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根鏽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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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番細緻入微的探查,二人再無任何發現。

  黑暗中,寂靜無聲,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我們現在怎麼辦?」

  江河打破了沉默,聲音在空蕩蕩的洞穴中迴蕩,帶著一絲迷茫。

  忽的,一道亮光突兀的在黑暗中乍現,瞬間將周遭一切照得清晰可見。

  只見莊言手持一枚通體發光的石頭,那石頭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將她的臉龐映照得格外動人,她的耳根處還微微泛著紅暈。

  突如其來的亮光嚇了江河一個激靈,隨即好奇的問道:「莊姑娘,這是什麼?」

  「此乃晶石,會發出強光,除此之外,別無它用。」

  「有這寶貝,莊姑娘怎的不早些拿出來?」

  「呃……我這也是剛想起它來。」莊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眼神有些閃躲,臉上露出一絲歉意。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往哪邊走?」

  只見莊言將晶石遞於江河,自己則拿出羅盤,說道:「待我看看。」

  「莊姑娘,這不是御空的法寶嗎?咱們這會兒還需御空嗎?」

  「你休想。」莊言白了江河一眼,嗔怪道。

  看著莊言一臉羞澀,江河回想方才的尷尬一幕,臉頰也不禁有些微紅。他尷尬的撓了撓頭,便閉口不言,靜靜看著莊言撥弄羅盤。

  「這是羅盤,當然是作探勘之用。」莊言耐心地解釋道。

  說罷,莊言便念起一段神秘的咒語,隨後指尖輕輕注入靈氣到羅盤之中,羅盤上的指針頓時如靈動的小魚般左右擺動起來。不多時,指針停止轉動,穩穩地指向一邊。

  「我們走,是這邊。」

  江河不禁暗自佩服,覺得莊姑娘可真厲害,竟什麼都會,自己身為道士,卻是不曾使用過羅盤,相比之下,他不禁有些慚愧。

  河道只得前後兩邊通道,既指出了方向,便沒在途中耽擱多少時辰。

  二人行了不久,突然,指針劇烈地擺動起來,仿佛受到了強大力量的牽引。對視一眼後皆是毫不猶豫,瞬間施展神行術,快速朝前方奔去。

  果不其然,那團黑霧的身影出現在二人眼前,如幽靈般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在那兒,快跟上。」江河喊道。

  那戾氣似乎察覺到了二人的到來,一溜煙向著更里處竄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那戾氣如鬼魅般飄忽不定,在錯綜複雜的地形中穿梭自如,引得二人一路疾追,絲毫不敢懈怠。

  經過一番激烈且漫長的追逐後,江河體內的靈力隱隱有些枯竭。果然如百會大哥所說,這神行術頗為耗費靈力。

  莊言比之江河境界高不了多少,此時也是略顯吃力,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二人在這幽深昏暗的地下通道中,已接連追逐了數個時辰。四周靜謐得可怕。那團如鬼魅般的戾氣,速度絲毫不減,始終與他們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然而,就在二人快要靈力耗盡之時。那一股戾氣的氣息,竟如輕煙般突然消失。

  與此同時,莊言手中羅盤上原本不停轉動的指針,此刻也驟然停止了擺動,不再有任何動靜。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人一時間都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他們瞪大了眼睛,互相對視,眼中滿是驚愕與茫然。

  「又跟丟了?」江河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臉上寫滿了沮喪。他雙手撐著膝蓋,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甘與疲憊。

  莊言無奈地搖了搖頭,神色中透著些許懊惱,說道:「它太快了,縱使我們竭盡全力,終究還是難以跟上。」

  「那怎麼辦?」江河焦急地問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慌亂。他總覺得,這傢伙似乎在戲耍自己二人。

  「往裡走吧,希望能有盡頭。吶,這個給你。」

  莊言說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菱形晶石被拋向江河。江河穩穩地接住,拿到手裡仔細觀摩起來,只見這塊石頭上下兩端十分尖銳,通體呈透明狀,內里無數細小晶粒閃閃發光,宛如夜空中璀璨的繁星。

  江河好奇地問道:「這又是何物?」

  「靈石,可牽引裡面靈氣恢復自身。」

  「這就是靈石。」


  江河細細打量著手中的靈石,據書上記載,靈石乃天地自然孕育的礦石,蘊存大量靈力。此物用處廣泛,卻算不上十分珍惜,所以常用作修士相互貿易時的貨幣,故被稱作「靈錢」。

  江河隨即盤腿坐下,將靈石懸於身前,閉上眼睛,開始引導絲絲靈氣進入體內。一旁的莊言也是摸出一塊靈石來,盤腿坐下,專心地恢復起靈力來。

  不大一會兒,原本閃閃發光的靈石,其內靈力已被吸收殆盡,變得與一般琉璃無異。

  「走吧,我倒要看看,它能跑哪裡去?」莊言站起身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堅定。

  這一次二人不再使用神行術,他們深知若是再將靈力耗得見了底,只怕是追上了也束手無策,況且真想追也是追不上的,不如將它逼入絕地,然後再來個瓮中捉鱉,希望前方別是有其餘出口才好。

  又是步行了約莫兩三個時辰,前方洞口越來越寬闊。羅盤指針隱隱有些躁動,仿佛在向他們預示著什麼。

  「果真無路可逃了。」莊言一臉雀躍,隨後神情變得正經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誓要將這罪魁禍首繩之以法。

  「小心一些。」江河提醒道。

  「嗯。」莊言應了一聲,隨後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探進。

  不多時,洞口突然消失,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溶洞,洞中一潭黑水幽靜無比,宛如一面巨大的黑色鏡子。潭上那團黑色戾氣裹著一根黝黑的鏽鐵條緩緩轉動,散發出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

  莊言手中的羅盤轉個不停,非常狂躁,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突然,砰的一聲,羅盤竟是直接碎裂開來,碎片散落一地。

  看著那一根鏽鐵,莊言突然說道:「這是……?不,不對,這不是……」她話還未說完,身後江河一把拉住她,待她回頭,只見「江河」迅速化作森森白骨,那白骨上還散發著詭異的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這一幕瞬間讓莊言呆愣住,一陣恍惚,四周景象皆消失不見,隨之化作一片黑暗。黑暗中伸出數之不盡的鬼手,如黑色的藤蔓般向她襲來。無數悽厲的嚎叫聲更是讓她腦袋撕裂般疼痛,仿佛要將她的靈魂都從身體中扯出。

  那一雙雙烏青的鬼手,鎖住她的腦袋,咽喉,纏繞住她的手臂,腳踝,欲將她拉入黑暗中,她想掙扎卻是動彈不得,全身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

  再看江河,亦是陷入相同境地,撕裂的哭喊聲讓他腦袋痛苦不堪,身上無數的厲爪仿佛讓他深陷泥潭無法自拔,每一寸肌膚都傳來鑽心的疼痛。

  正當他頭痛欲裂快要昏死過去時,腰間一隻鬼手不小心觸到了葫蘆,頓時化作黑煙消失不見。忽的,葫蘆里桃木劍飛出,如一道閃電般風馳電掣,環繞著江河數圈,數道劍光閃過,鬼手盡皆煙消雲散。

  待江河緩過神來,四周景象恢復如初,見一旁莊言還在苦苦掙扎,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莊言的手,霎時間,桃木劍道韻四起,莊言瞬間被拉出幻象,被江河護至身後。

  只見江河一手持劍,一手拉住身后庄言,面對著眼前鏽鐵條心有餘悸,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

  「是幻境嗎?」江河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莊言肯定地說道:「嗯,這股戾氣並非我們先前想的那麼簡單,普通的戾氣絕不可能這般濃烈。」

  「那黑鏽條是什麼?」江河看著那根鏽鐵條,心中充滿了疑惑。

  「不知道,倒像是……一把劍。」莊言思索片刻後說道。

  「劍?這樣的劍?」江河有些驚訝地看著那鏽跡斑斑的鐵條,很難想像它是一把劍。

  回過神來的莊言,看著散發著道韻的桃木劍,略有思索,隨後問道:「你這木劍哪裡來的?好不一般。」

  「觀里的劍,你也說它不簡單?」江河反問道。

  「還有其他人說過?」

  「嗯,一個小屁孩。」江河腦海里頓時響起一些那小屁孩的污言穢語,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小屁孩?」莊言不由得又是一陣思索。

  「現在怎麼辦?」江河問道。

  「不知道。」莊言有些擔憂地說。「這樣濃厚的戾氣怕不是我們可以解決的。」

  「那我們退走嗎?」

  「怕是不能如我們所願了。」莊言看著前方黑潭,無奈地說。

  只見那鐵條周身的黑色戾氣分作幾股,如黑色的蟒蛇般猛的向他們襲來。江河手持桃木劍施展抽刀術的招式將之一一劈砍開來。可被劈開的黑霧一股化作兩股,越來越多,如潮水般向他們湧來。


  漸漸的,二人有些招架不住,眼看一股黑霧撲向江河。突然,桃木劍不受控制,脫手而出,如離弦之箭般向著那鏽鐵條疾馳而去。

  那些黑霧瞬間轉向鐵條飛去,欲要「搭救」自身,眨眼間無數黑霧包裹著鏽鐵條與桃木劍。

  黑霧裡,桃木劍繞著鏽鐵條環繞數圈,絲絲道韻將其包裹,隨即猛的竄出黑霧,飛往葫蘆里。那鏽鐵條像是受到拉扯一般,裹挾著黑霧也跟著飛進了葫蘆里。

  江河腦海里頓時響起靈童兒焦急的質問聲:「江河,這是作甚,你想毀了我的道場嗎?」

  江河沒有回應靈童兒的斥問,反而焦急地反問道:「眼下是個什麼情況?」

  靈童兒沒好氣的說道:「正在天上『打架』呢!這架勢,我是完全插不上手了,若是我的道場毀了,定跟你沒完。」

  「你且先瞧著,若是察覺不對勁,可要記得逃出來。」

  「可惡啊!」靈童兒的叫罵聲依舊在江河腦海縈繞。

  隨著鏽鐵條的遁走,這偌大的洞穴再沒有黑氣繚繞,黑色的潭水也漸漸恢復了清明,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看著江河腰間的葫蘆,莊言不由得問道:「你這葫蘆也是寶貝?」

  「嗯,確實是個寶貝。」江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就搞定了?你那葫蘆和木劍不會有事吧?」莊言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也不知,想來……是會沒事的吧。」江河再次撓撓頭,他自己也不太確定。

  莊言看著江河這副模樣,不禁有些擔心,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還是先出去要緊。

  「莊姑娘,你的羅盤毀了,我們該怎樣出去?」

  「四周找找看吧,興許我們運氣不錯,找得到其它出口呢?而且一路行來皆是向上,加之此前使用神行術奔走了不短的路程,想來已是距離地面不遠了。」莊言分析道。

  聽聞莊言的話語,江河有些驚訝地說:「一路向上嗎?我怎麼沒有覺察?」

  「那河道怪石嶙峋,坡度又小,自然難以覺察。」

  「那莊姑娘可真厲害,這也能給你發現了。」

  「並非是我發現,是羅盤上顯現的。」莊言笑著說。

  江河不禁有些尷尬,這馬屁拍馬蹄上了,只得呵樂樂傻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也是頂厲害的。」

  一番探尋無果,兩人面面相覷,一臉無奈。

  忽的,來時的通道口處,一道白色身影,若隱若現。

  莊言顫顫巍巍抓住江河胳膊,見莊言一臉反常,江河順其目光看去,頓時也是身形一顫。

  只見一道身影毫無徵兆地在幽暗的洞穴中毅然而立。他身著一襲素白長袍,顯得格外扎眼,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幻感。身形飄忽不定,恰似風中殘燭,若隱若現,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其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眸,隱隱泛著幽光,讓人不寒而慄。

  毫無疑問,兩人這是遇見鬼了。雖說在來此之前,心中便已然作好了心理準備,但此刻,當亡魂真切地出現在眼前時,他們的心裡依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寒意,一股難以抑制的恐懼悄然爬上心頭。

  察覺到了江河二人投來的目光,那魂魄雙手緩緩抬起,抱拳作揖,動作舒緩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見此,兩人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嘀咕,這鬼還挺有禮節的。

  「二位小友,多謝了。」

  突如其來的話語打破了略微凝重的氣氛。但隨之而來的是茫然,江河二人渾然摸不著頭腦。突然冒出的亡魂,還出言感謝,何來一謝?

  似乎是看出他們疑惑,那鬼魂隨即又說道:「二位有所不知,我等皆是那井下冤魂,因方才之物所困,故不得輪迴,如今邪物被兩位收服,我等方可輪迴轉世,自是要謝二位的。」

  「我等?」江河聞聽其言,不禁又是一番思索,不就一人嗎?何故稱我等?

  只見那鬼魂,抬眼望了望周身漂浮的寥寥光點,江河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問道:「所以先生知曉那是何物?」

  「並不知曉,實在慚愧」那鬼魂略顯羞愧,隨即又道:「只知其絕非尋常之物,其上所散發的萬千怨念無比可怖,我等日日夜夜受其所害生不如死。好在而今二位將其收服,讓我等脫離了苦海,方可去往輪迴之道,甚是感謝。」說罷,他又再次想著兩人抱拳作揖。


  「那先生可知離去之法?」

  「跟我來吧。」

  江河聞聽心中大喜,毫不猶豫便要跟上。

  身后庄言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隨即傳聲說道:「可信嗎?」

  「也沒有其它辦法了,且先跟上,若是有危險,我護著你。」

  莊言聞言,心中升起一陣暖意,隨即一股滾燙之感襲上俏臉。

  「誰要你護著了。」

  說罷,她便自顧的走到前面,跟上了那縷魂魄。

  一路上兩人雖膽戰心驚,但江河膽子稍大,加之有和青木兄相談的經驗,不時與那魂魄閒聊幾句。

  「先生可是鎮上人?」

  「嗯,確是……」他欲言又止,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

  「兩位小友亦是鎮上後輩?」

  「我倆是外地人,眼下是在鎮上居住」

  ……

  就這樣一人一鬼你一言我一語,雖不說相見恨晚,也算相談甚歡了。

  莊言不禁搖頭,暗自思忖,這小子還真有這方面的天賦。

  不多時,兩人數鬼行至一處寬敞之地。此前兩人也是一路前來,不過先前一心想著追上那戾氣,確是不曾仔細注意周遭境況。

  稍加探索,果不其然,石縫裡陣陣細風透入,帶來了一絲清新的空氣。

  「莊姑娘,這裡有風,看來真有出口。」

  只見莊言抽出刀來,運足靈力,一刀斬向石壁,碎石頓時如雨點般灑作一地。一個只能容納一人的細小缺口顯露出來。

  一陣欣喜過後,二人轉身向著那鬼魂作揖謝禮。

  「謝過先生,不知先生姓名,家在何處,出去後小子定會替先生探望。」

  「陶唐靖……探望就不必,想必他們也是不願再提起我的吧!」言畢,他長嘆一口氣,眼中顯現出無限哀傷之意。

  江河一愣,莊言亦是大吃一驚。原來此人,正是陶老先生的四叔。

  江河一陣沉思,便不再多言,隨即抱拳告辭。

  ——

  馬鞍山頂。此時一個面如冠玉的男子斜靠墳頭邊,他身著一襲黑衣,風度翩翩。

  偶有微風拂過,他的髮絲輕輕飄動,更增添了幾分瀟灑。他手中端著一碗酒水,仰頭一飲而盡,酒水順著嘴角流下,他卻毫不在意。

  「相見時難別亦難。江河兄,再見不知何時,且當是為兄贈於你的饋禮吧。」

  男子喃喃自語,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慨。他望著遠方,思緒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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