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困局
鹿角女孩慢慢俯下身，抱住顫抖的金髮女孩。愛麗絲拭去眼淚。
「我沒事。」她硬撐著說，「我只是……一時感到太過震撼了。所以，你想讓我知道精靈和人類漫長紛爭的歷史。可你究竟是誰呢？」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愛麗絲。」
愛麗絲驚訝地抬起頭。鹿角女孩的蒼藍色眼瞳流轉著幻彩的光芒。
「我應該……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的確如此。這重要嗎？」
鹿角女孩牽起她的手，把她拉起來。她領著她，看向那簇美麗的夏薔薇。
「精靈和人類本該和諧地共存在這片土地上。」鹿角女孩輕聲說，「但不知從何開始，兩族對互相的怨念日益滋生。人們的心中充滿仇恨，很多事情已經成為過往雲煙，但許多災難卻依舊在發生。和矮人們不同，許多精靈至今仍沒有做好和人類共存的準備，如此下去，精靈們早晚會消亡。」
她輕輕撫摸粉、青、藍三色的花瓣，指尖沾滿晶瑩的露珠。
「這個世界正在生病，愛麗絲。而你，即便用最保守的說法，也擁有著難以想像的力量。」女孩的聲音在愛麗絲的腦海中響起，宛如太古的回音，「你能做到很多事……因為你的體內流淌著魔女的血脈。你可以治好這個世界的頑疾，區別在於你治療它的方式……」
「我……」
「蔑視與輕廉的時代即將到來，孩子。你可以選擇保持麻木或冷漠，也可以選擇用你的力量去做些什麼。」鹿角女孩抬起頭，看著宮殿已經斷裂、卻依舊光潔的拱廊頂部，「此乃必行之事。世界將要改變，或是毀滅，或是涅槃——這一切都取決於你。好好看看四周吧，孩子。拿起那朵花。」
鹿角女孩的聲音就像有魔力一般，促使著愛麗絲把手伸向那簇夏薔薇。
拿起那朵花。
為了警醒。愛麗絲在心裡想著。莎娜姐姐曾交給我一朵夏薔薇，目的是為了讓我銘記……
她把一朵三色的玫瑰別進短上衣的束帶，卻突然輕呼一聲，抬起手。一滴鮮血自她手指流淌而下，落進她的掌心。
她被薔薇的刺劃傷了。愛麗絲正打算處理傷口，卻突然感到一陣恍惚。
星辰吊墜發出不安的閃爍。鹿角女孩看著她，流光溢彩的眼瞳中閃過一絲嘆息。
「灰爾……」愛麗絲看著填滿自己手掌生命線的鮮血，輕聲說道，「奧弗里爾……莎娜姐姐……」
鹿角女孩眯起眼睛。
「青藍幫！」愛麗絲用尖厲的、不像發自她喉嚨的嗓音大聲喊道。她全身震顫，又趕緊用手臂擦了擦臉。「不，不好了……他們……」
「他們怎麼了，孩子？」
「他們遇到了危險……他們快死了！」
————※※※————
嘴唇上沾著黏糊糊的沙子。
灰爾想要吐掉，這才發現自己正臉朝下倒在地上，還被綁得結結實實。他睜開眼，稍稍抬起頭，聽到了四面八方的人聲。他發現自己正躺在森林某處的一棵松樹邊，在距離他約莫二十步開外，有幾匹沒裝馬鞍的白色馬駒。羽毛般的蕨葉模糊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站在馬匹旁邊、正在交流的那些人的樣子。
「兩個人類俘虜，」有人在說，「很好。這或許能成為我們和人類談判的籌碼。」
「他們不是本地人。」另一個聲音說，灰爾覺得這個音色十分熟悉。「用他們沒法和棕衣人談條件，菲利斯。他們是從外地來的旅人，也就是局外人。你懂我的意思。」
灰爾努力閉上眼睛，然後再次睜開。不，這不是夢。熟悉的音色和那個什麼菲利斯用的都是上古語的變種，也就是精靈語。不過像籌碼、俘虜和局外人之類的詞語則都來自通用語——蘭柯精靈使用的語言中沒有這些詞彙。
「有關他們的事情等下再談。我們要的東西在哪？」
「早就送過來了。」灰爾這下聽出來了，這個聲音來自他進入米德·杜奧遇到的第一個木精。她的名字是莎娜。
「就是這個？這個是什麼？」菲利斯問。
「亞麻籽。你知道亞麻吧？人類常穿的襯衣就是亞麻做的。它比絲綢便宜，也更耐用。不過亞麻種植起來相當複雜，我們還在和德魯伊做交易，早晚調查清楚的。」
「只要這亞麻能紮下根，不像蕪菁那樣浪費掉就好，」菲利斯低聲咕噥道，「讓你們的人再去弄點蕪菁的種子來，莎娜。亞麻的種子也多拿一點。」
「別指揮我，菲利斯。」莎娜冷冷地說，「這兒所有東西——人類的那些東西——長勢都好得要命。你想要的東西，我會去弄來的，這點不需要你來操心。」
「還有一件事，」菲利斯想了想，繼續道，「去問問德魯伊，我想知道……我想弄清楚他們的輪耕制度。比如那個什麼……」
「三圃制？」
「對。那個農作制度是怎麼運作的，搞清楚它運行的原理和方式。這很重要。」
「可以，但你也要叫你的手下們收斂一點。」莎娜抱怨道，「你們青黨不是已經和藍黨們劃清了界限嗎？可你們的人還在一直騷擾茂木村。這樣下去無論他們用的是什麼農作制，我們都收集不到情報。」
「套用你的話——這也無需你來操心。」
大劍小心地抬起頭，努力打量周圍。
「灰爾……」他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你醒了？」
「奧弗里爾……」他低聲應道，「我們這是在……出什麼事了？」
奧弗里爾只是悶哼一聲。灰爾忍不住了。他咒罵著繃緊身體，扭過去查看。
在這片林中空地的中央，站著美麗高挑的木精莎娜。她正忙著指揮和她同樣穿著樹葉編織的衣服、在皮膚上畫著迷彩的木精們把一堆麻袋和包裹放到馬背上。有個苗條高挑的男子在幫她的忙，多半就是那個菲利斯。
後者聽到大劍弄出的動靜，便轉過頭來。他的黑髮中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深藍色，五官分明、有稜有角，雙眼又大又亮，還有一對尖耳朵——他是個如假包換的精靈。一個來自森林的蘭柯精靈，再典型不過的上古種族，一位血統純正的Elf Ránco。
灰爾低沉地注意到，男性精靈穿著屬於青藍幫的青色服飾。
菲利斯並非孤身前來。除了莎娜的人外，空地里還站著另外六個精靈，每一個都和他穿著相同顏色的衣服。其中一個正匆忙翻找奧弗里爾的挎包，另一個打量著商人的羽飾外套——多半是剛剛趁他們昏迷時扒下來的。其餘精靈在某個敞開的袋子邊圍成一團，正貪婪地瓜分著蕪菁、亞麻籽和生胡蘿蔔組成的戰利品。
灰爾並不清楚他們具體在幹什麼。但毫無疑問，他和商人已經陷入困局當中了。
「我沒事。」她硬撐著說，「我只是……一時感到太過震撼了。所以，你想讓我知道精靈和人類漫長紛爭的歷史。可你究竟是誰呢？」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愛麗絲。」
愛麗絲驚訝地抬起頭。鹿角女孩的蒼藍色眼瞳流轉著幻彩的光芒。
「我應該……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的確如此。這重要嗎？」
鹿角女孩牽起她的手，把她拉起來。她領著她，看向那簇美麗的夏薔薇。
「精靈和人類本該和諧地共存在這片土地上。」鹿角女孩輕聲說，「但不知從何開始，兩族對互相的怨念日益滋生。人們的心中充滿仇恨，很多事情已經成為過往雲煙，但許多災難卻依舊在發生。和矮人們不同，許多精靈至今仍沒有做好和人類共存的準備，如此下去，精靈們早晚會消亡。」
她輕輕撫摸粉、青、藍三色的花瓣，指尖沾滿晶瑩的露珠。
「這個世界正在生病，愛麗絲。而你，即便用最保守的說法，也擁有著難以想像的力量。」女孩的聲音在愛麗絲的腦海中響起，宛如太古的回音，「你能做到很多事……因為你的體內流淌著魔女的血脈。你可以治好這個世界的頑疾，區別在於你治療它的方式……」
「我……」
「蔑視與輕廉的時代即將到來，孩子。你可以選擇保持麻木或冷漠，也可以選擇用你的力量去做些什麼。」鹿角女孩抬起頭，看著宮殿已經斷裂、卻依舊光潔的拱廊頂部，「此乃必行之事。世界將要改變，或是毀滅，或是涅槃——這一切都取決於你。好好看看四周吧，孩子。拿起那朵花。」
鹿角女孩的聲音就像有魔力一般，促使著愛麗絲把手伸向那簇夏薔薇。
拿起那朵花。
為了警醒。愛麗絲在心裡想著。莎娜姐姐曾交給我一朵夏薔薇，目的是為了讓我銘記……
她把一朵三色的玫瑰別進短上衣的束帶，卻突然輕呼一聲，抬起手。一滴鮮血自她手指流淌而下，落進她的掌心。
她被薔薇的刺劃傷了。愛麗絲正打算處理傷口，卻突然感到一陣恍惚。
星辰吊墜發出不安的閃爍。鹿角女孩看著她，流光溢彩的眼瞳中閃過一絲嘆息。
「灰爾……」愛麗絲看著填滿自己手掌生命線的鮮血，輕聲說道，「奧弗里爾……莎娜姐姐……」
鹿角女孩眯起眼睛。
「青藍幫！」愛麗絲用尖厲的、不像發自她喉嚨的嗓音大聲喊道。她全身震顫，又趕緊用手臂擦了擦臉。「不，不好了……他們……」
「他們怎麼了，孩子？」
「他們遇到了危險……他們快死了！」
————※※※————
嘴唇上沾著黏糊糊的沙子。
灰爾想要吐掉，這才發現自己正臉朝下倒在地上，還被綁得結結實實。他睜開眼，稍稍抬起頭，聽到了四面八方的人聲。他發現自己正躺在森林某處的一棵松樹邊，在距離他約莫二十步開外，有幾匹沒裝馬鞍的白色馬駒。羽毛般的蕨葉模糊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站在馬匹旁邊、正在交流的那些人的樣子。
「兩個人類俘虜，」有人在說，「很好。這或許能成為我們和人類談判的籌碼。」
「他們不是本地人。」另一個聲音說，灰爾覺得這個音色十分熟悉。「用他們沒法和棕衣人談條件，菲利斯。他們是從外地來的旅人，也就是局外人。你懂我的意思。」
灰爾努力閉上眼睛，然後再次睜開。不，這不是夢。熟悉的音色和那個什麼菲利斯用的都是上古語的變種，也就是精靈語。不過像籌碼、俘虜和局外人之類的詞語則都來自通用語——蘭柯精靈使用的語言中沒有這些詞彙。
「有關他們的事情等下再談。我們要的東西在哪？」
「早就送過來了。」灰爾這下聽出來了，這個聲音來自他進入米德·杜奧遇到的第一個木精。她的名字是莎娜。
「就是這個？這個是什麼？」菲利斯問。
「亞麻籽。你知道亞麻吧？人類常穿的襯衣就是亞麻做的。它比絲綢便宜，也更耐用。不過亞麻種植起來相當複雜，我們還在和德魯伊做交易，早晚調查清楚的。」
「只要這亞麻能紮下根，不像蕪菁那樣浪費掉就好，」菲利斯低聲咕噥道，「讓你們的人再去弄點蕪菁的種子來，莎娜。亞麻的種子也多拿一點。」
「別指揮我，菲利斯。」莎娜冷冷地說，「這兒所有東西——人類的那些東西——長勢都好得要命。你想要的東西，我會去弄來的，這點不需要你來操心。」
「還有一件事，」菲利斯想了想，繼續道，「去問問德魯伊，我想知道……我想弄清楚他們的輪耕制度。比如那個什麼……」
「三圃制？」
「對。那個農作制度是怎麼運作的，搞清楚它運行的原理和方式。這很重要。」
「可以，但你也要叫你的手下們收斂一點。」莎娜抱怨道，「你們青黨不是已經和藍黨們劃清了界限嗎？可你們的人還在一直騷擾茂木村。這樣下去無論他們用的是什麼農作制，我們都收集不到情報。」
「套用你的話——這也無需你來操心。」
大劍小心地抬起頭，努力打量周圍。
「灰爾……」他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你醒了？」
「奧弗里爾……」他低聲應道，「我們這是在……出什麼事了？」
奧弗里爾只是悶哼一聲。灰爾忍不住了。他咒罵著繃緊身體，扭過去查看。
在這片林中空地的中央，站著美麗高挑的木精莎娜。她正忙著指揮和她同樣穿著樹葉編織的衣服、在皮膚上畫著迷彩的木精們把一堆麻袋和包裹放到馬背上。有個苗條高挑的男子在幫她的忙，多半就是那個菲利斯。
後者聽到大劍弄出的動靜，便轉過頭來。他的黑髮中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深藍色，五官分明、有稜有角，雙眼又大又亮，還有一對尖耳朵——他是個如假包換的精靈。一個來自森林的蘭柯精靈，再典型不過的上古種族，一位血統純正的Elf Ránco。
灰爾低沉地注意到，男性精靈穿著屬於青藍幫的青色服飾。
菲利斯並非孤身前來。除了莎娜的人外，空地里還站著另外六個精靈，每一個都和他穿著相同顏色的衣服。其中一個正匆忙翻找奧弗里爾的挎包，另一個打量著商人的羽飾外套——多半是剛剛趁他們昏迷時扒下來的。其餘精靈在某個敞開的袋子邊圍成一團，正貪婪地瓜分著蕪菁、亞麻籽和生胡蘿蔔組成的戰利品。
灰爾並不清楚他們具體在幹什麼。但毫無疑問，他和商人已經陷入困局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