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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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真正的朋友關係是建立在道義和文章上的,是從每個人的真誠和氣質中自然形成的,而不是基於財富和地位。因此,我們有范張雞黍的故事,雷陳的義氣。比如關羽雖然受到曹操的厚待,但最終還是去尋找劉備。程嬰為了趙氏孤兒,願意為杵臼犧牲。這種生死不渝、患難與共的友情是難得的,更何況那些勢利之交。這些所謂的朋友,不過是些狐朋狗友,他們只會在有利可圖時才出現,算不上真正的朋友。難怪他們會轉眼間忘記恩情,甚至還會藉機損害他人以謀取私利。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所以宋代的韓琦曾說:「小人背信棄義,本不足為奇,問題在於自己為何要與這樣的人結交。」世態炎涼,並非今日才有。

  再來說說吳月娘,她是西門慶的賢惠妻子。除了家財被奪,還被吳典恩誣陷有姦情,騙走她的銀子,甚至在公堂上受刑,被關進監獄。

  吳典恩派人告訴月娘,除非她拿出千兩銀子來保釋,否則就要害她的命。但月娘手頭一點錢也沒有,經過一場大亂,只剩下一處破舊的宅子,哪裡去湊這麼多銀子。

  那天,小玉扶著月娘去縣衙,看到月娘被打後送進監獄,急忙回去。吳大妗子和老馮怕被連累,都逃走了,只剩下小玉和五歲的孝哥。他們呆在破舊的宅子裡,四處無人,連米和錢都沒有,更不用說給月娘和玳安送飯。

  小玉只得帶著孝哥,提著一些米湯,膽戰心驚地來到縣衙前。孝哥嚇得大哭,小玉也悲傷地哭泣,不敢進去。衙門裡有個好心人認出了她,說:「這是一場冤案,我帶你進去看看你的主人。」

  到了牢房門口,有人傳話給月娘,說有人來送飯。小玉看到月娘大哭,月娘看到孝哥也大哭,許多旁觀者也為之動容,有人說月娘原本是個好人,家破人亡還遭受官司,也有人說西門慶傷了天理,這是他當初奸人妻子的報應,現在也害了自己的妻子。當初他坑害別人的財物,現在也要被坑害。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月娘哭了一會兒,對小玉說:「我已經是個死人,哪裡還有銀子救命?留下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也是他爹傷了天理,沒有留下幾兩銀子,怎麼會惹出這樣的禍事。從今以後,你隨便去哪裡討些米來,給玳安送飯。我一天吃不兩碗飯,不用管我了。現在只剩下一處破宅子和一個莊子,留著也沒用,你去找賁四哥,求他幫忙賣掉。他是個好人。」

  說完哭著進去,也沒吃飯。牢里的女人們也有人來勸月娘,說:「你還有個兒子,哭壞了身體誰來照顧他?」

  又指著小玉說:「你不用送飯來,我們這裡難道沒有兩碗飯給他吃?」月娘進去後,小玉把飯送到牢里,給玳安吃。有人傳話出來,讓小玉去找他爹的舊交應伯爵、謝希大、傅夥計等人,或許他們會念舊情,想辦法救他。

  小玉帶著孝哥,一會兒走,一會兒抱,來到獅子東街的應伯爵家。應伯爵一向在西門慶家做客,從中獲得了不少財利,酒食自然是不用說的。最近因為西門慶不在,沒有了生意,他又投靠了新發財的張二官人家。他先是幫助張二官娶了李嬌兒,又把西門慶家的春鴻、賁四都介紹進去當差。後來,他又說張二官家做鹽生意,他把李智、王四、崔本這些舊夥計都介紹到張二官門下。張二官時常讓伯爵往來,或是保債放鹽,都能得到一些利息。他照樣用甜言蜜語奉承,這些就不說了。

  應伯爵聽說月娘吃了官司,就想勸張二官娶月娘為妾,說她手裡的東西不計其數,還沒動用一點。但張二官是個秀才,略知禮節,他說:「西門慶在世時,我們也相識,哪有娶他夫人為妾的道理?」伯爵聽了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那天,小玉帶著孝哥來到應伯爵家,應伯爵假裝不認識他們,問道:「你們是誰家的孩子?」

  小玉眼裡含著淚水說:「二叔,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西門家的小玉,從小就侍候你,不知吃了多少你給的東西。」說著,小玉就跪下哭了。

  應伯爵又故意擦了擦眼睛說:「這幾年沒見,我都認不出你了。」

  應伯爵看了看孝哥,只見孝哥穿著一件藍色的棉布小襖,下身是破舊的棉布褲子,沒有襪子,光著腳,穿著一雙破鞋,餓得面黃肌瘦,幾天沒洗臉,看起來真是個可憐的孤兒。應伯爵心裡明白這是西門慶的遺孤,但故意問道:「這孩子是你的嗎?你什麼時候有丈夫了?」

  小玉回答說:「這是我大娘生的孩子。」

  應伯爵這才點了點頭說:「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是不是你大娘守寡守不住了,怕被人欺負,孩子又小,依我看,家裡有這些財產,不如找個人家嫁了,也免得受小人的氣。」

  小玉說:「二叔你不知道,我們家現在遭遇了大禍,現在我娘和玳安都在牢里。」


  她把前後的事情,包括吳典恩索要銀子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我娘讓我來找你,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不管多少錢,只要能救出我娘和玳安,我們一定會買禮物來感謝你。」

  應伯爵想了一會兒說:「等我慢慢找買家。」他只在門口和小玉說話,也不讓她進屋。孝哥半天沒吃飯,哭著要吃燒餅,應伯爵抖了抖袖子說:「我身上一個錢也沒有,你先回去,等我找到買家,再叫你來。」說完就關上門,徑直進去了。

  小玉背著孝哥,往謝希大家去。謝希大明明在家,卻假裝不在家,而傅夥計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小玉沒出門,也不知道去哪裡找。因為孝哥餓,小玉只好背著他找路回家。走到大街轉彎的小巷口,突然撞見一個騎驢、戴著面紗的婦人,打扮得整整齊齊,笑著對小玉說:「玉姐,你去哪裡?這個樣子,我遠遠看見,差點認不出你了。」

  她下了驢,和小玉互相行禮。又問:「大娘還好嗎?」小玉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吳銀兒不停地擦眼淚:「大娘是個好人,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

  說著孝哥又哭了,要吃的。吳銀兒倒是有同情心,忙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遞給小玉說:「你拿去換點錢,給哥兒買碗面吃。」說完,流了幾滴眼淚,騎上驢走了。真是可憐。

  先不說月娘在監獄裡的情況。說說這吳典史,他逼迫月娘要金子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城裡城外都知道,說是有幾千兩金子,他得賊贓,卻不肯上報給上級,現在還把月娘關在監獄裡,索要一千兩銀子。因為吳典史原本是西門慶家的夥計,所以人們都對他的行為憤憤不平。

  在清和縣,有一個學生員,是劉學官的兒子,他是個好秀才,為人正直且有義氣。西門慶生前曾經借給劉學官五十兩銀子,讓他去濟南做訓導,而且不收利息。因此,劉學官的兒子時常感念西門慶的恩德,至今還沒有還這筆債。又因為吳典恩通過不正當手段當上縣官,待人非常傲慢,劉學官的兒子就約曾在西門家做先生的溫葵軒,請求他起草一份公文。不久,刑廳要下來巡查,學生們計劃在這個時候提交公文。

  東昌府的推官是江西人,名叫劉銳,是個非常有氣性的人。他發出通知到清和縣,吳典史騎馬到交界去迎接他進城。第二天,推官行香後開始檢查倉庫和城市。當他們來到文廟前,有二百多名生員排成班,行香完畢後,上堂講書。生員們領了賞錢後,一起跪下,說有公文要提交,是關於地方上的大事。

  公文內容如下:

  東昌府清和縣儒學稟增生員劉體仁、溫進忠、李尚義等人,呈報假官謀印,隱匿贓盜的事情。據了解,本縣典史吳典恩,原本是已故提刑千戶西門慶手下的文書,他冒名頂替,通過不正當手段得到官職。金兵屠殺時,縣官被擄走,他趁機借名捕官,實際上掌握印務,但他不提自己的原籍是清和,實際上是本縣的惡棍。去年,西門慶的遺孀吳氏因為失盜未報,有家人出首告官,賊首張小橋已經被關在監獄,得到的贓物包括金珠蟒緞等,價值不下萬金,但本官卻隱瞞贓物不報,私吞贓物。又有衙役作證,他還強行給吳氏加上姦情的罪名,逼迫她交出千金,用刑具折磨她,至今還關在監獄不放。這樣的巨奸假官害人,對故主的遺孀逼獄索金,真是天地間未有的奇冤,王法不容的巨惡。懇請追回贓物,剪除惡人,以免禍害地方,這樣文化教育也有保障。必須呈報。

  以下是贓物清單:

  金元寶五十錠、銀元寶一百錠(都在匣子裡被取走)、大皮箱八個、金錢釵釧珠冠(數量無數)、大包袱八個、官衣金帶蟒緞杯盤(數量無數)。以上是家人來安妻劉氏原狀提證。

  刑廳接過公文一看,大吃一驚,立即叫來吳典史,先查他的籍貫。寫的是汴京人,某年由吏員出身。

  生員們齊聲說:「他現在在大街西邊買了尚舉人家的宅子,開了酒飯店。因為大亂沒有縣官,先借代捕的名義,後來因為前任按台來丈地,看到沒有官辦事,就鑽了署印的空子。沒想到東京大亂,吏部里大選停,因此在這裡橫行。如果大宗師劉銳不為地方除害,還要見提刑按察使司,(這是一省監察刑法的機關,相當於現在的紀檢委)面遞。」

  這些話讓吳典史嚇得臉色蒼白,立刻被侍衛鎖起來,將印封存庫房,交給學官看守城池,等待上報巡按御史,派遣官員去蓋章。原來負責案件的官員看到這麼多的贓物證據,心裡也想著吳典恩能給他一些好處。打算在完成自己的公務之後,去向監察機構匯報這件事。

  吳典史見事情敗露,封了一百兩銀子,一錠金子,讓隨從送信,悄悄送進去。真是肉投狗口反而招惹事端。

  劉銳雖然是個好官,但看到這麼多贓物,也希望能從中得到一些公費。起初他並不相信這些生員的呈詞,心想贓物肯定是有的,但哪有那麼多,或許是學校里的人誇大吳典史的惡行。


  到晚上,隨從秘密稟報,悄悄送上吳典史的信,信上寫著白米一百石,黃米一百石,這讓劉聽尊吃一驚。隨從一個大匣子進來,劉銳在燈下打開一看,裡面是赤艷艷的黃金一錠,大約有十兩;還有兩個五十兩的大元寶,不禁心中喜悅,惡念頓生。

  劉銳想:「這傢伙可惡,果然自己就有這五十錠金子,為什麼只送我一錠,難道你分這點給我,你自己卻獨吞大頭,難道我就這麼賤賣法律嗎?」

  想了一整夜,到了天亮,開門傳吳典史到後堂。避開衙役,他說:「你只要把這五十錠金子交出來,我就不追究你其他的東西,隨你報多少贓物,我還會給你做主。」

  吳典史只是磕頭,說他只有一錠金子,不敢隱瞞。劉銳大怒,就升堂叫人拿來大板,重打了他二十板,立刻送進監獄,和玳安、張小橋一起監禁等待審判。

  來安的妻子看到吳典恩得了贓物,卻不追究她丈夫的人命,又領包袱去不給她,因此又補送一張劫財殺命的狀子,連吳典恩也告在裡面,把這贓證開的和公呈一樣。

  刑廳(掌管刑事的官吏),跪著喊冤遞了狀子。刑廳見了,又讓隨從來問吳典史要金子,但吳典史一口不承認。隨從回報後,刑廳大怒,怕清和縣無官,誤了縣事,將合學公呈和來安老婆的原狀,一封筒申報巡按御史去了。巡按御史看到這麼多贓物,不免動了貪念,也想一口全吞,不許零抽半點。批兩行朱字:「命令刑廳嚴審,要求徹底清查贓物,並如實上報,以確保國家能夠充分利用這些財物。」

  由於負責審理案件的官員覺得處理起來不太方便,於是他又派了兩個親信去東昌府負責提審案件。同時,他還發出了一道命令,要求東昌道的官員們檢查府中的輔佐官員,看誰有能力就讓他代理清和縣的官印。

  命令傳到東昌後,有一個名叫徐通判的官員,非常貪婪。為得到這個職位,他花了三百兩銀子去行賄,請求上級批准他代理官印。想要得到那些金子,於是上級就發公文讓他去清和縣代理官印。同時,刑廳也提出要審理張小橋、來安的妻子、吳典史等一干涉案人員。

  吳典恩自己私吞了三錠金子,擔心在審訊中被揭露出來,於是他私下裡賄賂了獄卒,給了他們五十兩銀子,讓他們在夜裡對張小橋採取一些手段。可憐的張小橋,一個好好的單身漢,就這樣丟掉了性命,連金子都沒碰到。

  就在徐通判剛上任的時候,獄卒報告張小橋的死訊,說他因為棒傷過重死在床上。徐通判非常生氣,說這件事已經上報給巡按御史,正等著審理。現在活口死了,贓物的證據就不對,這可怎麼辦?他先讓獄卒挨了三十板子,然後關進監獄,再上報刑廳來決定如何處理。

  話說張大自從在小河口殺來安後,不敢回家,就和張小橋商量,躲到了東昌府一個破落戶李小一家裡開的賭場。他分一些銀子給李小一,還不小心給了他一錠金子帶在身上。

  常言道,命運弄人,原本的好運變成了壞運。張大是個單身漢,長期混跡於賭場,怎麼可能有金子。在李小一家住半個月,起初贏了四五十串錢,後來突然輸了,沒有東西可以抵押,就拿出了這些銀子來賭。沒想到又輸,一時醉酒,就拿出了一錠重十兩的赤金,差點把那些賭徒嚇倒,他們都圍過來想贏他的金子。

  結果張大又贏一個叫皮笊籬的老光棍,老光棍沒有錢,只想在裡面記賒帳,大家不同意,把他趕出去,老光棍一時氣憤報了官。當時正是地方上有土賊的時候,立刻報了捕衙,把張大抓去審問。早有清河縣張小橋的事情爆發,要求提審張大偷金子的事情,這裡又不肯發人,也想提審來,從中撈點油水。

  沒想到刑廳把這件事報告給了按院,只得先發刑廳提審。張大不招供,被夾了一下,敲了一百二十下,受刑不過才招供。問金子的原數,他只說:「我父親張小橋知道,他怕我年輕泄露了事情,我實在不知道數目。」於是被關進了東昌府的監獄。

  那天徐通判報告張小橋死了,刑廳大驚。沒有活口,贓物的證據不清楚,怎麼上報?第二天所有涉案人員都到了,刑廳升堂,逐一嚴審。先把來安的妻子叫上去,問清楚了。

  接著叫張小橋的妻子上去,問金子的實數,妻子不說實話,又是一頓拷打,張小橋妻子才說出實數,是三百兩。又叫張大上去,張大明知父親張小橋死了,恨吳典史害他父親,一口咬定原有三百兩金子,是三十錠,都一起交給了吳典史,把皮匣拿到後堂去了。張大深深恨著吳典恩,想要報他殺父之仇。不管吳典恩怎麼分辨,現在放著這錠金子,刑廳也只得和前銀子一起申報他買官漏贓,以博得清廉的名聲。

  又叫同時捕役對質,都推到吳典恩身上,說皮匣鎖著,吳典史連箱子包袱,都放在後堂,並不曾放在庫里。可憐這吳典史,又是一夾三十大板,被關進了大牢。


  再說吳月娘看到張小橋一干正犯被帶走,原本沒有吳月娘和玳安的名字,自然應該保釋出去。

  那徐通判原本為這一件賊贓,謀來署印。現在按院批刑廳親審,全不經手,先折了三百兩本錢,料想這清河縣還有什麼大事,依舊追查這不報盜的情由。

  先是賁四、吳二舅投丁保狀不准,要審了解上。月娘慌了,讓小玉往應伯爵家連催三次,只推說這亂後的宅產不值錢,幾間破屋還不值百十兩銀子,誰家肯買?

  一邊又向張二官人說,這宅子前廳後樓,並花園書屋,費有半萬銀子修的,那件不是我手裡經過的。如今十個錢只賣一個錢,少也得五百兩銀子,還不夠蓋那座大廳。

  喬皇親家莊子,是我一算盤兌的一千八百兩銀子,是黃四立的文書。咱如今壓著他賣,連莊宅給他三百兩銀子罷,人在難中,那裡不是積福的。說著張二官同意了,共出七百兩。

  伯爵背著賁四和其他的人,讓小玉去告訴月娘,張家只願意出三百兩銀子來幫你打官司。官司結束後,剩下多少錢都會給你送過來。然後伯爵又去找溫葵軒說:「你們學校這麼有面子,不應該白出一份正式的申訴書,我們白白受了他的恩惠,只能流淚感謝。

  我們還需要各位出一個公呈,我打算召集一些百姓跪在門外,大家一起保證這位大娘出來,這也是積陰德的事情。」

  溫葵軒並不知道應伯爵其實是想利用學校的名聲來騙取賣房子的銀子,就約了劉學官的大公子和其他一些秀才,一共十幾個人。

  第二天上堂時,他們說西門提刑千戶的妻子吳氏,原本也是受過封賞的,吳典史詐騙她的銀子,用假的罪名將她關進牢里,因此學生們才遞了公呈,希望大人能批准釋放,又沒有人告她,上級的票上也沒有她的名字,希望老父母能釋放她。如果不肯放人,我們只能去府上見刑尊。

  徐通判為難了半晌說:「她是失主,如果將來上級要人怎麼辦?」

  秀才們說:「我們學生保證她在外面,隨時等候傳喚。」

  應伯爵順勢而為,約了一班老夥伴,李智、黃四、崔本等人跪在門外。徐通判無可奈何,只能批准保釋,立刻打開牢門,放出了月娘和玳安。

  月娘以為應伯爵用了銀子才幫她,不知道其實是徐通判因為害怕學校的輿論壓力,才不得不放她。

  到了第二天,應伯爵拿著五十兩銀子給月娘,說是原本講好的三百兩銀子,已經用了二百五十兩送給徐通判,才得以釋放。

  月娘就讓伯爵代筆,寫了中間人的賣契,收下了銀子,感激不盡。她還讓玳安稱了十兩銀子來感謝伯爵,但伯爵不接受,說:「我只是盡了點心意,這也是應該的,畢竟我也受過大官人的恩惠。」

  月娘再三推讓,伯爵才收下。說著說著,伯爵流下眼淚,月娘也哭,說他沒有忘記舊情。但她不知道,應伯爵其實是在中間牟利,先扣下三百兩銀子,和其他人分了二百兩,讓張二官家的人得了五十兩。兩邊都沒有對證,張二官也不知道這件事。這就是那些無賴的黑心手段,後來伯爵餓死在路邊,沒有子女,這是後話。

  再說那個按院因為提不上金子來,三四天就來催一遍。把原來的贓物皮箱包袱,一一解送到,只是不見金子提上來。承差每人被打十五板,打得半死,又下來催促。只得對張大和他的老婆使用酷刑。或是用竹籤釘手指,或是用碎瓷夾腿,一面夾著,他們只是說吳典恩收去了。又把吳典史用酷刑夾打,才招出三錠金子在清河縣。

  一邊提了金子,連同吳典史的妻女一齊吊起來拷問幾番,死去活來,再沒有其他口供。沒過幾天,吳典史先死在牢里,張大也死了,只剩下張小橋的老婆是個活口。和來安的老婆一起解送上去,五錠金子,一百兩銀子,刑廳不敢留下一分。按院到底不信,把劉推官參為貪贓革職提問,徐通判也降職,可憐這些不義之財,害了四條人命,壞了兩個刑官。按院雖然得到了這些財寶,不過一年,金兵大舉入侵,所有的財寶再一次都被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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