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遺蹟與紀念
愛麗絲和鹿角女孩跨過斷牆，來到庭院的建築之中。陽光從樹蔭間灑下，照在這堆殘磚斷瓦之上，為此地更添上了一份夢幻的色彩。
通過更多近距離的觀察，愛麗絲髮覺，這裡並不是在人類領地常見的單調、笨重的城堡，而是一座美麗、通透的宮殿。即便只是看著這堆亂石，也能令人想像起這座宮殿在被摧毀前，是以多麼美輪美奐的姿態佇立在這片大地之上。
可是……是誰毀掉了它？
儘管是鹿角女孩帶著她來到這裡，可女孩自己卻始終一言不發。在愛麗絲駐足之時，女孩把手按在她肩頭，輕輕推著她往前走。她們一起跳下大理石建築的階梯，落在一片富有彈性的榛樹枝上——在被苔蘚所覆蓋的石板地面上，幾乎每條裂縫、每個缺口裡都生長著堅挺的榛樹。
她們沉醉於對這片遺蹟的冒險和探索，一直來到宮殿的中心。愛麗絲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這邊有河嗎？」
女孩搖了搖頭，示意愛麗絲跟上來。她們踏過奇形怪狀的石塊，穿過長滿了濃密的赤楊叢和白樺樹的石板之間。不多時，愛麗絲便看到一條溪流，以及聽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水流聲。
她這才知道，這裡原本是宮殿的噴泉。
作為噴泉源頭的小溪肯定改道過許多次。即便經過如此漫長的歲月，它仍舊耐心、從不間斷地沖刷著大理石塊和雪花石膏製成的石板。那些石板或是凹陷，或是倒下形成水壩。它們的破損再次改變了溪水的流向，結果便在噴泉的遺蹟周邊形成了許多淺水溝，將這片區域四散分割開來。
愛麗絲環顧四周。周圍到處都能見到瀑布般的水流，正沖刷在殘留的建築物上，把樹葉、沙礫及其他雜物一掃而空。在那些地方，陶土、大理石或馬賽克制的工藝依然色彩鮮明，好像它們不過誕生在此兩三天，而非好幾個世紀。
鹿角女孩步伐不停。她領頭跳過小溪，走在殘留的支柱間。愛麗絲趕緊跟了過去。
她們跳下廢棄的台階，然後低頭穿過拱廊里那道半埋在土丘下、但完好無損的銀白色拱門。隨後，鹿角女孩停下腳步，伸手指了指前方。愛麗絲順著她的指引看去，不禁驚嘆一聲。
五顏六色的彩繪玻璃的碎屑間，生長著一叢高大茂密的夏薔薇，開滿美麗而繽紛的花朵。鑽石般明亮的露珠在粉、青、藍三色的花瓣上閃閃發光。薔薇叢的枝條中包裹著一大塊白色石板，石板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上古語，無論水流還是霜雪並沒有模糊或洗去它莊嚴的記錄。
鹿角女孩邁步上前，把手輕輕地按在石板上，後者則仿佛受到了命令一般自行挪開。石板挪開後，愛麗絲驚嘆地看到，在夏薔薇的簇擁下，一尊女性面部的雕像屹立其中。她有著精細而高貴的五官，帶著花草編織的頭冠，眼睛閉合，宛如沉睡的女神。
「梅茵碧娜。」長久的沉默過後，鹿角女孩開口道。她的聲音清澈而空靈，就像從人心底傳來一樣。
「你會說話？」愛麗絲嚇了一跳，「你帶我來這裡……是專門為了讓我看這些嗎？」
鹿角女孩點了點頭。
「這裡是哪兒？」
「塔莎艾蘭德。」女孩輕聲說，「精靈們曾在這裡建造了這座宮殿，這是這座宮殿的名字。」
「精靈……是森林精靈嗎？」
「不止是。」
鹿角女孩示意愛麗絲看那座石板。愛麗絲湊上前，正想抱怨自己不會上古語，但女孩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按在石板上。下一秒，愛麗絲就理解了上面所記錄的內容。
那是有關精靈歷史的記錄。它記下了建造這座宮殿、生活在斯林沃法納的精靈之名——艾德之民，蘭柯之民，還有……塞阿之民？
「除了艾德精靈和木精外……還有第三種精靈？」
她的腦海閃過無數幅畫面。魔女之災……大陸生靈塗炭。精靈和人類曾攜手抗爭魔族，如今卻又反目成仇。土地的爭奪，資源的搶掠，然後是塔莎艾蘭德之血，精靈之血……分道揚鑣的精靈，支離破碎的家園……
面對該如何與人類相處，精靈們各自做出了不同的決定：艾德之民融入了人類社會，蘭柯精靈躲在原始的森林中半推半就，而塞阿之民、又稱雪嶺之民，則在新紀元初便遷徙往了北方，居住在雪山和冰原之間，避世而居。
現在……
「……他們已經滅絕了？」愛麗絲一陣動搖，她不敢相信地看著鹿角女孩，但女孩那蒼藍色的眼瞳毫無感情流露，沒有給出任何回答的意思。
「你把我帶到這裡，」愛麗絲捂著腦袋。她感到一陣暈眩，於是努力抓住自己的星辰吊墜，這才感到好受一些，「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些歷史嗎？」
鹿角女孩還是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夏薔薇盛開的花叢，注視著那張恬靜沉睡的臉。
愛麗絲緩過勁來，搖了搖頭。她走到鹿角女孩身邊，和她一起看著雕像。
「她真美。」愛麗絲攥住她的手，低聲說道。鹿角女孩似乎沒注意到。她凝視著那座浮雕，仿佛身陷遙遠的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
愛麗絲感到一股溫熱的潮流從女孩的手心傳來。很快，愛麗絲就又得到了女孩給她的其他信息。
「塔莎艾蘭德……」半晌後，愛麗絲把心底湧現的文字重複一遍，「也就是矮人和人類熟知的『盛夏之宮』，是一千多年前由精靈們共同建造的。梅茵碧娜則是這裡的精靈所信奉的神靈……她同樣是十二神之一，掌管田野與豐收……」
愛麗絲閉上眼，繼續說著。
「魔女已死、魔法災害大爆發後，儘管魔族已被打敗，艾歐大陸的紛爭卻未結束。人類力廣勢眾，很快就把艾歐大陸幾乎全部占領，甚至看上了上古種族——精靈和矮人的領土和財寶。精靈想與人類開戰，想保護自己的家園。他們想保護自己的同胞，想繼續生存下去，卻在敗北後一蹶不振……他們……他們遭到了屠殺……無情的屠殺。」
鹿角女孩未置一詞，只是看著那張美麗而靜謐的面容。
「塞阿精靈已經滅絕，」愛麗絲的聲音微微顫抖，「而在塔莎艾蘭德，亦有不少蘭柯精靈殞命。因為塔莎艾蘭德是個象徵。他們為這堆岩石和大理石……為了精靈族群的尊嚴而死。他們英勇、光榮又體面地死去，保全了榮譽，但結果仍是滿目瘡痍……還有瀕臨滅亡的命運。這簇夏薔薇綻放於此，是為了紀念……紀念曾經的錯誤和遺憾，以及警醒……」
她跪了下去，感到喉嚨里泛起一陣苦澀。鹿角女孩低垂著眼，看著她，蒼藍色的眼瞳仿佛映照出千萬種含義。
「為什麼要讓我看這些？」愛麗絲的聲音哽咽起來，「為什麼從來沒人告訴過我……不管是德魯伊，還是莎娜姐姐……你又到底是誰？」
通過更多近距離的觀察，愛麗絲髮覺，這裡並不是在人類領地常見的單調、笨重的城堡，而是一座美麗、通透的宮殿。即便只是看著這堆亂石，也能令人想像起這座宮殿在被摧毀前，是以多麼美輪美奐的姿態佇立在這片大地之上。
可是……是誰毀掉了它？
儘管是鹿角女孩帶著她來到這裡，可女孩自己卻始終一言不發。在愛麗絲駐足之時，女孩把手按在她肩頭，輕輕推著她往前走。她們一起跳下大理石建築的階梯，落在一片富有彈性的榛樹枝上——在被苔蘚所覆蓋的石板地面上，幾乎每條裂縫、每個缺口裡都生長著堅挺的榛樹。
她們沉醉於對這片遺蹟的冒險和探索，一直來到宮殿的中心。愛麗絲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這邊有河嗎？」
女孩搖了搖頭，示意愛麗絲跟上來。她們踏過奇形怪狀的石塊，穿過長滿了濃密的赤楊叢和白樺樹的石板之間。不多時，愛麗絲便看到一條溪流，以及聽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水流聲。
她這才知道，這裡原本是宮殿的噴泉。
作為噴泉源頭的小溪肯定改道過許多次。即便經過如此漫長的歲月，它仍舊耐心、從不間斷地沖刷著大理石塊和雪花石膏製成的石板。那些石板或是凹陷，或是倒下形成水壩。它們的破損再次改變了溪水的流向，結果便在噴泉的遺蹟周邊形成了許多淺水溝，將這片區域四散分割開來。
愛麗絲環顧四周。周圍到處都能見到瀑布般的水流，正沖刷在殘留的建築物上，把樹葉、沙礫及其他雜物一掃而空。在那些地方，陶土、大理石或馬賽克制的工藝依然色彩鮮明，好像它們不過誕生在此兩三天，而非好幾個世紀。
鹿角女孩步伐不停。她領頭跳過小溪，走在殘留的支柱間。愛麗絲趕緊跟了過去。
她們跳下廢棄的台階，然後低頭穿過拱廊里那道半埋在土丘下、但完好無損的銀白色拱門。隨後，鹿角女孩停下腳步，伸手指了指前方。愛麗絲順著她的指引看去，不禁驚嘆一聲。
五顏六色的彩繪玻璃的碎屑間，生長著一叢高大茂密的夏薔薇，開滿美麗而繽紛的花朵。鑽石般明亮的露珠在粉、青、藍三色的花瓣上閃閃發光。薔薇叢的枝條中包裹著一大塊白色石板，石板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上古語，無論水流還是霜雪並沒有模糊或洗去它莊嚴的記錄。
鹿角女孩邁步上前，把手輕輕地按在石板上，後者則仿佛受到了命令一般自行挪開。石板挪開後，愛麗絲驚嘆地看到，在夏薔薇的簇擁下，一尊女性面部的雕像屹立其中。她有著精細而高貴的五官，帶著花草編織的頭冠，眼睛閉合，宛如沉睡的女神。
「梅茵碧娜。」長久的沉默過後，鹿角女孩開口道。她的聲音清澈而空靈，就像從人心底傳來一樣。
「你會說話？」愛麗絲嚇了一跳，「你帶我來這裡……是專門為了讓我看這些嗎？」
鹿角女孩點了點頭。
「這裡是哪兒？」
「塔莎艾蘭德。」女孩輕聲說，「精靈們曾在這裡建造了這座宮殿，這是這座宮殿的名字。」
「精靈……是森林精靈嗎？」
「不止是。」
鹿角女孩示意愛麗絲看那座石板。愛麗絲湊上前，正想抱怨自己不會上古語，但女孩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按在石板上。下一秒，愛麗絲就理解了上面所記錄的內容。
那是有關精靈歷史的記錄。它記下了建造這座宮殿、生活在斯林沃法納的精靈之名——艾德之民，蘭柯之民，還有……塞阿之民？
「除了艾德精靈和木精外……還有第三種精靈？」
她的腦海閃過無數幅畫面。魔女之災……大陸生靈塗炭。精靈和人類曾攜手抗爭魔族，如今卻又反目成仇。土地的爭奪，資源的搶掠，然後是塔莎艾蘭德之血，精靈之血……分道揚鑣的精靈，支離破碎的家園……
面對該如何與人類相處，精靈們各自做出了不同的決定：艾德之民融入了人類社會，蘭柯精靈躲在原始的森林中半推半就，而塞阿之民、又稱雪嶺之民，則在新紀元初便遷徙往了北方，居住在雪山和冰原之間，避世而居。
現在……
「……他們已經滅絕了？」愛麗絲一陣動搖，她不敢相信地看著鹿角女孩，但女孩那蒼藍色的眼瞳毫無感情流露，沒有給出任何回答的意思。
「你把我帶到這裡，」愛麗絲捂著腦袋。她感到一陣暈眩，於是努力抓住自己的星辰吊墜，這才感到好受一些，「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些歷史嗎？」
鹿角女孩還是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夏薔薇盛開的花叢，注視著那張恬靜沉睡的臉。
愛麗絲緩過勁來，搖了搖頭。她走到鹿角女孩身邊，和她一起看著雕像。
「她真美。」愛麗絲攥住她的手，低聲說道。鹿角女孩似乎沒注意到。她凝視著那座浮雕，仿佛身陷遙遠的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
愛麗絲感到一股溫熱的潮流從女孩的手心傳來。很快，愛麗絲就又得到了女孩給她的其他信息。
「塔莎艾蘭德……」半晌後，愛麗絲把心底湧現的文字重複一遍，「也就是矮人和人類熟知的『盛夏之宮』，是一千多年前由精靈們共同建造的。梅茵碧娜則是這裡的精靈所信奉的神靈……她同樣是十二神之一，掌管田野與豐收……」
愛麗絲閉上眼，繼續說著。
「魔女已死、魔法災害大爆發後，儘管魔族已被打敗，艾歐大陸的紛爭卻未結束。人類力廣勢眾，很快就把艾歐大陸幾乎全部占領，甚至看上了上古種族——精靈和矮人的領土和財寶。精靈想與人類開戰，想保護自己的家園。他們想保護自己的同胞，想繼續生存下去，卻在敗北後一蹶不振……他們……他們遭到了屠殺……無情的屠殺。」
鹿角女孩未置一詞，只是看著那張美麗而靜謐的面容。
「塞阿精靈已經滅絕，」愛麗絲的聲音微微顫抖，「而在塔莎艾蘭德，亦有不少蘭柯精靈殞命。因為塔莎艾蘭德是個象徵。他們為這堆岩石和大理石……為了精靈族群的尊嚴而死。他們英勇、光榮又體面地死去，保全了榮譽，但結果仍是滿目瘡痍……還有瀕臨滅亡的命運。這簇夏薔薇綻放於此，是為了紀念……紀念曾經的錯誤和遺憾，以及警醒……」
她跪了下去，感到喉嚨里泛起一陣苦澀。鹿角女孩低垂著眼，看著她，蒼藍色的眼瞳仿佛映照出千萬種含義。
「為什麼要讓我看這些？」愛麗絲的聲音哽咽起來，「為什麼從來沒人告訴過我……不管是德魯伊，還是莎娜姐姐……你又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