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啟示（上）
「灰爾！」
稚嫩而帶有一絲焦急的呼喊傳來。緊接著，金色的身影撞進灰爾懷裡，差點讓他仰面栽倒。
「愛麗絲！」大劍驚訝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呃……這個說來話長。」金髮女孩的小手抓住繩索，「好緊……我該怎麼解開這個？」
灰爾側了側頭，「那邊地上有個小刀，幫我拿來吧。」
「灰爾，」愛麗絲取來刀後，又看了看大劍背後垂著腦袋的商人，「奧弗里爾叔叔好像暈過去了。我該怎麼做？」
「往他臉上抽兩巴掌。」
「喔喔！」
他們麻利地解開繩索，又喚醒了奧弗里爾。黎達瑞斯站起身，立刻下達指令。在他的命令下，精靈們快如閃電地給空地里的白色馬匹上好了馬鞍。
「跟我們走吧，茉芮娜·蓓兒法娜。」銀髮精靈誠懇地說道，「不止是鹿林……還有很多地方的蘭柯精靈需要你的愛與指引。別拋棄我們，茉芮娜·蓓兒法娜……別放棄對我們的愛。我們會因此而死的。」
鹿角女孩緩緩搖頭，指著樹林的東南方——茂木村的方向。銀髮精靈理解了她的意思，垂下頭，白馬華麗的韁繩在他手裡捏成了緊緊的一團。
奧弗里爾站了起來。他臉色蒼白，神情呆滯，莎娜趕過來幫忙扶住他。灰爾則向前一步，和愛麗絲站在一起。愛麗絲忍不住抓緊他的手，而他則捏了捏女孩的掌心。
鹿角女孩看著他們，笑了笑。她盯著愛麗絲看了一會兒，然後和灰爾四目相對。
「北方大劍。」
她的聲音直接在灰爾腦海中響起。灰爾沒有應答，保持著莊肅站立的動作。
「保護好這個孩子。她的命運和你息息相關，也和這個世界的未來息息相關。你已經看到了這個世界痼疾的冰山一角，而那女孩將是解決這些問題的良方。她的能力可以是毀滅世界的武器，也可以是拯救世界的方舟。我無法干涉命運的走向，但至少你會見證她的一切，也必將為此負責。」
「我明白。」灰爾說道。
「不，你並不明白。」鹿林女士似笑非笑，「至少現在還不明白。」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就這麼過了許久。大劍什麼也沒再說。言語在此刻是多餘的。
大多數精靈都已跨上馬背，這時，黎達瑞斯和莉莉婭走了過來。灰爾看著她繃帶間露出的黑色雙眸。
「莉莉婭……」
他沒能把話說完。
女精靈點點頭。她從馬鞍袋裡取出一份捲軸，遞給灰爾身後的商人。灰爾能感受到一股魔力在捲軸內流動。
這是一件質感類似羊皮，但顯然是用獨特的魔法材料製作的捲軸。灰爾知道這種捲軸的用法：它能清楚地記下任何文字，然後又能隨時依主人的意願讓文字消失、反覆使用。即便在精靈當中，這也是件做法失傳、極其稀有的寶物。
商人接過捲軸，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也沒多說一個字，而是朝精靈重重鞠了一躬。
「別了，人類們。」黎達瑞斯平靜地對灰爾說，「我們會離開斯林沃法納，但仍不會停下我們堅持至今的做法。小心青藍幫——我指的是藍黨的那一幫人類。他們和我們的綱領並不同，而你尤其要注意這一點。」
灰爾保持沉默。
「經過一番考慮，」銀髮精靈補充道，「我們一致同意，你是對的。你對我們的看法和判斷是對的，對我們的憐憫也是對的。所以，再見吧——直到那一天，直到我們衝出山谷和森林，光榮戰死的那一天，我們將再次見面。不論是莉莉婭，還是我，我們都期待著你的表現。別讓我們失望。」
他們就這麼沉默地注視著彼此。良久，大劍簡短地做出了回答：
「我會盡我所能。」
————※※※————
「看在諸神的份上，灰爾，」奧弗里爾一手握著韁繩，一手緊抓著那份捲軸，用臉頰貼住紙皮，磨蹭個不停，「這東西拿來當記錄本是多麼完美！喔，多美妙的質感啊！活見鬼，對這麼出色的冊子來說，吃上幾腳和受那麼點兒驚嚇真是太值得了。要是我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我寧願被他們從黎明踢到黃昏。灰爾，看看這份捲軸。你在聽我說話嗎？」
「這已經是你第五次為我展示了，不比第一次更有趣。」
「哈哈哈，真有意思。我還以為我跟著你就不會有事呢！」
「我沒叫你跟著我去巨樹之林，而且我給你求過情了。你不聽話，所以才受了那麼多的罪。拜託安靜點兒，我還想問愛麗絲問題呢。」
「我聽著呢。」愛麗絲坐在灰爾前面，乖巧地說。
「你是怎麼遇到那個女孩的，愛麗絲？」灰爾駕著馬匹，詢問道。
「我和莎娜姐姐在鹿林里遊玩的時候，她一聽說青藍幫的事，就急忙走開了。」愛麗絲講述事情的經過，「我本來想自己尋找回去的路，結果就在森林裡遇到了那個女孩。然後她帶我去了一個叫塔莎艾蘭德的地方，那裡是個遺蹟……」
「塔莎艾蘭德，」並駕齊驅走在他們旁邊的奧弗里爾眼前一亮，「我聽說過！那兒是上古時代的精靈們建造的宮殿原址。後來在一場人類和精靈的衝突中被焚毀了，現在藏在鹿林的深處，很少有人知道。」
「她想讓你知道精靈們的歷史，愛麗絲。」灰爾撫摸著懷裡金色的長髮，「那個女孩致力於讓人類和精靈，或者說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靈共同相處。她是為了這個，才帶你去塔莎艾蘭德的。」
「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灰爾？她到底是什麼人？」
「嚴格來說，」灰爾抬起頭，「她並非人類。」
愛麗絲和奧弗里爾都靜靜聆聽。
「傳說在夏秋時節——具體是在六月份到十一月間，她的身姿偶爾會顯露人前，但她現身的時間多在象徵成熟與豐收的收穫節。她的化身為一棕發女子，身綴鮮花與香草，無論植物或野獸，所有活物均會追隨其腳步、戀戀不去。在精靈和矮人的語言中，他們稱呼其為『茉芮娜·蓓兒法娜』，意為『永恆的豐收女士』，對其恭順之至。而不同的地方對其具體的尊稱亦有不同，比如鹿林的木精就稱其為『鹿林女士』，因為她現在正生活在斯林沃法納、庇佑著這片土地。」
灰爾頓了頓，「而在人類的文化和稱謂中，她所對應的名字則是『梅茵碧娜』。」
「梅茵碧娜……」商人嘀咕道，「艾歐十二神之一，掌管田野與豐收之女神。」
「哇哦。」愛麗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臉紅了起來。
「梅茵碧娜所踏過之大地，皆百花盛開、幼芽萌生，萬物亦將繁榮生長，此即她之權能。所有國家和種族都徒勞地為她獻上祭禮，期待她造訪自己、而非他國的土地。這隻因傳說中，梅茵碧娜終有一日會定居於某個部族，但這僅是鄉野間的謠傳而已。德魯伊們的著作中確曾有提及過，梅茵碧娜所愛的僅僅只是土地，以及土地上生長的所有生命——無論最小的乾果，抑或最險惡的毒蟲。對她來說，任何繁榮的國家都比不上最為原始的森林，只因國家總是消亡而又誕生，種族亦是如此。但無論過去還是將來，直到時間乃至世界的終結，豐收女神的力量都將永存。」
稚嫩而帶有一絲焦急的呼喊傳來。緊接著，金色的身影撞進灰爾懷裡，差點讓他仰面栽倒。
「愛麗絲！」大劍驚訝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呃……這個說來話長。」金髮女孩的小手抓住繩索，「好緊……我該怎麼解開這個？」
灰爾側了側頭，「那邊地上有個小刀，幫我拿來吧。」
「灰爾，」愛麗絲取來刀後，又看了看大劍背後垂著腦袋的商人，「奧弗里爾叔叔好像暈過去了。我該怎麼做？」
「往他臉上抽兩巴掌。」
「喔喔！」
他們麻利地解開繩索，又喚醒了奧弗里爾。黎達瑞斯站起身，立刻下達指令。在他的命令下，精靈們快如閃電地給空地里的白色馬匹上好了馬鞍。
「跟我們走吧，茉芮娜·蓓兒法娜。」銀髮精靈誠懇地說道，「不止是鹿林……還有很多地方的蘭柯精靈需要你的愛與指引。別拋棄我們，茉芮娜·蓓兒法娜……別放棄對我們的愛。我們會因此而死的。」
鹿角女孩緩緩搖頭，指著樹林的東南方——茂木村的方向。銀髮精靈理解了她的意思，垂下頭，白馬華麗的韁繩在他手裡捏成了緊緊的一團。
奧弗里爾站了起來。他臉色蒼白，神情呆滯，莎娜趕過來幫忙扶住他。灰爾則向前一步，和愛麗絲站在一起。愛麗絲忍不住抓緊他的手，而他則捏了捏女孩的掌心。
鹿角女孩看著他們，笑了笑。她盯著愛麗絲看了一會兒，然後和灰爾四目相對。
「北方大劍。」
她的聲音直接在灰爾腦海中響起。灰爾沒有應答，保持著莊肅站立的動作。
「保護好這個孩子。她的命運和你息息相關，也和這個世界的未來息息相關。你已經看到了這個世界痼疾的冰山一角，而那女孩將是解決這些問題的良方。她的能力可以是毀滅世界的武器，也可以是拯救世界的方舟。我無法干涉命運的走向，但至少你會見證她的一切，也必將為此負責。」
「我明白。」灰爾說道。
「不，你並不明白。」鹿林女士似笑非笑，「至少現在還不明白。」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就這麼過了許久。大劍什麼也沒再說。言語在此刻是多餘的。
大多數精靈都已跨上馬背，這時，黎達瑞斯和莉莉婭走了過來。灰爾看著她繃帶間露出的黑色雙眸。
「莉莉婭……」
他沒能把話說完。
女精靈點點頭。她從馬鞍袋裡取出一份捲軸，遞給灰爾身後的商人。灰爾能感受到一股魔力在捲軸內流動。
這是一件質感類似羊皮，但顯然是用獨特的魔法材料製作的捲軸。灰爾知道這種捲軸的用法：它能清楚地記下任何文字，然後又能隨時依主人的意願讓文字消失、反覆使用。即便在精靈當中，這也是件做法失傳、極其稀有的寶物。
商人接過捲軸，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也沒多說一個字，而是朝精靈重重鞠了一躬。
「別了，人類們。」黎達瑞斯平靜地對灰爾說，「我們會離開斯林沃法納，但仍不會停下我們堅持至今的做法。小心青藍幫——我指的是藍黨的那一幫人類。他們和我們的綱領並不同，而你尤其要注意這一點。」
灰爾保持沉默。
「經過一番考慮，」銀髮精靈補充道，「我們一致同意，你是對的。你對我們的看法和判斷是對的，對我們的憐憫也是對的。所以，再見吧——直到那一天，直到我們衝出山谷和森林，光榮戰死的那一天，我們將再次見面。不論是莉莉婭，還是我，我們都期待著你的表現。別讓我們失望。」
他們就這麼沉默地注視著彼此。良久，大劍簡短地做出了回答：
「我會盡我所能。」
————※※※————
「看在諸神的份上，灰爾，」奧弗里爾一手握著韁繩，一手緊抓著那份捲軸，用臉頰貼住紙皮，磨蹭個不停，「這東西拿來當記錄本是多麼完美！喔，多美妙的質感啊！活見鬼，對這麼出色的冊子來說，吃上幾腳和受那麼點兒驚嚇真是太值得了。要是我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我寧願被他們從黎明踢到黃昏。灰爾，看看這份捲軸。你在聽我說話嗎？」
「這已經是你第五次為我展示了，不比第一次更有趣。」
「哈哈哈，真有意思。我還以為我跟著你就不會有事呢！」
「我沒叫你跟著我去巨樹之林，而且我給你求過情了。你不聽話，所以才受了那麼多的罪。拜託安靜點兒，我還想問愛麗絲問題呢。」
「我聽著呢。」愛麗絲坐在灰爾前面，乖巧地說。
「你是怎麼遇到那個女孩的，愛麗絲？」灰爾駕著馬匹，詢問道。
「我和莎娜姐姐在鹿林里遊玩的時候，她一聽說青藍幫的事，就急忙走開了。」愛麗絲講述事情的經過，「我本來想自己尋找回去的路，結果就在森林裡遇到了那個女孩。然後她帶我去了一個叫塔莎艾蘭德的地方，那裡是個遺蹟……」
「塔莎艾蘭德，」並駕齊驅走在他們旁邊的奧弗里爾眼前一亮，「我聽說過！那兒是上古時代的精靈們建造的宮殿原址。後來在一場人類和精靈的衝突中被焚毀了，現在藏在鹿林的深處，很少有人知道。」
「她想讓你知道精靈們的歷史，愛麗絲。」灰爾撫摸著懷裡金色的長髮，「那個女孩致力於讓人類和精靈，或者說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靈共同相處。她是為了這個，才帶你去塔莎艾蘭德的。」
「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灰爾？她到底是什麼人？」
「嚴格來說，」灰爾抬起頭，「她並非人類。」
愛麗絲和奧弗里爾都靜靜聆聽。
「傳說在夏秋時節——具體是在六月份到十一月間，她的身姿偶爾會顯露人前，但她現身的時間多在象徵成熟與豐收的收穫節。她的化身為一棕發女子，身綴鮮花與香草，無論植物或野獸，所有活物均會追隨其腳步、戀戀不去。在精靈和矮人的語言中，他們稱呼其為『茉芮娜·蓓兒法娜』，意為『永恆的豐收女士』，對其恭順之至。而不同的地方對其具體的尊稱亦有不同，比如鹿林的木精就稱其為『鹿林女士』，因為她現在正生活在斯林沃法納、庇佑著這片土地。」
灰爾頓了頓，「而在人類的文化和稱謂中，她所對應的名字則是『梅茵碧娜』。」
「梅茵碧娜……」商人嘀咕道，「艾歐十二神之一，掌管田野與豐收之女神。」
「哇哦。」愛麗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臉紅了起來。
「梅茵碧娜所踏過之大地，皆百花盛開、幼芽萌生，萬物亦將繁榮生長，此即她之權能。所有國家和種族都徒勞地為她獻上祭禮，期待她造訪自己、而非他國的土地。這隻因傳說中，梅茵碧娜終有一日會定居於某個部族，但這僅是鄉野間的謠傳而已。德魯伊們的著作中確曾有提及過，梅茵碧娜所愛的僅僅只是土地，以及土地上生長的所有生命——無論最小的乾果，抑或最險惡的毒蟲。對她來說，任何繁榮的國家都比不上最為原始的森林，只因國家總是消亡而又誕生，種族亦是如此。但無論過去還是將來，直到時間乃至世界的終結，豐收女神的力量都將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