如果村民本身已經異變，就沒有掩飾的必要了。不過伊恩仍保持懷疑，因為灰血並沒有反應。如果村民真的是惡魔偽裝的，他體內的血液早就激動得沸騰起來了。
「乾脆驗證一下好了。」伊恩露出一絲惡趣味的微笑，直接轉身下樓。
老人依舊在櫃檯前打著瞌睡，和村里大多數人一樣，他穿著一件遮蓋身體的長袍。兩根觸手偷偷從櫃檯下蠕動過去，拽住了他的衣角。
「老先生？請醒醒，我有些事要跟您說。」
老人剛剛抬起惺忪的睡眼，觸手瞬時發力，破舊的長袍頓時被撕扯成碎片。
完全沒反應過來的老人凝固在了原地，而那長袍遮掩下的，只是一具皮膚鬆弛的枯瘦身體，沒有任何異常。
「糟糕……」對於伊恩來說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問題。
然而，老人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極度恐慌的神情，他瞪大雙眼，乾癟嘴唇顫抖著，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天黑了嗎？」
聲音傳進伊恩的耳朵，卻不是出自老人的嘴中。
突然，老人痛苦的彎下身子，一陣咯咯的骨骼扭動聲響起，他的整個上半身開始扭轉。他無助地試圖抓住什麼，卻絲毫不能減緩扭轉的速度。
「救命！救我！！」老人撕心裂肺地哀嚎著。
直到一聲脊椎斷裂的聲音傳來，老人的後背也徹底轉到了正面。
而在那背部生長著的，是一顆已經半腐爛了的惡魔頭顱，仿佛一顆黑紫色的膿瘤。
「天還沒黑啊……」那頭顱咧開沒有嘴唇的嘴，露出交錯生長的層層利齒，已經渾濁的三四隻眼睛用貪婪的目光看向伊恩：「那就當前菜吧。」
出乎那怪物意料的，面前的人看到自己不僅沒有驚恐，反而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早這樣不就好了，害得我耽誤這麼長時間。」伊恩脫下大衣，隨手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灰血隨即涌動而出
「當前菜，恐怕你還不配。」
凜冽的山風划過他的面頰，在不遠處，一處處低矮陳舊的房子漸漸在視野中清晰起來。正是地圖中標記的村莊。為了在治安局的人來之前搶先完成這次狩獵，從旅店離開後，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往山中村落。
在黑夜的掩飾下，他可以肆意地使用灰血的力量，靠著觸手和強化後的雙腿，他的速度不亞於一隻獵豹。趕在天亮之前就抵達了目的地，不過並沒有走那條引人耳目的路，而是繞進了山路，因為唯一能順利通向外界的那條路已經被一天前的暴風雪堵塞的結結實實。
伊恩很慶幸，如此一來治安局的人手趕來的速度又會被拖慢一些。
從山路上俯瞰，這裡似乎與尋常村落沒有什麼區別，依照地形搭建的高矮不一的房屋，泥濘的小路連接著每一處破舊的民宅和遠處的田地、畜欄，唯一一條稍微平坦寬敞的路通向村子深處的尖頂教堂。
顯然暴風雪的光顧給村莊帶來不少困擾，許多房屋已經被雪壓得坍塌了。
村子裡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影走動，清理院內和屋頂的積雪，或是想辦法支撐起倒坍的牆體。雖然不太方便行動，但他們還是穿著長袍。「可能是當地的習俗。」伊恩想著。
沒有大門，沒有守衛，穿過布滿低矮灌木的小徑，伊恩直接進入了村莊。
本以為陌生人的出現會引起村民的的警覺，但事實恰好相反，村民們忙著手中的活計，只有少數幾人默默帶著警惕的目光注視著這名不速之客的到來。伊恩觀察了他們的眼睛，並不像照片裡那樣空洞。
在一眾各有各的事做的村民中，四處閒逛的他顯得十分顯眼。
村子面積不小，就這麼瞎逛不僅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還可能打草驚蛇。
伊恩走近了一個咬著菸斗坐在院子門口的男人：「最近見鬼的天氣越來越多了，不是嗎先生？」
男人看著他，依舊自顧自啃咬著菸斗。他的右臂纏著厚厚的繃帶。
「伯爵大人很擔心居民會受暴風雪的影響，我特地來調查村子的受災情況。」伊恩隨口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謊言，「您能帶我去見村莊的村長嗎？」
「村長……沒有……神父，還在，沒回來……」男人叼著菸斗，含含糊糊地說著，他的口音很重，伊恩幾乎不能理解。
「好吧，那您能告訴我哪裡能喝一點嗎？這天冷死了。」
男人抬手向一個方向指去。
走到村子中心的小廣場旁，伊恩看見了那間間還算寬敞的房子。敞開的大門飄出酒和食物的香氣，門楣上用粗體字寫著「吃與喝」
「還真是直白。」伊恩摸了一下口袋，走了進去。
店面很小，勉強容下了五六張桌子，都已經座無虛席。伊恩選擇坐在了吧檯旁邊。
「吃點什麼，還是喝點什麼？」正用抹布擦著台面的胖男人頭也不抬地問道，同樣口音濃重，顯然是村莊本地人。他繫著一條形狀特別的圍裙，把下半身擋得嚴嚴實實。
點了一大杯自釀的麥酒，伊恩遞給胖子幾枚硬幣作為小費。早在那天上午與安娜遭遇之後，伊恩就去典當行抵押了自己的幾件銀飾以備不時之需。
酒很苦澀，伊恩慢慢喝著，環顧了一下酒館內的環境。
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正興致勃勃地一邊看著窗外的雪景，一邊在手中的本子上塗塗畫畫。在他鄰桌，一個蓄著花白鬍子的男人正大吃著一整隻的烤鵝。在他身旁，已經堆了很多空酒瓶。
從衣著上，伊恩很確定，這兩個人和他一樣是外來者。
「這裡經常有外人來嗎？」他詢問酒保兼服務員的胖男人。
「有一些，風景好，有人來看。」
雖然也有些含糊，但並不是完全無法交流。正當他準備再問些和案件相關的事，身後傳來一聲大吼：「結帳！」伊恩回頭看去，發現是那個大鬍子男人，他面色紅的厲害，顯然是喝醉了。
搖搖晃晃地走到吧檯前，男人把幾枚硬幣扔在檯面上。伊恩感到肩頭突然壓力猛增，一抬頭，他看見男人的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肩上，臉貼的很近，他甚至能感到男人帶著酒味的鼻息。
「最好快點離開，要不就等著死在這吧。」
說完，男人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他的聲音很低，只有伊恩聽清了。
「看來他知道啊。」伊恩將杯中酒喝乾，順著腳印跟上男人。
男人在村子中轉來轉去，伊恩幾次險些跟丟。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這傢伙對村子太熟悉了。
一路曲折，男人終於到達了一座明顯比其他房子體面一些的二層磚房，徑直走了進去。
跟進去後，伊恩發現這是一家小型旅館。一個昏昏欲睡的老人在櫃檯前坐著。
「有空房間嗎？」伊恩掏出硬幣。
「有……」老人拿出一串鑰匙，從中挑出一枚。
房間在二樓，在所有房間中間，有一塊放著扶手椅的小小公共區域。伊恩爬上樓梯，大鬍子男人正坐在小廳里抽菸，狹小的空間內氤氳著煙霧。
「您在酒館裡和我說了一些事，我想和您聊一聊。」伊恩坐在男人旁邊，「照您說的，這村子似乎有什麼危險存在？」
男人冷哼一聲：「這裡從前有豐富的礦脈，雖然早就開採的差不多了，但多少還有一些。我偶爾會來購買一些便宜的邊角料。」
「可最近幾年，這裡的熟面孔越來越少，人的脾氣也越來越怪了。」男人掐滅手中的菸頭，又點燃一支，「而且你注意到了嗎，這裡的人都遮著一部分身體。」
長袍、繃帶和圍裙在伊恩腦海中閃過，男人說的沒錯。
「我猜他們早就不是正常人了，這裡肯定藏著什麼秘密。還有那個什麼神父，那座教堂一直都是廢棄的，我之前從來沒聽說這個村子裡有神父。」男人終於收起了火柴和煙盒。
「這是我最後一趟來了，明天一早我就離開。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麼來這鬼地方，不過我勸你最好快走。」說完，男人自顧自地回了房間。
如果正如男人所說的那樣，事情反倒簡單了。
伊恩原本擔心使用能力會引起村民的注意，暴露自己，但如果村民本身已經異變，就沒有掩飾的必要了。不過伊恩仍保持懷疑，因為灰血並沒有反應。如果村民真的是惡魔偽裝的，他體內的血液早就激動得沸騰起來了。
「乾脆驗證一下好了。」伊恩露出一絲惡趣味的微笑，直接轉身下樓。
老人依舊在櫃檯前打著瞌睡，和村里大多數人一樣，他穿著一件遮蓋身體的長袍。兩根觸手偷偷從櫃檯下蠕動過去，拽住了他的衣角。
「老先生？請醒醒，我有些事要跟您說。」
老人剛剛抬起惺忪的睡眼，觸手瞬時發力，破舊的長袍頓時被撕扯成碎片。
完全沒反應過來的老人凝固在了原地，而那長袍遮掩下的，只是一具皮膚鬆弛的枯瘦身體，沒有任何異常。
「糟糕……」對於伊恩來說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問題。
然而，老人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極度恐慌的神情，他瞪大雙眼，乾癟嘴唇顫抖著，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天黑了嗎？」
聲音傳進伊恩的耳朵，卻不是出自老人的嘴中。
突然，老人痛苦的彎下身子，一陣咯咯的骨骼扭動聲響起，他的整個上半身開始扭轉。他無助地試圖抓住什麼，卻絲毫不能減緩扭轉的速度。
「救命！救我！！」老人撕心裂肺地哀嚎著。
直到一聲脊椎斷裂的聲音傳來，老人的後背也徹底轉到了正面。
而在那背部生長著的，是一顆已經半腐爛了的惡魔頭顱，仿佛一顆黑紫色的膿瘤。
「天還沒黑啊……」那頭顱咧開沒有嘴唇的嘴，露出交錯生長的層層利齒，已經渾濁的三四隻眼睛用貪婪的目光看向伊恩：「那就當前菜吧。」
出乎那怪物意料的，面前的人看到自己不僅沒有驚恐，反而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早這樣不就好了，害得我耽誤這麼長時間。」伊恩脫下大衣，隨手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灰血隨即涌動而出
「當前菜，恐怕你還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