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突來的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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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鎮的夏日,驕陽高懸,熾烈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灑向大地。

  青石板路被曬得滾燙,赤腳踩上去,瞬間便能感受到那股熾熱。街邊的店鋪,陳舊的木質門板在陽光照耀下,散發著溫暖的色澤。店夥計們半敞著衣衫,手搖蒲扇,在門口慵懶地招攬著顧客。

  小鎮路口的老槐樹,枝葉繁茂,如同一把巨大的綠傘,投下大片陰涼。老人們聚在樹下,棋子碰撞聲清脆悅耳。

  不少人搖著扇子,談論著家長里短。孩子們則圍繞著大樹嬉笑玩耍,手中揮舞著自製的小網兜,追逐著低飛的蜻蜓。

  不遠處的小河,河水在陽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婦女們蹲在河邊的石階上,一邊捶打著衣物,一邊閒聊。棒槌敲擊衣物的聲音,與河水潺潺流淌聲交織在一起。幾個頑皮的孩童,不顧大人們的呵斥,在河中嬉戲,濺起一朵朵歡樂的水花,笑聲在河面蕩漾開來。

  傍晚,夕陽西下,天邊被染成橙紅色。家家戶戶的煙囪中升起裊裊炊煙,飯菜的香氣瀰漫在小鎮的各個角落。勞作一天的人們陸續回到家中,街頭巷尾漸漸安靜下來,只偶爾傳來幾聲犬吠,為這寧靜的夏夜增添幾分煙火氣。

  ——

  然而,一切的美好,隨著一場大雨的來臨,煙消雲散。

  雨後的小鎮仿佛被一層陰霾所籠罩,往日的寧靜祥和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有些不大太平。

  西邊的劉老漢家,一頭原本健壯的牛莫名其妙地死去,死狀甚是詭異,全身沒有明顯的傷痕,卻像是被抽走了生機;東邊的李大娘家,同樣平白無故地死了兩頭豬,豬身上泛著一種不自然的青白色,仿佛被某種邪惡的力量侵蝕。

  不僅如此,街邊的老鼠比平日多了不少,它們似乎不再懼怕人們,大白天便不時橫竄而出,嚇得一些年輕少女尖叫連連。這些老鼠眼神中透著一股詭異的凶光,身形也比平常所見的更為碩大。讓整個小鎮頓時陷入恐慌之中。

  「唉,你聽說了嗎?昨日打更的王老漢瘋了。」一個賣菜的小販低聲對旁邊的人說道,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怎麼回事?快說道說道。」另一個人趕忙湊過來,眼神中充滿了好奇。

  「說是昨夜子時,在楊柳巷瞧見了不乾淨的東西。據說發現他時,他銅鑼掉在地上,人也還是暈死著的,醒來便瘋瘋癲癲,叫嚷著有鬼。」小販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聲音微微顫抖。

  「不會吧,可別嚇唬我。」那人聽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騙你作甚,我家就在楊柳巷,今早還看見他被人抬走。哎~搞得我心慌慌的,今夜怕是得早些回去了。」小販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

  學塾里,江河望著稀稀疏疏的課堂,心中很是納悶。平日裡坐得滿滿當當的學塾,今日怎的只得七八個孩童了?他看著眼前這幾個孩子,忍不住問起其他人的去向。

  「江先生,阿龍和胖虎生病了,他們阿娘托我給先生打個招呼,說是近幾日便不來學塾上課了。」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說道。

  「對對,小茂也是……」另一個小男孩附和道。

  一時間課堂上嘰嘰喳喳,紛紛傳來替鄰居告假的聲音。

  生病了嗎?為何一下子病了這麼多人?江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們且回去,學塾放假幾日,待重新開課時再知會你們。對了,近幾日切記不可到處串門,乖乖待在家裡即可。」江河一臉凝重地說道。

  孩童們聽到放假,原本無精打采的臉上頓時喜笑顏開,歡呼雀躍起來。可轉頭一想,回去怕是也得不了閒,說不定還要幫著家裡幹活,便又耷拉下臉來,小小的臉上寫滿了無奈。

  江河鎖好學塾大門,便火急火燎地往生病的孩童家奔去。離學塾最近的正是阿龍家。

  此時回春堂的大肚子掌柜,正坐在床邊,神色凝重地細細把弄孩童的脈絡。一旁孩童的娘親正心急如焚地看著,雙手不停地絞著衣角,顯得手足無措。江河輕輕走進屋,拍了拍婦人的肩膀,示意她出去說話。

  院外,江河輕聲詢問著婦人情況:「大嬸,阿龍這病是怎麼起的?」

  「昨日稍微有些咳嗽,半夜便發起高燒來。本想著是不是著了涼,從昨夜便用溫水擦拭了身體,直至今早這燒也不見褪去。這可咋辦啊?」婦人焦急地說道,眼中滿是擔憂與無助。

  「大嬸不必著急,近日天氣轉變,想來確是著了涼。」江河安慰道,可心中卻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希望如此吧!」婦人微微點頭,可眼神中依舊充滿了憂慮。

  不多時,一個年輕小伙子急急忙忙沖入院中,嘴裡不停叫著:「師傅,師傅!」

  江河趕忙攔下他,隨後詢問起發生了什麼。

  「我師傅呢?張叔家的小子高燒不退,這會兒抽搐起來,情況緊急,所以來喚師傅去看看。」小伙子氣喘吁吁地說道,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正在此時,藥鋪掌柜從屋子裡出來,一邊走著,一邊取出手帕往臉上拴去,神情顯得格外凝重。小伙急忙上前,喊道:「師傅……」

  「我知道了。」掌柜擺了擺手,示意小伙稍安勿躁。

  婦人見掌柜出來,也是急忙上前,焦急地問道:「掌柜的,我兒子怎麼樣了?」

  一旁的江河看見胖掌柜手上的動作,心中也是大致明白了幾分。

  「是鼠疫。」掌柜的聲音低沉而嚴肅。

  「鼠疫,怎麼會是鼠疫,他才多大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婦人聽聞,頓時癱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這鼠疫難治,人們自是知曉,若是染上了此疫,人也多半是沒了,如此,怎能不讓眼前婦人為之瘋癲?

  「王大嫂不必太過擔心,目前還算不得太嚴重,小孩子身子孱弱,先遭了殃。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先將孩子隔舍起來,老夫再一一進行治療。但……」掌柜的眉頭緊皺,欲言又止。

  江河見藥鋪掌柜如此,於是問道:「掌柜的可有難處?」

  「今早不少人來藥鋪求醫,我雖還未曾上門查驗,但想來皆是此況了,此疫怕是已經傳開了去。染疫人數眾多,只怕我那藥鋪……」掌柜無奈地嘆了口氣,眼中透露出一絲憂慮。

  「這個無需擔心,安置在學塾可好,我已經將學生們遣散。」

  「如此甚好。阿聰,你且去病者家裡一一傳達。將他們領來學塾,我再來查驗,若是鼠疫,便姑且安置在學塾內。」

  「好的,師傅。」小伙阿聰應了一聲,便轉身跑出了門。

  「阿聰。」

  「怎麼了師傅?」

  「切記不可遺漏了去,自己也小心一些。」胖掌柜嚴肅的吩咐道。

  「嗯。」說罷,阿聰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王大嫂,你也速速將孩子帶去學塾。放心,老夫縱是拼了性命,也不會讓孩子們有事。」掌柜安慰著婦人,眼神中透著堅定。

  說罷,掌柜轉頭與江河說道:「江小道長,有勞了。」

  待回到學塾,江河打開大門,便急匆匆返回小院。他記得莊先生的書架上有不少醫學典籍,說不定能從中找到治療鼠疫的方法。

  「今日這是……?給孩子們放了假?」莊言看見江河回來,好奇地問道。

  「嗯。」江河隨口應道,腳步並未停下,徑直朝屋中走去。

  「我隨便猜猜的,這也能對?平白無故的為何給放了假?」

  「不少孩子染了疫病,我來翻翻典籍,看看可有療法?」江河一邊說著,一邊在書架上翻找著。

  門外的莊言聞言,大吃一驚,臉上頓時露出擔憂之色。「疫病?怎會如此?不是一直好好的嗎?孩子們怎麼樣了?」

  「回春堂掌柜的說,暫時可以制御住,孩子們他會全力救治的。」江河雖然這樣說,但其實心裡也沒底。

  莊言依舊放不下,隨後也進屋翻看起了典籍。二人一本本仔細翻閱,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有用的信息。然而,不多時,二人便垂頭喪氣,顯然沒有找到有關鼠疫的記載。無奈之下,他們只得寄希望於藥鋪掌柜了。

  回到學塾,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龍。大人們都帶著自己的孩子前來查驗,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與焦急。

  藥鋪張掌柜此時正搖頭晃腦地為人們診斷,又是一個,此前幾個都是染了疫病的。不僅如此,好些個大人也是如此。看著這長長的隊伍,他心中暗自估算,餘下百來號人里,染了疫病的怕也是不在少數。

  不少大人在一旁焦頭爛額,有的婦人流下了眼淚,哭聲和嘆息聲交織在一起,讓人倍感壓抑。掌柜的此時也再抽不出空來說些安慰的話了,只能任由他們擔憂,自己則全身心地投入到診斷中。

  待所有人都受了查驗後,江河便開始遣散其餘人離去。多數人不願遵從,都想陪著孩子,在江河的再三勸導下,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離開時,江河還按照張掌柜的吩咐,給每人發放了些黃花地丁和金銀花,說是叫他們回去熬來喝下,預防感染。


  距瘟疫爆發已經過去好幾日,小鎮變得異常冷清,再不似往日繁華熱鬧。

  街道上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頭戴紗巾,眼神中透著恐懼。所幸制御及時,並沒有大規模傳播。街道上不時有人頭戴紗巾,手持棍棒,捕殺老鼠。人們對這些惡鼠恨之入骨,抓到一隻便投入火堆,活活燒死,熊熊烈火中,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和憤怒都一併燃燒殆盡。

  學塾前,偶有咳嗽之人前來讓夥計阿聰查驗。短短數日,便又有十數人進了學塾隔舍。

  學塾里,張掌柜忙上忙下,江河和莊言則在一旁打著下手。夥計小聰這日也咳嗽了起來,經查驗也是染了疫病。索性便讓他來內堂打下手,掌柜隨意教了莊言一些勘驗法門,便讓她去門外守著了。

  學塾外,擔心自家孩子的大人們不時前來探望。起初阿聰口角伶俐,還能把他們勸回去。

  可如今換做莊言守門,人們三兩句話不聽,便和她起了衝突,莊言性子急,直接拔出刀來,嚇得眾人紛紛後退。

  學塾里焦頭爛額,學塾外衝突不斷,好在每次衝突都被江河及時制止,不然里里外外非要讓人瘋掉不可。

  從莊言口中得知修行之人並不會被感染後,江河索性和她換了一換,自己守起門來。

  學塾里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許多染疫較早的孩童都出現了皮膚出血,鼻出血等症狀。

  看著孩子們痛苦不堪的模樣,莊言心裡難受至極,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夥計小聰本就染了疫病,再加上整日操勞,最終也不堪重負倒下了。張掌柜更是幾日沒有合眼,他的大肚皮好似都癟了幾分,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但依舊強撐著忙碌。

  這一日,江河正苦口婆心勸說王大嫂離去,已經講到口乾舌燥。只見王大嫂淚眼婆娑,死死拉住江河的衣角,哭喊道:「我死也要和自家孩子死在一起。」

  正當他無計可施時,腦海里突然傳出一道聲音,是靈童兒的聲音,「江河,你們這是作甚?」

  「少來惹我,煩得很。」江河沒好氣地回應道。

  「你怎麼了?」

  江河大致說了情況,靈童兒不禁笑了起來。

  「這有什麼難的,你且在烏陀湖裡盛出一捧水,自然藥到病除。」

  「你拿我說笑呢?」

  「騙你作甚,這烏陀湖的水,可是天地孕育,靈力四溢,稱之為聖水也不為過,莫說是小小鼠疫,便是瘴氣入髓也是可叫人轉危為安的。」

  「那你不早說?」

  「我也不可知啊,這不閉關修行了嗎?」靈童兒無奈地說道。

  江河聞言,趕忙喚出莊言應付王大嫂,自己則打開葫蘆,偷偷摸摸地往藥鍋里滴上幾滴湖水。

  待餵下孩子們喝下藥湯,江河這才急忙跑出門外勸解起來。果不其然,莊言已經拔出刀來,王大嫂正撕心裂肺地咒罵著她。

  眼看事態將一發不可收拾,江河急忙衝上前去,一把拉開莊言,推著她進了門。王大嫂見狀,也是衝上前去,要進門看孩子,江河一把攔住她,說道:「王大嫂,聽我一句勸,且先回去吧。小茂病情已有所好轉,再需幾日就可痊癒了。」

  「當真?」王大嫂滿臉淚痕,神情激動。

  「自然是真,我江河保證,定會還你一個個完完全全的小茂來。」江河信誓旦旦地說道。

  見江河如此篤定,王大嫂這才將信將疑地退了回去。

  又過去了兩日,這兩日江河都會偷摸著往湯藥里滴湖水。果然如靈童兒所說,孩子們的病情得到了遏制,開始漸漸好轉。

  因為疫病的原因,前幾日孩子們多是咽不下什麼東西,縱是勉強吃下幾口也都又吐了出來。

  今日不少孩童都叫嚷著餓肚子,於是江河熬了一大鍋白粥,比平日裡熬的多得多。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模樣,忙了幾日的藥鋪張掌柜也是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莊言也是露出了笑容,仿佛多日鬱結在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沉重的內心如釋重負。

  為了防止有「漏網之魚」,張掌柜組織著江河莊言在街道上搭起個臨時攤位來。

  熬了幾大鍋湯藥,分發給小鎮上的人們,這些湯藥自然也是被江河動過「手腳」的。

  聽聞鼠疫已經遏制,而且無一人傷亡,小鎮頓時歡呼聲四起,眾人壓抑多日的心情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解脫。


  大家都非常感謝張掌柜,稱他為神醫在世,妙手回春。當然還有江先生和莊姑娘,這幾日他們幾人不辭辛苦,日日夜夜為著孩子們勞心勞力,大家也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領回孩子的王大嫂,心懷愧疚地來到莊言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祈求莊言的原諒。這一跪,把莊言嚇得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還是江河反應過來,趕忙扶起王大嫂,說道:「王大嫂,不必如此,能理解您當時的心情。」

  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讓小鎮人心惶惶。本以為一切歸於平靜,可回到小院,莊言卻對江河說道:「這並非鼠疫。」

  「並非鼠疫?那是什麼?」江河一臉驚訝地問道。

  莊言神色凝重地說道:「是戾氣。」

  「戾氣?為何?」江河滿臉疑惑,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起初我也以為是鼠疫,可那日小茂皮膚滲出黑血,散發著黑霧,那黑霧就是戾氣。」

  「你怎的就確定那是戾氣,這小鎮平靜祥和怎麼會有戾氣?」江河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我自然能確定,你若不信……那便不信吧。」莊言有些委屈地說道。

  「信,我當然信莊姑娘,可這戾氣從何而來?又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小鎮呢?」江河趕忙說道,他深知莊言不會無端猜測。

  「我也不知。」莊言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來此事還沒完,定要弄個清楚。」江河眉頭緊皺,眼神中透著堅定。

  「不過話說回來,你往藥鍋里加的什麼?為何他們喝了就都沒事了?」莊言突然想起這個問題,好奇地問道。

  聽見這話,江河不由得心虛萬分,支支吾吾地說道:「呃……這個……呃……對了,莊姑娘幾日不曾修行了,不如我們此刻上山,莫要落下了修行才是啊!」

  莊言無奈擺頭,看著江河那慌張的模樣,也不再追問什麼,隨即便聽從江河安排,上山修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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