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課中前行
琪琪和再前一起走進新華小學的辦公室。再前是這裡長大的人，但進入小學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邁入辦公室他有些陌生，好在是夜晚，老師們的們的關注點不在他的身上。琪琪進門後順勢往沙發坐下。王德宇大概做了介紹，大家都看出來琪琪一臉謙遜。她比其它女子略高，看得出來是外來人。她一身深藍素裝西服，手裡抱著孩子。老師們你一言我一語向琪琪了解她，她簡單應答，謙遜言語看不出婚姻的不易。聽了她的回答，卯老師說：「可惜了！」一大學生困在新化這村子裡，卻有些可惜。青雲接上去說：「可惜！」他的意思深刻了些，他想說的是琪琪怎麼嫁給這個男人。再前看上去雖說還算俊朗，但與村里初中畢業後便打工混日子的青年沒啥兩樣。他們自以為是，見識短淺，容易被當下流行的東西牽引，沒有理想和生活的目標。他們得過且過，結婚生子，再無奔頭。再前聽說「可惜」後，立即回應：「不可惜，不可惜！」一語雙關，琪琪於他不可惜，嫁給他更不可惜。大家一笑而過，當即確定琪琪周一來上課，代學前班的課。
學前班就是為正式進入一年級準備的，所以正式學習的內容並不多。重點是讓他們適應這種集中式的學習模式，解決附近村民沒時間帶孩子的問題。這些孩子沒有讀過幼兒園，連鄉鎮上也還沒建立幼兒園，聽說城裡是有的。學前班已進入學校，雖說大都五六歲，但習慣和幼兒園無異。琪琪第一次當老師，雖是臨時代課，工資低廉，但責任和其他老師一樣重大。而學前班的紀律和衛生是最難搞的，她一走進教室就被各個角落傳來的嘰嘰喳喳聲，搞得有些眩暈。但還是鎮定自己，說道：不要講話啦！一小半孩子並沒有注意到老師到來，正在和前後左右的小孩糾纏不清，打打鬧鬧。青雲走了進來，他比琪琪約長五歲，也就三十左右吧。他是教導主任，新老師到來當然要去引引。他走進教室稍微把臉沉了下，提高嗓門說：「靜下來！」孩子們好像認人似的，幾乎靜了下來。兩三個不知情的，感覺教室突然靜了，也都看到有兩大人站在教室裡面，他們好奇地打量著，沒再吵鬧。
青雲第一次看到琪琪，頓覺這女子的親和力如此貼切。第一次在辦公室見到他就覺得「可惜」，讓她在這種地方生活，一個外省的大學生，如今已是兩歲多孩子的媽媽。怎能不可惜？青雲帶著幾分愛撫，給琪琪師範如何在教室帶領孩子們。坐姿，上課教材，作息時間，一一交代。說完，他轉向孩子們，說道：「同學們，今天你們就是新化小學學前班的同學啦！這是你們的老師，大家歡迎!」然後把講座上的一本《語言》拿起來面向孩子們：「同學們把這本書拿出來！我看誰能在書包里找到。」孩子們紛紛效仿，都說「我找到啦！」隨即他退出教室，去給自己班級的學生上課，把課堂留給了琪琪。琪琪再此鎮定一些，她被剛才青雲的嫻熟好親切感染了，學著他的樣子，帶孩子們翻看課本。當老師哪有如此容易，只要站在講台才能體會。她試著提高嗓門，但苦於自己一向溫柔沉默，作用不大。於是，只能在部分孩子的吵嚷中，盡其所能帶他們讀課本里的兒歌、童謠。終於挨到了中午放學，琪琪身心疲憊，走出教室回家。
青雲很清楚一個非師範專業的人，初來上課的情形，我幾乎每天都來看看琪琪的狀況。琪琪被這幫孩子折騰得焦頭爛額，不過她除了疲憊外毫無怨言，這是她對所面對一切的風格。她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是註定的，刻意去改變，似乎違背命運的指使。與其抱怨，不如默默承受。青雲每到教室便查缺補漏，盡其所能。琪琪沒有過激的反映，她一次次調整自己與孩子們相處的心態，孩子們在適應這個溫柔可親的老師。
琪琪在堅持上完一學期課後，離開了新華小學。再前認為代課工資太低，還不如在家帶孩子。琪琪拗不過他，沒再去代課。恰巧村委會又缺人手，來請琪琪去上班。同樣是低工資的臨時工作，琪琪去了村委會。大概這裡的工作她更擅長些，再前認為在村上上班更體面些。琪琪心想，這都不是她的歸宿。她好像一直的過渡，從未找到自己該做的事，然而家是離不開的，生活總要繼續。她有一次掙扎著想離開這裡，或者帶著孩子，或者一個人離開。再前不可能能理解她的抱負，一個有所見識之人的抱負。大學、嫁人、工作、生育，沒有她的全身心傾覆，有的只是順水推舟，順流而下。她自認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強，卻常常無能為力去做任何改變。她報名參與社工考試，卻因為孩子生病住院脫不開身，錯過考試時間。她想去參加事業單單位考試，但限制太多，沒時間看書。
琪琪孩子一晃三歲有餘，婆婆天天念叨再生個孩子，為的就是要有個男孩。琪琪不想再生育孩子，但再前執意支持母親的看法，沒個男孩怎麼行？琪琪再次進入懷孕期，在大寶剛呢個離開懷抱時又一次準備生育。孩子如約而至，依然是女孩。婆婆臉色愈加難看，再前火上澆油，愈發對她冷嘲熱諷。孩子出生半年後，再前又一次對她大打出手，她憤怒辱罵，一邊護著懷裡的孩子。再前趁勢將她推搡在牆角，琪琪的腦門血流不止。她感到頭疼欲裂，心在滴血。這是她的下場，生活剛開始不久的下場。她不知道如何撐下去，只有孩子是她唯一的慰藉。孩子不是她主動生育，但母親的憐憫和習慣，讓她極力去維護。不能考試晉升為公職人員，她為了撫育孩子可以一次次放棄；丈夫出手傷她，她為了護著孩子，可以頭破血流。婚姻生活幾乎糜爛，她為了養育孩子，依然做著別人自己不喜歡的工作。代課工資是正式教師的三分之一她去了，村上上班是主任、支書一半的待遇她一直堅守。
在這樣的無光歲月中，琪琪想把大寶送到街上去就讀。街上也就是鄉鎮府所在地，琪琪因工作認真踏實被鄉政府從村委借調去民政所。她的工作本就是臨時工，所以借調也很簡單，直接下去上班即可。孩子是她生活的先錢，她早就想讓孩子離開新化小學，但苦於沒辦法。孩子上學後恰是村裡的老教師王德育任教語文，也是班主任，這老師本是村里人，卻極少好好上課。他的主業是買東西，在學校圍牆外開了一不小的便利店，因為敢於佘借因此生意比其他家的都好。上課成了他混日子領工資的地方，不備課很多知識點眉毛鬍子一把抓，模模糊糊渾渾噩噩。一下課馬上去他的店裡經營。琪琪在孩子剛上一年級就發現這個問題，回到家問問孩子學的漢語拼音，孩子把整體認讀音節一步步胡亂拼出來，寫字歪歪扭扭慘不忍睹。王德宇教書是村民都知道的混日子，敢怒不敢言，誰能去反映呢？這地方，學校本來就缺老師，只能祈禱自己的孩子不要讓他教到。
如今，能讓孩子離開這裡去稍微好一些的學校就讀，她必是全力以赴。她把家搬到鄉鎮府一臨時閒置的住宿處，找到街上的大花學校校長，這是鐘鳴鄉最好的小學。再前在電話里咕隆半天，但他沒有極力反對，因為對於孩子他如今一年也就會面一兩次。他在一年前去了外省打工，家門口的煤窯已被叫停，屬於小煤窯關閉。外出打工的他在一年中最熱的七八月回來修整十天半月，春節期間沒有活可做「衣錦還鄉」參與村里哥們打打牌，休息一個月。他幾乎常年在外，說是打工，實則東遊西逛，用自己「低廉的看不到，高級的做不了」的打工原則，一年到頭極少領工資回家。琪琪靠著微薄的一個月2000元臨時工資，撫養倆孩子，她節衣縮食把自己的開支縮減到迫不得已的開銷。
她把自己壓抑已久的憤恨和委屈，試探著發給青雲。青雲如今已進城任教，是一名城裡名校的老師了。
學前班就是為正式進入一年級準備的，所以正式學習的內容並不多。重點是讓他們適應這種集中式的學習模式，解決附近村民沒時間帶孩子的問題。這些孩子沒有讀過幼兒園，連鄉鎮上也還沒建立幼兒園，聽說城裡是有的。學前班已進入學校，雖說大都五六歲，但習慣和幼兒園無異。琪琪第一次當老師，雖是臨時代課，工資低廉，但責任和其他老師一樣重大。而學前班的紀律和衛生是最難搞的，她一走進教室就被各個角落傳來的嘰嘰喳喳聲，搞得有些眩暈。但還是鎮定自己，說道：不要講話啦！一小半孩子並沒有注意到老師到來，正在和前後左右的小孩糾纏不清，打打鬧鬧。青雲走了進來，他比琪琪約長五歲，也就三十左右吧。他是教導主任，新老師到來當然要去引引。他走進教室稍微把臉沉了下，提高嗓門說：「靜下來！」孩子們好像認人似的，幾乎靜了下來。兩三個不知情的，感覺教室突然靜了，也都看到有兩大人站在教室裡面，他們好奇地打量著，沒再吵鬧。
青雲第一次看到琪琪，頓覺這女子的親和力如此貼切。第一次在辦公室見到他就覺得「可惜」，讓她在這種地方生活，一個外省的大學生，如今已是兩歲多孩子的媽媽。怎能不可惜？青雲帶著幾分愛撫，給琪琪師範如何在教室帶領孩子們。坐姿，上課教材，作息時間，一一交代。說完，他轉向孩子們，說道：「同學們，今天你們就是新化小學學前班的同學啦！這是你們的老師，大家歡迎!」然後把講座上的一本《語言》拿起來面向孩子們：「同學們把這本書拿出來！我看誰能在書包里找到。」孩子們紛紛效仿，都說「我找到啦！」隨即他退出教室，去給自己班級的學生上課，把課堂留給了琪琪。琪琪再此鎮定一些，她被剛才青雲的嫻熟好親切感染了，學著他的樣子，帶孩子們翻看課本。當老師哪有如此容易，只要站在講台才能體會。她試著提高嗓門，但苦於自己一向溫柔沉默，作用不大。於是，只能在部分孩子的吵嚷中，盡其所能帶他們讀課本里的兒歌、童謠。終於挨到了中午放學，琪琪身心疲憊，走出教室回家。
青雲很清楚一個非師範專業的人，初來上課的情形，我幾乎每天都來看看琪琪的狀況。琪琪被這幫孩子折騰得焦頭爛額，不過她除了疲憊外毫無怨言，這是她對所面對一切的風格。她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是註定的，刻意去改變，似乎違背命運的指使。與其抱怨，不如默默承受。青雲每到教室便查缺補漏，盡其所能。琪琪沒有過激的反映，她一次次調整自己與孩子們相處的心態，孩子們在適應這個溫柔可親的老師。
琪琪在堅持上完一學期課後，離開了新華小學。再前認為代課工資太低，還不如在家帶孩子。琪琪拗不過他，沒再去代課。恰巧村委會又缺人手，來請琪琪去上班。同樣是低工資的臨時工作，琪琪去了村委會。大概這裡的工作她更擅長些，再前認為在村上上班更體面些。琪琪心想，這都不是她的歸宿。她好像一直的過渡，從未找到自己該做的事，然而家是離不開的，生活總要繼續。她有一次掙扎著想離開這裡，或者帶著孩子，或者一個人離開。再前不可能能理解她的抱負，一個有所見識之人的抱負。大學、嫁人、工作、生育，沒有她的全身心傾覆，有的只是順水推舟，順流而下。她自認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強，卻常常無能為力去做任何改變。她報名參與社工考試，卻因為孩子生病住院脫不開身，錯過考試時間。她想去參加事業單單位考試，但限制太多，沒時間看書。
琪琪孩子一晃三歲有餘，婆婆天天念叨再生個孩子，為的就是要有個男孩。琪琪不想再生育孩子，但再前執意支持母親的看法，沒個男孩怎麼行？琪琪再次進入懷孕期，在大寶剛呢個離開懷抱時又一次準備生育。孩子如約而至，依然是女孩。婆婆臉色愈加難看，再前火上澆油，愈發對她冷嘲熱諷。孩子出生半年後，再前又一次對她大打出手，她憤怒辱罵，一邊護著懷裡的孩子。再前趁勢將她推搡在牆角，琪琪的腦門血流不止。她感到頭疼欲裂，心在滴血。這是她的下場，生活剛開始不久的下場。她不知道如何撐下去，只有孩子是她唯一的慰藉。孩子不是她主動生育，但母親的憐憫和習慣，讓她極力去維護。不能考試晉升為公職人員，她為了撫育孩子可以一次次放棄；丈夫出手傷她，她為了護著孩子，可以頭破血流。婚姻生活幾乎糜爛，她為了養育孩子，依然做著別人自己不喜歡的工作。代課工資是正式教師的三分之一她去了，村上上班是主任、支書一半的待遇她一直堅守。
在這樣的無光歲月中，琪琪想把大寶送到街上去就讀。街上也就是鄉鎮府所在地，琪琪因工作認真踏實被鄉政府從村委借調去民政所。她的工作本就是臨時工，所以借調也很簡單，直接下去上班即可。孩子是她生活的先錢，她早就想讓孩子離開新化小學，但苦於沒辦法。孩子上學後恰是村裡的老教師王德育任教語文，也是班主任，這老師本是村里人，卻極少好好上課。他的主業是買東西，在學校圍牆外開了一不小的便利店，因為敢於佘借因此生意比其他家的都好。上課成了他混日子領工資的地方，不備課很多知識點眉毛鬍子一把抓，模模糊糊渾渾噩噩。一下課馬上去他的店裡經營。琪琪在孩子剛上一年級就發現這個問題，回到家問問孩子學的漢語拼音，孩子把整體認讀音節一步步胡亂拼出來，寫字歪歪扭扭慘不忍睹。王德宇教書是村民都知道的混日子，敢怒不敢言，誰能去反映呢？這地方，學校本來就缺老師，只能祈禱自己的孩子不要讓他教到。
如今，能讓孩子離開這裡去稍微好一些的學校就讀，她必是全力以赴。她把家搬到鄉鎮府一臨時閒置的住宿處，找到街上的大花學校校長，這是鐘鳴鄉最好的小學。再前在電話里咕隆半天，但他沒有極力反對，因為對於孩子他如今一年也就會面一兩次。他在一年前去了外省打工，家門口的煤窯已被叫停，屬於小煤窯關閉。外出打工的他在一年中最熱的七八月回來修整十天半月，春節期間沒有活可做「衣錦還鄉」參與村里哥們打打牌，休息一個月。他幾乎常年在外，說是打工，實則東遊西逛，用自己「低廉的看不到，高級的做不了」的打工原則，一年到頭極少領工資回家。琪琪靠著微薄的一個月2000元臨時工資，撫養倆孩子，她節衣縮食把自己的開支縮減到迫不得已的開銷。
她把自己壓抑已久的憤恨和委屈，試探著發給青雲。青雲如今已進城任教，是一名城裡名校的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