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湯老師的開導
午休之後，李越又去了一附院的兒科病房。其實他此前已經來過很多次了，每次一到兒科門診或者病房，聽到裡面傳來「嗚嗚哇哇」的哭聲，李越居然有一種「回娘家」的感覺。
陳主任和科里的幾位老專家跟李越的好幾位老師認識，因此對他很是關照，更多的是關懷。
但李越今天過來，主要是想拜見一位他應該叫老師的前輩：湯潔如教授。前幾次來都不湊巧，湯教授要麼去BJ出差了、要麼就是去別的地方參加學術會議了，沒見著。
李越在原單位的時候，經常去圖書館看書，在前後幾屆的年輕人當中，算是比較愛學習的一個。
當時校刊編輯部主任是王明強老師，他和他的夫人、婦產科主任袁佩光老師都是瓊島醫學院62級的校友，比李越早了24級，是正兒八經老師前輩。
王主任見李越常來看書，偶爾過來跟他聊兩句，問了一些母校的情況，說起一些共同認識的人。
有一次，他給李越拿來幾本外文期刊，讓他抽時間看看。這些都是國際上比較新的論文、綜述或報導，在90年代初，這些期刊還是了解學術進展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手段。王主任讓李越看完後找幾篇自己感興趣、容易上手的文章試著翻譯一下。
李越拿到的一份期刊上，正好有一篇他當時很感興趣的文章：慎用抗菌素。其主要內容正是當時醫療界比較關心的話題：抗菌素使用超範圍、超量，或者使用的抗菌素過於高級，造成臨床上細菌耐藥的現象比逐年增多，有人甚至提出了「超級細菌」的概念，擔心將來有可能會出現某種細菌感染、現有抗菌素全都無效的擔憂。
於是李越試著翻譯了一下這篇文章，由於學術文章都比較枯燥，不僅語法跟公共英語不一樣，而且有很多專業名詞，其中有一些專有名詞連圖書館的英文字典都查不到，所以第一篇很是費了一點腦筋和功夫的。
文章翻譯好以後，王主任幫他做了一些矯正和潤色，然後寄給了《國外醫學兒科分冊》，兩周後居然收到通知，發表了。編輯部還給他寄了兩份刊登了文章的期刊，李越這篇文章的責任編輯就是湯潔如教授。
有了經驗也就有了興趣。後來李越又在王主任的指導幫助下翻譯了幾篇文章，陸續發表在《國外醫學兒科分冊》上。其中有三篇的責任編輯也都是湯教授。
現在到了廣州，李越想著怎麼也應該來見一面，當面說聲謝謝。為此他還特意請陳曦幫忙參謀，買一件合適的禮物。陳曦問明了情況，又跟李越一起在門診大廳的專家欄里看了一下湯教授的照片，最終幫他挑選了一條紗巾。
湯教授今天在病房，上午是主任查房，下午沒什麼事，這會兒正在辦公室看稿子。李越輕輕地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來「請進」的聲音，便推門走了進去。
湯教授抬頭看了看李越，不認識，略帶疑惑地問了聲：「你是……什麼事？」李越先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然後才說：「我叫李越，是昌陽衛生學校的兒科老師。」
「李越……昌陽……嗯，我想起來了，你翻譯的幾篇文章在《國外醫學》上發表過。」
「是的，我來就是想見見您，叫您一聲老師，當面說一聲謝謝。」李越又鞠了一躬，從包里拿出準備好的紗巾。
湯教授急忙推辭，連說不敢當，李越趕緊說：「您是兒科的前輩，本來就是老師，還幫我修改過文章，就更是老師了……這個是我在北京路步行街小店裡買的，一點心意，您不嫌棄就好。」
湯教授才接過來，放在一邊，請李越坐下，拿了個一次性杯子給他接了一杯白開水。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湯教授問起李越來廣州市出差、還是開會，李越也沒有隱瞞，就把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
湯教授聽了，先是沉默了幾秒鐘，感慨了一陣，然後思索著問到：「我的印象里，你曾經翻譯過一篇文章，題目是『慎用抗菌素』？」
「是的，謝謝您還記得，那是1993年，我翻譯和發表的第一篇文章，所以印象很深刻，一輩子也忘不了。」李越說的是真話。
「嗯，這在當時是一個熱門話題，國內使用抗菌素正在升級換代，大家都爭著用更新、更先進的藥，簡直是爭先恐後，那篇文章里提出的擔憂不無道理，也很有警示作用的。」湯教授像是在回憶當年的事情，又像是在表達她很久以來的想法，「而且現在抗菌素的濫用問題依然突出，由此造成的醫療負擔加重、和引發的耐藥現象不能不令人擔憂啊。」
湯教授說的是一個事實，抗菌素濫用產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臨床醫生的問題，也有抗菌素生產廠商的問題。李越剛畢業的時候還常用青黴素和慶大黴素這些基礎藥，現在動不動一上來就是先鋒黴素，而且兩種抗菌素聯用的現象也很普遍。
李越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其實，這幾年有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就是：抗菌素到底該怎麼用？
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我是從基礎抗菌素開始用的，但是後來在一次早交班的晨會上，主任批評了我。
他告訴我對於有明確感染指征的住院患兒，比如支氣管炎、肺炎、腦膜炎、胸膜炎等患者，要聯用抗革蘭氏陽性菌和抗革蘭氏陰性菌的藥物，同時加上一組抗病毒藥，這是常規。
我心裡覺得這種做法不是很合理，我的上級醫生替主任做了解釋，就是我們單從血常規報告是無法判斷革蘭氏陽性、還是陰性細菌感染，細菌培養所需要的時間不僅太長、而且還會有誤差，兩種藥物聯用是比較快速有效的辦法，也是最經濟的辦法。
至於抗病毒藥，則是因為理論上總會有混合感染存在，加用一組抗病毒藥更加保險，這樣三種藥聯用可以算是『一網打盡』，總的來說更可靠，見效也更快。
後來護士長也跟我說了另外的兩個原因：
第一，這種做法雖然有點高射炮打蚊子的嫌疑，但見效確實會更快，患兒家長的感受也更好，你不這麼用的話，有時候難免會走彎路，家長就可能覺得你水平不行。
第二，是經濟原因，醫院對科室有經濟考核指標，抗菌素和抗病毒藥的聯用可以正當合理地增加科室收入。
所以我後來也不得不這麼用了。但是我又發現，幾乎所有的住院患兒都是這麼用的，包括腎病、白血病等非感染疾病的患兒，大夫們的解釋是：預防感染。
但是，抗生素其實是不具有預防感染的作用的，臨床上預防性使用抗菌素的現象卻非常普遍，不僅是我們兒科，其他科室也一樣，外科、婦產科等手術後的病人也都常規使用抗菌素，而且用的都還是頭孢菌素等更先進的藥物，長期這麼下去，那篇文章中擔心的後果很可能會成為現實。」
「你說的這些情況不只是你們醫院有，我們醫院也有，我相信其他醫院、幾乎所有的醫院都會有。」湯教授插了一句。
「是啊，我去過的醫院都是一樣的。我曾經跟一個在兒外科讀研的同學討論過這個話題，他們手術後用抗菌素也是常規的。他的一句話也許很有道理：
如果你不用，不僅可能讓患兒家屬誤以為你水平不夠，而且對於防止耐藥菌株的產生也沒有作用，因為別人都在用，人群中的細菌可能已經普遍產生耐藥性了，對於從來不用高級抗菌素孩子來說，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樣的，他也會被被耐藥菌株感染，普通抗菌素同樣也會無效。
我覺得我們主任、我的上級醫生、護士長和我的那位同學，他們說的都有些道理，但我心裡還是覺得不舒服，總得哪裡沒對，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聽了李越的敘述，湯教授思索了一會的，才說：「你說的這個困惑，也是我的困惑。你說得對，他們說的都有些道理，事情也確實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相信我，這種現象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是會改變的。」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語重心長地說：「你……是個好大夫，一個純粹的大夫，我們這個社會需要你這樣的大夫，所以我個人覺得你其實不應該改行。
考上研究生不能去上學，這件事確實很令人遺憾，尤其是考的還是中國醫學科學院，那是多少醫學生嚮往的地方。但你這樣下去，恐怕也不是個好辦法。
心裡難受、出來散散心是可以的，你可以去旅遊麼，不一定非要改行啊，你這樣也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啊。你自己靜下心來想過沒有，現在這樣，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看吶，既然你還沒有提出辭職，不如等過一陣子、心裡差不多也平靜下來了，還是回去吧。
人吶，不管幹什麼行業，干5年都不容易，各方面都逐漸成熟了，丟下實在是可惜。有些事要看長遠些，不能只為了出口氣就意氣用事，你們單位的領導也許一兩年、兩三年之後換人了，或者國家出了新的政策，那時候還可能會出現新的機會。
我們這一代人經歷過的事情更多，體會也多。當年到基層、到農村去，辦分校，還有的到兵團，去邊疆……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現在國家改革開放，社會發展了，人們富裕了，生活改善了，穩定了，對健康的重視程度也更高了，相信未來的政策還會更好，對於有文化、有知識的人來說，前途也一定會更加光明。
所以啊，你還是最好不要輕易放下自己的專業，好好幹下去，能讀研究生最好，不能讀也沒事，你已經是一個很好的兒科醫生了，給那麼多孩子看過病，將來還要給這些孩子的孩子看病，那時候你會感覺到發自內心的自豪感和滿足感，那是錢所不能買到的。」
李越覺得湯教授說的非常有道理，其實他自己有時候也會這樣想，但就是一時咽不下這口氣。
李越老老實實地坐著，儘管湯教授長得慈眉善目的，文靜儒雅，從容淡定，說起話來不急不慢，但略帶嚴肅，他在她面前還是有一點學生見老師的拘束，甚至略微感覺到一點壓力，還有幾分慚愧。
見時間不早了，李越就站起來告辭說：「您那麼忙，我就不多打擾您了，能在廣州見到您，我真的很高興，也非常感謝您為我指點迷津。」
湯教授也沒挽留，只說了句多保重，並且告訴他，在廣州期間不管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她。
陳主任和科里的幾位老專家跟李越的好幾位老師認識，因此對他很是關照，更多的是關懷。
但李越今天過來，主要是想拜見一位他應該叫老師的前輩：湯潔如教授。前幾次來都不湊巧，湯教授要麼去BJ出差了、要麼就是去別的地方參加學術會議了，沒見著。
李越在原單位的時候，經常去圖書館看書，在前後幾屆的年輕人當中，算是比較愛學習的一個。
當時校刊編輯部主任是王明強老師，他和他的夫人、婦產科主任袁佩光老師都是瓊島醫學院62級的校友，比李越早了24級，是正兒八經老師前輩。
王主任見李越常來看書，偶爾過來跟他聊兩句，問了一些母校的情況，說起一些共同認識的人。
有一次，他給李越拿來幾本外文期刊，讓他抽時間看看。這些都是國際上比較新的論文、綜述或報導，在90年代初，這些期刊還是了解學術進展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手段。王主任讓李越看完後找幾篇自己感興趣、容易上手的文章試著翻譯一下。
李越拿到的一份期刊上，正好有一篇他當時很感興趣的文章：慎用抗菌素。其主要內容正是當時醫療界比較關心的話題：抗菌素使用超範圍、超量，或者使用的抗菌素過於高級，造成臨床上細菌耐藥的現象比逐年增多，有人甚至提出了「超級細菌」的概念，擔心將來有可能會出現某種細菌感染、現有抗菌素全都無效的擔憂。
於是李越試著翻譯了一下這篇文章，由於學術文章都比較枯燥，不僅語法跟公共英語不一樣，而且有很多專業名詞，其中有一些專有名詞連圖書館的英文字典都查不到，所以第一篇很是費了一點腦筋和功夫的。
文章翻譯好以後，王主任幫他做了一些矯正和潤色，然後寄給了《國外醫學兒科分冊》，兩周後居然收到通知，發表了。編輯部還給他寄了兩份刊登了文章的期刊，李越這篇文章的責任編輯就是湯潔如教授。
有了經驗也就有了興趣。後來李越又在王主任的指導幫助下翻譯了幾篇文章，陸續發表在《國外醫學兒科分冊》上。其中有三篇的責任編輯也都是湯教授。
現在到了廣州，李越想著怎麼也應該來見一面，當面說聲謝謝。為此他還特意請陳曦幫忙參謀，買一件合適的禮物。陳曦問明了情況，又跟李越一起在門診大廳的專家欄里看了一下湯教授的照片，最終幫他挑選了一條紗巾。
湯教授今天在病房，上午是主任查房，下午沒什麼事，這會兒正在辦公室看稿子。李越輕輕地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來「請進」的聲音，便推門走了進去。
湯教授抬頭看了看李越，不認識，略帶疑惑地問了聲：「你是……什麼事？」李越先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然後才說：「我叫李越，是昌陽衛生學校的兒科老師。」
「李越……昌陽……嗯，我想起來了，你翻譯的幾篇文章在《國外醫學》上發表過。」
「是的，我來就是想見見您，叫您一聲老師，當面說一聲謝謝。」李越又鞠了一躬，從包里拿出準備好的紗巾。
湯教授急忙推辭，連說不敢當，李越趕緊說：「您是兒科的前輩，本來就是老師，還幫我修改過文章，就更是老師了……這個是我在北京路步行街小店裡買的，一點心意，您不嫌棄就好。」
湯教授才接過來，放在一邊，請李越坐下，拿了個一次性杯子給他接了一杯白開水。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湯教授問起李越來廣州市出差、還是開會，李越也沒有隱瞞，就把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
湯教授聽了，先是沉默了幾秒鐘，感慨了一陣，然後思索著問到：「我的印象里，你曾經翻譯過一篇文章，題目是『慎用抗菌素』？」
「是的，謝謝您還記得，那是1993年，我翻譯和發表的第一篇文章，所以印象很深刻，一輩子也忘不了。」李越說的是真話。
「嗯，這在當時是一個熱門話題，國內使用抗菌素正在升級換代，大家都爭著用更新、更先進的藥，簡直是爭先恐後，那篇文章里提出的擔憂不無道理，也很有警示作用的。」湯教授像是在回憶當年的事情，又像是在表達她很久以來的想法，「而且現在抗菌素的濫用問題依然突出，由此造成的醫療負擔加重、和引發的耐藥現象不能不令人擔憂啊。」
湯教授說的是一個事實，抗菌素濫用產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臨床醫生的問題，也有抗菌素生產廠商的問題。李越剛畢業的時候還常用青黴素和慶大黴素這些基礎藥，現在動不動一上來就是先鋒黴素，而且兩種抗菌素聯用的現象也很普遍。
李越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其實，這幾年有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就是：抗菌素到底該怎麼用？
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我是從基礎抗菌素開始用的，但是後來在一次早交班的晨會上，主任批評了我。
他告訴我對於有明確感染指征的住院患兒，比如支氣管炎、肺炎、腦膜炎、胸膜炎等患者，要聯用抗革蘭氏陽性菌和抗革蘭氏陰性菌的藥物，同時加上一組抗病毒藥，這是常規。
我心裡覺得這種做法不是很合理，我的上級醫生替主任做了解釋，就是我們單從血常規報告是無法判斷革蘭氏陽性、還是陰性細菌感染，細菌培養所需要的時間不僅太長、而且還會有誤差，兩種藥物聯用是比較快速有效的辦法，也是最經濟的辦法。
至於抗病毒藥，則是因為理論上總會有混合感染存在，加用一組抗病毒藥更加保險，這樣三種藥聯用可以算是『一網打盡』，總的來說更可靠，見效也更快。
後來護士長也跟我說了另外的兩個原因：
第一，這種做法雖然有點高射炮打蚊子的嫌疑，但見效確實會更快，患兒家長的感受也更好，你不這麼用的話，有時候難免會走彎路，家長就可能覺得你水平不行。
第二，是經濟原因，醫院對科室有經濟考核指標，抗菌素和抗病毒藥的聯用可以正當合理地增加科室收入。
所以我後來也不得不這麼用了。但是我又發現，幾乎所有的住院患兒都是這麼用的，包括腎病、白血病等非感染疾病的患兒，大夫們的解釋是：預防感染。
但是，抗生素其實是不具有預防感染的作用的，臨床上預防性使用抗菌素的現象卻非常普遍，不僅是我們兒科，其他科室也一樣，外科、婦產科等手術後的病人也都常規使用抗菌素，而且用的都還是頭孢菌素等更先進的藥物，長期這麼下去，那篇文章中擔心的後果很可能會成為現實。」
「你說的這些情況不只是你們醫院有，我們醫院也有，我相信其他醫院、幾乎所有的醫院都會有。」湯教授插了一句。
「是啊，我去過的醫院都是一樣的。我曾經跟一個在兒外科讀研的同學討論過這個話題，他們手術後用抗菌素也是常規的。他的一句話也許很有道理：
如果你不用，不僅可能讓患兒家屬誤以為你水平不夠，而且對於防止耐藥菌株的產生也沒有作用，因為別人都在用，人群中的細菌可能已經普遍產生耐藥性了，對於從來不用高級抗菌素孩子來說，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樣的，他也會被被耐藥菌株感染，普通抗菌素同樣也會無效。
我覺得我們主任、我的上級醫生、護士長和我的那位同學，他們說的都有些道理，但我心裡還是覺得不舒服，總得哪裡沒對，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聽了李越的敘述，湯教授思索了一會的，才說：「你說的這個困惑，也是我的困惑。你說得對，他們說的都有些道理，事情也確實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相信我，這種現象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是會改變的。」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語重心長地說：「你……是個好大夫，一個純粹的大夫，我們這個社會需要你這樣的大夫，所以我個人覺得你其實不應該改行。
考上研究生不能去上學，這件事確實很令人遺憾，尤其是考的還是中國醫學科學院，那是多少醫學生嚮往的地方。但你這樣下去，恐怕也不是個好辦法。
心裡難受、出來散散心是可以的，你可以去旅遊麼，不一定非要改行啊，你這樣也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啊。你自己靜下心來想過沒有，現在這樣，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看吶，既然你還沒有提出辭職，不如等過一陣子、心裡差不多也平靜下來了，還是回去吧。
人吶，不管幹什麼行業，干5年都不容易，各方面都逐漸成熟了，丟下實在是可惜。有些事要看長遠些，不能只為了出口氣就意氣用事，你們單位的領導也許一兩年、兩三年之後換人了，或者國家出了新的政策，那時候還可能會出現新的機會。
我們這一代人經歷過的事情更多，體會也多。當年到基層、到農村去，辦分校，還有的到兵團，去邊疆……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現在國家改革開放，社會發展了，人們富裕了，生活改善了，穩定了，對健康的重視程度也更高了，相信未來的政策還會更好，對於有文化、有知識的人來說，前途也一定會更加光明。
所以啊，你還是最好不要輕易放下自己的專業，好好幹下去，能讀研究生最好，不能讀也沒事，你已經是一個很好的兒科醫生了，給那麼多孩子看過病，將來還要給這些孩子的孩子看病，那時候你會感覺到發自內心的自豪感和滿足感，那是錢所不能買到的。」
李越覺得湯教授說的非常有道理，其實他自己有時候也會這樣想，但就是一時咽不下這口氣。
李越老老實實地坐著，儘管湯教授長得慈眉善目的，文靜儒雅，從容淡定，說起話來不急不慢，但略帶嚴肅，他在她面前還是有一點學生見老師的拘束，甚至略微感覺到一點壓力，還有幾分慚愧。
見時間不早了，李越就站起來告辭說：「您那麼忙，我就不多打擾您了，能在廣州見到您，我真的很高興，也非常感謝您為我指點迷津。」
湯教授也沒挽留，只說了句多保重，並且告訴他，在廣州期間不管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