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而為人
人的一生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上兩輩的人，後三輩的人，活的夠久，見的越多。人說孩提時代的夥伴朋友是最至臻至純的，因為沒有參雜任何社會上利益，虛偽與仇恨……
但其實不然，孩子或許會因為食物，玩具，甚至夥伴的親疏遠近爭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所以純粹的友情是不存在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是競爭出來的，所以人之初性本善本身就是句偽命題。
但是孩子的至情至性倒是真的，喜怒哀樂會在一瞬間表現出來，且並不會留存在心裡。
走過人生四十年的我此時正竭力回憶著那些個屬於純真年代的故事，那些回憶已在腦海中變得模糊，但我還是願意想起那些事，因為那是原點，也是我人生一切的開始。
在天真爛漫的童年之前，是懵懂無知的幼年。人懷舊時，總是喜歡回憶童年，因為童年無憂無慮，因為童年天真無邪，但是幼年卻更加的神秘，更加的神性，從你有記憶開始，從你會爬，會說話，會蹣跚學步開始……
是的，最開始的開始，我們從娘胎里出來，到三歲之前，究竟多少記憶留存，究竟是零碎的還是連貫的，細細想起來，更加有趣而神秘。
最初的我，是躺在家裡火炕上，看著牆，看著衣櫃，看著房梁，我猜那時的我也不過成年人的小腿那麼高，只會爬，不會走。甚至於根本就懶得爬，除了睡覺就是睜著眼看著某一個地方，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也許根本不會去想，一個襁褓里的孩子能想什麼呢，腦袋空空的，時間過得非常慢，一秒，一秒，無窮無盡，周圍也是安安靜靜的，非常靜，那時我眼裡的世界，只有空曠的房屋，和母親，那時唯一誕生的意識就是——
原來這生命是如此的漫長而無趣。
再長大一點學會走路了，父親特意按我的身高裝了一個門把手，讓我能夠來回開門。
於是眼裡的世界開始拓展了，不僅能在臥室和廚房晃蕩，有時還能走到外面去，看看鳥兒，天空，菜園，還有左鄰右舍，房前屋後其他的人。
這時候的記憶是混亂而零碎的。時間上的錯亂是最大的硬傷。
有天我在屋裡玩耍，後院裡鼓罄和鳴，嗩吶尖銳刺耳，一片悲悲切切之聲。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目睹死亡的祭典。是一位後院的長輩，論輩分我應該管叫舅奶。不知道多大年齡去世的。
花圈花籃擺了滿院，眼前儘是穿著白色喪服的人，哀哭悲泣之聲不絕於耳。我不知道自己在後院的菜園裡站了多久，只覺眼裡的淚水模糊了眼睛，嘩嘩往外流，止也止不住。
說來這位長輩，其實年幼的我並沒有見過幾次面。有次父親帶我去看病，她去診所拔牙，在街上見過一次，瘦瘦的，燙了頭髮，父親與她寒暄幾句便匆匆走過；再有就是有次去她家玩，她坐在炕上，穿著內衣褲，臉已經消瘦很多，想來那時就已經時日無多。
總之感情上沒有太多牽絆，三兩歲大的孩子除了父母的依賴感比較強烈，其實對於其他的大人都是覺得陌生且抗拒的。
但是那一刻，卻莫名覺得悲傷。人常說人處在某一個氣氛當中，很容易被周遭的氛圍影響，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細想來，幼年很多奇葩的事，我都記得非常清楚。
有一年春節，已經忘記幾歲，大概也就是剛會走，能跑幾步，剛會叫爸爸媽媽的年紀，被父母帶著去後院大伯父家的家宴。來回串門子的親戚來了許多，兩間屋子滿滿登登。大人們自顧自說著話，如我這般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年紀，這跑跑，那轉轉，來來回回哪都去看看，去摸摸，去碰碰。
偏偏我那時竟已有混世魔王的苗頭，跑來跑去，竟獨自轉到廚房裡，爐灶上正燒著一鍋湯，我那時身高雖看不見裡面是什麼，可伸出小手也剛剛好能碰到，於是手一使勁，就把那一鍋湯抓了下來……
究竟燙得多嚴重，我早已忘記了，只記得周圍大人的驚呼聲，母親的哭號聲，再清醒時，已是躺在了醫院裡。
那段時間每逢大人問起我為什麼動那鍋湯時，我竟是一口咬定是大伯母讓我弄的。若是彼時大伯母在場，定是又氣又笑，解釋一大堆的話，卻又苦笑無奈搖頭。
你看看，小小年紀，謊話鬼話糊了滿嘴，日後定是魔王無疑了。
再一次，在家裡面，那時候的我走路或者跑步已是相當熟練了。一個孩子自己在屋裡玩這玩具，父母在外面幹著農活。
不知道是因為玩具玩膩了，還是著了什麼瘋魔，我爬下床，躥下了地，自己走出屋去，徑直往外走去。
可這一走，可不單單是家裡家外這一堆一塊，一個不過三歲大的孩子，一路呲呲溜溜的順著馬路就往前走，也不知道走多遠，直走到看不見村子，看不見房屋了，直走到盤山道上了，才看見父親氣急敗壞地追過來，父親一路狂喊，嗓子險些喊啞了，結果自然被父親抱回家，回家挨一頓打自然是免不了的。
兒時最早的玩伴還是鄰居的姐弟倆，是我二姑家的孩子，也就是堂姐和堂弟。堂姐年長我五六歲，我還小的時候，她已經是大孩子了，其實多少有些代溝，而堂弟只比小我一歲，可以玩得來。再有就是後院去世舅奶家的二孫子比我小一歲，組成了三小人隊，發小，從小玩到大。
堂弟單名一個壯字，為了隱私我便把姓氏隱去，就叫他壯壯，而舅奶家的二孫子單名一個雨字，姑且叫他小雨。
壯壯從小便生得可愛，虎頭虎腦，吃飯能吃，而且是吃得快，很受大人讚賞，不同於我從小瘦弱，吃飯也是細嚼慢咽，且吃得也不多。
小雨則圓臉大眼睛，長得漂亮，唇紅齒白如年畫裡的大娃娃一樣。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在這兩個孩子當中大概是最差的一個，不如人長得漂亮，也不如人好生養。
可那時候沒有想那些個高低貴賤，也是幸好那時候並不懂事，要不然眾多缺點裡又加了一項，愁眉苦臉，搞不好還憋出個抑鬱症來。
那時只要玩得來，玩得開心就好，任性而做，肆意而為，就算頑皮過了頭闖了禍，晚上被父母責罵一通，肉屁股炒皮鞭挨一頓打，痛痛快快哭一場，第二天就忘得一乾二淨，照樣出來廝混在一起，淘氣打鬧，頑皮不知所謂。
兒時最恐懼的事，莫過於吃藥和扎針了。我們那時候與現在不同，現在動不動就扎個吊瓶輸液，那時候只要有病，肌肉針是少不了的，而且是扎屁股。
成年人扎屁股針就像是被馬蜂蟄了一般不痛不癢，然而在小孩子眼裡，那針頭跟一把匕首沒多大區別。
那時我們村裡的醫生，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頭，一身白，戴著頂白帽子，將藥液抽到針管里，他另一隻手提了下褲子，輕咳一聲，父親便會意，將我按住，針頭便刺進了屁股上方的肌肉里。
那時候應該是真疼啊，一兩次之後，我便記住了那個白衣服的老頭。
某一天遠遠看見那老頭遠遠從街上向我家走過來，我便急急從屋裡跑出去，跨過我二姑家與我家之間的小門，不多時，父親便從後面追上來，我那時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跟父親玩起了假動作，左跑右躥之下，父親一時竟逮不住我，怎奈我瘦小的身體哪能抵住大人的圍堵，最後終是被父親抗在身上，捉回家去，滿大街都是我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吃藥更是不堪了，那時都是純藥片，膠囊糖衣很是稀少，苦到不行，有時即使病得不輕，我仍然很抗拒吃藥。
但是有病必須得吃藥，尤其是幾歲的孩子。於是被父母按著身體，強行灌藥。
就這樣一路跌跌撞撞長到了五歲，也是該讀書的年紀了。
人生第一次完全脫離了家庭的牽絆，父母的關懷，玩耍的歡樂，被扔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還是有些害怕和恐懼的。
因為獨生子，母親寵溺我到不行，從小我發牌氣，闖禍，摔盤子砸碗，母親都捨不得打我一次，都是父親實在忍無可忍，一巴掌過來，把我一下便打老實了。
正常我們這地方的孩子是七八歲上小學，小學之前會被帶到託兒所，或者叫幼兒園，學前班，培訓一陣，方才能正式入學。
我在這時才顯露出來群體生活的本能的抗拒和隔閡，不適應性。這種不適應直到我從學校出來，進入社會之後才稍稍有所改觀。
為此，母親為我換了五個幼兒園，往往是，母親把我送到那裡，走不多遠，我便從後面追過來。如此幾次，父母差點對我喪失信心，直到我們村附近一個年輕女老師開了一家幼兒園。女老師長得漂亮，又不失威嚴，難以言喻的親近感，才終於使我安定下來。
至此，歡樂的幼年時光正式結束，求學之路開始，五味雜陳的人生也開始踏出了第一步……
但其實不然，孩子或許會因為食物，玩具，甚至夥伴的親疏遠近爭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所以純粹的友情是不存在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是競爭出來的，所以人之初性本善本身就是句偽命題。
但是孩子的至情至性倒是真的，喜怒哀樂會在一瞬間表現出來，且並不會留存在心裡。
走過人生四十年的我此時正竭力回憶著那些個屬於純真年代的故事，那些回憶已在腦海中變得模糊，但我還是願意想起那些事，因為那是原點，也是我人生一切的開始。
在天真爛漫的童年之前，是懵懂無知的幼年。人懷舊時，總是喜歡回憶童年，因為童年無憂無慮，因為童年天真無邪，但是幼年卻更加的神秘，更加的神性，從你有記憶開始，從你會爬，會說話，會蹣跚學步開始……
是的，最開始的開始，我們從娘胎里出來，到三歲之前，究竟多少記憶留存，究竟是零碎的還是連貫的，細細想起來，更加有趣而神秘。
最初的我，是躺在家裡火炕上，看著牆，看著衣櫃，看著房梁，我猜那時的我也不過成年人的小腿那麼高，只會爬，不會走。甚至於根本就懶得爬，除了睡覺就是睜著眼看著某一個地方，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也許根本不會去想，一個襁褓里的孩子能想什麼呢，腦袋空空的，時間過得非常慢，一秒，一秒，無窮無盡，周圍也是安安靜靜的，非常靜，那時我眼裡的世界，只有空曠的房屋，和母親，那時唯一誕生的意識就是——
原來這生命是如此的漫長而無趣。
再長大一點學會走路了，父親特意按我的身高裝了一個門把手，讓我能夠來回開門。
於是眼裡的世界開始拓展了，不僅能在臥室和廚房晃蕩，有時還能走到外面去，看看鳥兒，天空，菜園，還有左鄰右舍，房前屋後其他的人。
這時候的記憶是混亂而零碎的。時間上的錯亂是最大的硬傷。
有天我在屋裡玩耍，後院裡鼓罄和鳴，嗩吶尖銳刺耳，一片悲悲切切之聲。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目睹死亡的祭典。是一位後院的長輩，論輩分我應該管叫舅奶。不知道多大年齡去世的。
花圈花籃擺了滿院，眼前儘是穿著白色喪服的人，哀哭悲泣之聲不絕於耳。我不知道自己在後院的菜園裡站了多久，只覺眼裡的淚水模糊了眼睛，嘩嘩往外流，止也止不住。
說來這位長輩，其實年幼的我並沒有見過幾次面。有次父親帶我去看病，她去診所拔牙，在街上見過一次，瘦瘦的，燙了頭髮，父親與她寒暄幾句便匆匆走過；再有就是有次去她家玩，她坐在炕上，穿著內衣褲，臉已經消瘦很多，想來那時就已經時日無多。
總之感情上沒有太多牽絆，三兩歲大的孩子除了父母的依賴感比較強烈，其實對於其他的大人都是覺得陌生且抗拒的。
但是那一刻，卻莫名覺得悲傷。人常說人處在某一個氣氛當中，很容易被周遭的氛圍影響，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細想來，幼年很多奇葩的事，我都記得非常清楚。
有一年春節，已經忘記幾歲，大概也就是剛會走，能跑幾步，剛會叫爸爸媽媽的年紀，被父母帶著去後院大伯父家的家宴。來回串門子的親戚來了許多，兩間屋子滿滿登登。大人們自顧自說著話，如我這般大的孩子正是好奇的年紀，這跑跑，那轉轉，來來回回哪都去看看，去摸摸，去碰碰。
偏偏我那時竟已有混世魔王的苗頭，跑來跑去，竟獨自轉到廚房裡，爐灶上正燒著一鍋湯，我那時身高雖看不見裡面是什麼，可伸出小手也剛剛好能碰到，於是手一使勁，就把那一鍋湯抓了下來……
究竟燙得多嚴重，我早已忘記了，只記得周圍大人的驚呼聲，母親的哭號聲，再清醒時，已是躺在了醫院裡。
那段時間每逢大人問起我為什麼動那鍋湯時，我竟是一口咬定是大伯母讓我弄的。若是彼時大伯母在場，定是又氣又笑，解釋一大堆的話，卻又苦笑無奈搖頭。
你看看，小小年紀，謊話鬼話糊了滿嘴，日後定是魔王無疑了。
再一次，在家裡面，那時候的我走路或者跑步已是相當熟練了。一個孩子自己在屋裡玩這玩具，父母在外面幹著農活。
不知道是因為玩具玩膩了，還是著了什麼瘋魔，我爬下床，躥下了地，自己走出屋去，徑直往外走去。
可這一走，可不單單是家裡家外這一堆一塊，一個不過三歲大的孩子，一路呲呲溜溜的順著馬路就往前走，也不知道走多遠，直走到看不見村子，看不見房屋了，直走到盤山道上了，才看見父親氣急敗壞地追過來，父親一路狂喊，嗓子險些喊啞了，結果自然被父親抱回家，回家挨一頓打自然是免不了的。
兒時最早的玩伴還是鄰居的姐弟倆，是我二姑家的孩子，也就是堂姐和堂弟。堂姐年長我五六歲，我還小的時候，她已經是大孩子了，其實多少有些代溝，而堂弟只比小我一歲，可以玩得來。再有就是後院去世舅奶家的二孫子比我小一歲，組成了三小人隊，發小，從小玩到大。
堂弟單名一個壯字，為了隱私我便把姓氏隱去，就叫他壯壯，而舅奶家的二孫子單名一個雨字，姑且叫他小雨。
壯壯從小便生得可愛，虎頭虎腦，吃飯能吃，而且是吃得快，很受大人讚賞，不同於我從小瘦弱，吃飯也是細嚼慢咽，且吃得也不多。
小雨則圓臉大眼睛，長得漂亮，唇紅齒白如年畫裡的大娃娃一樣。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在這兩個孩子當中大概是最差的一個，不如人長得漂亮，也不如人好生養。
可那時候沒有想那些個高低貴賤，也是幸好那時候並不懂事，要不然眾多缺點裡又加了一項，愁眉苦臉，搞不好還憋出個抑鬱症來。
那時只要玩得來，玩得開心就好，任性而做，肆意而為，就算頑皮過了頭闖了禍，晚上被父母責罵一通，肉屁股炒皮鞭挨一頓打，痛痛快快哭一場，第二天就忘得一乾二淨，照樣出來廝混在一起，淘氣打鬧，頑皮不知所謂。
兒時最恐懼的事，莫過於吃藥和扎針了。我們那時候與現在不同，現在動不動就扎個吊瓶輸液，那時候只要有病，肌肉針是少不了的，而且是扎屁股。
成年人扎屁股針就像是被馬蜂蟄了一般不痛不癢，然而在小孩子眼裡，那針頭跟一把匕首沒多大區別。
那時我們村裡的醫生，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頭，一身白，戴著頂白帽子，將藥液抽到針管里，他另一隻手提了下褲子，輕咳一聲，父親便會意，將我按住，針頭便刺進了屁股上方的肌肉里。
那時候應該是真疼啊，一兩次之後，我便記住了那個白衣服的老頭。
某一天遠遠看見那老頭遠遠從街上向我家走過來，我便急急從屋裡跑出去，跨過我二姑家與我家之間的小門，不多時，父親便從後面追上來，我那時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跟父親玩起了假動作，左跑右躥之下，父親一時竟逮不住我，怎奈我瘦小的身體哪能抵住大人的圍堵，最後終是被父親抗在身上，捉回家去，滿大街都是我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吃藥更是不堪了，那時都是純藥片，膠囊糖衣很是稀少，苦到不行，有時即使病得不輕，我仍然很抗拒吃藥。
但是有病必須得吃藥，尤其是幾歲的孩子。於是被父母按著身體，強行灌藥。
就這樣一路跌跌撞撞長到了五歲，也是該讀書的年紀了。
人生第一次完全脫離了家庭的牽絆，父母的關懷，玩耍的歡樂，被扔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還是有些害怕和恐懼的。
因為獨生子，母親寵溺我到不行，從小我發牌氣，闖禍，摔盤子砸碗，母親都捨不得打我一次，都是父親實在忍無可忍，一巴掌過來，把我一下便打老實了。
正常我們這地方的孩子是七八歲上小學，小學之前會被帶到託兒所，或者叫幼兒園，學前班，培訓一陣，方才能正式入學。
我在這時才顯露出來群體生活的本能的抗拒和隔閡，不適應性。這種不適應直到我從學校出來，進入社會之後才稍稍有所改觀。
為此，母親為我換了五個幼兒園，往往是，母親把我送到那裡，走不多遠，我便從後面追過來。如此幾次，父母差點對我喪失信心，直到我們村附近一個年輕女老師開了一家幼兒園。女老師長得漂亮，又不失威嚴，難以言喻的親近感，才終於使我安定下來。
至此，歡樂的幼年時光正式結束，求學之路開始，五味雜陳的人生也開始踏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