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燕爾
數月之後，秋風蕭瑟，落葉紛飛，汴梁城內的林府被一層濃重的寒意籠罩。庭院深處，廂房內燭光搖曳，映照出林夫人滿是愁緒的臉龐。她斜靠在床榻上，手中緊握著一方繡帕，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沿著眼角緩緩滑落。
窗外，夜色中風葉鳴廊，林夫人的淚水更加洶湧，幾度哽咽，聲音顫抖：「孩兒啊，你在那異鄉飄泊二十多年，你可知為娘的心是何等煎熬？只盼你能放下過往，讓當年的遺憾隨風而散。」
林婉兒身著素衣跪在地板上，她抬頭望向母親，悽然說道：「母親，這二十餘年，孩兒日日夜夜都在反思與自省，可心中的遺憾，豈是時間所能填補？如今女兒完成對姑姑的承諾，塵緣已了，餘生只想與青燈古佛作伴。」
「到底是為娘誤了你，當年千挑萬選，為你尋覓如意郎君。那張家數代簪纓，張君在太學求學，滿腹學識，生的也是一表人才。誰料天意弄人，你們夫妻不和，家事不寧，只落得和離收場。」林夫人捶胸頓足地哭著。
「如意郎君」，婉兒聽到這四個字心中一凜，是啊，那日新婚之日初見那少年郎，他身穿翠綠襴袍，腰束紅鞓金銙帶，頭戴直腳幞頭，鬢邊輕點簪羅花，眉目清秀，神采俊逸。
飲罷合卺酒，酒闌人散後，張君目光脈脈，剔透的眸子中滿是驚艷與期待：「婉妹，我幼時讀《詩經》中『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常心生嚮往，不知怎樣的女子才配得上此句，今天見到你，方知此言不虛！正好你的名字中也有一個婉字，真乃天意！」
婉兒抬眼看向張君，輕聲答道：「爹爹為我擇『婉』字為名，是希望我如《女戒》所教導的女子那般，柔順嫻靜。」
張君淺笑著，他面前的婉兒，在鳳冠霞帔的映襯下，粉白黛綠的容顏，裊娜萬方。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此生定不負此佳人。
張君自袖中取出一個精緻錦盒，其上繫著同心結，他輕輕開啟，一對並蒂蓮金釵映入眼帘。
「娘子，這是我家祖傳之物，我今天親手為娘子戴上，願我與娘子，如這並蒂之蓮，同根共生，永不分離。」他的聲音溫潤如玉，情真意切。
說罷，他含笑輕輕執起一支金釵，悄然嵌入婉兒的發間，神情專注而溫柔。此刻的婉兒，芳心只共絲爭亂，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芳時過後，羅帳低垂，銀燭映照中，絳紅薄綃的睡衣下，若隱若現婉兒的瑩潤肌骨。她面頰緋紅，還在為剛才的人倫之事心跳如鼓。
張君擁著眼前嬌羞的新婦，頗為體貼地說：「娘子，切莫緊張，男女間的結合，實乃自然之理，順應天道。」
他見婉兒低頭不語，打趣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難道打算在這新婚之夜，與夫君相對無言到天明嗎？」
婉兒面容上泛起一抹艷麗，張君看的更加痴了，粲然一笑：「娘子，你這是『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啊！不過娘子放心，有如花美眷，我定不會遠行，讓你的『門前遲行跡』！只願此生能與你長相廝守，共賞春花秋月，共度人間繁華。」
婉兒心中頓時生出許多的歡喜，然而她想起出閣前母親的諄諄教導，翻過身來，看著眼前一往情深的張君，柔聲說道：「相公莫要取笑妾身了，自古男兒立志四方。相公在太學院挑燈苦讀，不正是為了日後為官從政，怎會貪戀兒女情長。」
張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輕嘆道：「娘子說得是，男兒志在四方，我身為張家嫡長子，光耀家族門楣更是責無旁貸。然而，我心中也有諸多無奈。娘子可知，我雖身在太學，心卻常懷山林之志。我生性淡泊，平日喜讀老莊，所求惟清靜自然，對仕途其實並無太多熱忱。」
婉兒暗暗吃驚，她不曾想這鮮衣怒馬，明淨瀟灑的男子，心中竟有這樣難言的悵惘。但讀書致仕，難道不是每個世家子弟的畢生所求嗎？而父母對自己一貫的教誨，身為人婦，應效仿樂羊子妻，做個斷布勸夫的賢內助。
她正色說道：「相公，妾身雖不才，但也願為相公分憂解難，助你成就一番事業。」
張君一時啞然，隨後收起了神傷，淡然一笑：「娘子果真賢良淑德，我剛才只是一時有感而發。歲華何倏忽，年少不須臾，你我新婚燕爾，我自然希望能常伴你身邊。」
似乎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張君又和聲問道：「不知娘子在閨中時，平日都做些什麼？」
林婉兒思索片刻說：「相公，妾身受娘親教導，一直在學習持家之道，平日裡也做做女紅，學學茶道插花來消遣消遣。」
張君欺近身來，嘴角的笑意漸濃：「聽那媒婆言講，娘子精通活火分茶的技藝，不知何時，能讓為夫一睹娘子風采。」
林婉兒低垂眼瞼，雙手交疊於身前，緩緩地點了點頭，透著幾分恭順，顯得更加嬌俏可愛。
張君見狀，目光如水，他握住婉兒的手：「娘子，你我已是夫妻，你不必如此拘禮。我們舉案齊眉，夫唱婦隨，豈不美哉。」
婉兒沉浸在張君溫柔的眼波中，難掩心中的歡欣。
「那娘子可曾讀書習字，平日裡都讀些什麼書？」
「妾身自幼熟讀《女戒》、《女孝經》，自是識的字。」
「娘子的姑姑，當年是洪州聞名的才女，曾被章獻太后稱道，為夫還以為你們府上的女眷，皆是飽讀詩書之人。」
林婉兒見張君面如冠玉的臉上有了一絲失望之色，忙補充道：「妾身，也讀過《詩經》。」
「喔，娘子可否說來聽聽？」張君再次湊近林婉兒，呼出的男子之氣直撲林婉兒的耳根，林婉兒羞得閃到一邊，鄭重地說道：「娘親一直教誨婉兒，讀《詩經》，通大義，妾身以為毛詩中，《關雎》和《柏舟》為最佳。」
張君拊掌笑道：」哈哈，甚好甚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眼眸一閃，語帶期待地問道：「娘子且說說，為何最愛這兩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說君子求偶，應重德亦重貌，女子則當恪守婦德；而《柏舟》則教導女子，應時刻堅守貞潔不二之心。」林婉兒輕輕啟齒，聲音卻清晰可聞，透著一股凜然之氣。
張君嘴角的笑容一僵，他鬆開雙手，訕訕地說道：「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也罷，女子若都似你姑姑那般，未必是好事。」
婉兒如秋水般深邃的眼眸中，悄然浮起一抹淡淡的陰雲，她幽幽地說道：「妾身在閨中，聽說相公讀書之餘，最愛賦詩填詞。但母親時常教導妾身，若女子偷偷研習筆墨，以文章筆札傳入世間，猶如被人窺探隱私，有失婦德，故妾身不諳詞賦，恐怕日後難以與夫君你吟風弄月，相互唱隨。」
張君的臉色，在這瞬間仿佛被一層薄薄的寒霜覆蓋，他緩緩站起身，目光穿透夜色，凝視著搖曳不定的燭火，良久，才吐出一句：「這燭火，一生都在為他人照亮黑暗，直至油盡燈枯，卻不知何時能為自己燃亮一刻？」
他轉過頭，目光拂過婉兒那張寫滿不解的臉龐，又露出朗月般的笑容：「無事，無事。若他日你對詩詞有了興趣，為夫願做你的啟蒙之師，親自教你。夜深了，娘子，讓我們歇息吧。」言罷，他輕輕攬住婉兒纖細的腰肢，躺倒在床榻之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眠。
林婉兒不知相公為何突然心情起伏，她細細想來，今晚對夫婿的話，都是平日娘親的言傳身教之語，並無不妥之處。想必張君為今天的迎娶忙碌了一天，又喝了不少喜酒，確實是累了。她身心溫軟地凝視著一旁熟睡的男子，漸漸合上秀目。
新婚燕爾，他們如一對讓人艷羨的神仙眷侶，如膠似漆，沉醉於二人世界裡，郎才女貌，相敬如賓。
張君遵守太學規則，平時住校，而每月的初一、十五，便是他最為期盼的日子，這兩天他可以請假回家，與心愛的婉兒團聚。張君對這如花似玉的嬌妻細心呵護著，他從太學歸來，時不時買回一些婉兒愛吃的時鮮果品，有時還步行大相國寺，用自己平時積攢的零花錢，為婉兒淘回一些新奇別致的小物件。
婉兒每日裡總是帶著小女人的幸福與嬌羞，滿心歡喜地數著日子，期盼著張君的歸來。
轉眼間，一個恰逢初一的清晨，陽光溫柔地灑在大地上。此時，一陣陣叫賣聲伴隨著清晨的微風，飄進了剛剛梳妝完畢的婉兒的耳朵里。原來，是一位花農挑著滿載春花的擔子，正走街串巷地叫賣著。
婉兒急忙跑出門來看，那賣花擔子上，各色春花隨意卻又別致地綻放著，它們帶著清晨的露珠，嬌艷欲滴，宛如新婦臉上那略帶羞澀的歡欣。婉兒左挑右選，最終買了一枝最為嬌艷的花兒。這花枝上露珠輕顫，讓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裡細細觀賞。
婉兒拈著這枝花兒，盈盈地向院裡走去。她輕輕地將這枝春花斜插在雲鬢之上，又悄悄地走進房裡。此時，張君剛好回到家中，正背對著身子在更衣。婉兒伸出雙臂，輕輕地環繞在張君的腰間，聲音中帶著幾分嬌嗔與羞澀：「相公，你快來看看，是花美還是奴家美？」
張君轉過身來，看著婉兒那嬌憨的模樣，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輕輕地捧起婉兒的臉龐，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故作沉吟地說道：「自然是花面交相映，但娘子比這春花更勝三分啊！」
婉兒頓時覺得整顆心融化在那如火的目光里，內心猶如小鹿撞懷一般，砰砰直跳，無法自持。
這一刻，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窗外，夜色中風葉鳴廊，林夫人的淚水更加洶湧，幾度哽咽，聲音顫抖：「孩兒啊，你在那異鄉飄泊二十多年，你可知為娘的心是何等煎熬？只盼你能放下過往，讓當年的遺憾隨風而散。」
林婉兒身著素衣跪在地板上，她抬頭望向母親，悽然說道：「母親，這二十餘年，孩兒日日夜夜都在反思與自省，可心中的遺憾，豈是時間所能填補？如今女兒完成對姑姑的承諾，塵緣已了，餘生只想與青燈古佛作伴。」
「到底是為娘誤了你，當年千挑萬選，為你尋覓如意郎君。那張家數代簪纓，張君在太學求學，滿腹學識，生的也是一表人才。誰料天意弄人，你們夫妻不和，家事不寧，只落得和離收場。」林夫人捶胸頓足地哭著。
「如意郎君」，婉兒聽到這四個字心中一凜，是啊，那日新婚之日初見那少年郎，他身穿翠綠襴袍，腰束紅鞓金銙帶，頭戴直腳幞頭，鬢邊輕點簪羅花，眉目清秀，神采俊逸。
飲罷合卺酒，酒闌人散後，張君目光脈脈，剔透的眸子中滿是驚艷與期待：「婉妹，我幼時讀《詩經》中『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常心生嚮往，不知怎樣的女子才配得上此句，今天見到你，方知此言不虛！正好你的名字中也有一個婉字，真乃天意！」
婉兒抬眼看向張君，輕聲答道：「爹爹為我擇『婉』字為名，是希望我如《女戒》所教導的女子那般，柔順嫻靜。」
張君淺笑著，他面前的婉兒，在鳳冠霞帔的映襯下，粉白黛綠的容顏，裊娜萬方。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此生定不負此佳人。
張君自袖中取出一個精緻錦盒，其上繫著同心結，他輕輕開啟，一對並蒂蓮金釵映入眼帘。
「娘子，這是我家祖傳之物，我今天親手為娘子戴上，願我與娘子，如這並蒂之蓮，同根共生，永不分離。」他的聲音溫潤如玉，情真意切。
說罷，他含笑輕輕執起一支金釵，悄然嵌入婉兒的發間，神情專注而溫柔。此刻的婉兒，芳心只共絲爭亂，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芳時過後，羅帳低垂，銀燭映照中，絳紅薄綃的睡衣下，若隱若現婉兒的瑩潤肌骨。她面頰緋紅，還在為剛才的人倫之事心跳如鼓。
張君擁著眼前嬌羞的新婦，頗為體貼地說：「娘子，切莫緊張，男女間的結合，實乃自然之理，順應天道。」
他見婉兒低頭不語，打趣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難道打算在這新婚之夜，與夫君相對無言到天明嗎？」
婉兒面容上泛起一抹艷麗，張君看的更加痴了，粲然一笑：「娘子，你這是『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啊！不過娘子放心，有如花美眷，我定不會遠行，讓你的『門前遲行跡』！只願此生能與你長相廝守，共賞春花秋月，共度人間繁華。」
婉兒心中頓時生出許多的歡喜，然而她想起出閣前母親的諄諄教導，翻過身來，看著眼前一往情深的張君，柔聲說道：「相公莫要取笑妾身了，自古男兒立志四方。相公在太學院挑燈苦讀，不正是為了日後為官從政，怎會貪戀兒女情長。」
張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輕嘆道：「娘子說得是，男兒志在四方，我身為張家嫡長子，光耀家族門楣更是責無旁貸。然而，我心中也有諸多無奈。娘子可知，我雖身在太學，心卻常懷山林之志。我生性淡泊，平日喜讀老莊，所求惟清靜自然，對仕途其實並無太多熱忱。」
婉兒暗暗吃驚，她不曾想這鮮衣怒馬，明淨瀟灑的男子，心中竟有這樣難言的悵惘。但讀書致仕，難道不是每個世家子弟的畢生所求嗎？而父母對自己一貫的教誨，身為人婦，應效仿樂羊子妻，做個斷布勸夫的賢內助。
她正色說道：「相公，妾身雖不才，但也願為相公分憂解難，助你成就一番事業。」
張君一時啞然，隨後收起了神傷，淡然一笑：「娘子果真賢良淑德，我剛才只是一時有感而發。歲華何倏忽，年少不須臾，你我新婚燕爾，我自然希望能常伴你身邊。」
似乎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張君又和聲問道：「不知娘子在閨中時，平日都做些什麼？」
林婉兒思索片刻說：「相公，妾身受娘親教導，一直在學習持家之道，平日裡也做做女紅，學學茶道插花來消遣消遣。」
張君欺近身來，嘴角的笑意漸濃：「聽那媒婆言講，娘子精通活火分茶的技藝，不知何時，能讓為夫一睹娘子風采。」
林婉兒低垂眼瞼，雙手交疊於身前，緩緩地點了點頭，透著幾分恭順，顯得更加嬌俏可愛。
張君見狀，目光如水，他握住婉兒的手：「娘子，你我已是夫妻，你不必如此拘禮。我們舉案齊眉，夫唱婦隨，豈不美哉。」
婉兒沉浸在張君溫柔的眼波中，難掩心中的歡欣。
「那娘子可曾讀書習字，平日裡都讀些什麼書？」
「妾身自幼熟讀《女戒》、《女孝經》，自是識的字。」
「娘子的姑姑，當年是洪州聞名的才女，曾被章獻太后稱道，為夫還以為你們府上的女眷，皆是飽讀詩書之人。」
林婉兒見張君面如冠玉的臉上有了一絲失望之色，忙補充道：「妾身，也讀過《詩經》。」
「喔，娘子可否說來聽聽？」張君再次湊近林婉兒，呼出的男子之氣直撲林婉兒的耳根，林婉兒羞得閃到一邊，鄭重地說道：「娘親一直教誨婉兒，讀《詩經》，通大義，妾身以為毛詩中，《關雎》和《柏舟》為最佳。」
張君拊掌笑道：」哈哈，甚好甚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眼眸一閃，語帶期待地問道：「娘子且說說，為何最愛這兩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說君子求偶，應重德亦重貌，女子則當恪守婦德；而《柏舟》則教導女子，應時刻堅守貞潔不二之心。」林婉兒輕輕啟齒，聲音卻清晰可聞，透著一股凜然之氣。
張君嘴角的笑容一僵，他鬆開雙手，訕訕地說道：「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也罷，女子若都似你姑姑那般，未必是好事。」
婉兒如秋水般深邃的眼眸中，悄然浮起一抹淡淡的陰雲，她幽幽地說道：「妾身在閨中，聽說相公讀書之餘，最愛賦詩填詞。但母親時常教導妾身，若女子偷偷研習筆墨，以文章筆札傳入世間，猶如被人窺探隱私，有失婦德，故妾身不諳詞賦，恐怕日後難以與夫君你吟風弄月，相互唱隨。」
張君的臉色，在這瞬間仿佛被一層薄薄的寒霜覆蓋，他緩緩站起身，目光穿透夜色，凝視著搖曳不定的燭火，良久，才吐出一句：「這燭火，一生都在為他人照亮黑暗，直至油盡燈枯，卻不知何時能為自己燃亮一刻？」
他轉過頭，目光拂過婉兒那張寫滿不解的臉龐，又露出朗月般的笑容：「無事，無事。若他日你對詩詞有了興趣，為夫願做你的啟蒙之師，親自教你。夜深了，娘子，讓我們歇息吧。」言罷，他輕輕攬住婉兒纖細的腰肢，躺倒在床榻之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眠。
林婉兒不知相公為何突然心情起伏，她細細想來，今晚對夫婿的話，都是平日娘親的言傳身教之語，並無不妥之處。想必張君為今天的迎娶忙碌了一天，又喝了不少喜酒，確實是累了。她身心溫軟地凝視著一旁熟睡的男子，漸漸合上秀目。
新婚燕爾，他們如一對讓人艷羨的神仙眷侶，如膠似漆，沉醉於二人世界裡，郎才女貌，相敬如賓。
張君遵守太學規則，平時住校，而每月的初一、十五，便是他最為期盼的日子，這兩天他可以請假回家，與心愛的婉兒團聚。張君對這如花似玉的嬌妻細心呵護著，他從太學歸來，時不時買回一些婉兒愛吃的時鮮果品，有時還步行大相國寺，用自己平時積攢的零花錢，為婉兒淘回一些新奇別致的小物件。
婉兒每日裡總是帶著小女人的幸福與嬌羞，滿心歡喜地數著日子，期盼著張君的歸來。
轉眼間，一個恰逢初一的清晨，陽光溫柔地灑在大地上。此時，一陣陣叫賣聲伴隨著清晨的微風，飄進了剛剛梳妝完畢的婉兒的耳朵里。原來，是一位花農挑著滿載春花的擔子，正走街串巷地叫賣著。
婉兒急忙跑出門來看，那賣花擔子上，各色春花隨意卻又別致地綻放著，它們帶著清晨的露珠，嬌艷欲滴，宛如新婦臉上那略帶羞澀的歡欣。婉兒左挑右選，最終買了一枝最為嬌艷的花兒。這花枝上露珠輕顫，讓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裡細細觀賞。
婉兒拈著這枝花兒，盈盈地向院裡走去。她輕輕地將這枝春花斜插在雲鬢之上，又悄悄地走進房裡。此時，張君剛好回到家中，正背對著身子在更衣。婉兒伸出雙臂，輕輕地環繞在張君的腰間，聲音中帶著幾分嬌嗔與羞澀：「相公，你快來看看，是花美還是奴家美？」
張君轉過身來，看著婉兒那嬌憨的模樣，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輕輕地捧起婉兒的臉龐，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故作沉吟地說道：「自然是花面交相映，但娘子比這春花更勝三分啊！」
婉兒頓時覺得整顆心融化在那如火的目光里，內心猶如小鹿撞懷一般，砰砰直跳，無法自持。
這一刻，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