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妙手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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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大壯偷錢不成,反而險些得罪了燕子門人,心中驚惶不已,直奔出數里,方敢停歇,實在是狼狽不堪。

  偷錢本情非得已,實在是肚餓難耐。

  這黑壯的大漢摸了摸咕咕叫喚的肚子,想起悽慘的身世,竟哭出聲來。

  成大壯本是京城人士,父母都是農民,可謂出身低微,尤不思進取,不學無術,整日遊手好閒。

  直待父母去世,沒了經濟來源,又坐吃山空,要看就要衣食無著。

  苦思冥想之下,偶見宮中退休的老太監回鄉,鳴鑼打鼓,很是威風。於是心思一動,又經一番打聽,聽說可以通過自宮入宮辦差。

  一咬牙一跺腳,居然真的狠心給自己斷了勢,希望能入宮做個太監。

  然而到了宮牆根兒,好不容易摸到內務府,才知道他這種年紀大又自斷其勢的傢伙,人家壓根兒就不收。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正當成大壯悻悻欲歸時,內務府忽得了宮裡的消息,說是一號稱塞外飛鷹殷玉堂的江湖俠客得了皇帝賞識,賞賜金印,要他協防邊市,並遣內務府派一隨從,牽馬墜蹬,照顧殷玉堂的生活起居。

  邊塞乃苦寒之地,又遠離權力,太監們自不願去,推諉之間,忽地眼睛一亮,看見悻悻而出的成大壯,急忙將他喚回來。

  自此之後,成大壯便成了殷玉堂身邊鞍前馬後的小成子。

  可自從跟了殷玉堂,成大壯才發現,這「塞外飛鷹」的名頭,實在是名不副實:不過仗著家中有錢,買通首輔嚴蕃,捏造了些抓賊捕盜的經歷,推薦給皇帝罷了。

  此番遊歷塞外,不過是看新一屆武林大會召來在即,去鍍鍍金,想爭個武林盟主之位,光耀門楣罷了。

  不過殷玉堂雖是個繡花枕頭,派頭卻足得很,又有首輔嚴蕃的關係,故而一路走來,倒是賺了不少名聲,也拿了不少的好處。

  成大壯狐假虎威,心態也有所轉變,增長了許多見聞,對一些事務有了自己的思考,想著日後回宮,憑藉這些見聞經歷,定能想法設法一路向上,飛黃騰達。

  然而,一切都變了,從殷玉堂被塞北四狼殺死開始。

  成大壯本是臨時被內務府抓來頂包的太監,殷玉堂一死,誰還認得他?沒有經濟來源,回不得京城不說,溫飽都難以解決,只好萌生了偷錢的欲望,卻被展燕攪了局。

  成大壯暗自對自己說道:「成大壯啊成大壯,你怎麼這麼苦啊!你不怨天不怨地,就怨這個破朝廷,怨這個破皇帝,那繡花枕頭也仗勢欺人,俺自割一刀卻無處容身。若有朝一日我得了勢,把你朝廷也翻覆,皇帝老兒也踩在腳下。」

  說著說著,成大壯又抹起眼淚來,他只是個可憐的無主奴才,發那些不著邊際的誓願有什麼用呢?

  哭著哭著,他突然覺得眼睛模糊起來,透明的淚水竟然漸變得渾濁黏膩,最終竟變成了黑漆漆的鮮血。

  「我瞎了,我瞎了。」成大壯跌跌撞撞在街上行走著,心中十分慌亂,好端端突然怎麼會瞎了呢?

  成大壯心中疑惑,行為慌亂。

  然而,街上人像看怪物一般看他,躲得遠遠的,沒有一個人幫他。

  絕望之際,一個背著藥箱的小姑娘卻注意到了他。

  當芍藥看到那個叫成大壯的黑壯漢子跌跌撞撞跑回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詛咒,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儘管她已經逃了這麼遠,從京城逃到塞北……

  成大壯口裡喊著「救命」,在人群里奔走著,時不時撞撞這個,碰碰那個,偶爾還會跌上一跤,然後摸摸索索的爬起來。他渾身泥土,衣服破爛,身上也有不少擦傷,狼狽不堪。然而人們卻都像躲避瘟神一般躲避著他,生怕他撞上自己。

  於是,人群便自發以成大壯為核心閃出一個圈來,議論著,指點著。

  成大壯茫然地「看」著周圍,一面絕望地喊著:「幫幫我,幫幫我,誰來幫幫我呀!」一面繼續跌跌撞撞的遊走。

  終於,成大壯撞上了一個眼上蒙著黑布的中年人,將那中年人撞得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這個跌倒的中年人正是在小酒館裡飲酒的瞎子,而他的身後,站著那個不久前打敗「塞北四狼」的白髮老者白震山。

  見此情景,白髮老者一拳擊在成大壯胸口,直將他擊飛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

  成大壯仰躺在地上,眼睛茫然地看著天空,胸口一痛,一口黑血從口腔里淌出來,口中仍舊喃喃著:「幫幫我,幫幫我……」


  然而無論他如何絕望的哀求,都沒有人理會這個小偷,即使他有什麼意外,那也是上天降下的懲罰,叫做罪有應得,如果他死了,便是死有餘辜。

  相反的,人們卻圍住那個白髮老者,七嘴八舌地打聽著這位收拾掉強盜,又拳打小偷的老英雄。不管他說什麼,都會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不管他回答誰一句提問,那人都會成為眾人羨慕的對象。

  趁著人們圍住白震山的當口,芍藥終於擠進了人群,蹲坐在成大壯的身邊,觀察著這個欺善怕惡的小偷的眼睛。

  細看之下,成大壯眼睛裡布滿紅絲,眼角處隱藏著一根細小的黑線,芍藥知道成大壯已經看不見東西了,便安慰他道:「不要著急,我能治好你。」

  與此同時,芍藥打開藥箱,取出幾瓶藥水和一把細小的銀針。

  芍藥的內心在掙扎,在煎熬,她心中想著:「這就是宿命,我的宿命,我曾經以為能逃得了,可它卻死死的跟著我,這是我帶來的詛咒。現在,我已經無路可逃了,是它逼著我跟它決鬥,那就跟它決鬥吧!至少,不要讓它再害任何人。」

  芍藥心裡這般想著,手卻沒停,熟練的打開了一瓶藥水,用銀針蘸了蘸,慢慢滴到成大壯眼中黑線的地方,又將銀針緩緩捻入其兩眼之間的皮肉里。

  「小姑娘,需要幫忙嗎?」

  芍藥循聲看去,竟是那說書人。

  說書人立在一旁,不知已默默看了多久,耐心等著她把關節緊要處做完,方才開口發問。

  接下來的事,芍藥一個人的確忙不過來,便不再客氣,開口道:「伯伯,請幫我弄一盆水。」

  等說書人弄水的時光,芍藥注意到剛才被撞倒的中年大叔。

  此時,大叔不知從哪裡弄了一個長凳,隨意坐定,也不管白髮老者白震山被眾人圍住問東問西,只是自顧飲酒,還時不時咳嗽一陣,好像是樂得逍遙自在,只是背上背著長長的木匣,卻不曾離身,不知道裝著什麼。

  芍藥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怯生生靠上前去,說:「大叔,可以借你的酒用用嗎?」

  她對這個怪怪的大叔還是有些怕的,只是救人要緊,眼下又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也只好鼓足勇氣去問。

  眼上蒙著黑布的男人把酒葫蘆晃了晃,道:「給你,還有半葫蘆。」

  「謝謝大叔。」芍藥沒想到這個奇怪的大叔這麼好說話,不像那個白髮老者,凶神惡煞的。即使離開酒館時那道謝的語氣,也讓芍藥感到可怕。

  芍藥將酒倒在碗裡,用火摺子點燃了,蘸在手上,反覆擦拭著成大壯的雙鬢,讓酒氣隨熱氣滲透進去。

  熱氣蒸騰之中,只見一股黑線,自成大壯雙眼之間,順著銀針慢慢爬出來。

  正巧此時,說書人將一盆水端上來,芍藥用指尖捏著銀針,慢慢拔出來,將黑線甩在盆里,不多時,黑線便化散開來,滿盆的清水都被染黑了。

  片刻之間,成大壯眼裡的黑絲漸漸褪散,竟慢慢看到了光亮。

  當他看到醫治者竟然是自己當初要打的小姑娘時,心中追悔不迭,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既是道歉,又是謝恩。

  芍藥見成大壯已經好轉,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交代了一些避光保養的方法。然後歸還了奇怪大叔的酒葫蘆,再次向大叔道謝。接著又向說書人道謝。

  只是周圍的人依舊圍著白震山的身邊,對於芍藥的救人舉動卻視而不見,偶爾有幾個注意到了,都為小姑娘不值,居然救一個曾經要打自己的盜賊。

  習慣於稱頌英雄,而忽略默默無聞的奉獻者,這也是人之常情。

  芍藥曾經受慣了別人的誤解和白眼,也習慣了孤獨,對此倒不在意。

  哪知說書人卻贊道:「小姑娘,不想你小小的年紀,竟會有如此精湛的醫術和善良的心腸。不簡單,不簡單啊!不知道姑娘的父母家住何處,我倒想拜訪一下,看看他們如何教育的如此好的一個女兒。」

  芍藥本來無事,但聽到父母二字,不禁觸發了她的傷心往事,數十年心酸悲苦湧上來,鼻子竟然一酸,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哽咽道:「芍藥沒有父母。」

  說書人只是一驚,沒想到她竟是個孤兒,也不知經歷了什麼才獨自跋涉到這塞北之地。

  尋常人思路常常先入為主,塞北胡人作亂,就以為她父母死於兵禍。想到自己膝下尚無一子,此女孤苦無依又如此善良,便說:「小姑娘如此可憐,不如隨我回家,做了我的義女罷!」

  芍藥看說書人眼中滿是對自己的喜愛,聯想到自己很小的時候,似乎也曾看到過這般慈愛的目光,只是多年的白眼和冷落讓她差點忘了罷了。

  芍藥心中悲喜交加,五味雜陳。一時恍惚,竟然忘乎所以,迷迷糊糊的跟著了這說書人身後,隨他慢慢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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