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找鄭總幫忙
第二天，正好是周亮拜訪一附院的日子，中午李越請他一起吃了個牛腩飯，順便把自己的事跟他說了，其他人下次例會的時候再說就是了，而且周亮有可能也會跟他們說。
周亮勸李越到他們公司去，他認為國外的公司比較正規，不僅簽合同、有保障，營銷方式也比較正規，不搞回扣什麼的，而且還有入職培訓，甚至還有出國學習的機會，周亮拍著胸脯表示自己可以推薦。
李越謝絕了周亮的好意，他現在反而覺得外企那些正規的管理方式對自己來說可能還真是個負擔，至少簽合同會形成一種約束。而且儘管他們不給回扣，但學術贊助、科研基金、出國進修等等手段，其實也不比回扣好多少，而且他們的這些方式還有可能以冠冕堂皇的方式從上層入手，其影響可能更廣泛和深遠。
而且他目前想的也不是在這個行業里長期發展的問題，而是找個可靠又方便的地方過渡一下，剩下的等過完春節再決定。
君樺醫藥的辦公地點離醫科大不遠，也在越秀區，就在建設六馬路南段的一座辦公樓的12樓。
他們是做腫瘤科放化療輔助藥物的，最大的客戶就是腫瘤醫院，從辦公地點到腫瘤醫院，走路頂多也就十五分鐘。李越從住處走過來也僅僅需要半小時上下，路上還會經過腫瘤醫院。
見到鄭世真的時候，她正在打電話，讓溫雪華帶他到小會議室等一下，溫雪華什麼也沒問，用一次性杯子給李越泡了一杯茶，就回去去忙她的事情了。
「哎呀，是李大夫，稀客、稀客，」鄭世真打完電話來小會議室找李越，一進門就笑起來，露出細小的、不怎麼白也不太整齊的一嘴小牙，細長的眼睛向上彎起，笑容燦爛的。
她還是那麼從容不迫、儀態端莊，「過來吧，到我辦公室去說。」李越拿上杯子，跟在鄭世真後面走進了她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布置簡潔而明快，顯示出主人的幹練和秩序，牆角放著幾盆綠植，窗邊的一個架子上還有一缸熱帶魚，給屋子帶來了一些生機和活力，也顯示出了主人的雅興。
「我是來找鄭總幫忙的，」李越覺得實話實說更好，既然是熟人，張誠也曾經跟她打過招呼，自己再繞彎子就見外了。「我最近從原單位辭職了，您也知道，春節前招人的單位不多，所以想請您幫忙、看看能不能先在你們公司呆到春節。」
「哦？為什麼要換單位啊？，還是在這個時候？」鄭世真放鬆地靠在椅背上，「上次吃晚飯回去的路上，張主任把你的大致情況跟我說了，還要我有機會多幫幫你......你喝水......我沒有主動找你，是覺得雖然你們是老鄉，但我畢竟還不了解你，說多說少的都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不過，上次見面後，我和小溫對你的印象還是蠻好的，覺得你這個人還不錯，大概是入行不久，還不像做銷售的，更像個醫生。說說看，你為啥現在辭職？」
於是，李越簡要地講了自己在廣甄的大致情況，以及剛剛發生的提職、辭職的事，並說明，本來也想呆到春節，現在離開一方面是不想對廣甄有不好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是想多見識一下，所以才來麻煩鄭總，想到君樺工作一段時間。
「嗯……你事先沒有明說，人家牛總還打算重點培養你，將來獨當一面呢。」鄭世真道。「牛新蓮也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打拼出來的，最初的那些老業務員，誰也不容易，能幹到現在的，都有點真本事，而且心胸也比較寬闊，能看得開，牛總在業內的名聲還是很不錯的。」
「唉，最開始也沒法說實話啊，如果一開始就實話實說，也怕人家不要我呢。而且，那時候還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一直幹下去。」李越確實也是這麼想的。
鄭世真考慮了一會兒才說：「好吧，你能把老客戶的業績做起來，說明你確實還是有些辦法的……腫瘤醫院和第一醫科大學的兩家附院一直都是我直接負責的，前面培養過兩個人，因為業務拓展也都派到外地去了，這時候正好也需要有人幫我，你來暫時接管一下也好，明年春季招聘了新人再做統一調整。
這樣，你就過來先幫我管一下這三家醫院的日常維護，能有起色更好，沒有也不影響，我也正好可以騰出一點時間和精力處理年底的雜事，具體怎麼樣，就到春節後再說。
但有一點也要先說清楚啊，有沒有增量都不要緊，但千萬不能給我惹事添亂。我們公司的幾個老闆走的是醫院的上層路線，我們銷售人員只管做好臨床醫生的聯絡和保障工作就可以了，其它的什麼都不用管。」
公立醫院也是事業單位，管理體制跟機關很像，如果老闆有上層關係，底下的工作當然就方便得多，不用費事更好。
於是李越爽快地答應了，並讓鄭總放心，自己無論干多久都會盡心盡職，更要把事情做好，也要讓張誠主任放心。
鄭世真笑了一下，說的確是考慮到張誠的面子才會答應的，當然，牛總也說過你的一些事兒，除了業績，也打大醫生的事，那可真的算是一件新聞，牛總說起來還挺有點自豪的感覺。
然後她又問了李越的一些個人情況，算是補充了解一下，相當於做個背景調查。雖然有張誠的這層關係，鄭世真還是需要對李越有儘可能全面的了解。
一問一答的過程中，鄭世真也講了她一些自己的事。令李越意外的是，她居然還是一位轉業軍人。
她原來在西北某省的一個空軍療養院工作，當過科室護士長，丈夫是同一家單位的醫務部副主任。三年前兩人都到了年齡，但沒有晉升的機會，於是兩個人一起來轉業，到了丈夫的老家廣州。
聊得差不多了，鄭世真叫溫雪華進來，讓她幫李越辦理入職手續，並且按規定試用期3個月。她還讓溫雪華給李越講一下公司的基本情況，也算是做個入職前的基礎培訓。
溫雪華疑惑地看了李越兩眼，帶他來到小會議室，小聲問他，這是怎麼回事？李越大致講了一下經過，只說自己辭職了，一時不好找工作，所以來找鄭總幫忙，先來這裡上班。
溫雪華也就沒有再多問，給李越簡要地介紹了一下公司的情況，也講了一些人事、財務和管理制度上的要點。
聽了溫雪華的介紹，李越才知道，香港君樺醫藥有限公司雖然註冊在香港，但公司的法人代表胡麗珍，原來是東山人民醫院一位內科護士。
她先是從醫院辭職到醫藥公司做銷售，據說很是賺了些錢，後來不知怎麼去了香港，還獲得了當地的戶籍。
這家公司是區政府作為招商引資項目引進的，因為是海外資金，而且是醫藥行業，當地有相應的稅收優惠政策，公司主要銷售腫瘤病人放化療的輔助用藥。
胡麗珍曾經在一次培訓課上說過，自己幹了十幾年的臨床工作，對醫療行業有很深的感情，因此也有自己的底線，所以她不代理化療藥，儘管那些藥的利潤更高。
她代理的藥品主要是有助於減輕和消除放化療的副作用、減輕痛苦的，比如預防和治療放化療引起的口腔潰瘍、腸黏膜潰瘍、腹瀉嘔吐、食慾減退等併發症的藥物。
李越覺得這位胡老闆確實還是有一些情懷的，因為自從有了藥品回扣這項灰色收入後，腫瘤科就逐漸成為醫院裡額外收入最多的科室之一，這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進口化療藥的高額回扣。
腫瘤科的病人比較特殊，家屬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常常是：「大夫，請您一定要什麼藥好、就用什麼藥，不要考慮錢的問題。」
可以說，家裡老人、配偶或其他親人得了癌症之後，子女等家屬既難過又無助，因為情感上的難以捨棄，或是為了盡孝心、為了留住親人，他們往往不惜代價、不計成本。
但事實上，直到今天，能夠有效治療腫瘤的藥物並不多，因此病人住進腫瘤科，經歷了一輪又一輪的化療、放療，忍受了各種副作用的痛苦，最後的結果大多數都是人財兩空。
正是腫瘤病人及其家屬心理上的這些特點，和治療上的這些特殊性，這些年來逐漸催生了兩個與腫瘤相關的行業的暴利。
一個是西藥的化療藥，因為其過高的費用和不良結局，有些其他科室的醫生和有過切身經歷的老百姓，都對腫瘤科的化療頗有微詞，甚至有人戲稱他們是「圖財害命」科，病人到了他們科就是到了終點站，錢花完了，人也走了。
另一個就是那些專治各種腫瘤的所謂「神醫」，他們大多有自己的「祖傳秘方」或者偏方，專門給一些曾經在大醫院治療過的中、晚期腫瘤病人治療，甚至還告訴病人「吃我的藥就不能用其它藥了」，最終的結局也更是人財兩空。
腫瘤病人的家屬對於最終的結局，一般也都有心理預期，因為他們也知道，病人本來也沒救了，家屬能做的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求得心理安慰而已，有的還害怕自己不花錢就沒盡到責任。
這樣的神醫全國到處都有，他們治療腫瘤的神話在當地民間也會廣為流傳，說的有鼻子有眼，「某某人得了癌症，大醫院說是治不了，都不收了，後來聽人介紹，到他那裡吃中藥，半年後自己就好了，一年後回醫院檢查腫瘤完全消失了，連醫生都不相信。」
不僅是普通老百姓相信他們，還有一些當官的也信，以至於在這些當官的支持和幫助下，有一些神醫還把自己的小診所擴建成了專門的「腫瘤醫院」，這些「醫院」也不斷地被舉報、關停，也在不斷新生。
所以，當李越聽溫雪華說，胡總只做輔助用藥、而不做化療藥的時候，他就從心裡覺得胡總確實還是有臨床人的情懷的。
君樺公司的管理制度比廣甄要規範一些，制度更加完善，但也比較死板。公司規定，所有員工每天都要到公司打卡，而且用的還是老式的打孔式的打卡機。
下班的時候也要打卡，但銷售人員因為要去醫院現場，不可能天天趕回來打卡，公司就十分「人性化」地允許銷售人員可以電話打卡。但不能用手機，需要用醫院所在區域的公用電話，並且要報出電話號碼，辦公室這邊還要記錄。
李越覺得打卡這件事有點滑稽，每天上班的時候先過來打卡，然後才能出去，這對銷售部門的員工顯然很不方便，很耽誤時間和精力。
下班電話打卡更不合理，不僅會耽誤時間，還要付電話費，錢倒是不多，但確實不方便：事情辦完了，還不能離開，必須在現場等到下班，簡直就是個束縛，大家肯定都很反感。
他問了一下溫雪華才知道，這條規矩是一位公司副總定的，據說這位副總還曾是某個區的衛生局副局長，這家公司組建的時候被請來幫忙當顧問，後來乾脆辭職出來了。
李越聽到這裡，猜測大概這位副局長和他身後的金主才是公司的真正老闆，胡總恐怕只是一個代言人，也就是俗稱的「白手套」，頂多是個小股東。
這位副局長出身的副總因為在機關呆久了，養成了「管人」的習慣，不願意下邊的人太舒服，或者怕公司業務員們的時間太充裕，會跑出去兼職，所以想了這麼個辦法。
但這個辦法肯定不會管用，李越上班後前幾天還老老實實在醫院等到下午6點，用醫院門口的公用電話打到辦公室給溫雪華報備，完成了打卡才下班。
沒幾天他就無師自通地想出了一個應付的法子：在本子上記錄了自己所負責的幾家醫院門口的多個公用電話號碼，這樣無論在哪，到點打卡說自己在一家醫院，報一個這家醫院門口的公用電話號碼，就可以了。
他相信其他人也都是這麼做的，這麼簡單，根本不用別人教。他也相信溫雪華或者鄭世真也能想得到，只是不說破就是了。
周亮勸李越到他們公司去，他認為國外的公司比較正規，不僅簽合同、有保障，營銷方式也比較正規，不搞回扣什麼的，而且還有入職培訓，甚至還有出國學習的機會，周亮拍著胸脯表示自己可以推薦。
李越謝絕了周亮的好意，他現在反而覺得外企那些正規的管理方式對自己來說可能還真是個負擔，至少簽合同會形成一種約束。而且儘管他們不給回扣，但學術贊助、科研基金、出國進修等等手段，其實也不比回扣好多少，而且他們的這些方式還有可能以冠冕堂皇的方式從上層入手，其影響可能更廣泛和深遠。
而且他目前想的也不是在這個行業里長期發展的問題，而是找個可靠又方便的地方過渡一下，剩下的等過完春節再決定。
君樺醫藥的辦公地點離醫科大不遠，也在越秀區，就在建設六馬路南段的一座辦公樓的12樓。
他們是做腫瘤科放化療輔助藥物的，最大的客戶就是腫瘤醫院，從辦公地點到腫瘤醫院，走路頂多也就十五分鐘。李越從住處走過來也僅僅需要半小時上下，路上還會經過腫瘤醫院。
見到鄭世真的時候，她正在打電話，讓溫雪華帶他到小會議室等一下，溫雪華什麼也沒問，用一次性杯子給李越泡了一杯茶，就回去去忙她的事情了。
「哎呀，是李大夫，稀客、稀客，」鄭世真打完電話來小會議室找李越，一進門就笑起來，露出細小的、不怎麼白也不太整齊的一嘴小牙，細長的眼睛向上彎起，笑容燦爛的。
她還是那麼從容不迫、儀態端莊，「過來吧，到我辦公室去說。」李越拿上杯子，跟在鄭世真後面走進了她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布置簡潔而明快，顯示出主人的幹練和秩序，牆角放著幾盆綠植，窗邊的一個架子上還有一缸熱帶魚，給屋子帶來了一些生機和活力，也顯示出了主人的雅興。
「我是來找鄭總幫忙的，」李越覺得實話實說更好，既然是熟人，張誠也曾經跟她打過招呼，自己再繞彎子就見外了。「我最近從原單位辭職了，您也知道，春節前招人的單位不多，所以想請您幫忙、看看能不能先在你們公司呆到春節。」
「哦？為什麼要換單位啊？，還是在這個時候？」鄭世真放鬆地靠在椅背上，「上次吃晚飯回去的路上，張主任把你的大致情況跟我說了，還要我有機會多幫幫你......你喝水......我沒有主動找你，是覺得雖然你們是老鄉，但我畢竟還不了解你，說多說少的都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不過，上次見面後，我和小溫對你的印象還是蠻好的，覺得你這個人還不錯，大概是入行不久，還不像做銷售的，更像個醫生。說說看，你為啥現在辭職？」
於是，李越簡要地講了自己在廣甄的大致情況，以及剛剛發生的提職、辭職的事，並說明，本來也想呆到春節，現在離開一方面是不想對廣甄有不好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是想多見識一下，所以才來麻煩鄭總，想到君樺工作一段時間。
「嗯……你事先沒有明說，人家牛總還打算重點培養你，將來獨當一面呢。」鄭世真道。「牛新蓮也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打拼出來的，最初的那些老業務員，誰也不容易，能幹到現在的，都有點真本事，而且心胸也比較寬闊，能看得開，牛總在業內的名聲還是很不錯的。」
「唉，最開始也沒法說實話啊，如果一開始就實話實說，也怕人家不要我呢。而且，那時候還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一直幹下去。」李越確實也是這麼想的。
鄭世真考慮了一會兒才說：「好吧，你能把老客戶的業績做起來，說明你確實還是有些辦法的……腫瘤醫院和第一醫科大學的兩家附院一直都是我直接負責的，前面培養過兩個人，因為業務拓展也都派到外地去了，這時候正好也需要有人幫我，你來暫時接管一下也好，明年春季招聘了新人再做統一調整。
這樣，你就過來先幫我管一下這三家醫院的日常維護，能有起色更好，沒有也不影響，我也正好可以騰出一點時間和精力處理年底的雜事，具體怎麼樣，就到春節後再說。
但有一點也要先說清楚啊，有沒有增量都不要緊，但千萬不能給我惹事添亂。我們公司的幾個老闆走的是醫院的上層路線，我們銷售人員只管做好臨床醫生的聯絡和保障工作就可以了，其它的什麼都不用管。」
公立醫院也是事業單位，管理體制跟機關很像，如果老闆有上層關係，底下的工作當然就方便得多，不用費事更好。
於是李越爽快地答應了，並讓鄭總放心，自己無論干多久都會盡心盡職，更要把事情做好，也要讓張誠主任放心。
鄭世真笑了一下，說的確是考慮到張誠的面子才會答應的，當然，牛總也說過你的一些事兒，除了業績，也打大醫生的事，那可真的算是一件新聞，牛總說起來還挺有點自豪的感覺。
然後她又問了李越的一些個人情況，算是補充了解一下，相當於做個背景調查。雖然有張誠的這層關係，鄭世真還是需要對李越有儘可能全面的了解。
一問一答的過程中，鄭世真也講了她一些自己的事。令李越意外的是，她居然還是一位轉業軍人。
她原來在西北某省的一個空軍療養院工作，當過科室護士長，丈夫是同一家單位的醫務部副主任。三年前兩人都到了年齡，但沒有晉升的機會，於是兩個人一起來轉業，到了丈夫的老家廣州。
聊得差不多了，鄭世真叫溫雪華進來，讓她幫李越辦理入職手續，並且按規定試用期3個月。她還讓溫雪華給李越講一下公司的基本情況，也算是做個入職前的基礎培訓。
溫雪華疑惑地看了李越兩眼，帶他來到小會議室，小聲問他，這是怎麼回事？李越大致講了一下經過，只說自己辭職了，一時不好找工作，所以來找鄭總幫忙，先來這裡上班。
溫雪華也就沒有再多問，給李越簡要地介紹了一下公司的情況，也講了一些人事、財務和管理制度上的要點。
聽了溫雪華的介紹，李越才知道，香港君樺醫藥有限公司雖然註冊在香港，但公司的法人代表胡麗珍，原來是東山人民醫院一位內科護士。
她先是從醫院辭職到醫藥公司做銷售，據說很是賺了些錢，後來不知怎麼去了香港，還獲得了當地的戶籍。
這家公司是區政府作為招商引資項目引進的，因為是海外資金，而且是醫藥行業，當地有相應的稅收優惠政策，公司主要銷售腫瘤病人放化療的輔助用藥。
胡麗珍曾經在一次培訓課上說過，自己幹了十幾年的臨床工作，對醫療行業有很深的感情，因此也有自己的底線，所以她不代理化療藥，儘管那些藥的利潤更高。
她代理的藥品主要是有助於減輕和消除放化療的副作用、減輕痛苦的，比如預防和治療放化療引起的口腔潰瘍、腸黏膜潰瘍、腹瀉嘔吐、食慾減退等併發症的藥物。
李越覺得這位胡老闆確實還是有一些情懷的，因為自從有了藥品回扣這項灰色收入後，腫瘤科就逐漸成為醫院裡額外收入最多的科室之一，這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進口化療藥的高額回扣。
腫瘤科的病人比較特殊，家屬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常常是：「大夫，請您一定要什麼藥好、就用什麼藥，不要考慮錢的問題。」
可以說，家裡老人、配偶或其他親人得了癌症之後，子女等家屬既難過又無助，因為情感上的難以捨棄，或是為了盡孝心、為了留住親人，他們往往不惜代價、不計成本。
但事實上，直到今天，能夠有效治療腫瘤的藥物並不多，因此病人住進腫瘤科，經歷了一輪又一輪的化療、放療，忍受了各種副作用的痛苦，最後的結果大多數都是人財兩空。
正是腫瘤病人及其家屬心理上的這些特點，和治療上的這些特殊性，這些年來逐漸催生了兩個與腫瘤相關的行業的暴利。
一個是西藥的化療藥，因為其過高的費用和不良結局，有些其他科室的醫生和有過切身經歷的老百姓，都對腫瘤科的化療頗有微詞，甚至有人戲稱他們是「圖財害命」科，病人到了他們科就是到了終點站，錢花完了，人也走了。
另一個就是那些專治各種腫瘤的所謂「神醫」，他們大多有自己的「祖傳秘方」或者偏方，專門給一些曾經在大醫院治療過的中、晚期腫瘤病人治療，甚至還告訴病人「吃我的藥就不能用其它藥了」，最終的結局也更是人財兩空。
腫瘤病人的家屬對於最終的結局，一般也都有心理預期，因為他們也知道，病人本來也沒救了，家屬能做的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求得心理安慰而已，有的還害怕自己不花錢就沒盡到責任。
這樣的神醫全國到處都有，他們治療腫瘤的神話在當地民間也會廣為流傳，說的有鼻子有眼，「某某人得了癌症，大醫院說是治不了，都不收了，後來聽人介紹，到他那裡吃中藥，半年後自己就好了，一年後回醫院檢查腫瘤完全消失了，連醫生都不相信。」
不僅是普通老百姓相信他們，還有一些當官的也信，以至於在這些當官的支持和幫助下，有一些神醫還把自己的小診所擴建成了專門的「腫瘤醫院」，這些「醫院」也不斷地被舉報、關停，也在不斷新生。
所以，當李越聽溫雪華說，胡總只做輔助用藥、而不做化療藥的時候，他就從心裡覺得胡總確實還是有臨床人的情懷的。
君樺公司的管理制度比廣甄要規範一些，制度更加完善，但也比較死板。公司規定，所有員工每天都要到公司打卡，而且用的還是老式的打孔式的打卡機。
下班的時候也要打卡，但銷售人員因為要去醫院現場，不可能天天趕回來打卡，公司就十分「人性化」地允許銷售人員可以電話打卡。但不能用手機，需要用醫院所在區域的公用電話，並且要報出電話號碼，辦公室這邊還要記錄。
李越覺得打卡這件事有點滑稽，每天上班的時候先過來打卡，然後才能出去，這對銷售部門的員工顯然很不方便，很耽誤時間和精力。
下班電話打卡更不合理，不僅會耽誤時間，還要付電話費，錢倒是不多，但確實不方便：事情辦完了，還不能離開，必須在現場等到下班，簡直就是個束縛，大家肯定都很反感。
他問了一下溫雪華才知道，這條規矩是一位公司副總定的，據說這位副總還曾是某個區的衛生局副局長，這家公司組建的時候被請來幫忙當顧問，後來乾脆辭職出來了。
李越聽到這裡，猜測大概這位副局長和他身後的金主才是公司的真正老闆，胡總恐怕只是一個代言人，也就是俗稱的「白手套」，頂多是個小股東。
這位副局長出身的副總因為在機關呆久了，養成了「管人」的習慣，不願意下邊的人太舒服，或者怕公司業務員們的時間太充裕，會跑出去兼職，所以想了這麼個辦法。
但這個辦法肯定不會管用，李越上班後前幾天還老老實實在醫院等到下午6點，用醫院門口的公用電話打到辦公室給溫雪華報備，完成了打卡才下班。
沒幾天他就無師自通地想出了一個應付的法子：在本子上記錄了自己所負責的幾家醫院門口的多個公用電話號碼，這樣無論在哪，到點打卡說自己在一家醫院，報一個這家醫院門口的公用電話號碼，就可以了。
他相信其他人也都是這麼做的，這麼簡單，根本不用別人教。他也相信溫雪華或者鄭世真也能想得到，只是不說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