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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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署大樓一共六層,只有署長謝之萍和秘書處長尤正悍的辦公室在六樓。

  電梯在六樓打開,段文淵就看見電訊處長鄭逢嘴裡嘀咕著欲進電梯。

  處長是少校,比他這個科長高著一級呢。

  所以,段文淵立刻打了個立正。

  看見他,鄭逢忙說:「段科長,先下後上嘛,請。」

  下電梯後,段文淵手按著開門健低聲問:「署長,心情可好?」

  「沒見著,讓門神給擋了。你當心碰一鼻子灰啊!」鄭逢沒好氣地說。

  段文淵作出為難狀:「咋辦啊,馬上冬至了,咱福利得發呀。」

  鄭逢聽了哈哈一笑:「為民請命,你要是把鼻子碰扁了,我請你喝洋酒,洋人鼻子大,興許喝洋酒能補回來。」

  段文淵抱拳,等電梯門關閉後,才正正帽子,大步向署長辦公室走去。

  鄭逢嘴裡的「門神」就是尤正悍。

  尤正悍是女的,年紀三十五六歲,短髮、身材比一般男人還高些,但是沒有曲線,方臉,皮膚較暗。

  如果她不開口說話,加之這個很個性的名字,十個人,准有九個半說她是男人。

  另外半個一定是細心的人,因為尤正悍的手很小,這個女性特徵還算明顯。

  也許是出於自卑,尤正悍基本不與署里人交往,無論男女。

  而且,她不會給任何人講情面,同樣無論男女。

  所以男人們背後總拿她開玩笑。

  「就她,脫精光,半夜躺大街上我絕對不會多看一眼。」

  「過年還買什麼門神,拿她照片貼門上,比門神好使!」

  段文淵立正、敬禮後,尤正悍頭都沒抬。

  尤正悍有辦公室,但是她的辦公桌卻放在署長辦公室右側後撤五米,面對著電梯門和樓道口。

  她,每天就坐在桌後,讓誰進不讓誰進,她說了算。

  「報告處長,我想向署長匯報一件事情。」段文淵說完,尤正悍抬頭看看她。

  段文淵是署里,數年如一日,始終對尤正悍畢恭畢敬的人,即便尤正悍無數次讓他吃了閉門羹,從他嘴裡,沒吐過對尤正悍一個字的不滿。

  尤正悍抬手指指自己身邊的一張椅子,能坐這張椅子的,就算是尤正悍比較抬舉的人了。

  「署長在等一個重要電話,你什麼事兒?」

  「半年前,署里不是更換辦公桌嘛,我就隨口讓行動隊的小賈幫忙,結果張海泳隊長一直耿耿於懷,今天不知因何,他把小賈扔給我說他不要了,讓我看著處置,我們科里正好缺人,我想請示署長,把小賈留下。」段文淵端端正正地坐下,雙手輕輕握拳,放在兩膝上。

  尤正悍看著,目光幽深:「不用請示了,你去機要室讓他們出文,把小賈調總務科吧。」

  換做別人,可能會愣一下。

  段文淵沒有,他為什麼要質疑尤正悍的權力呢?

  他「啪」地立正敬禮,走了。

  尤正悍眼中有一抹笑意。

  低頭見桌上的紅燈閃爍,她敲了敲門,進去了。

  門外的對話,謝之萍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張海泳,做事從來都這麼不顧首尾,你處理得很好。」昨晚張海泳在段文淵家裡的那翻折騰,早上一上班尤正悍就做了匯報。

  謝之萍瘦小白皙,鬢角的白髮清晰可見,他將手裡的筆放下,摘下老花鏡看著尤正悍:「通知一下,晚六點開個全體會。」

  尤正悍點頭,但原地未動。

  他接著說:「我早上說今晚的搜捕結束,那是為了讓他們去通風報信,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個小時,今晚,全城大搜捕依舊。」

  見謝之萍話已說完,尤正悍這才退出去,面向著門,將門輕輕關上。

  下午五點,警察署大樓里所有人都接到通知,晚上有重要會議,必須全體參加,包括外勤人員。

  去死信箱傳遞過情報,通知梁以南今晚撤離之後,段文淵的心裡一直就不踏實,他的直覺告訴他,似乎有事要發生。

  他的保險柜里,珍藏有兩瓶法國香水。

  那是去年他跟著署長去省廳匯報工作時在一個華僑商店裡買的,真貴啊,一瓶香水的價位可是他兩個月的薪水。


  他還是咬牙買了兩瓶,以備不時之需。

  段文淵把香水放進口袋裡,拿著需要署長簽字的報銷單據上樓了。

  可巧,他上樓前十分鐘署長說他出去一會,六點前准回來。

  尤正悍知道,謝之萍的夫人是高官之女,也是位悍婦,最近謝之萍和一位女明星打得火熱,他這是見縫插針地去見女明星了。

  聽說署長不在,段文淵直接拉開尤正悍的抽屜,把香水放了進去:「我不懂這些啊,這是一次酒會上一位外國朋友推薦的,說這款味道,不是尋常女子會喜歡的,但是我覺得處長一定喜歡。」

  尤正悍只看包裝就知道此香水來自法國。

  她笑了笑,眼中有了一絲亮光,卻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謝謝。」

  段文淵立刻說:「我可是有目的的。」

  尤正悍看著她,目光又變得幽深。

  「為啥今晚我也不能走,我答應女兒今晚陪她做功課,這下子,她肯定又得說我說話不算話了,處長網開一面,讓我回去吧。」段文淵長得不帥,一點也不帥,但是他的禮貌和細心乃至偶爾露崢嶸的個性,卻是尤正悍非常喜歡的。

  尤正悍白他一眼,眼睛看著電梯口,語氣略帶嗔怪:「那麼高一條,還想撒嬌不成?全員出動,能少得了你?」

  「明白!」段文淵立刻敬禮,笑著走了。

  他沒有坐電梯,而是走的步梯。

  走到五樓半,他的笑容便消失了。

  他知道謝之萍那個老狐狸要玩花招,但是他以為謝之萍會明天再殺個回馬槍,豈料他今晚就玩了這齣欲擒故縱。

  怎麼辦?

  自己已經通知了梁以南他們今晚離開安全屋!

  齊東兒又看見了晾在繩子上的那個棉襖。

  那是梁以南蓋在王勇身上的棉襖,被膿血幾乎浸透了。

  根據地條件艱苦,梁以南不捨得扔,說拿回去多洗幾遍,還能穿。

  結果被汪月搶了去。

  正好最近梁以南出去執行任務,那件棉襖被她拆開來,把裡面的棉花洗了無數遍後又用開水煮沸。

  而襖布,原本的深藍色現在已經變成淺灰了,才被她重新套好,只要太陽好,就拿出曬著消毒。

  東兒也聽護士們議論了,說是汪月喜歡梁以南,但是梁以南不來電,對汪月總是表現得敬而遠之。

  「好像聽說梁連長訂過娃娃親,咱革命隊伍里那些封建的東西沒用,我們支持汪月大膽追求梁連長!」小護士握緊拳頭,似乎要砸爛一切舊的禮教。

  鄧亞鵬不知道從誰那兒聽說齊東兒懂中醫,有事沒事就來找東兒號脈。

  今天,他又來了。

  馮文卿、齊東兒、李醫生、焦醫生和江桐正在商議一位傷員的手術問題。

  那位傷員大腿部骨頭裡嵌入了一枚子彈,不取出子彈他會經常因傷口感染而發燒。

  取子彈吧,子彈嵌入的位置離大動脈很近,存在較大的風險。

  傷員本人態度很堅決:取!無論結果如何,子彈都要取出來。

  馮文卿經常見齊東兒用縫衣針挑線練手指的靈活性,所以他希望這個手術由東兒來做。

  齊東兒也很願意接受這次挑戰。

  幾個人圍在一起,在腿部結構圖上寫寫畫畫,商量手術方案。

  「齊醫生!忙完了嗎?我今天一直心慌,想讓你號一號脈。」鄧亞鵬推門,目光掃視一遍屋裡的幾個人,看著齊東兒說。

  背對著門口的齊東兒做了厭惡的表情,看著院長不說話。

  馮文卿說:「我們在商量手術方案,改天,行嗎?」

  鄧亞鵬繼續盯著齊東兒的後背:「怎麼,這個方案你們打算商量一天嗎?」

  李醫生嫌惡地說:「鄧副政委,您身體好得很,別總給自己找病,咱醫院傷員多醫生少,您就別占用醫療資源了,好嗎?」

  鄧亞鵬的臉瞬間變得黑紫,陰陽怪氣地說:「看看,這夫妻檔的醫院就是有弊端,你們夫唱婦隨,這個問題不止一位戰士反映了。」

  李醫生「騰」地起身:「誰反映了,把他叫過來!咱們當面鑼對面鼓,省得有人別有用心地嚼舌根子!我們兩個把孩子拋在家來這深山溝里,一家人一年見不上一面,您行行好,讓我們這夫妻檔趕緊回家吧!」


  見妻子惱了,馮文卿忙起身拉她:「你看你,急什麼。」

  焦醫生也不樂意了,起身揉著肚子,笨拙地踱步到門口:「鄧副政委,今天這事兒還真不能這麼拉倒,誰說的這些不利於團結的話,咱們必須把壞分子揪出來!」

  「是啊,院長夫婦德高望重,這麼說他們不公平!」江桐說。

  見自己惹了眾怒,鄧亞鵬立刻擠出笑臉:「看看,有點不同意見就炸窩,同志們,這種團團伙伙......」

  見他又要上綱上線,齊東兒說:「我看鄧副政委臉色確實晦暗,院長,我帶他去檢查一下,準備好手術了讓護士去叫我。」

  齊東兒右手中指和食指輕搭在鄧亞鵬的手腕上。

  此刻的齊東兒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垂著目光,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鄧亞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東兒。

  約一分鐘後,東兒收回手,看著對面那張紅得發亮、五官擠在一團的臉:「鄧副政委,你身體還真的有問題,脈象看屬於肝氣鬱結、心脾兩虛、肝腎陰虛,睡眠不好吧?」

  東兒的話令鄧亞鵬有點發蒙:「確實睡眠不好,我,嚴重嗎?」

  「你這是神經衰弱,喝點小柴胡湯,平時保持心情愉悅。」東兒隨手開了個處方:「去拿藥吧,也可以把藥放在醫院煮,你每天按時來喝就行了。」

  鄧亞鵬捏著藥房單,心情很複雜,剛才被這個醫院的醫生們集體駁斥,令他很不安,於是,他激動地說:「東兒!你說,我剛才說的對嗎?夫妻兩個一個是院長,一個是醫生,這很容易造成貪污嘛。」

  齊東兒冷冷地起身,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醫院需要採購什麼藥品都是大家一起研究報區委領導批的,外出採購也是焦醫生和江醫生以及我來完成,藥品的領發由江醫生負責,絕對不存在貪污!」

  鄧亞鵬詞窮,卻還狡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事前提醒,是完全正確的!」

  東兒懶得搭理他,無聲地笑笑:「去拿藥吧。」

  鄧亞鵬堵在門口,攔住想出去的東兒:「東兒,你得理解我,得支持我!我單槍匹馬來任職,工作想開展起來有多艱難,雖然我剛來,就已經發現這裡的人分的幫幫派派......」

  「齊醫生!我們連長中彈了,急需手術!」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在鄧亞鵬腦後上方炸響,嚇了他一跳。

  忙轉身,一個比他高出一頭,身體寬闊的大個子正在俯視著他。

  這令他很不爽,後退了幾步。

  齊東兒認出這是偵查連的喬汝良,心頭一緊:「誰?梁以南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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