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李家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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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正二年(1342年)開元路。病癒兩月有餘的李成桂躲在合蘭府城內的崔家私宅里貓冬。

  兩個月前,華夏博主李想前往朝鮮旅遊,來到咸興市風景名盛——古城牆北端的北將台觀光。

  此台名曰九天閣,是附近的至高點,建於東興山頂。不巧海拔319米的東興山,丘風太涼,李想感冒了。回到酒店大夢一場,醒來就魂穿到了本時空同樣患病的高麗李成桂身上,並繼承了原主有限的記憶。

  李成桂的祖父李椿原是管領雙城總管府的達魯花赤(元朝監管地方軍政的第一長官),腦卒中已經七年有餘,近些時日身子骨每況愈下,圍繞在祖父身邊的官位繼承「戰爭」趨近白熱化。

  木門被突兀的推開,一冒事少年闖進溫暖的房間,其人隨手摘掉狐皮帽子,頭頂冒起絲絲白氣,「我與豆蘭那小子賽馬比誰先回城,是我贏了!」「哈哈哈哈~」崔哲倫得意的笑道。

  「二舅,你比豆蘭兄年長足有四歲。」

  「這不公平,你不是欺負老實人嘛?」李成桂替自己的好兄弟古倫豆蘭帖木兒(李子蘭)爭辯道。

  「無妨,無妨。」

  崔哲倫擺擺手,接過奴婢端來的銅盆,洗手搓臉,再用白布擦乾水漬。

  「只以成敗論英雄。」李成桂這個三舅的性子多少有些潑皮。「老子今天擊毬獨中三元!」

  「你沒見識到二舅我大發神威,實在是太可惜了。」

  李成桂放下手中不知何時倒轉的書籍,他此前心神空靈,恍惚間,腦海中滿是前世家人的身影。

  興奮勁兒過去,崔哲倫轉換了話題,「你四叔那海這些日子使出吃奶的力氣討好府城周遭的戶主們。」

  「嘿嘿,不過大小几十個戶主私下裡不認你二祖母那房的差遣。」崔哲倫盤腿坐在火炕上,敞開狐皮大衣。服侍在旁的奴婢端起炕桌上的青瓷茶壺,為其倒滿一杯高麗參茶。

  「呼~呼~」

  吹涼熱茶,崔哲倫一飲而盡,接著說道:「這還是豆倫告訴我的,他和那些女真韃子更為親近。」

  說到韃子,崔哲倫臉部表情顯現出一絲尷尬。因為李成桂的祖母朴氏是斡東百戶朴光的女兒,朴光就是女真人。

  崔哲倫趕忙找補說:「你不一樣,我大姐是漢人,你與我們是一家!」

  中華民族俱是一家,現代靈魂的李想略過這個問題,「我今早回家探望祖父,期間大伯與四叔發生了爭吵,二祖母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於是母親令我在外祖父這裡再叨擾一段時間。」

  李成桂的大伯李子興是李家長子,祖父李椿腦卒中輕微時,尚能言語,囑意李子興繼承自己的官職。卻被續弦趙姜吹了枕頭風,將襲職的事拖延至今。

  在元朝,達魯花赤就像千戶長、百戶長一樣,是可以世襲的。

  歷史上李成桂的父親李子春最終繼承了達魯花赤的官職。此時只有六歲的他沒必要干擾局勢,以靜制動,旁觀為好。

  「你這身子早就調養好了,窩在屋子裡好些日子,也該出門走動走動了」,李成桂兩個月的宅生活,令崔哲倫十分詫異。

  原主也是活潑好動的性子,在自家三舅的帶動下,迷上了擊逑(馬球),合蘭府(咸興)東鄰日本海,海濱松原(興南)就是天然的沙灘球場。運動過後踩踩海水,風太大,水太涼,於是原時空的李成桂發熱了。

  崔哲倫擅激游而不善拳腳,在規則粗放的古代球場上討不到便宜。但他腦袋靈光,擊逑坐小孩那桌,自悟了後世籃球哲學。於是主動開發了身邊小孩子的興趣愛好,專業欺負小朋友。

  崔家人天生瘦削,飽食不胖,祖上定然是富貴人家。(經常食用高熱量低體積易消化的食物,比方說:熟肉。腸胃負擔小,繁衍幾代人,後世子孫就可以演化出更小的胃,把基礎代謝分配給頭部,提高腦容量。猩猩的大肚子就因為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進食低能量大體積的食物,這就需要更大的胃更長的腸子,基礎代謝的比重更多的分配給了消化系統。)

  十五歲的小子,哪來那麼多正經事,兩人吃著手邊的松子,又借著蹴鞠打獵的話頭說了會兒閒話。天色漸沉,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崔家是大商賈,吃飯的禮儀卻也不至於採用跪姿。原由在於除了主營人參、五味子、黃芪等中藥材的種植、採集、炮製外,崔家同樣擁有兩艘載重近千石的海船,亦商亦匪。

  餐桌上擺放有:烤明太魚、泡菜、海帶豆腐湯、燉牛肉,以及一些蝦蟹咸醬,主食是白米飯。


  坐於主位的崔閒奇,在咀嚼吞咽的間隙,向李成桂提問道:「成桂,外祖父教與你的《三字經》,把最後一段背出來。」

  「人遺子,金滿贏。我教子,唯一經。勤有攻,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李成桂流暢的回答道。雖不至於人前顯聖,亦不會去求取元庭或是高麗的科舉功名,但李成桂還是務求儘快在親友面前,立下自己識文斷字的人設。讀書明理,文化人就可以儘快上桌談論正事了。

  「好~好~好」

  「吾外孫於有文曲之資也。」

  「就是這發音有些蹊蹺,入聲習得艱難,多了些奔放,少了些含蓄。」

  天見可憐,李想是北方人,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六歲原主記憶中的漢語言發音著實有限,即便崔閒奇教導的已是中原雅音,出入還是蠻大的。

  老懷寬慰的崔閒奇隨即拿別姓家的孩子說事兒,訓誡了三舅崔哲倫,叮囑了身旁長子崔哲賢有關商貿運輸的瑣粹事宜,不免還是聊到了最近的大熱點——『雙城總管府達魯花赤的繼承權之爭』。

  合蘭府位於雙城北面,是開元路的商品集散中心。中風不久的李椿被長房一脈從雙城帶到合蘭府養病。

  「以老夫來看,成桂的大伯李子興是長房嫡長子。」

  「長幼尊卑,理應由他來繼承官位。」

  李成桂暗自腹誹道:「外祖父卻是不了解我李氏繼承法。祖父李椿乃是曾祖父李行里在元山(宜州)續弦的曾祖母崔氏所生次子,這也就是為什麼四叔那海(蒙古名,歷史上李成桂隱去了四叔的高麗名字,就像李成桂自己的蒙古名字也不得而知)這段時間跳的最歡的原因。祖母崔氏天不假年,他正是繼祖母趙姜所生次子!不知道外祖父崔閒奇可曾聽過一句讖語,『家族傳承吾輩責』,他那海歷史迷瘴下的姓名就應該叫李子劼!」

  大舅崔哲賢附和道:「雖說成桂三叔李子宣代管雙城多年,但是追隨李家從斡東南下合蘭府的家別抄(女真人組成的私兵),只聽從李子興、妹夫李子春兩兄弟的調遣。」

  達魯花赤有軍政兩監管的屬性,政務被二房把持,軍事力量卻在長房手裡。

  表弟崔浩然過了新年四歲,只能由乳母挑著吃些桌上軟爛的菜品,就連米飯也是專門熬成了糊糊。年歲最小,不哭不鬧,與三舅是兩個極端。

  ······

  半島夜晚氣溫落差大,崔家私邸已是架上了木板窗抵禦風寒,粗大的魚油蠟燭照亮了整間膳室,樸實無華的豪族晚宴已近尾聲。

  宅邸外,片片雪花飄落而下,借著月色,遠處背負著木材的良人行色匆匆,驚覺了某戶的獵犬。

  「汪汪~汪~」

  犬吠蓋過了風的呼嘯聲,高牆大戶的煙囪口騰起裊裊炊煙,總有幾戶人家的屋頂漂沒一幅白畫,這裡,沒有童話。

  134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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