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丁小刀
旋即，他看見了被宋強攙扶著，臉色蒼白的梁以南。
十幾分鐘後，段文淵拿著需要簽字的票據又上樓了。
他看著尤正悍，指指署長辦公室的門。
尤正悍微微搖頭。
段文淵長舒了一口氣，堅決地說：「不行，今兒得等到署長把字簽了，不然明兒的福利發不下去弟兄們又得罵我們總務科。那個，處長，借您電話使使唄。」他指著尤正悍面前的電話。
尤正悍沒說話，卻把身體往旁邊挪挪。
段文淵拿起話筒，撥了家裡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後，他立刻掛上。
餘光看見尤正悍在盯著自己的臉。
他自言自語：「哎呀，咋跟嘉寶說呢？」
片刻後，他再次撥通了家裡的號碼。
這一次，與段家一牆之隔的院子裡，一個中年男人與段嘉寶同時抓起了電話。
「喂，媽媽！是爸爸！」嘉寶興奮地說，她好聽的童音清晰傳進尤正悍的耳朵里。
「嘉寶，告訴媽媽，晚飯不用等我了，我晚上有工作。」段文淵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
「爸爸說話不算話！我不寫作業了！」嘉寶嬌滴滴地發脾氣。
「不是爸爸自己加班，我們這兒所有人都加班，爸爸要是回家了，明天大家就會笑話我是闖禍精的。嘉寶不希望爸爸被笑話，對嗎？」段文淵臉上的笑容很溫暖，看得尤正悍臉上的肌肉也鬆弛下來，變成了微笑。
嘉寶沉吟著，不說話。
「對了，你的尤尤姐姐也在我身邊呢。」段文淵瞄一眼尤正悍，笑著對女兒說。
醒悟到「尤尤姐」是自己，尤正悍臉頰居然飛上了兩片紅暈。
話筒傳來嘉寶的歡樂：「是那個最最勤奮、最最敬業的尤尤姐嗎！」
「對啊，她是我們嘉寶的榜樣，對嗎？」
「對呀，爸爸向尤尤姐問好，說嘉寶請她來家裡玩呢！」
段文淵笑了：「這些話，你自己和尤尤姐說吧。」
段文淵聽到話筒傳來及其輕微「咔噠」聲，他知道，自己隔壁的那位鄰居放下了話筒。
猝不及防的尤正悍接過話筒，竟不知該怎麼開口。
段文淵很了解自己的話癆女兒，他堅信嘉寶很快能連接起於尤正悍的談話。
果然，嘉寶說：「尤尤姐，爸爸讓我想您學習，我現在會幫媽媽洗碗掃地，在學校里也不哭鼻子了。」
「我們嘉寶真乖，改天，我給嘉寶買好吃的，嘉寶想吃什麼？」
嘉寶略思考了一下：「姐姐喜歡吃的，嘉寶都愛吃。」
尤正悍快融化了，世上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小天使啊。
最後，在段文淵的阻撓下，尤正悍和嘉寶之間的通話才結束。
「段科長，經常在家裡提起我。」尤正悍臉上竟然出現了小女人的羞澀。
段文淵忙道歉：「對不住啊，我這個女兒被慣壞了，我不能不讓她向您學習。」
「我有那麼好嗎？」尤正悍幽幽地說。
這氛圍，怎麼有點曖昧？
這可不是段文淵想要的效果。
他聽到電梯「叮」地一聲，知道必是謝之萍回來了。
「這馬上就六點了，署長咋還不回來。哼，明天發不了福利，我就說......」
「就說什麼！」謝之萍在身後說。
尤正悍和段文淵同時立正敬禮。
謝之萍深深地看一眼尤正悍：「咦？尤處長今天怎麼這麼漂亮？」
尤正悍低頭不語。
「進來吧！」謝之萍對段文淵說。
支出票據簽完後，謝之萍從文件包里摸出塊巴掌大的東西扔到段文淵面前。
段文淵拿起一看，高興地說：「巧克力！這東西可不好買！」
「給嘉寶的，上個月就許給她了，萍伯伯不能言而無信啊。」謝之萍笑著說。
段文淵「嘖」了一聲：「嘉寶又搶著接電話吧，您別慣著她，她現在膽子越來越大，居然敢找您要東西了，看我回去不教訓她。」
「你敢！我就喜歡她！我樂意！滾！趕緊滾，我得準備兩句詞兒，一會開會用。」」謝之萍故做嫌棄地擺手讓段文淵走。
從尤正悍桌邊經過時，段文淵故意說：「唉，我現在在署長面前還沒嘉寶有面子呢。」
尤正悍微笑著看他，不語。
段文淵說讓「尤尤」和嘉寶講話時，老毛立刻放下了話筒。
他家裡的電話，與段文淵的宅電並了線。
平時的電話他不需要接，響兩聲掛斷再打來的電話，是讓他兼聽的。
段文淵與女兒的所有通話中，只有「闖禍精」三個字是關鍵。
這是暗示老毛，需要製造出一些混亂來。
他也知道梁以南他們今晚後半夜會離開安全屋，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通往父子面的關鍵道路全部有哨卡。
夫子廟在城東，他需要在城西提前安置點東西。
因為這三天鬼子和偽警察對油庫周邊的住戶進行了百分之百的入戶搜查，所以那晚行動的重點區域是西、北、東三處，南邊基本沒有留人，只在幾個交通路口放了明哨。
所以，梁以南他們三個很順利地離開安全屋周邊，由南向東繞城潛行。
越向東，哨卡和暗哨就越多。
意識到三人已經進入重重圍堵時，再想迴轉，已無可能。
好在巡檢的偽警察重點依舊放在大街和交通要道上，梁以南三人只要憑藉著秦長河送來的城區地圖，專挑小胡同鑽。
翰墨胡同是一條南北向的小胡同，北口應該通向府后街。
可是，三人進入胡同一半時，發現眼前是一堵兩米高的圍牆。
三人有點傻，呆呆轉圈兒。
胡同西邊全是一戶戶住家的後院牆，東邊有住戶的前門，也有鋪面。
緊挨著這堵地圖上沒有顯示的圍牆的，是一個門頭兩側閃著紅白藍旋轉燈柱的理髮店。
剛才跑過的街區人聲變得嘈雜想原路返回也不可能了。
「噓噓噓！」理髮店的門開了道縫，裡面探出一個人頭，嘴裡輕輕打著呼哨，示意三人進去。
梁以南看看胡同南邊晃動著十幾道手電光柱，毅然側身進了理髮店。
三人進去後，打呼哨的人伸出胳膊，從門裡用一條鐵鏈環住兩個門把手，鎖住了門。
「跟緊我，千萬別碰著東西。」大呼哨的人壓低聲音，帶著三人由店裡上樓。
上樓後，他吃力地推開一個大衣櫃：「你們先進去躲一躲。」
衣櫃後竟然也有暗室，暗室空間比大衣櫃還小，三人只能面對面、或背對背緊緊貼在一起。
大衣櫃剛被推回原位，就聽到樓下有人粗聲大氣地喊：「丁小刀！丁小刀！你他媽睡死啦！」
丁小刀打開東邊的窗戶，探頭向下看，幾道手電光柱立刻射向他。
他忙不迭用胳膊擋住眼睛：「誰呀，晃得我睜不看眼，是張隊長嗎？您這麼晚了還來剪頭？」
「剪你媽的毛！我問你，聽到什麼動靜兒了沒？」張海泳罵道。
丁小刀裹裹棉睡衣：「啥動靜啊？咋，我得店是不是讓人偷了？」
一道光線透進暗室。
丁小刀拉開點燈，跌跌撞撞下樓，從裡面拉開了東邊的門。
張海泳他們擁進理髮店，用手電照照店裡，兩張理髮轉椅，洗頭池、刮面躺椅，店裡空間不大，狹長，一下子擁進七八個警察，更顯得空間侷促了。
「白天豎著你的狗耳朵，聽到什麼消息去報告一下！」張海泳用手電捅咕了一下丁小刀的肚子。
丁小刀捂住肚子連連說「是」。
張海泳看著樓梯，手一揮，讓手下上樓搜查。
就在此時，「轟」！
不知何處，傳來爆炸聲。
張海泳趕忙跑出去，問手下：「聽出來沒？哪兒響！」
手下不確定地說：「好像，是西邊兒！」
張海泳帶著人往胡同外跑去。
看著他們消失在黑暗裡，小刀才插上店門，上樓來。
他拉上窗簾後，站在窗前，靜靜聽著樓下的動靜。
幾分鐘後，他才過來拉開柜子。
丁小刀二十三四歲，人長得很秀氣，就是看著有點油頭粉面。
「怎麼回事？」梁以南問。
小刀笑：「我還以為是你們的人在掩護你們呢。」
梁以南讚許地看著小刀，點點頭。
「你為什麼呀？」梁以南拉滅電燈，坐在丁小刀床上，問他。
宋強、大喬則分別站在了東西兩個窗戶後面，撩開一道縫，觀察著樓下。
小刀在梁以南對面的方板凳上坐下：「張該死要抓的人，一定是好人！」
「你和那個張該死很熟嗎？」
丁小刀咧咧嘴，算是在笑：「熟，咋能不熟，這王八蛋一年到頭帶著全家老小在我這兒白剪頭、白燙頭，能不熟嗎？」
「為什麼幫我們？如果讓張該死知道你今天幫助了我們，恐怕他就不是來白剪頭了，而是會要你的頭。」梁以南看著對面那雙閃著亮的眼睛。
丁小刀本名丁泉，姐姐丁梅在各城叔叔家小住時被各城的小警察廖祥生追到手，嫁給了他。
兩年前，姐姐生孩子，爸媽坐車去看她。
因為各城還在國軍手裡，鬼子就在各城沿途各種禍害百姓。
那天，他們用那輛開往各城的長途客車練擲彈筒，車上二十一名乘客死傷十八人。
金鄉警察局派人把斷成兩截的客車拖回來了。
丁小刀去認屍時，母親的脖子上有個血窟窿，父親，是他認出了衣服，才知道那是自己的父親。
黑暗中，傳來小刀的啜泣。
兩年了，那一幕仍是他不敢回看的慘烈記憶。
梁以南把小刀枕頭上枕巾扔給他，聽得出，小刀用枕巾蒙住臉，繼續哭泣。
幾分鐘後，小刀帶著重重的鼻音問：「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梁以南反問：「我們想出城，你覺得躲在哪兒最安全？」
「夫子廟離東門近，後天是冬至，城裡、城外很多人會去夫子廟祈福，燒香，你們後天去夫子廟，找機會從那兒出城。」
十幾分鐘後，段文淵拿著需要簽字的票據又上樓了。
他看著尤正悍，指指署長辦公室的門。
尤正悍微微搖頭。
段文淵長舒了一口氣，堅決地說：「不行，今兒得等到署長把字簽了，不然明兒的福利發不下去弟兄們又得罵我們總務科。那個，處長，借您電話使使唄。」他指著尤正悍面前的電話。
尤正悍沒說話，卻把身體往旁邊挪挪。
段文淵拿起話筒，撥了家裡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後，他立刻掛上。
餘光看見尤正悍在盯著自己的臉。
他自言自語：「哎呀，咋跟嘉寶說呢？」
片刻後，他再次撥通了家裡的號碼。
這一次，與段家一牆之隔的院子裡，一個中年男人與段嘉寶同時抓起了電話。
「喂，媽媽！是爸爸！」嘉寶興奮地說，她好聽的童音清晰傳進尤正悍的耳朵里。
「嘉寶，告訴媽媽，晚飯不用等我了，我晚上有工作。」段文淵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
「爸爸說話不算話！我不寫作業了！」嘉寶嬌滴滴地發脾氣。
「不是爸爸自己加班，我們這兒所有人都加班，爸爸要是回家了，明天大家就會笑話我是闖禍精的。嘉寶不希望爸爸被笑話，對嗎？」段文淵臉上的笑容很溫暖，看得尤正悍臉上的肌肉也鬆弛下來，變成了微笑。
嘉寶沉吟著，不說話。
「對了，你的尤尤姐姐也在我身邊呢。」段文淵瞄一眼尤正悍，笑著對女兒說。
醒悟到「尤尤姐」是自己，尤正悍臉頰居然飛上了兩片紅暈。
話筒傳來嘉寶的歡樂：「是那個最最勤奮、最最敬業的尤尤姐嗎！」
「對啊，她是我們嘉寶的榜樣，對嗎？」
「對呀，爸爸向尤尤姐問好，說嘉寶請她來家裡玩呢！」
段文淵笑了：「這些話，你自己和尤尤姐說吧。」
段文淵聽到話筒傳來及其輕微「咔噠」聲，他知道，自己隔壁的那位鄰居放下了話筒。
猝不及防的尤正悍接過話筒，竟不知該怎麼開口。
段文淵很了解自己的話癆女兒，他堅信嘉寶很快能連接起於尤正悍的談話。
果然，嘉寶說：「尤尤姐，爸爸讓我想您學習，我現在會幫媽媽洗碗掃地，在學校里也不哭鼻子了。」
「我們嘉寶真乖，改天，我給嘉寶買好吃的，嘉寶想吃什麼？」
嘉寶略思考了一下：「姐姐喜歡吃的，嘉寶都愛吃。」
尤正悍快融化了，世上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小天使啊。
最後，在段文淵的阻撓下，尤正悍和嘉寶之間的通話才結束。
「段科長，經常在家裡提起我。」尤正悍臉上竟然出現了小女人的羞澀。
段文淵忙道歉：「對不住啊，我這個女兒被慣壞了，我不能不讓她向您學習。」
「我有那麼好嗎？」尤正悍幽幽地說。
這氛圍，怎麼有點曖昧？
這可不是段文淵想要的效果。
他聽到電梯「叮」地一聲，知道必是謝之萍回來了。
「這馬上就六點了，署長咋還不回來。哼，明天發不了福利，我就說......」
「就說什麼！」謝之萍在身後說。
尤正悍和段文淵同時立正敬禮。
謝之萍深深地看一眼尤正悍：「咦？尤處長今天怎麼這麼漂亮？」
尤正悍低頭不語。
「進來吧！」謝之萍對段文淵說。
支出票據簽完後，謝之萍從文件包里摸出塊巴掌大的東西扔到段文淵面前。
段文淵拿起一看，高興地說：「巧克力！這東西可不好買！」
「給嘉寶的，上個月就許給她了，萍伯伯不能言而無信啊。」謝之萍笑著說。
段文淵「嘖」了一聲：「嘉寶又搶著接電話吧，您別慣著她，她現在膽子越來越大，居然敢找您要東西了，看我回去不教訓她。」
「你敢！我就喜歡她！我樂意！滾！趕緊滾，我得準備兩句詞兒，一會開會用。」」謝之萍故做嫌棄地擺手讓段文淵走。
從尤正悍桌邊經過時，段文淵故意說：「唉，我現在在署長面前還沒嘉寶有面子呢。」
尤正悍微笑著看他，不語。
段文淵說讓「尤尤」和嘉寶講話時，老毛立刻放下了話筒。
他家裡的電話，與段文淵的宅電並了線。
平時的電話他不需要接，響兩聲掛斷再打來的電話，是讓他兼聽的。
段文淵與女兒的所有通話中，只有「闖禍精」三個字是關鍵。
這是暗示老毛，需要製造出一些混亂來。
他也知道梁以南他們今晚後半夜會離開安全屋，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通往父子面的關鍵道路全部有哨卡。
夫子廟在城東，他需要在城西提前安置點東西。
因為這三天鬼子和偽警察對油庫周邊的住戶進行了百分之百的入戶搜查，所以那晚行動的重點區域是西、北、東三處，南邊基本沒有留人，只在幾個交通路口放了明哨。
所以，梁以南他們三個很順利地離開安全屋周邊，由南向東繞城潛行。
越向東，哨卡和暗哨就越多。
意識到三人已經進入重重圍堵時，再想迴轉，已無可能。
好在巡檢的偽警察重點依舊放在大街和交通要道上，梁以南三人只要憑藉著秦長河送來的城區地圖，專挑小胡同鑽。
翰墨胡同是一條南北向的小胡同，北口應該通向府后街。
可是，三人進入胡同一半時，發現眼前是一堵兩米高的圍牆。
三人有點傻，呆呆轉圈兒。
胡同西邊全是一戶戶住家的後院牆，東邊有住戶的前門，也有鋪面。
緊挨著這堵地圖上沒有顯示的圍牆的，是一個門頭兩側閃著紅白藍旋轉燈柱的理髮店。
剛才跑過的街區人聲變得嘈雜想原路返回也不可能了。
「噓噓噓！」理髮店的門開了道縫，裡面探出一個人頭，嘴裡輕輕打著呼哨，示意三人進去。
梁以南看看胡同南邊晃動著十幾道手電光柱，毅然側身進了理髮店。
三人進去後，打呼哨的人伸出胳膊，從門裡用一條鐵鏈環住兩個門把手，鎖住了門。
「跟緊我，千萬別碰著東西。」大呼哨的人壓低聲音，帶著三人由店裡上樓。
上樓後，他吃力地推開一個大衣櫃：「你們先進去躲一躲。」
衣櫃後竟然也有暗室，暗室空間比大衣櫃還小，三人只能面對面、或背對背緊緊貼在一起。
大衣櫃剛被推回原位，就聽到樓下有人粗聲大氣地喊：「丁小刀！丁小刀！你他媽睡死啦！」
丁小刀打開東邊的窗戶，探頭向下看，幾道手電光柱立刻射向他。
他忙不迭用胳膊擋住眼睛：「誰呀，晃得我睜不看眼，是張隊長嗎？您這麼晚了還來剪頭？」
「剪你媽的毛！我問你，聽到什麼動靜兒了沒？」張海泳罵道。
丁小刀裹裹棉睡衣：「啥動靜啊？咋，我得店是不是讓人偷了？」
一道光線透進暗室。
丁小刀拉開點燈，跌跌撞撞下樓，從裡面拉開了東邊的門。
張海泳他們擁進理髮店，用手電照照店裡，兩張理髮轉椅，洗頭池、刮面躺椅，店裡空間不大，狹長，一下子擁進七八個警察，更顯得空間侷促了。
「白天豎著你的狗耳朵，聽到什麼消息去報告一下！」張海泳用手電捅咕了一下丁小刀的肚子。
丁小刀捂住肚子連連說「是」。
張海泳看著樓梯，手一揮，讓手下上樓搜查。
就在此時，「轟」！
不知何處，傳來爆炸聲。
張海泳趕忙跑出去，問手下：「聽出來沒？哪兒響！」
手下不確定地說：「好像，是西邊兒！」
張海泳帶著人往胡同外跑去。
看著他們消失在黑暗裡，小刀才插上店門，上樓來。
他拉上窗簾後，站在窗前，靜靜聽著樓下的動靜。
幾分鐘後，他才過來拉開柜子。
丁小刀二十三四歲，人長得很秀氣，就是看著有點油頭粉面。
「怎麼回事？」梁以南問。
小刀笑：「我還以為是你們的人在掩護你們呢。」
梁以南讚許地看著小刀，點點頭。
「你為什麼呀？」梁以南拉滅電燈，坐在丁小刀床上，問他。
宋強、大喬則分別站在了東西兩個窗戶後面，撩開一道縫，觀察著樓下。
小刀在梁以南對面的方板凳上坐下：「張該死要抓的人，一定是好人！」
「你和那個張該死很熟嗎？」
丁小刀咧咧嘴，算是在笑：「熟，咋能不熟，這王八蛋一年到頭帶著全家老小在我這兒白剪頭、白燙頭，能不熟嗎？」
「為什麼幫我們？如果讓張該死知道你今天幫助了我們，恐怕他就不是來白剪頭了，而是會要你的頭。」梁以南看著對面那雙閃著亮的眼睛。
丁小刀本名丁泉，姐姐丁梅在各城叔叔家小住時被各城的小警察廖祥生追到手，嫁給了他。
兩年前，姐姐生孩子，爸媽坐車去看她。
因為各城還在國軍手裡，鬼子就在各城沿途各種禍害百姓。
那天，他們用那輛開往各城的長途客車練擲彈筒，車上二十一名乘客死傷十八人。
金鄉警察局派人把斷成兩截的客車拖回來了。
丁小刀去認屍時，母親的脖子上有個血窟窿，父親，是他認出了衣服，才知道那是自己的父親。
黑暗中，傳來小刀的啜泣。
兩年了，那一幕仍是他不敢回看的慘烈記憶。
梁以南把小刀枕頭上枕巾扔給他，聽得出，小刀用枕巾蒙住臉，繼續哭泣。
幾分鐘後，小刀帶著重重的鼻音問：「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梁以南反問：「我們想出城，你覺得躲在哪兒最安全？」
「夫子廟離東門近，後天是冬至，城裡、城外很多人會去夫子廟祈福，燒香，你們後天去夫子廟，找機會從那兒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