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似夢一場
雨越下越小，山中籠罩一片霧蒙。
小叫花子已經好些天沒有見著個人影了。起初，偶爾還能看到橫陳路邊的屍體，可如今統統消失不見。
這詭異的寂靜，讓小叫花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擔憂，他皺著眉頭，暗自思忖：「難道我走錯路了？」
腳下的道路愈發難行，原本還算開闊的路面，此刻逐漸變窄。艱難前行，直到他猛地驚覺，前路狹窄得已經容不下板車通行，這才不得不停下腳步認真思考。
他撓了撓頭，努力回憶一路走來的情形，自己分明沒有走錯才是，從出發到這裡，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啊。
可現在，前面的人都去了何處呢？要是他們棄了板車徒步而行，那這些板車又到哪裡去了呢？小叫花子清楚地記得，路上所見到的被遺棄的板車，數量可遠遠不夠出發時的規模。
「真是奇了怪哉！」小叫花子嘟囔著，心中的疑惑如亂麻般糾結。難道是自己一路上太過疏忽，遺漏了岔路不成？可再怎麼回想，也實在想不出有這樣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躊躇不定。山林里靜謐得可怕。但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他自我安慰著：「既然有路，那定然是能通向有人的地方的，興許這還是條近道呢？」可儘管如此，他的內心終究還是有些慌亂，腳步不自覺地加快，手中緊緊握著簡陋的行囊，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小叫花子滿心憂慮，只顧著埋頭匆匆往前趕路，仿佛只要不停下腳步，就能驅散內心的不安。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那林間忽遠忽近、清脆悅耳的聲聲鳥啼，傳入耳中。
「這是？」
他不禁喃喃自語，多久沒有聽見這般充滿生機的鳥叫聲了？記憶里，似乎自從那場可怕的變故之後，耳邊充斥的只有死寂與哀號。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只見天空中雨絲似有若無，好像停了，又好像沒停，整個世界都被這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雨幕所籠罩，透著一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就在他沉浸在這奇異氛圍之時，突然間，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四周原本斷裂的樹木，像是被一股無形的神秘力量牽引，竟然悉數開始朝著主幹飛回。
剎那間，周圍滿是淅淅瀝瀝的聲音，那是樹枝摩擦、碰撞的聲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股神秘力量下被重新拼湊。
小叫花子瞪大了雙眼，那模樣簡直像兩個銅鈴，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嘴巴張得老大。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
緊接著，又是一陣恍惚，他只覺得頭暈目眩。等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徹底驚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湛藍如寶石般的天空，潔白如雪的片片白雲悠悠飄蕩，仿佛觸手可及。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廣袤草地，那翠綠的顏色仿佛能流淌出來，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草地上盛開著五顏六色的鮮花，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它們爭奇鬥豔，散發出陣陣醉人的芬芳。
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仿佛在演繹著一場盛大的樂章。遠處，成群的牛羊悠閒地吃著草，時不時發出幾聲哞哞、咩咩的叫聲。
當然，草地上也少不了那些突兀的牛糞，「啪嘰」一聲，小叫花子一個踉蹌，腳底一軟，直接將一坨牛糞踩了個稀碎，那股子臭味瞬間瀰漫開來。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可一轉身，卻發現來時那片殘破不堪的森林，不知何時已然變成了一片澄澈的湖泊。
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清晰地映照著藍天白雲，水天相接之處，一時間竟讓人分不出哪裡是天，哪裡是地。
一群優雅的白鶴從湖面輕盈地掠過，它們舒展著修長的翅膀，發出的鶴聲悠遠綿長，仿佛穿越了時空，迴蕩在這廣袤的天地之間。
眼前的一切，美得如同仙境一般，讓小叫花子仿佛置身於一個世外桃源，完全忘記了剛剛的狼狽與之前的種種恐懼。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直把小叫花子驚得呆立當場，腦袋裡一片空白，完全摸不著頭腦。
他滿心狐疑，不由自主地琢磨起來：自己莫不是已經死了？
可再仔細感受，卻發現身上沒有絲毫死去的跡象。腳底那坨牛糞傳來的餘熱還在，那軟軟地覆蓋在腳背上的觸感，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實，全然不像二娃哥說過的飄飄然的感覺。
他滿心糾結，實在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慌亂之中，他急忙伸手取下腰間掛著的酒葫蘆。盯著那酒葫蘆，他猶豫了好一會兒，內心天人交戰。最終，他一咬牙，猛灌了一大口酒。
「咳咳咳……」
熟悉的辛辣刺激感瞬間襲來，嗆得他眼淚直流，咳嗽個不停。如此真實的辛辣感，讓他有些相信眼前的一切或許是真的。可這景象轉變也太過匪夷所思，仿佛天方夜譚，一時間，小叫花子只覺得真假難辨，腦袋裡亂成了一團麻。
突然，想起城裡大人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他心想，或許這句話正適合當下這莫名其妙的狀況。
更何況，眼前這般如詩如畫的仙境，別人想來還來不了呢！能身處此地，說不定還是自己的福分呢。就當是自己死了吧……
想到這裡，小叫花子心裡頓時舒坦了許多，原本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雀躍，仿佛剛剛所有的煩惱都被這仙境的魅力一掃而空。
許是酒起了作用，困意如同潮水一般，漸漸向他襲來。小叫花子打了個哈欠，感覺眼皮越來越沉。
他也不再多想，慢悠悠地解下身上的蓑衣，順手拿起斗笠蓋在臉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往草地上一躺，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呼呼的大睡聲，仿佛這如夢似幻的世界，已然成了他最安心的夢鄉。
——
清澈見底的河流，宛如一條靈動的絲帶，在林間蜿蜒而過。河水潺潺流淌，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河邊，是一片寬闊而平坦的石灘，石灘上布滿了圓潤的石頭，它們在歲月的長河中，被河水不知疲倦地沖刷著，變得光滑油亮，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河流的兩岸，青山巍峨相對，連綿起伏。山上樹木鬱鬱蔥蔥，枝繁葉茂。山林間霧氣繚繞，如輕紗般縹緲，如夢如幻，為整個山林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氣息。
陽光透過樹葉層層疊疊的縫隙，斑駁地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形成一片片閃爍的光影。
偶有幾條調皮的魚兒，在水中歡快地穿梭嬉戲，它們時而躍出水面，時而潛入水底，泛起一圈圈美麗的漣漪。與此同時，鳥兒的聲聲啼鳴在山林間此起彼伏，清脆婉轉。
石灘上，小叫花子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眼神中還帶著濃濃的睡意。他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還未從剛才的美夢中完全清醒過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漸意識到，自己所在之地，完全陌生。
「你醒了。」
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嚇得小叫花子連連後退。他瞪大了眼睛，慌亂地環顧四周，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之前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可那夢境又是如此真實，真實到他仿佛還能感受到那草地上柔軟的觸感，聞到那鮮花的芬芳。
「林子裡濕氣重，在這兒睡覺可討不了好。」
小叫花子這才注意到說話之人，是個老道。
老道身著一身寬鬆的素衣，隨著微風輕輕飄動，仿佛自帶幾分仙氣。他手持浮塵，身形瘦高瘦高的，面容清癯，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邃的痕跡，卻也賦予了他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頭上束著道髻，一縷縷灰白色的長須垂在胸前，兩道短眉不濃不淡，卻透著一股別樣的神韻。
「你既醒來我便離去了，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可不敢再到荒郊野嶺來，山上常有野獸出沒，還是小心為妙。」
說罷，老道便緩緩轉身，寬大的衣袖隨風揚起。
見狀，小叫花子急忙回過神來，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焦急。他顧不上屁股下堅硬的石頭，一骨碌爬起來，大聲喊道：「老先生等等，請問老先生，此地離懷攏縣有多遠？」
「懷攏縣？」老道微微皺起眉頭，陷入了思索。片刻之後，他緩緩道：「從未聽說。距離這五台山百里外，只有一個叫青木的小鎮，除此之外，方圓萬里再無一處城鎮。」
說完，老道猶豫了一會兒，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獨留此處的小叫花子只覺得一頭霧水，本就摸不著頭腦的他，顯得更加木楞。
難不成自己做了很長一個夢，長到桃源縣發生的災難也是假的？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虛幻？
不對不對，他低頭看向自己身旁，蓑衣斗笠都還在。他急忙伸手打開包袱，未吃完的饢餅、土豆、火石都還好好地放在裡面，撿來的酒葫蘆也完好無損。
再看看自己草鞋上那乾裂的牛糞，那刺鼻的味道仿佛還隱隱傳來。望著草鞋，小叫花子不禁打破猜想。不僅桃源縣的災難是真，就連那宛若仙境的地方都並非夢境。
可此刻又是怎麼回事兒呢？接二連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讓他的腦袋快要炸裂，卻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過了許久，方才離開的老道又折返回來。他看到小叫花子還呆呆地坐在原地，一臉茫然無措。老道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憫，於是出聲詢問：「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怎會獨自在此？」
聞聲，小叫花子抬起頭，又是一臉詫異。他趕忙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回老先生的話，小子叫小叫花子，家在桃源縣，不過前些日子遭了難已經沒了。本來是要去往懷攏縣避難的，但不知怎麼的，稀里糊塗就出現在了這裡。」
桃源縣？又聽到一個陌生的地名，老道不禁再次陷入思量。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小叫花子，心中似乎在權衡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緩緩開口道：「罷了，想來是你順流而下撞了腦袋，有些糊塗。」
聞言，小叫花子順著老道的目光看向一旁靜靜流淌的河流，心中想著，興許真是這樣的吧。
可轉念一想，老道說這方圓千里只有一個叫青木的小鎮。那豈不是說自己至少飄了千里才可來到此處。這未免也太遠了些吧，況且，自己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算了算了，實在想不明白，走一步算一步吧，此刻的他，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過了一會兒，老道士又對著小叫花子問道：「小孩兒，你可有去處。」
小叫花子一臉迷茫，望著老道眼睛緩緩搖頭，眼裡儘是無助。
「罷了，你我既有緣，你又沒了去處，不如跟貧道上山修道如何。貧道觀里有兩塊菜園子，養活你，想來還是不成問題的。你願意不願？」
小叫花子聞言，心中大喜過望。他本就只是想在這亂世中求得一條生路，能有個地方當乞丐勉強活下去，已是心滿意足。
如今，竟能正兒八經地有個安身立命的去處，這對他來說，豈不是如同天降富貴一般。小叫花子想都沒想，「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激動地說道：「謝老先生，小子願意。」
「也別叫什麼老先生了，你且叫貧道一聲師傅，隨貧道上山去吧。」老道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師傅！」
說完，小叫花子便一頭重重地磕下，這一磕，仿佛是他對過去苦難生活的告別，也是對未來新生活的期許。
「起來吧，收拾收拾，隨為師走吧。」老道輕輕揮了揮手中的浮塵，轉身朝著山上走去，小叫花子趕忙收拾好自己的包袱，緊緊跟在老道身後，踏上了這條充滿希望的道路。
小叫花子已經好些天沒有見著個人影了。起初，偶爾還能看到橫陳路邊的屍體，可如今統統消失不見。
這詭異的寂靜，讓小叫花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擔憂，他皺著眉頭，暗自思忖：「難道我走錯路了？」
腳下的道路愈發難行，原本還算開闊的路面，此刻逐漸變窄。艱難前行，直到他猛地驚覺，前路狹窄得已經容不下板車通行，這才不得不停下腳步認真思考。
他撓了撓頭，努力回憶一路走來的情形，自己分明沒有走錯才是，從出發到這裡，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啊。
可現在，前面的人都去了何處呢？要是他們棄了板車徒步而行，那這些板車又到哪裡去了呢？小叫花子清楚地記得，路上所見到的被遺棄的板車，數量可遠遠不夠出發時的規模。
「真是奇了怪哉！」小叫花子嘟囔著，心中的疑惑如亂麻般糾結。難道是自己一路上太過疏忽，遺漏了岔路不成？可再怎麼回想，也實在想不出有這樣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躊躇不定。山林里靜謐得可怕。但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他自我安慰著：「既然有路，那定然是能通向有人的地方的，興許這還是條近道呢？」可儘管如此，他的內心終究還是有些慌亂，腳步不自覺地加快，手中緊緊握著簡陋的行囊，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小叫花子滿心憂慮，只顧著埋頭匆匆往前趕路，仿佛只要不停下腳步，就能驅散內心的不安。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那林間忽遠忽近、清脆悅耳的聲聲鳥啼，傳入耳中。
「這是？」
他不禁喃喃自語，多久沒有聽見這般充滿生機的鳥叫聲了？記憶里，似乎自從那場可怕的變故之後，耳邊充斥的只有死寂與哀號。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只見天空中雨絲似有若無，好像停了，又好像沒停，整個世界都被這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雨幕所籠罩，透著一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就在他沉浸在這奇異氛圍之時，突然間，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四周原本斷裂的樹木，像是被一股無形的神秘力量牽引，竟然悉數開始朝著主幹飛回。
剎那間，周圍滿是淅淅瀝瀝的聲音，那是樹枝摩擦、碰撞的聲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股神秘力量下被重新拼湊。
小叫花子瞪大了雙眼，那模樣簡直像兩個銅鈴，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嘴巴張得老大。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
緊接著，又是一陣恍惚，他只覺得頭暈目眩。等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徹底驚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湛藍如寶石般的天空，潔白如雪的片片白雲悠悠飄蕩，仿佛觸手可及。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廣袤草地，那翠綠的顏色仿佛能流淌出來，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草地上盛開著五顏六色的鮮花，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它們爭奇鬥豔，散發出陣陣醉人的芬芳。
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仿佛在演繹著一場盛大的樂章。遠處，成群的牛羊悠閒地吃著草，時不時發出幾聲哞哞、咩咩的叫聲。
當然，草地上也少不了那些突兀的牛糞，「啪嘰」一聲，小叫花子一個踉蹌，腳底一軟，直接將一坨牛糞踩了個稀碎，那股子臭味瞬間瀰漫開來。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可一轉身，卻發現來時那片殘破不堪的森林，不知何時已然變成了一片澄澈的湖泊。
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清晰地映照著藍天白雲，水天相接之處，一時間竟讓人分不出哪裡是天，哪裡是地。
一群優雅的白鶴從湖面輕盈地掠過，它們舒展著修長的翅膀，發出的鶴聲悠遠綿長，仿佛穿越了時空，迴蕩在這廣袤的天地之間。
眼前的一切，美得如同仙境一般，讓小叫花子仿佛置身於一個世外桃源，完全忘記了剛剛的狼狽與之前的種種恐懼。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直把小叫花子驚得呆立當場，腦袋裡一片空白，完全摸不著頭腦。
他滿心狐疑，不由自主地琢磨起來：自己莫不是已經死了？
可再仔細感受，卻發現身上沒有絲毫死去的跡象。腳底那坨牛糞傳來的餘熱還在，那軟軟地覆蓋在腳背上的觸感，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實，全然不像二娃哥說過的飄飄然的感覺。
他滿心糾結，實在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慌亂之中，他急忙伸手取下腰間掛著的酒葫蘆。盯著那酒葫蘆，他猶豫了好一會兒，內心天人交戰。最終，他一咬牙，猛灌了一大口酒。
「咳咳咳……」
熟悉的辛辣刺激感瞬間襲來，嗆得他眼淚直流，咳嗽個不停。如此真實的辛辣感，讓他有些相信眼前的一切或許是真的。可這景象轉變也太過匪夷所思，仿佛天方夜譚，一時間，小叫花子只覺得真假難辨，腦袋裡亂成了一團麻。
突然，想起城裡大人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他心想，或許這句話正適合當下這莫名其妙的狀況。
更何況，眼前這般如詩如畫的仙境，別人想來還來不了呢！能身處此地，說不定還是自己的福分呢。就當是自己死了吧……
想到這裡，小叫花子心裡頓時舒坦了許多，原本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雀躍，仿佛剛剛所有的煩惱都被這仙境的魅力一掃而空。
許是酒起了作用，困意如同潮水一般，漸漸向他襲來。小叫花子打了個哈欠，感覺眼皮越來越沉。
他也不再多想，慢悠悠地解下身上的蓑衣，順手拿起斗笠蓋在臉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往草地上一躺，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呼呼的大睡聲，仿佛這如夢似幻的世界，已然成了他最安心的夢鄉。
——
清澈見底的河流，宛如一條靈動的絲帶，在林間蜿蜒而過。河水潺潺流淌，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河邊，是一片寬闊而平坦的石灘，石灘上布滿了圓潤的石頭，它們在歲月的長河中，被河水不知疲倦地沖刷著，變得光滑油亮，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河流的兩岸，青山巍峨相對，連綿起伏。山上樹木鬱鬱蔥蔥，枝繁葉茂。山林間霧氣繚繞，如輕紗般縹緲，如夢如幻，為整個山林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氣息。
陽光透過樹葉層層疊疊的縫隙，斑駁地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形成一片片閃爍的光影。
偶有幾條調皮的魚兒，在水中歡快地穿梭嬉戲，它們時而躍出水面，時而潛入水底，泛起一圈圈美麗的漣漪。與此同時，鳥兒的聲聲啼鳴在山林間此起彼伏，清脆婉轉。
石灘上，小叫花子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眼神中還帶著濃濃的睡意。他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還未從剛才的美夢中完全清醒過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漸意識到，自己所在之地，完全陌生。
「你醒了。」
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嚇得小叫花子連連後退。他瞪大了眼睛，慌亂地環顧四周，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之前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可那夢境又是如此真實，真實到他仿佛還能感受到那草地上柔軟的觸感，聞到那鮮花的芬芳。
「林子裡濕氣重，在這兒睡覺可討不了好。」
小叫花子這才注意到說話之人，是個老道。
老道身著一身寬鬆的素衣，隨著微風輕輕飄動，仿佛自帶幾分仙氣。他手持浮塵，身形瘦高瘦高的，面容清癯，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邃的痕跡，卻也賦予了他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頭上束著道髻，一縷縷灰白色的長須垂在胸前，兩道短眉不濃不淡，卻透著一股別樣的神韻。
「你既醒來我便離去了，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可不敢再到荒郊野嶺來，山上常有野獸出沒，還是小心為妙。」
說罷，老道便緩緩轉身，寬大的衣袖隨風揚起。
見狀，小叫花子急忙回過神來，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焦急。他顧不上屁股下堅硬的石頭，一骨碌爬起來，大聲喊道：「老先生等等，請問老先生，此地離懷攏縣有多遠？」
「懷攏縣？」老道微微皺起眉頭，陷入了思索。片刻之後，他緩緩道：「從未聽說。距離這五台山百里外，只有一個叫青木的小鎮，除此之外，方圓萬里再無一處城鎮。」
說完，老道猶豫了一會兒，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獨留此處的小叫花子只覺得一頭霧水，本就摸不著頭腦的他，顯得更加木楞。
難不成自己做了很長一個夢，長到桃源縣發生的災難也是假的？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虛幻？
不對不對，他低頭看向自己身旁，蓑衣斗笠都還在。他急忙伸手打開包袱，未吃完的饢餅、土豆、火石都還好好地放在裡面，撿來的酒葫蘆也完好無損。
再看看自己草鞋上那乾裂的牛糞，那刺鼻的味道仿佛還隱隱傳來。望著草鞋，小叫花子不禁打破猜想。不僅桃源縣的災難是真，就連那宛若仙境的地方都並非夢境。
可此刻又是怎麼回事兒呢？接二連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讓他的腦袋快要炸裂，卻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過了許久，方才離開的老道又折返回來。他看到小叫花子還呆呆地坐在原地，一臉茫然無措。老道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憫，於是出聲詢問：「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怎會獨自在此？」
聞聲，小叫花子抬起頭，又是一臉詫異。他趕忙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回老先生的話，小子叫小叫花子，家在桃源縣，不過前些日子遭了難已經沒了。本來是要去往懷攏縣避難的，但不知怎麼的，稀里糊塗就出現在了這裡。」
桃源縣？又聽到一個陌生的地名，老道不禁再次陷入思量。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小叫花子，心中似乎在權衡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緩緩開口道：「罷了，想來是你順流而下撞了腦袋，有些糊塗。」
聞言，小叫花子順著老道的目光看向一旁靜靜流淌的河流，心中想著，興許真是這樣的吧。
可轉念一想，老道說這方圓千里只有一個叫青木的小鎮。那豈不是說自己至少飄了千里才可來到此處。這未免也太遠了些吧，況且，自己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算了算了，實在想不明白，走一步算一步吧，此刻的他，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過了一會兒，老道士又對著小叫花子問道：「小孩兒，你可有去處。」
小叫花子一臉迷茫，望著老道眼睛緩緩搖頭，眼裡儘是無助。
「罷了，你我既有緣，你又沒了去處，不如跟貧道上山修道如何。貧道觀里有兩塊菜園子，養活你，想來還是不成問題的。你願意不願？」
小叫花子聞言，心中大喜過望。他本就只是想在這亂世中求得一條生路，能有個地方當乞丐勉強活下去，已是心滿意足。
如今，竟能正兒八經地有個安身立命的去處，這對他來說，豈不是如同天降富貴一般。小叫花子想都沒想，「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激動地說道：「謝老先生，小子願意。」
「也別叫什麼老先生了，你且叫貧道一聲師傅，隨貧道上山去吧。」老道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師傅！」
說完，小叫花子便一頭重重地磕下，這一磕，仿佛是他對過去苦難生活的告別，也是對未來新生活的期許。
「起來吧，收拾收拾，隨為師走吧。」老道輕輕揮了揮手中的浮塵，轉身朝著山上走去，小叫花子趕忙收拾好自己的包袱，緊緊跟在老道身後，踏上了這條充滿希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