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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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那詭異的戾氣在小鎮頻頻作怪,攪得整個鎮子人心惶惶。江河自然不能對這等邪祟之事放任不管。

  這天夜裡,月色朦朧,淡淡的月光灑在小鎮的街巷,投下斑駁的光影。

  江河與莊言早早的便來到楊柳巷旁,尋了個隱蔽之處蹲守。他們試圖碰碰運氣,期望能將那作祟的戾氣抓個正著。這已經是他二人連續蹲守的第三天了,前兩日皆是無功而返,一無所獲。今晚,兩人心中都暗暗期許,希望這次能夠有所斬獲,揭開背後的真相。

  果然不出所料,丑時剛過不久,萬籟俱寂,一片靜謐之中,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晃蕩在楊柳巷裡。那黑影身形飄忽,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江河見狀,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緊繃,緊接著一個閃身,憑藉著神行術,眨眼便出現在黑影身前。他目光如炬,正要迅猛地探出手去抓住黑影,卻在看清對方的瞬間,不禁一愣。這哪裡是什麼戾氣,分明是個活生生的人。

  仔細打量,對方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身形略顯單薄,低著頭,戰戰兢兢像個小賊。江河故作嚴厲,大聲訓道:「你這小鬼,大半夜的在此鬼鬼祟祟,老實交代,是否做了什麼歹事?」

  「江先生,是我。」那少年抬起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與怯懦。

  待對方抬起頭來,江河這才看清,來人竟是學塾小女孩囡囡的兄長。江河心中不禁一軟,嚴厲的神情也緩和了幾分。

  這兄妹倆著實可憐,爹娘在前兩年進山時遭遇意外,不幸丟了性命,只留下他們二人相依為命。囡囡年紀尚小,本還未到進學塾的年紀,莊先生心善,瞧著倆孩子孤苦伶仃,便動了惻隱之心,不僅將囡囡收下,還免去了學費,幫忙照看。

  囡囡的兄長名叫阿昌,小小年紀便不得不擔負起贍養妹妹的重擔。他平日裡懂事乖巧,努力操持日常,江河看在眼裡,不免有些動容,所以平日裡對兄妹二人也多有幫襯。

  「阿昌?這三更半夜的,你怎會在這裡?」

  「江先生我……」阿昌囁嚅著,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見阿昌這般模樣,江河不禁眉頭緊鎖,心中愈發覺得奇怪。

  「是張三,近日這巷子裡鬧鬼,他與我打賭,賭我不敢半夜來此,若是他輸了便給我十個銅板。江先生,我真沒幹壞事。」阿昌終是鼓起勇氣,一口氣將事情說了出來。

  江河聽聞,心中不禁有些惱怒。張三是那群放牛娃里出了名的無賴,上次被江河教訓了一頓,沒想到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作起妖來。

  隨即沒好氣地說道。「那廝的鬼話你也信?明日你若是去叫他兌現承諾,他只會賴皮躲去。」

  「江先生,我……」阿昌一臉委屈,欲言又止。

  江河無奈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且回去。待明日我給你作證,再向他索要。」

  「真的嗎?那太好了。」阿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快些回去。」

  「好勒,那江先生你可得小心些,聽說此處有些不太平。」阿昌一邊轉身往回走,一邊不忘叮囑江河。

  正當江河還想再催促阿昌快些回去時,忽的,巷尾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莊言反應極快,一個閃身便如離弦之箭般追了出去。

  江河見狀,急忙轉身再次叮囑阿昌回去,隨後自己也是一個閃身,緊緊跟了上去。留下阿昌呆呆愣在原地,一臉痴相,心中驚嘆,原來江先生功夫竟這般了得。

  半夜的小鎮空無一人。月光灑在青石路上,泛著清冷的光。只見三道身影如疾風般一閃而過,在街巷間相互追逐。

  電光火石間,莊言來到一處山腰。此處山腰有一塊小平地,地上青石板鋪設,然而歲月的侵蝕使得大多石板均已斷裂,而且其上長滿了厚厚的青苔,稍不留意便會滑倒。

  一條蜿蜒小路從平地延伸至山下小鎮,不過這小路也是荒廢良久,台階上的石板也都破爛不堪,小路中央更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蛛網,也不知多久不曾有人踏足過。

  莊言速度極快,率先到達,江河緊隨其後。

  「氣息消失了。」莊言眉頭緊皺,神色凝重地說道。

  「給它跑了?」江河一臉懊惱,心中滿是不甘。

  「江河,你看。」莊言手指向前方,說道。

  只見前方一口枯井,四周雜草叢生,長得極為茂盛,幾乎將井口完全遮掩。枯枝爛葉堆積在井口上,像是給井口蓋上了一層厚厚的被子。


  「一口枯井?莊姑娘的意思是,它躲裡面了?」江河看著那口枯井,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多半是這樣,氣息突然消失,能跑哪裡去?」

  江河隨即閉上雙眼,運轉體內靈力,探出神識。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來,臉色略顯蒼白,隨即說道:「深不見底。」

  莊言也隨之探出神識,果不其然,這井仿佛是一個無底深淵,神識探入其中,竟感受不到盡頭,仿佛連接著無盡的黑暗。

  「莊姑娘,怎麼辦,下去嗎?」

  莊言思索片刻後說道:「不,這井恐怕不簡單,先封上,待明日去鎮上問問,看看這井到底是何來歷?」

  說罷,她從袖裡掏出一張符籙來,符上大大的朱紅色「封」字十分扎眼,仿佛散發著一股神秘的力量。

  只見莊言默念幾句咒語,聲音低沉,隨後將符籙丟出。符籙在空中划過一道紅光,瞬間籠罩住井口,然而片刻之後,紅光又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走吧,打聽清楚再來。」

  「好。」江河點頭應道。

  次日,陽光灑在小鎮上,給小鎮帶來了一絲溫暖。江河四處打聽,找到鎮上的幾位老人,向他們問起山上枯井的事情。老人們都紛紛表示,確實有這麼一口枯井,可除此之外,便再也問不出其它。

  江河無奈,只得打道回府。回到小院,陶老翁見江河一臉悶悶不樂,便關切地詢問起緣由。江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了陶老翁,陶老翁聽後,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後,招來江河坐下,隨後緩緩道來。

  「那井吶……?你有所不知。說起那口井,就不得不說一件陳年往事了。」

  陶老翁長舒了一口氣,隨後接著說道:「當年我老陶家在這青木鎮也算得上大戶人家了。」陶老翁講到這裡,不禁有些黯然神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對往昔的懷念與感慨。如今的陶家,只剩下他一個老翁和這一方院子,曾經的輝煌早已不復存在。

  「老朽父親有兄弟四人,而我那年紀最小的四叔,便是葬身在那井裡。那時老朽不過四五歲,只記得那段時日,四叔與家裡人爭吵不斷。再後來四叔帶回個女子,說是要成親,爺爺死活不肯同意。老朽是後來才知道,那女子乃柳家獨女。這柳家與我陶家乃是世仇,不僅是我爺爺不同意,柳家家主對四叔也是嗤之以鼻。哎……」說罷,陶老翁忍不住再次長嘆一聲,臉上滿是無奈與惋惜。

  「有一日,四叔和爺爺吵得很厲害,之後便奪門而走。誰成想,那日一別就再沒見過四叔,同時消失的還有柳家的獨女。直到過了很久,不知是哪個,說是在山上枯井處撿到四叔的筆。爺爺遣人前去探查,竟在枯草爛葉叢里找到四叔和柳家女子的遺書。從遺書里得知,他二人竟是雙雙跳井殉了情。哎!真是作孽啊……!」陶老翁又是仰天長嘆一聲,惆悵不已,仿佛那悲慘的往事就發生在眼前。

  「事後爺爺和柳家家主都懊悔不已,沒人會想到四叔與柳家女子如此至情至聖。再後來兩家人合力差人下井探尋都未果,據說放了一夜的繩都不曾見底,不過後來聽下井的人說,是快要見底了,不過呼吸不順暢,怕出危險便放棄了。這件事本就不太光彩,加之時間太過久遠,其他人自是不知曉的,縱使知曉一些怕也都忘記了吧。」

  江河聽聞這些往事後,不禁對陶家老四和柳家女子心生佩服。本以為只在書上才能看見的忠貞不渝的愛情故事,不曾想竟真實地發生在現實中。

  「唉,江小子,你說那井裡有邪祟?莫不是四叔回來報復了?」陶老翁憂心忡忡地問道。

  思索了一會兒,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神色慌張地說道:「對了,就是了,我說我老陶家人丁旺盛,怎的如今就只剩下老朽一人了,那柳家更是家破人亡。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說完他立刻慌慌張張地跑回屋中,獨留江河一人在原地。

  不多時,陶老翁拿出些錢紙、香燭,匆匆忙忙地蹲在院門口,嘴裡自言自語道:「四叔,侄兒可沒害你,侄兒那時還小,您是知道的,莫要來找侄兒麻煩啊!讓侄兒再多活兩年吧……」

  江河杵在一旁,一時竟不知如何安慰陶老翁,心中也不禁對這口枯井和井中可能存在的邪祟感到愈發好奇和擔憂。

  就在這時,出門探查情況的莊言回到院中,見此場景不免心生疑惑。她看向江河,江河示意她過來,隨後便將從陶老翁那裡聽來的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真有其事?」莊言一臉驚訝地問道。

  「你看陶老先生那樣子,像是扯謊嗎?」


  「如此說來,這一雙佳人還真是性情剛烈,讓人敬佩。」莊言感慨道。

  「莊姑娘,你說那戾氣,會不會就是陶家四叔與柳家姑娘的怨念所化?」江河說出了心中的猜測。

  「很有可能,如果說人死後執念難消,確實容易化作戾氣。他們的事跡雖然讓人同情,可鎮上百姓是無辜的,不能讓他們胡來。」

  「那莊姑娘打算怎麼辦?」

  「我們今日就下井探查。」

  江河面露狐疑,回想之前與青木兄相遇時,莊姑娘可是嚇得不輕,若真是惡鬼作祟,她真的能坦然面對嗎?

  想到這裡,江河忍不住問道:「可莊姑娘,即是鬼物你當真不怕?」

  剛聞此言,莊言對著江河翻起白眼,心想著「瞧不起誰呢?」。不過片刻,她似乎是想起了那日的窘迫,隨即俏臉微紅,撇過頭去,吞吞吐吐說道:「當……當然不成問題。」

  可隨即江河又提出了心中的擔憂,「可據陶老先生所言,放了一夜的繩,只怕是得上萬尺,到哪裡找這麼長的繩子呢?」

  莊言自信滿滿地說道:「交給我吧。」

  江河一臉好奇地問道:「難道莊姑娘有辦法?」

  「到時你就知道了。」莊言故作神秘地說道。

  江河一陣吃驚,莊姑娘竟學會了賣關子,這可不像她平日裡直爽的性格。

  夜裡,二人再次來到那口枯井旁。四周靜謐無聲,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聲,更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氛圍。

  「莊姑娘,你的辦法是什麼?」江河忍不住問道。

  只見莊言從腰間拿出一塊羅盤。那羅盤造型古樸,散發著淡淡的光澤,仿佛蘊含著神秘的力量。

  「羅盤?」江河一臉不解,疑惑地問道,「這拿來幹嘛?」

  莊言並未立刻回答,而是手指在羅盤上輕輕一點,些許靈氣注入其中。頓時,巴掌大的羅盤光芒大放,瞬間變作與井口一般大小。

  「你我境界低微,雖說學不得御空法術,但這羅盤乃是一件御空法寶,你我便乘此下井。」

  江河聽聞,喜不自勝,說道:「莊姑娘,你寶貝可真多。」

  「法寶多有什麼用,自身有實力才是硬道理。」

  「莊姑娘說得有道理。」江河點頭稱是。

  隨后庄言輕盈地跳上羅盤,轉頭對傻站一旁的江河說道:「愣著幹什麼?快上來。」

  江河一時不知所措,究其原因不過是羅盤太過逼仄,「莊姑娘,這羅盤站上一人倒是合適,可若是兩人……未免有些擁擠了。」

  「我都不嫌你,你倒是扭捏起來。」莊言沒好氣地說道。

  「我這不是怕莊姑娘你吃虧嗎?」

  「江河,你說你腦袋裡盡想些什麼齷齪之事?」莊言白了江河一眼。接著道:「還不快上來。」

  江河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麼,小心翼翼地跳上羅盤。

  這羅盤確實有些小了,起初江河儘量不去觸碰莊言,身體繃得緊緊的,顯得十分拘謹。羅盤飛行速度倒是不快,但四周不時凸起的硬石,硌得江河後背生疼。

  隨著井口越縮越小,羅盤也隨之變小,江河與莊言之間的距離不得不更近了些。害怕莊言也被石頭硌著,江河索性心一橫,厚起臉皮,伸出手來護住莊言。手臂頓時傳來一陣被石頭硌碰的疼痛,不過此刻的江河全然感覺不到,他只覺得滿臉發燙,心跳急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為避免尷尬,他索性抬起頭來,望向上空井口。

  莊言也好不到哪去,與江河一般,低著頭,一臉羞澀紅到耳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江河的心跳聲,以及那微微顫抖的手臂,這讓她原本就緊張的心情愈發慌亂。

  隨著上空的井口越變越小,井底下越來越幽靜,兩人七上八下的心跳聲在這寂靜的環境中清脆入耳。聽著彼此躁動不安的心跳聲,讓本就尷尬的場景,更顯難堪。

  也不知過了多久,狹窄的井口突然變得寬闊起來,但羅盤還在繼續下降。

  江河探出神識,不多時,神識觸地,「莊姑娘,看來我們到底了。這可真深啊,太不可思議了。」

  見莊言不說話,江河也不再言語,索性用神識左探右顧。此地竟是不小,上下約莫三四十尺高,左右大概也是如此,不過前後探不到邊,看來這是一條乾涸的地下水溶洞。

  不過縱使這地下水未曾乾涸,可這井打得這般深,真的有用?不說找不到如此長的繩子。縱是有,這打上一桶水不得花上個一整天的功夫?江河不禁陷入沉思,修建這井的目的,真的是打水用的?

  井底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兩邊通道皆是探不到邊,這戾氣在前在後?分不清楚。

  「莊姑娘,接下來怎麼辦?」江河輕聲問道,生怕驚擾到邪祟。

  莊言說道:「先找到屍首。」

  一番神識探查,果不其然,這井口正對的位置,七八具斷裂骸骨。在黑暗中,這些骸骨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看來在這井中身亡的人,不止他二人。」江河皺著眉頭,神情頗為凝重,隨後他又接著問道:「可哪兩具才是呢?」

  莊言仔細探查一番,發出疑問:「奇怪,這些骸骨為何都不曾有戾氣殘留?」

  「這麼說來,戾氣不是這些人所化。是他二人的屍首不在此處,還是說壓根就不是他們?」

  兩人呆呆的站在黑暗中,一時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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