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開竅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除夕的夜,寒風凜冽,如刀割般划過臉頰,可小院裡卻沒人願意睡去。

  今夜守歲,是一年中辭舊迎新的重要時刻,承載著人們對來年的美好期許。

  陶老翁早前還信誓旦旦,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定能堅守到子時,可這會兒,他的眼皮已經開始止不住地打顫,腦袋也時不時地往下耷拉。為了驅趕困意,他趕忙拿起旱菸袋,「吧嗒吧嗒」地猛吸幾口。煙霧順著喉嚨直入肺腑,瞬間,他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精神又恢復了幾分,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堅定。

  小鎮的上空,不時亮起一兩朵彩色煙花,在漆黑的夜幕中絢麗綻放,如同盛開的奇幻之花。

  陳三炮一看到煙花,兩眼瞬間放光,那眼神就像孩子看到了夢寐以求的玩具。

  他嘴裡還不停念叨:「鎮上賣炮竹的老頭兒忒不識趣,我都低聲下氣求了他好幾次,讓他教教我這手藝,可他就是不願意,不然這會兒就該咱們在院子裡放煙花,讓大夥好好瞧瞧了……」

  婦人在一旁聽到他嘀嘀咕咕沒完沒了,隨即白了他兩眼,嗔怪道:「就你事兒多,人家獨門的技藝又為何非得教你不可?你就別瞎折騰了。」

  陳三炮被妻子這麼一瞪,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不敢再言語了。

  隨著子時的打更聲悠悠響起,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迴蕩,仿佛是新年的號角。

  剎那間,黝黑的天空中如被施了魔法一般,一朵朵絢麗的煙花接連綻放。五彩斑斕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小鎮,煙花綻放的「噼里啪啦」聲震耳欲聾,也驚醒了快要睡著的陶老翁。

  「火樹拂雲綻麗華,煙花遍地暖千家。」

  看著漫天的煙花,眾人都不禁看得如痴如醉。朵朵煙花,如花朵般層層綻放,將新年的夜空裝點得美輪美奐。在這絢爛的煙花下,新的一年,就這樣悄然到來了……

  次日一早,天還未完全亮透,院落里便已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大年初一,正是小鎮人們相互拜訪的日子,整個小鎮都沉浸在一片熱鬧祥和的氛圍中。然而,作為本地人的陶老翁,卻不是最受歡迎的人。

  三三兩兩的孩童,像一群歡快的小鳥,結伴而來。他們一個個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手中拿著自己精心準備的小禮物,紛紛向夫子送上新年祝福。

  「江先生,新年好,祝您在新的一年裡身體健康,學問越來越好!」孩子們清脆的聲音在小院裡迴蕩。

  一旁的陳三炮看著這一幕,眼中滿是羨慕之色。往年也是如此,只不過那時孩子們簇擁的對象是莊夫子,如今換成了這位年輕的江小夫子。

  江河一一笑著回應孩子們的祝福,耐心地與他們交談。可打發完所有孩童後,他已是有些頹意。應付小孩兒當真不是他的強項,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莊先生為何會選中自己來接替學塾夫子的位置?

  吃過寓意團圓的湯圓後,江河沒有絲毫耽擱,立刻開始收拾。他有條不紊地將各種祭祀用品一一歸置,香燭、紙錢,還有陳三炮精心製作的鞭炮,都被他仔細地打包進包袱。

  這些物品,在這特殊的日子裡,承載著對已故親人深深的思念與敬意。今日,除了是小鎮上人們相互拜訪的日子之外,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習俗——探訪已故的親人。這一習俗,如同無形的紐帶,連接著生者與逝者,讓人們在歲月的流轉中,始終銘記著先輩的音容笑貌,傳承著家族的情感與記憶。

  江河將包袱穩穩地背在肩上,便匆匆出了小鎮,向著五台山的方向趕去。

  一路上,他穿過那一片片廣袤的田間。田間的小路在晨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寧靜而質樸。不時地,可以看見小鎮上的人們,三三兩兩,或一家幾口,或鄰里相邀,結伴向著山上走去。

  他們手中無一例外,都拿著紙錢、蠟燭等祭祀用品。大人們神情莊重,默默地走著,仿佛在心中早已與已故的親人展開了對話;孩子們則在大人的身旁,好奇地張望著,雖然他們或許還不能完全理解這份沉重的情感,但也被這肅穆的氛圍所感染,安靜地跟著大人前行。

  江河加快了腳步,僅是數個時辰,五台山便在他的視野中逐漸清晰起來。

  山上的樹木依舊鬱鬱蔥蔥,即使在這新春之際,也不失生機。他知道,在那熟悉的地方,有他日夜思念的師傅。他懷揣著滿心的牽掛與懷念,急切地想要與他「相聚」,訴說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

  枯木觀菜園旁,老道士的墳墓煢煢孑立。墳前,江河神色凝重,有條不紊地將蠟燭一一擺放整齊,隨後,他輕輕劃亮火摺子,小心翼翼地點燃蠟燭。火苗在微風中搖曳,發出微弱而溫暖的光。


  緊接著,他把一沓沓紙錢置於墳前,再度點燃。瞬間,熾熱的火焰將紙錢吞噬,紙灰隨著熱氣裊裊升騰,在空中打著旋兒。火光印照著江河的臉龐,忽明忽暗間,他的神情愈發深沉。

  江河半跪在火堆旁,手中拿著一根樹枝,輕輕扒拉著火堆,讓紙錢能夠充分燃燒。

  與此同時,嘴裡念念有詞,聲音雖不大,卻飽含著深情:「師傅,徒兒很好,您無需掛念。您知道嗎?徒兒現在可都是夫子了,想來您若是瞧見了,也會覺得驕傲的吧……徒兒時常想起您的教誨,那些話語,孩子們也是愛聽的……」

  ……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色漸暗,暮靄如紗,緩緩籠罩了這片天地。墳前的紙錢早已燒得精光,只剩下些許灰燼在微風中偶爾翻動。

  然而,江河卻依舊跪坐在一旁,喋喋不休。從學塾里孩子們的趣事,到小鎮上的生活點滴,事無巨細,都一一訴說。此刻,好似師傅並未離去,就靜靜地坐在他的跟前,像平日一般,耐心傾聽著他的話語,偶爾還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們就這樣,在這寂靜的天地間,說說笑笑,好不快哉,仿佛回到了那些溫暖而美好的往昔歲月。

  回到臥房,床鋪、書架上已然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眼前的一切,皆是如此熟悉,熟悉到每一個角落都承載著他過往的回憶。面對空蕩的房間,江河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悵然,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揪住,酸澀之感蔓延開來。

  江河微微嘆了口氣,稍作打理。一切完畢,夜已深沉。然而,他卻並未入睡,而是轉身,步入大殿。點燃燭火,光影在牆壁上交錯,營造出莊嚴肅穆。他徑直走到蒲團前,輕輕撩起衣擺,緩緩坐下,雙腿盤起,雙手自然地放在膝蓋上,開始打坐誦經。

  以往,師傅每日夜裡都會打坐誦經,他說這是修心養性,讓人心靜。但對於江河而言,誦經卻是一件極為無趣的事。白日裡,當作師傅的課業,他只得照做,可到了夜裡,他實在提不起興致,更願意去做些自己感興趣的事。

  或是在月光下吟詩,或是在院子裡仰望星空。反正說什麼,誦經一事,都很是困難。然而此刻,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裡,他卻不由自主地秉持了師傅的習慣。

  江河輕輕翻開經書,那泛黃的紙張散發著淡淡的墨香,他的目光緩緩落在書頁上,開始輕聲誦讀。在這靜謐的大殿中,誦經聲悠悠迴蕩,仿佛時間也為這一份寧靜而停留……

  次日一早,江河並沒有過多停留,便回了小鎮。

  再次喚出靈童兒。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紅包,遞給靈童兒,便又準備去往葫蘆里修行。

  靈童兒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接過紅包,興奮地將其拆開,當看到裡面只有兩個銅板時,他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看向江河,嘟囔道:「還真是小氣。」

  「不要還我。」江河故意板著臉說道。

  「不要白不要。」

  靈童兒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將銅板塞進兜里,生怕江河反悔。

  隨後,江河又從懷裡拿出一袋子銀錢,丟給靈童兒,說道:「那是給你的,這是你扮我的酬勞。省著些花,這次我會耽擱較長一段時間,待學塾開學時再來喚我。」

  「好的,好的!」

  接過錢袋子的靈童兒,眼睛裡閃爍著光芒,哪裡還顧得上江河說些什麼,心思早就飄到了外邊的攤子上,想著買來各種好吃好玩的了。

  江河一臉嚴肅地叮囑道:「切記,切記,莫要再給我做出些匪夷所思的糊塗事來。」

  靈童兒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昨日不都交代過怎麼做了,你就放寬心吧,保證沒問題。」

  江河將信將疑,臨走時又是反覆叮囑了幾次,最後無奈地鑽入進葫蘆里。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江河這次信心倍增。他一進入葫蘆內,二話不說,直接盤膝而坐,進入吸納靈氣的狀態中。

  雖說成功的概率依舊很小,但比起上一次好了不知多少。隨著他緩緩調整呼吸,那絲絲靈氣像是受到了召喚,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時間緩緩流逝,太陽穴,人中穴,睛明穴,風池穴,膻中穴……一個個穴位被靈氣一一打開。每打開一個穴位,江河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利刃在他的經脈中穿梭。

  此刻的江河,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雙唇烏青得如同被寒霜打過,嘴角也滲出了絲絲鮮血。他的髮絲皆是一股一股地交織在一起,那是被汗水浸濕後又乾燥的結果,一縷縷貼在他蒼白的臉頰上。


  整個烏陀湖不斷有濃郁的靈氣如洪流般灌入江河體內。頭頂的桃木劍所散發的道韻也愈發濃烈,如一層柔和的光暈,將他包裹其中。

  隨著最後的關元穴開竅成功,頓時,所有的靈氣像是找到了宣洩口,瘋狂地湧向江河。周身的道韻也如同被捲入漩渦一般,跟著湧入江河體內。

  那一刻,江河只覺得身體像是被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撕裂一般。身上的皮肉仿佛被千萬把小刀一刀刀刮落,鑽心的疼痛讓他幾近崩潰。

  骨骼也在「吱吱」作響,每一根都好像有三兩處截然不同的力道在相互拉扯,仿佛要將他的骨架拆散。

  體內的臟器好似失去了控制,在肆意變動著位置,像是在躲避著這場「坍塌」。整個身體頓時亂作一團,仿佛陷入了一場滅頂之災。

  劇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他的意志,險些讓江河昏死過去。他只得憑藉著頑強的意志,死死支撐。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柔的微風襲來,仿佛是上天的憐憫,吹散了多餘的靈氣。

  江河緩緩睜開雙眼,只覺身體輕盈有力,從未有過的舒適感如春風般席捲全身。血色瞬間充滿臉頰,先前的煞白烏青頓時變得光澤紅潤,整個人煥發出一種全新的生機與活力。

  他驚訝地發現,遠處白鶴眼中的倒影竟是那樣清晰,仿佛近在咫尺;湖中魚兒游曳的身姿,每一個細微的擺動都仿佛在自己眼前放大呈現。

  閉上眼睛,腳下草叢裡,蟲子輕輕撥動小草的細微聲音,都能清晰地傳入耳中。陣陣花香也不像原來那般渾濁,而是變得格外清新,好似每一種花的獨特香味都能各自進入自己的鼻腔。

  江河感到不可思議,這種感覺如此奇妙,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

  「這就是修士嗎?」他不由地感嘆道,心中滿是驚喜。

  沒想到自己竟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開竅成功。他深知,這多虧得自己從小就修習吐納之術,經過多年的積累,對靈氣的掌握才能如此得心應手。

  正經三百六十二處穴位已全部開竅,自己終是踏入了修行之路,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修行者。

  葫蘆外,靈童兒此時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桌子上擺滿了各色小吃食,糕點精緻得如同藝術品,瓜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糖葫蘆紅得透亮,甘蔗清甜多汁,糖人栩栩如生,就連臭豆腐也散發著獨特的味道,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突然,靈童兒背後襲來一陣涼意,不禁讓他打了個冷顫。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胡吃海喝起來,直到江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這才顫顫巍巍地轉過身來。

  江河看著滿桌狼藉,氣氛略有些尷尬。靈童兒抹了抹嘴邊的殘渣,開口道:「要不吃點兒?」

  看著嘴邊還掛著糕點殘渣,模樣滑稽的「自己」,江河很是無奈,他在床檐坐下,問道:「可有露餡?」

  「這次絕對沒有,我都不怎麼與他們說話,吃飯時也只是小吃了三四小碗而已。他們絕對看不出什麼。」

  江河笑了,心中想著,什麼叫三四小碗而已?罷了,罷了,比起上次應該是有所進步的吧?

  靈童兒好奇地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該不會是想放棄了吧?」

  江河又笑了,笑容逐漸放肆起來,那是一種壓抑不住的喜悅。靈童兒見狀,以為江河腦子出了問題,迅速上前,一把捂住江河嘴巴,緊張地說道:「可別嚇唬我,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江河扒開靈童兒的手,隨後得意地說道:「我開竅了!哈哈……」

  靈童兒一時間竟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就成功了?他記得書上不是說,開竅少則需要半載光陰嗎?這才過了多久,這就成功了?

  靈童兒還在一旁吃驚不已,嘴巴張得大大的。江河也不去管他,之前在秘境裡,空間太過寬闊,不好施展神識,這會兒正巧試上一試。

  他集中精力,將神識往陶老翁屋內探了探。果然,屋內的一切清晰可見。陶老先生這會兒正坐在桌前,專心致志地研究棋局,手中棋子在棋盤上比劃著名,不愧是個老棋迷。

  緊接著,又忍不住往陳三炮屋裡探了去。頓時,江河羞得滿臉通紅,像被火燒了一般,迅速收回神識,口中不停念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一旁的靈童兒,看著江河這副模樣,雙手捂嘴偷笑,調侃道:「果真是開了『竅』。」

  江河目光如炬,白眼看向靈童兒。思緒卻全然沉浸在方才對神識的體驗之中。

  他心中暗自思忖,這神識之術,的確有著超乎尋常的妙用。在施展神識的瞬間,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清晰地呈現在腦海之中,無論是細微的動靜,還是隱蔽的角落,都無所遁形。就如同擁有了一雙能夠洞察萬物的天眼,這種感覺著實奇妙。

  然而,此道神通在展現其神奇之處的同時,對自身精力的消耗也是極為巨大的。方才,在收回神識的一剎那,他便清晰地感受到,大腦仿佛遭受了一記重擊,頓時一片眩暈。那種感覺,就像是整個人突然從雲端墜入了深淵,意識變得模糊不清,思維也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若是於人對陣之時,出現這樣的狀況,後果將不堪設想。想到這裡,江河不禁微微皺眉,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日後運用神識,務必要慎之又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