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女子脾氣頂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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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十五元宵佳節的花燈一盞盞熄滅,熱鬧的氛圍逐漸消散,這座寧靜的小鎮也緩緩褪去節日的喧囂,漸漸恢復往日的平和。

  今日是學塾開課的重要日子。天色尚早,晨曦才剛剛透過薄霧,灑在小鎮的青石板路上,江河就已早早來到學塾。

  他用力推開那扇略顯陳舊的大門,「吱呀」一聲,門軸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江河站在門口,目光中滿是期待,等待著孩童們的到來。

  沒過一會兒,原本安靜的街道便熱鬧起來。孩子們在大人的陪伴下,嘰嘰喳喳地朝著學塾湧來。

  只一會兒的功夫,學塾里就擠滿了人。本就不大的學堂,此刻顯得更加擁擠不堪。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大人們的叮囑聲交織在一起,頓時,整個學塾吵鬧不已,直叫人耳朵生疼。

  江河靜靜地佇立在學堂之中,望著如此一幕,內心好似被一股暖流輕輕包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他微微閉上雙眼,回想過往半載,自接任學塾的教學之職以來,他每一天都過得充實無比。此刻,看著眼前的孩子們,他的內心深處,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今年啟學的孩童格外的多,這些新來的學子第一次踏入學堂,心中滿是好奇與緊張,加之年齡尚小,所以多是由大人陪同前來。

  大人們紛紛領著孩子,來到江河跟前,交上學費後又拉著江河的手,千叮萬囑,諸如「孩子還小,不懂事,夫子多擔待」之類的話語後才紛紛轉身回家幹活去。

  而舊生則不同,他們多半是自己帶著銀錢,熟稔地走到江河面前,將銀錢交於江河,而後又熟練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那些新來的小弟弟小妹妹們,眼中多少流露出一絲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資歷」。

  課堂上,江河看著明顯增多的學子們,心中不禁有些發愁。仔細一數,桌椅板凳竟是差了不少。無奈之下,他只得安排大一點的孩子,今日且先站著聽課。同時在心裡盤算著,待下午散學,自己得去伐些木頭來,儘快置辦些桌椅。

  正當江河思索時,目光忽然被角落裡的一女子深深吸引。

  女子看上去與自己年齡相仿,一身黑色錦衣,剪裁合身,顯得乾淨利落。她束著頭髮,眉如初春剛剛抽出的柳葉,纖細而修長,眉梢微微上挑;兩眼深邃且凌厲,仿佛藏著無盡的故事,讓人不敢直視;五官更是端正得不像話,猶如精心雕琢的美玉。縱使她一身男裝打扮,卻依舊掩蓋不了那與生俱來的美貌。

  江河迅速在腦海里搜索記憶,確定自己從未見過眼前之人。他心中暗自思忖,鎮上何時有了這樣一號人物?會是誰呢?帶著滿心的疑惑,江河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禮貌地詢問道:「這位姑娘是……?」

  女子微微抬眼,目光如電般掃過江河,淡淡地說道:「你且講你的,我聽聽便是。」

  江河見她似乎不願多言,也不再追問,抱拳告退後,便轉身開始給孩子們授課。他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課堂上,可眼角卻不時撇向那女子的身影。

  轉眼一天而過,夕陽的餘暉灑在學塾的牆壁上,為其鍍上一層金色。

  散學後,江河如往常一樣,仔細地鎖好大門,準備回小院。此時他的心裡滿是疑惑,「這個女子到底是誰?為何還跟著自己?連晌午回去吃飯時也跟著,問她話也是不理人,還真是個奇怪的人。」

  江河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的女子,無奈地說道:「唉,我說姑娘,我得回家了,你不會還要跟著吧?」

  女子神色平靜,輕輕應了一聲:「嗯,剛去過,飯菜不錯。」

  江河聽了,瞬間呆立。這算哪門子事?簡直是莫名其妙。

  回到院子,正忙著做午飯的婦人一抬頭,瞧見跟在江河身後的女子,頓時眼睛一亮,嘴角上揚,打趣道:

  「喲,江小子,還說不是小娘子,這不,又帶回家了?」一旁坐在小板凳上曬太陽的陶老翁,也忍不住偷笑起來。

  女子一聽,臉色瞬間一沉,迅速抽出腰間長刀,寒光一閃,長刀直指婦人面門,厲聲道:「再敢胡說,撕爛你的嘴。」

  見到這一幕,眾人皆是嚇了一跳。江河反應迅速,急忙伸手按住女子的手臂,同時轉頭對婦人說道:「誤會,誤會。」

  門口,剛下工回來的陳三炮,看到這場景,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將自己娘子護在身後,臉上堆滿笑容,小心翼翼地說道:「唉,我說姑娘,先放下刀來,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在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下,女子這才緩緩放下刀來。這一下,讓原本輕鬆的氛圍變得格外凝重,下午這頓飯,大家都吃得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多說一句話。


  江河心裡卻想著:這都不走?臉皮子當真不是一般的厚嘞。

  吃過了飯,天色尚早。江河想起置辦桌椅的事,便拿起柴刀,準備上山去砍些木頭。

  女子自然也是毫不猶豫地跟著他上了山。江河很是頭疼,突然冒出個脾氣不大好的姑娘跟著自己,這算什麼事兒。

  來到山上,江河選好一棵粗壯的樹木,擼起袖子,賣力地劈砍起來。汗水漸漸濕透了他的後背,可那樹木卻只是出現了淺淺的痕跡。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女子,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耐煩。只見她隨手一揮,一道凌厲的刀光閃過,幾顆大樹竟應聲倒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江河眉頭緊鎖,心中警惕頓生,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砍柴刀,正顏厲色地問道:「你是修行中人?」

  女子神色傲然,冷冷地回道:「是又如何?」

  一時間,林中充滿肅殺之意,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片刻之後,女子目光緊緊盯著江河,又問道:「你叫江河?可認得莊淵?」

  莊先生?這女子和莊先生認識?江河心中一驚,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見江河久久沒有言語,女子面不改色說道:「我叫莊言,莊淵是我爹。」

  「啊!」

  江河聞言,不由得一驚。莊先生有女兒?怎的從未聽他提起過。他再次打量起眼前女子,眉眼間確與莊先生有幾分相像。難道真是如她所說?似乎有些離譜。

  江河神色複雜地看著女子,緩緩說道:「你來晚了,莊先生已經走了。」

  「我不是來找他的。」

  「那你是來幹嘛?」

  「我只是…………這個你管不著。」莊言說完,別過頭去,不再看江河。

  江河見她如此,也不再搭理她,自顧自地削起樹枝,準備拖下山去。心裡想著,這女子脾氣頂臭,還是不要招惹她為好。

  只一會兒的功夫,江河就栓好繩子,開始往山下拖去。江河賣力的拖著木頭,莊言則依舊跟在一旁,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突然,莊言開口問道:「今夜我睡哪裡?」

  林間寂靜,莊言的話語十分突兀,嚇了江河一個激靈。

  江河停住腳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望向她。這女子雖然脾氣古怪,不過確實生得好看,不由得讓江河又多看了兩眼。

  莊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皺眉問道:「你看我作甚?」

  「我看你腦袋有沒有生大包。你睡哪裡干我什麼事?實在無法,就去睡大街好了。」江河沒好氣地說道。

  「你口出狂言。」

  莊言很氣憤,作勢又要拔刀。

  見此,江河趕忙阻攔。

  「唉,打住,使不得,這坡滾下去可不是說笑。」

  莊言不屑地說道:「你一個修士,還怕這個?」

  「我可不會飛天遁地的術法,要不你傳授我幾招?」

  「沒有。」莊言沒好氣道。

  「我說你這脾氣得改改,不然怎麼與人相處。陳大嫂可是頂好的人,不過是喜歡說笑罷了,你今日之舉定是把她嚇壞了。」

  「當真?」

  莊言不禁有些羞愧,低頭小聲詢問。看著她這副模樣,江河也不忍再說些什麼了。

  回到院子,江河就開始忙碌起來。這木匠活可難不倒他,以前在觀里就時常修修補補,他對這些活兒很是熟練。

  他先將木頭仔細地削平、打磨,每一個動作都認真專注。忙了一會兒,陳三炮也過來幫忙,兩人配合默契,三五兩下,一張桌子就完美落地。

  江河自顧自地忙碌著,殊不知莊言已經偷偷溜進他的臥房,上好門閂,將房間占為了己有。等江河終於忙完,滿頭大汗地回屋時,卻發現自己早已被鎖在了外面。他又氣又無奈,只得心中暗罵,「好不講理」。看來今晚只能和陶老先生擠一擠了。

  次日,江河起床後,驚喜地發現莊言終於不再像個跟屁蟲似的跟著自己。這讓他如釋重負,心情也格外舒暢。

  晌午回去吃飯時,莊言突然將他拉到一旁,神色有些不自然,輕聲詢問起陳大嫂的喜愛之物。江河心中一動,想來她是準備道歉呢。

  再次回到院中,江河竟發現她已經不見了蹤影,難道走了?正疑惑間,轉頭卻發現她竟如昨日江河般,吃力地拖著幾根圓木回到院中。


  看著她奇怪的舉動,江河忍不住問道:「你這是作甚?」

  「你屋子旁那處空地,我已經和陶老先生說好了,許我自建一屋,租金照給就是了。」莊言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說道。

  江河驚訝不已,隨即問道:「你準備長住?」

  「怎麼?你不許?」莊言眉頭一皺,反問道。

  江河心虛地搖了搖頭,嘴上說道:「那干我什麼事?」心裡卻想著「不會又像個狗皮膏藥似的跟著我吧?」

  「得需幾日,這幾日你屋子就暫借我住下了,等我屋子建成了,也借你住幾日便是了。」

  江河趕緊擺手,說道:「別了,你且借去,不用還了。」

  「江小子,愣著幹什麼,趕快搭把手啊,怎的忍心看個姑娘這般勞作。快,快,完後洗洗吃飯。」婦人從屋裡走出來,笑著說道。

  江河心中納悶,陳大嫂這是……?昨日還兵戎相見,今日竟還心疼起她來了。果然,人心難測啊!江河這樣想著,手腳卻趕忙上前幫著搬起圓木……

  在大夥的幫助下,沒幾日,莊言的屋子便建好了。這幾日江河可是遭了罪,陶老先生的床本就不大,兩人同擠一床,夜裡翻個身都十分困難。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短短數日,這院裡就多出一間嶄新的屋子來。

  幾日的相處,大夥對莊言的印象都從最初的「臭脾氣」改變為「性格耿直」。她沒有彎彎腸子,做事直來直往,雖然有時脾氣急了些,但心地善良,大夥也都特別喜歡她。

  江河也是對莊言頗有改觀,發現她是外冷內熱,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起初江河說起莊言的來歷,大夥都是覺得不可思議。莊先生的女兒?和莊先生同住這麼久,從未聽說過她有女兒。就連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陶老先生也未曾聽說過莊先生女兒這事兒。

  不過大夥仔細端詳,都覺得她眉眼間和莊先生確實頗為相像。

  就這樣,原本四人的小院,現在成了五人。

  這日休沐,陽光明媚,天空湛藍如洗。江河陪著莊言在街上購置新房所需。一路上,人們有說有笑,熱鬧非凡。不少人都認得江河,遇上了便熱情地叫上一聲江先生,有的更是直接恭喜起江河,說是找了個漂亮娘子,讓人好生羨慕。

  起初,莊言的反應和那日一樣,柳眉倒豎,就要發作,但都被江河眼疾手快地按下。

  接連幾人都是如此後,江河才無奈地對她說道:「你看吧,我們年齡相仿,走在一起怎會不叫人誤會?難道給每個人都解釋一番不成?且讓他們誤會去吧,小鎮就這麼大點兒,久而久之大家自然就理清楚了。」

  莊言不以為然,但她不想因為自己讓江河難做,便依他所言了。

  來到東山的餛飩攤前,江河停下腳步,臉上洋溢著期待的笑容:「來碗餛飩?這東山大哥的手藝可是了不得,必須整上兩碗。」說完,也不等莊言答不答應,徑直往攤位上走去。

  「東山大哥,兩碗餛飩。」

  「好勒,江小先生且坐好,餛飩馬上來。咦,這位是?」

  東山一邊熟練地包著餛飩,一邊好奇地打量著莊言。鎮上生面孔不多,偶有外來人也是比較新奇的,更何況,這女子生得這般好看。

  「我鄰居,特的帶她來嘗嘗東山大哥的手藝。」

  「唉,這位姑娘,不是我吹,我這餛飩傳至我這代已是第……」

  東山剛要開始介紹,只見莊言一個白眼,他立馬識趣地閉嘴。江河見狀,忍不住抿嘴偷笑。

  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上桌,香氣撲鼻。江河說道:「想當初,我隨著師傅第一次來到這裡,吃了這碗餛飩,就瞬間讓我回味不已。夜裡做夢也是餛飩下酒,快哉,快哉!哈哈……」

  莊言輕輕舀起一勺餛飩,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隨後點了點頭:「確實不錯。」

  「那日和莊先生約定助教,也是在這裡,確是緣分不小。」江河感慨道,眼角不經意打量著莊言神情。說來也怪,她雖說自己是莊先生的女兒,但好似不願提及。江河心有疑惑,便想著試探一二。

  聽見江河提及莊淵,莊言果真眉眼微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隨後繼續低頭吃著餛飩,沒有說話。

  「謝謝你願意陪我出來。」

  「這算什麼事,要謝也是我謝你。莊先生幫過我不少,你既是他女兒,我謝你也等同謝他了。」

  「謝謝」莊言再次輕聲說道。

  「罷了,罷了,謝就謝吧,我收下就是了。」

  莊言不由得笑了一下。這一笑,仿佛春日的陽光穿透雲層,瞬間點亮了整個世界。江河看得入了迷,心中不禁感嘆,還真是好看吶。

  「你笑起來好看多了,今後多笑笑,我樂意看。」

  「誰給你看了。」莊言臉上微微一紅,嗔怪道。

  江河不由得大笑起來。一碗餛飩下肚,吃了個七八分飽,餘下的,自然是酒來湊唄!兩人坐在餛飩攤前,享受著這片刻的愜意時光,仿佛所有的煩惱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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