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嚮往之
冬去春來。近幾日，小鎮像是被春雨眷戀，雨水細如朦，連綿不斷，淅淅瀝瀝，如詩如畫。
江河看著雨中的孩子們，心中泛起一陣憐惜。學塾的孩子們多數依靠蓑衣斗笠來遮雨，不僅穿脫麻煩，遇上稍大些的雨，避雨效果也不盡人意。
江河便特意去集市上買來不少油紙，尋思著親手做些雨傘發放給孩子們，為他們在這春雨中撐起一片小天地。
靜謐的竹林，清脆的鳥鳴聲在耳邊迴蕩，與雨滴打在竹葉上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讓人覺得舒適。
竹林中，江河手持柴刀，動作嫻熟，「咵咵咵」的砍柴聲在竹林中此起彼伏。
不一會兒，他便捆好了大捆青竹。林中的小雨依舊淅淅瀝瀝，江河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砍柴刀，這模樣竟與當年逃難時無二。只是四周，再不似那般充斥著絕望與慘烈的景象，如今有的，只是一片祥和。
與此同時，溫馨的小院裡，陳大嫂正耐心地教著莊言裁剪著新買來的油紙。
婦人一邊比劃著名，一邊說道：「這傘面啊一定不能剪得太大，小孩子哪有什麼力氣？若是剪得大了，一陣風也得給他刮跑了去……」
莊言認真地聽著，十分專注，她點頭道：「好的，我明白了。」
莊言已經在院裡住下不短時間了，與大夥相處得都極為融洽。她雖不曾外出做工，卻似乎極為富足，好似有花不完的銀錢。
江河與她相處了一段時日後，二人關係愈發親近。雖不再像初次見面時那般「時時相隨」，但鎮上的人們總會不時看見他二人的身影，男才女貌，倒還真像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不過周圍街道的人，或多或少都知曉了這位剛來不久的莊姑娘，脾氣不太好，所以都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拿她隨意說笑了。
回到家中，江河便投入到緊張的制傘工作中。他細心地削骨制架，每一根傘骨都被他打磨得光滑平整；隨後小心翼翼地上紙，力求每一處都貼合完美；最後仔細地刷油，讓油紙更具防水性。
就這樣忙碌了一整晚，在燭光的陪伴下，他終於完成了全部雨傘的製作。此時，天色漸漸泛白，雨水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整個小鎮仿佛被一層輕柔的薄紗籠罩著，霧氣氤氳。若是站在遠處眺望此處，小鎮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別有一番風味。
莊言輕輕推門而出，清晨的涼風撲面而來，她一眼便瞧見江河，此刻的江河正忙著將做好的雨傘裝進背簍。她趕忙上前幫忙。
看著江河略顯疲憊的雙眼，莊言關切地問道：「你一夜未睡？」
江河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這算得了什麼，那日開竅時，大半月未曾入眠也是撐了過來。」
莊言小聲嘀咕著：「也對，修士早已辟穀絕眠，我擔心這個作甚？」
江河聽了這話，心中不免湧起一股暖意，仿佛這春日的雨都變得格外溫柔了。
清晨的學堂內，充滿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學童們各自拿到雨傘，雀躍不已。他們一個個小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向著江河和莊言恭敬地作揖行謝禮，清脆的聲音迴蕩在學堂：「謝過夫子，謝過莊姐姐。」
江河看著孩子們如此興奮，心中滿是欣慰，不枉費自己辛勤一番。
隨後，他轉頭對莊言謝道：「多謝你了，莊姑娘。」
莊言微微一愣，挑眉說道：「你自己做的，謝我做什麼？」
「若不是你和陳大嫂幫忙裁紙，怕是還得等上一兩天。總之，真的很感謝。」
莊言嘴角微微上揚，俏皮地說道：「罷了，回頭請我吃餛飩就是了。」
江河連忙點頭：「好，好，當然沒問題。」
這場纏綿的春雨終於漸漸停歇，陽光透過雲層，灑下斑駁的光影。青木鎮被兩座山溫柔地夾攜著。
一邊名為馬鞍山，因其山頂的兩個尖峰一高一低，遠遠望去，恰似一匹靜臥的馬鞍而得名。山上遍布著鬱鬱蔥蔥的松木，四季常青，為小鎮勾勒出一道堅毅的輪廓。
另一座名為桃子山，顧名思義，滿山遍野的桃樹矗立山腰。這個季節，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從小鎮遠遠望去，那滿滿的桃色如詩如畫，壯觀秀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真好看！江河，我們去賞花吧！」莊言眼中閃爍著期待，興奮地詢問江河。
江河欣然回應：「好啊，正巧打些花瓣。桃花釀，只在書上看過，還不曾嘗試過呢。」
莊言有些詫異：「當真？鎮上不都可以買到的嗎？」
江河撓了撓頭，憨笑著說：「這倒是不曾留意。」
看著江河的傻樣，莊言不禁覺得好笑。
隨後，她迫不及待地走出小院，催促道：「江河，你快點。」
「來了，來了。」江河趕忙提上竹籃，快步跟了上去。
五台山沒有桃樹，江河以往下山也從未趕上過桃花盛開的時節。
當他置身在這漫山遍野的粉紅花海里時，只覺得如夢如幻，仿佛踏入了一個世外桃源。他不禁感嘆：「真好看！」
莊言輕輕點頭，目光中帶著一絲追憶：「是啊，怪不得他捨不得離開呢？」
「莊姑娘是說莊先生嗎？」江河好奇地問道。莊言則陷入了思索，片刻後，神色有些複雜地開口道：「不提他了，難得出來走走，可別壞了好心情。」
江河有些不解，難道他們父女之間有著什麼間隙？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還是趕緊打些桃花要緊。
桃林里，莊言小心翼翼地摘著花瓣，每一片都像是她珍視的寶物。反觀江河，十分粗狂，手握桃枝向下一拉，手中頓時一大把桃花。
莊言見狀，連忙制止：「你這樣可不行，你看，都稀了，這如何做得了桃花糕？」
江河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我這不是尋思著能快些嗎？」
說罷，他丟掉手裡稀碎的桃花，學著莊言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採摘花瓣。
不一會兒功夫，江河的竹籃就裝得滿滿當當。他叼著草葉，哼著小曲，仿佛已經看到了美味的桃花釀，滿心歡喜地準備回家釀酒去了！身後的莊言看著他那副模樣，不禁抿嘴而笑。置身在這風景如畫的景色里，似乎兩人心情都十分暢快。
行至一塊爛田處，三五個放牛娃正聚在一起玩骰子。說是放牛娃，二十來歲的年齡竟是比江河都要大上幾歲。
這幾個傢伙江河知道，是鎮上出了名的不學無術的爛胚子。他們懶惰成性，大好的年紀卻不願找個正經活計，整日裡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家中長輩拿他們沒轍，只得安排個放牛的活計，好歹能打發打發時間。
每天的這個時候，哥兒幾個總是聚在一起玩骰子，混日子。見遠處田埂上走來的兩人，幾人對視一眼，露出耐人尋味的不屑之色。
「喲！這不是咱鎮上的江小夫子嗎？怎的？終於捨得將你那漂亮小媳婦帶出門來，給哥幾個開開眼了。」
其中一個傢伙陰陽怪氣地說道。另一個瘦高個也跟著起鬨：「我說江先生這也忒不地道了，同是一地鄉親父老，出門在外也算得是老鄉了，這種美事卻只曉得獨享，所謂有福同享，江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說完還不忘伸伸脖子，挑釁地看著江河。一旁的莊言本就性子急，聽了這話，氣得臉色發青，柳眉倒豎，就要上前教訓這幾個無賴。卻被江河一把拉住，他輕聲安慰：「你且看著，讓我來。」
江河將竹籃遞給莊言，然後不緊不慢地挽起衣袖，跳下田坎，一步一步地向那幾個拉完屎忘記擦屁股的傢伙走去。
「喲！怎麼？還想動手不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幾人見狀，站起身來，搖頭晃腦，一臉囂張，完全沒把江河放在眼裡。
霎時間，田野里慘叫聲四起。江河作為修士，收拾幾個鄉野村夫，結果自然是毫無懸念。
田間，一群人像豬頭一樣，這會兒正齊刷刷地趴在地上，嘴裡求饒聲不斷。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平日裡看起來文縐縐的學塾夫子，竟是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
江河撿起一旁的牛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照著他們的屁股就抽了上去，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們的屁股血肉模糊才停下手來。想來沒個十天半個月，這幾個傢伙是下不得床來噁心人了。
這是自打江河離開桃源縣來第一次動手，心中只覺得無比舒坦，仿佛積壓已久的悶氣都隨著這一頓教訓發泄了出去。
「是不是下手重了些？」
莊言看著爛田裡一個個倒地不起的傢伙，心中竟是有些不忍，覺得他們挺可憐的，倒不如一刀殺了了事。
江河此時若是知曉莊言心中所想，定是會被驚掉下巴。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我覺得正好，早該收拾了。」
今日江河心情大好，之前他也曾被這幾個傢伙挑釁過。不過江河一向心胸寬廣，不與他們計較。但這一次，他們竟敢對莊姑娘出言不遜，觸及他的底線，也算是出了心中這口惡氣。
回到院子，江河迫不及待地翻閱典籍，一心想著快點釀製出美味的桃花釀來。
這桃花糕可以不吃，但這桃花釀，他可是饞得不行。然而，翻遍了家中所有典籍，終是沒有找到相關的釀酒方法。好在這時，陳大嫂笑著說她會做，這可把江河高興壞了。
他連忙道謝，說著還不忘遞上裝滿桃花瓣的竹籃。莊言在一旁提醒：「可別忘記做些桃花糕。」
江河笑著回應：「好勒。」心裡頭卻想著，這莊姑娘看起來落落大方，沒成想還是個十足的好吃嘴呢。
次日，明媚的陽光輕柔地灑落在小院之中。莊言與陶老翁正坐在院子裡，一邊悠然自得地吃著桃花糕，一邊下著棋。那桃花糕色澤粉嫩，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入口即化，讓人回味無窮。棋盤上，棋子交錯縱橫，局勢正膠著。
就在這時，門外來了個老婦人。她身形略顯佝僂，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手中提著一個小竹籃，用布緊蓋，不知裝著些什麼。她正抬起手，準備敲門，恰好又有兩人匆匆趕來，一老一少，氣勢洶洶，腳步急促，仿佛帶著滿腔的怒火。
三人進院後，表明是來找江河的。可江河這會兒還在學塾授課，自然不在家中。
莊言心中一緊，瞧見那兩人氣勢洶洶的模樣，又聯想到昨日教訓了幾個無賴，本以為他們是來找麻煩的，心中暗暗警惕起來。
然而，事情卻出乎她的意料。只見那老婦人滿臉感激，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花，緩緩而談，莊言聽了個大概才反應過來，原是道謝來的。
老婦人娓娓道來，說是昨日家中小輩被江先生教訓後，竟如醍醐灌頂般幡然醒悟。平日裡遊手好閒的小子，昨晚回家後，信誓旦旦地說等傷好了就去找活干，立志要改過自新。這可把老婦人激動得整夜沒睡著覺，天剛蒙蒙亮，她便親自前來感謝江先生。
老婦人話音未落，說話間又來個老漢，他步伐匆匆，神情激動，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
聽到老婦人這般言語，他也大聲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家那小兔崽子也是這般說的，真是謝謝江先生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這點雞蛋定要替江先生收下。」
說罷，他雙手遞出手中裝滿雞蛋的籃子，那籃子裡的雞蛋擺放得整整齊齊，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微微的光澤。莊言驚訝地接過雞蛋，心中滿是不可思議，沒想到昨日的一場教訓，竟帶來如此意想不到的結果。
另外兩人，本是氣勢洶洶地來討要說法的，見此場景，頓時愣在原地，臉上的怒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尷尬。他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也是來謝江河的？」
「是的，是的。實在抱歉，出門急，忘了準備謝禮，還望姑娘多擔待……呃……多擔待。」
兩人結結巴巴地說完，便灰溜溜地轉身離去了。獨留莊言呆呆站在原地，看著手中雞蛋不知所措，嘴裡喃喃自語：「呃……這也行？」
陶老翁在一旁，同樣一臉不解，忍不住笑道：「嘿，看來昨兒個，你倆行俠仗義去了。」
晌午時分，江河結束了學塾的授課，邁著步伐回到家中。莊言迫不及待地將上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江河聽聞此事後，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心想，看來這頓打，沒白揍。這不，換來了一籃子雞蛋，還真是挺划算的。
本就不大的小鎮，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開。一時間，江先生教訓地痞流氓，卻意外讓他們浪子回頭的事，成了大家口中的熱門話題。不少人對這個平日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學塾小夫子刮目相看，心中對他皆是多了幾分敬佩。
倒是學塾里的學子們，聽聞自家夫子功夫了得後，非但沒有絲毫懼怕，反而一個個眼中閃爍著欽慕。在小鎮的小孩兒堆里，竟也突然盛行起一股「武林大俠」的熱潮來。
孩子們紛紛模仿著想像中的大俠模樣，腰間別著自製的木劍，在大街小巷裡跑來跑去，嘴裡喊著自創的招式，仿佛自己就是行俠仗義的大俠。
江河獨自站在街道上，周圍熙熙攘攘，偶爾傳來吆喝聲，孩童打鬧聲。他回想起下五台山後的種種經歷，莊先生的諄諄教誨，莊姑娘的陪伴，以及這短短半載光陰里所經歷的每一件事，都如同一幅幅生動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不斷浮現。這些經歷，是那麼的精彩，讓他的生活不再平淡如水。
人生如畫，即使是那日被教訓的傢伙們，也終將成為自己人生畫卷中一筆濃重的線條。他們的出現，雖然帶來了一時的紛爭，但也讓江河對生活有了更深的感悟。
「站住惡賊，我乃江湖第一大俠，你且束手就擒吧！哈哈哈……」
看著街道上你追我趕的孩童們，江河平靜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
江湖是什麼？是豪情萬丈？是快意恩仇？還是逍遙自在？外面的世界就是江湖嗎？那又是什麼樣子呢？像桃源縣那樣嗎？修士的世界又是什麼樣子呢？江河不知道，從前他從未渴望過五台山之外的地方，覺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日子也是極好的。
但此刻，經歷了小鎮的人情冷暖後，他心中竟對外界的大千世界生出了一絲嚮往。
或許此刻，他才是真正遵從了本心，而不僅僅是遵循師傅的臨終之言。他渴望去探索未知的世界，去經歷更多的故事，去書寫屬於自己的精彩一生。
江河看著雨中的孩子們，心中泛起一陣憐惜。學塾的孩子們多數依靠蓑衣斗笠來遮雨，不僅穿脫麻煩，遇上稍大些的雨，避雨效果也不盡人意。
江河便特意去集市上買來不少油紙，尋思著親手做些雨傘發放給孩子們，為他們在這春雨中撐起一片小天地。
靜謐的竹林，清脆的鳥鳴聲在耳邊迴蕩，與雨滴打在竹葉上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讓人覺得舒適。
竹林中，江河手持柴刀，動作嫻熟，「咵咵咵」的砍柴聲在竹林中此起彼伏。
不一會兒，他便捆好了大捆青竹。林中的小雨依舊淅淅瀝瀝，江河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砍柴刀，這模樣竟與當年逃難時無二。只是四周，再不似那般充斥著絕望與慘烈的景象，如今有的，只是一片祥和。
與此同時，溫馨的小院裡，陳大嫂正耐心地教著莊言裁剪著新買來的油紙。
婦人一邊比劃著名，一邊說道：「這傘面啊一定不能剪得太大，小孩子哪有什麼力氣？若是剪得大了，一陣風也得給他刮跑了去……」
莊言認真地聽著，十分專注，她點頭道：「好的，我明白了。」
莊言已經在院裡住下不短時間了，與大夥相處得都極為融洽。她雖不曾外出做工，卻似乎極為富足，好似有花不完的銀錢。
江河與她相處了一段時日後，二人關係愈發親近。雖不再像初次見面時那般「時時相隨」，但鎮上的人們總會不時看見他二人的身影，男才女貌，倒還真像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不過周圍街道的人，或多或少都知曉了這位剛來不久的莊姑娘，脾氣不太好，所以都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拿她隨意說笑了。
回到家中，江河便投入到緊張的制傘工作中。他細心地削骨制架，每一根傘骨都被他打磨得光滑平整；隨後小心翼翼地上紙，力求每一處都貼合完美；最後仔細地刷油，讓油紙更具防水性。
就這樣忙碌了一整晚，在燭光的陪伴下，他終於完成了全部雨傘的製作。此時，天色漸漸泛白，雨水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整個小鎮仿佛被一層輕柔的薄紗籠罩著，霧氣氤氳。若是站在遠處眺望此處，小鎮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別有一番風味。
莊言輕輕推門而出，清晨的涼風撲面而來，她一眼便瞧見江河，此刻的江河正忙著將做好的雨傘裝進背簍。她趕忙上前幫忙。
看著江河略顯疲憊的雙眼，莊言關切地問道：「你一夜未睡？」
江河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這算得了什麼，那日開竅時，大半月未曾入眠也是撐了過來。」
莊言小聲嘀咕著：「也對，修士早已辟穀絕眠，我擔心這個作甚？」
江河聽了這話，心中不免湧起一股暖意，仿佛這春日的雨都變得格外溫柔了。
清晨的學堂內，充滿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學童們各自拿到雨傘，雀躍不已。他們一個個小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向著江河和莊言恭敬地作揖行謝禮，清脆的聲音迴蕩在學堂：「謝過夫子，謝過莊姐姐。」
江河看著孩子們如此興奮，心中滿是欣慰，不枉費自己辛勤一番。
隨後，他轉頭對莊言謝道：「多謝你了，莊姑娘。」
莊言微微一愣，挑眉說道：「你自己做的，謝我做什麼？」
「若不是你和陳大嫂幫忙裁紙，怕是還得等上一兩天。總之，真的很感謝。」
莊言嘴角微微上揚，俏皮地說道：「罷了，回頭請我吃餛飩就是了。」
江河連忙點頭：「好，好，當然沒問題。」
這場纏綿的春雨終於漸漸停歇，陽光透過雲層，灑下斑駁的光影。青木鎮被兩座山溫柔地夾攜著。
一邊名為馬鞍山，因其山頂的兩個尖峰一高一低，遠遠望去，恰似一匹靜臥的馬鞍而得名。山上遍布著鬱鬱蔥蔥的松木，四季常青，為小鎮勾勒出一道堅毅的輪廓。
另一座名為桃子山，顧名思義，滿山遍野的桃樹矗立山腰。這個季節，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從小鎮遠遠望去，那滿滿的桃色如詩如畫，壯觀秀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真好看！江河，我們去賞花吧！」莊言眼中閃爍著期待，興奮地詢問江河。
江河欣然回應：「好啊，正巧打些花瓣。桃花釀，只在書上看過，還不曾嘗試過呢。」
莊言有些詫異：「當真？鎮上不都可以買到的嗎？」
江河撓了撓頭，憨笑著說：「這倒是不曾留意。」
看著江河的傻樣，莊言不禁覺得好笑。
隨後，她迫不及待地走出小院，催促道：「江河，你快點。」
「來了，來了。」江河趕忙提上竹籃，快步跟了上去。
五台山沒有桃樹，江河以往下山也從未趕上過桃花盛開的時節。
當他置身在這漫山遍野的粉紅花海里時，只覺得如夢如幻，仿佛踏入了一個世外桃源。他不禁感嘆：「真好看！」
莊言輕輕點頭，目光中帶著一絲追憶：「是啊，怪不得他捨不得離開呢？」
「莊姑娘是說莊先生嗎？」江河好奇地問道。莊言則陷入了思索，片刻後，神色有些複雜地開口道：「不提他了，難得出來走走，可別壞了好心情。」
江河有些不解，難道他們父女之間有著什麼間隙？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還是趕緊打些桃花要緊。
桃林里，莊言小心翼翼地摘著花瓣，每一片都像是她珍視的寶物。反觀江河，十分粗狂，手握桃枝向下一拉，手中頓時一大把桃花。
莊言見狀，連忙制止：「你這樣可不行，你看，都稀了，這如何做得了桃花糕？」
江河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我這不是尋思著能快些嗎？」
說罷，他丟掉手裡稀碎的桃花，學著莊言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採摘花瓣。
不一會兒功夫，江河的竹籃就裝得滿滿當當。他叼著草葉，哼著小曲，仿佛已經看到了美味的桃花釀，滿心歡喜地準備回家釀酒去了！身後的莊言看著他那副模樣，不禁抿嘴而笑。置身在這風景如畫的景色里，似乎兩人心情都十分暢快。
行至一塊爛田處，三五個放牛娃正聚在一起玩骰子。說是放牛娃，二十來歲的年齡竟是比江河都要大上幾歲。
這幾個傢伙江河知道，是鎮上出了名的不學無術的爛胚子。他們懶惰成性，大好的年紀卻不願找個正經活計，整日裡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家中長輩拿他們沒轍，只得安排個放牛的活計，好歹能打發打發時間。
每天的這個時候，哥兒幾個總是聚在一起玩骰子，混日子。見遠處田埂上走來的兩人，幾人對視一眼，露出耐人尋味的不屑之色。
「喲！這不是咱鎮上的江小夫子嗎？怎的？終於捨得將你那漂亮小媳婦帶出門來，給哥幾個開開眼了。」
其中一個傢伙陰陽怪氣地說道。另一個瘦高個也跟著起鬨：「我說江先生這也忒不地道了，同是一地鄉親父老，出門在外也算得是老鄉了，這種美事卻只曉得獨享，所謂有福同享，江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說完還不忘伸伸脖子，挑釁地看著江河。一旁的莊言本就性子急，聽了這話，氣得臉色發青，柳眉倒豎，就要上前教訓這幾個無賴。卻被江河一把拉住，他輕聲安慰：「你且看著，讓我來。」
江河將竹籃遞給莊言，然後不緊不慢地挽起衣袖，跳下田坎，一步一步地向那幾個拉完屎忘記擦屁股的傢伙走去。
「喲！怎麼？還想動手不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幾人見狀，站起身來，搖頭晃腦，一臉囂張，完全沒把江河放在眼裡。
霎時間，田野里慘叫聲四起。江河作為修士，收拾幾個鄉野村夫，結果自然是毫無懸念。
田間，一群人像豬頭一樣，這會兒正齊刷刷地趴在地上，嘴裡求饒聲不斷。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平日裡看起來文縐縐的學塾夫子，竟是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
江河撿起一旁的牛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照著他們的屁股就抽了上去，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們的屁股血肉模糊才停下手來。想來沒個十天半個月，這幾個傢伙是下不得床來噁心人了。
這是自打江河離開桃源縣來第一次動手，心中只覺得無比舒坦，仿佛積壓已久的悶氣都隨著這一頓教訓發泄了出去。
「是不是下手重了些？」
莊言看著爛田裡一個個倒地不起的傢伙，心中竟是有些不忍，覺得他們挺可憐的，倒不如一刀殺了了事。
江河此時若是知曉莊言心中所想，定是會被驚掉下巴。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我覺得正好，早該收拾了。」
今日江河心情大好，之前他也曾被這幾個傢伙挑釁過。不過江河一向心胸寬廣，不與他們計較。但這一次，他們竟敢對莊姑娘出言不遜，觸及他的底線，也算是出了心中這口惡氣。
回到院子，江河迫不及待地翻閱典籍，一心想著快點釀製出美味的桃花釀來。
這桃花糕可以不吃，但這桃花釀，他可是饞得不行。然而，翻遍了家中所有典籍，終是沒有找到相關的釀酒方法。好在這時，陳大嫂笑著說她會做，這可把江河高興壞了。
他連忙道謝，說著還不忘遞上裝滿桃花瓣的竹籃。莊言在一旁提醒：「可別忘記做些桃花糕。」
江河笑著回應：「好勒。」心裡頭卻想著，這莊姑娘看起來落落大方，沒成想還是個十足的好吃嘴呢。
次日，明媚的陽光輕柔地灑落在小院之中。莊言與陶老翁正坐在院子裡，一邊悠然自得地吃著桃花糕，一邊下著棋。那桃花糕色澤粉嫩，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入口即化，讓人回味無窮。棋盤上，棋子交錯縱橫，局勢正膠著。
就在這時，門外來了個老婦人。她身形略顯佝僂，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手中提著一個小竹籃，用布緊蓋，不知裝著些什麼。她正抬起手，準備敲門，恰好又有兩人匆匆趕來，一老一少，氣勢洶洶，腳步急促，仿佛帶著滿腔的怒火。
三人進院後，表明是來找江河的。可江河這會兒還在學塾授課，自然不在家中。
莊言心中一緊，瞧見那兩人氣勢洶洶的模樣，又聯想到昨日教訓了幾個無賴，本以為他們是來找麻煩的，心中暗暗警惕起來。
然而，事情卻出乎她的意料。只見那老婦人滿臉感激，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花，緩緩而談，莊言聽了個大概才反應過來，原是道謝來的。
老婦人娓娓道來，說是昨日家中小輩被江先生教訓後，竟如醍醐灌頂般幡然醒悟。平日裡遊手好閒的小子，昨晚回家後，信誓旦旦地說等傷好了就去找活干，立志要改過自新。這可把老婦人激動得整夜沒睡著覺，天剛蒙蒙亮，她便親自前來感謝江先生。
老婦人話音未落，說話間又來個老漢，他步伐匆匆，神情激動，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
聽到老婦人這般言語，他也大聲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家那小兔崽子也是這般說的，真是謝謝江先生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這點雞蛋定要替江先生收下。」
說罷，他雙手遞出手中裝滿雞蛋的籃子，那籃子裡的雞蛋擺放得整整齊齊，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微微的光澤。莊言驚訝地接過雞蛋，心中滿是不可思議，沒想到昨日的一場教訓，竟帶來如此意想不到的結果。
另外兩人，本是氣勢洶洶地來討要說法的，見此場景，頓時愣在原地，臉上的怒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尷尬。他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也是來謝江河的？」
「是的，是的。實在抱歉，出門急，忘了準備謝禮，還望姑娘多擔待……呃……多擔待。」
兩人結結巴巴地說完，便灰溜溜地轉身離去了。獨留莊言呆呆站在原地，看著手中雞蛋不知所措，嘴裡喃喃自語：「呃……這也行？」
陶老翁在一旁，同樣一臉不解，忍不住笑道：「嘿，看來昨兒個，你倆行俠仗義去了。」
晌午時分，江河結束了學塾的授課，邁著步伐回到家中。莊言迫不及待地將上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江河聽聞此事後，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心想，看來這頓打，沒白揍。這不，換來了一籃子雞蛋，還真是挺划算的。
本就不大的小鎮，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開。一時間，江先生教訓地痞流氓，卻意外讓他們浪子回頭的事，成了大家口中的熱門話題。不少人對這個平日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學塾小夫子刮目相看，心中對他皆是多了幾分敬佩。
倒是學塾里的學子們，聽聞自家夫子功夫了得後，非但沒有絲毫懼怕，反而一個個眼中閃爍著欽慕。在小鎮的小孩兒堆里，竟也突然盛行起一股「武林大俠」的熱潮來。
孩子們紛紛模仿著想像中的大俠模樣，腰間別著自製的木劍，在大街小巷裡跑來跑去，嘴裡喊著自創的招式，仿佛自己就是行俠仗義的大俠。
江河獨自站在街道上，周圍熙熙攘攘，偶爾傳來吆喝聲，孩童打鬧聲。他回想起下五台山後的種種經歷，莊先生的諄諄教誨，莊姑娘的陪伴，以及這短短半載光陰里所經歷的每一件事，都如同一幅幅生動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不斷浮現。這些經歷，是那麼的精彩，讓他的生活不再平淡如水。
人生如畫，即使是那日被教訓的傢伙們，也終將成為自己人生畫卷中一筆濃重的線條。他們的出現，雖然帶來了一時的紛爭，但也讓江河對生活有了更深的感悟。
「站住惡賊，我乃江湖第一大俠，你且束手就擒吧！哈哈哈……」
看著街道上你追我趕的孩童們，江河平靜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
江湖是什麼？是豪情萬丈？是快意恩仇？還是逍遙自在？外面的世界就是江湖嗎？那又是什麼樣子呢？像桃源縣那樣嗎？修士的世界又是什麼樣子呢？江河不知道，從前他從未渴望過五台山之外的地方，覺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日子也是極好的。
但此刻，經歷了小鎮的人情冷暖後，他心中竟對外界的大千世界生出了一絲嚮往。
或許此刻，他才是真正遵從了本心，而不僅僅是遵循師傅的臨終之言。他渴望去探索未知的世界，去經歷更多的故事，去書寫屬於自己的精彩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