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都初見
從春城回到甜坊已經快到新年，07年豬年就要來了。
因為我長期曠課，被學校開除。我也跟家裡表明了我的態度，我要出去打工，自己賺錢，不想讀書了。
我爸搖頭晃腦總是嘆氣對我嘮叨，我媽也很痛心但是知道覆水難收，反而常勸我爸少說幾句。
不管怎樣，回到家我就把身份證辦了，辦下來還要一個月的時間。因為還有2個月才滿16歲，辦的身份證有效期只有5年，倒影響不大，到時候換證就好。
剛回家那段時間，學校沒有放假，只有龐東在家，有錢我們就二一添作五，一起泡網吧打打遊戲，沒錢就到處溜達談天說地。
後面就熱鬧了，學校放假，朋友們都回來了。時常我們一群人5-6個跑去甜坊娛樂中心打撞球，打街機，泡網吧。
那段時間「熊貓燒香」的病毒席捲大江南北，網吧也在瘋傳。電腦要是感染了這種病毒，所有文件會變成熊貓舉著三根香的模樣，還時不時的彈出大的熊貓燒香參拜的樣子，電腦就癱瘓了。什麼qq號，遊戲帳號全都會被盜走。
可能山高路遠，甜坊鎮的網吧倒沒有中招，網吧老闆和甜坊網民都虛驚一場。
沒過多久，到快過年的時候就聽說「毒王」落網被抓，居然是個20出頭的小伙子，原先是水泥專業的中專生。
「毒王」從迷戀網路遊戲逃學開始，到後來對電腦技術產生興趣，自學成才寫病毒程序搞錢。果然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如果再加上金錢，可以克服萬難。
這個年是我過得最難受的一個年，長輩們輪番對我展開批鬥。我只能沉默，畢竟我是小輩，就算有些話我覺得過了，或者不對，我也不反駁。
我認為這是一個重要的禮數，雖然長輩們對我的事情無法理解，反覆批鬥，但是因為我虛心聽講，我忠厚的名頭反而被坐實。
學校還沒有開學，朋友們還在愜意的過著假期，而我和龐東商量好，初十就去上海。
龐東有個同學在上海一家工廠做倉管，聯繫好可以進廠。而且廠里有十多個甜坊人，都是年輕人，還有以前的同學，有伴。
我在家的時候也不著家，整天和朋友在外面玩，家裡倒沒有反對我和龐東一起去上海打工。
我爸交代我隔段時間打個電話回家，在外面要注意身體，保證安全，錢要省著點花。我媽給了我300元啟動資金，還給我準備了一大包零食泡麵和礦泉水，讓我路上吃。
其實新奉縣離NC市更近，從甜坊鎮沒有去春城的班車，卻有一班去南昌的班車，早上6點30發車。
出發那天我爸送我上的車，直到發車他才走，還一邊揮手一邊跟我說一路順風。
車發動的時候，我遠遠看到我媽也站在商店門口望著我這邊。
經過三個半小時的車程，我們終於到達JX省會城市南昌。
暈車的人上車如果能睡著，那會好過很多，我強行睡了一路，還是把自備的塑膠袋吐了鼓鼓一包。
我倆用的一樣紅藍白條紋的小號蛇皮袋，帶些衣物，倆人的吃喝就裝到方便拿，一起吃。
東東不暈車，狀態蠻好，還幫我拿了會行李，我只顧跟著他走。我倆從客運站轉公交去的火車站，40分鐘車程停停走走，我睡太多再也睡不著，又吐了一路。
來到火車站，兜兜轉轉買票，檢票，直到坐下候車，我基本都是跟著東東走，反覆暈車導致我人都有點懵。東東也發現我臉色不對，煞白。
雖然東東比我低一屆，年齡只小我半年，我91年3月，東東9月。
到下午3點多，終於我們坐上開往虹橋的綠皮火車。
我倆買的並排的硬座，靠窗的位讓我給坐了。坐汽車會暈車，坐火車就不會，火車走的平穩，空間又大。歇了會我狀態就好多了。
江西的山可真多啊，這一路走去，我看到很多比甜坊的高山更高更深的山，還路過大江大河，驚鴻一瞥，來不及一探究竟。
火車車程13個半小時，時間也好，早上7點多，我們抵達上海虹橋。
我們來的是一個充氣玩具廠，東東的同學劉工偉他們三兄妹都在這裡上班，他是甜坊人里第一個來到這家工廠的，現在是倉管。
二姐劉工曼和大姐劉工美是車工，踩縫紉機做縫製，初中我跟她們還是同級的同學，只有初三不同班。
其他林林總總還有7-8人，都是高我們1-2屆的學長，就都是做普工。
我倆應聘的也是普工，廠里比較松，劉工偉提前就打了招呼，入職辦的很順利。
複印身份證填表，然後人事文員告訴我們具體工作，時間，待遇等等。
廠里有食堂，附近還有宿舍，在廠里吃住的話，一個月伙食費扣150，住宿費扣50。
上班時間9-12點，13點-18點，需要加班的話6.30開始，一般不會超過22點。月休2天，節假日另行通知。
計時工資，時薪4.7一小時，試用期三個月，正式工5.2一小時。每月20號結算上個月工資。
其實是霸王條款，只是當時不覺得，當時大部分工廠也是這樣。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正規，我和東東都還沒有滿16周歲，恐怕年齡條件都不達標。
工廠所在的豐順村在閔行普東鎮，是一個偏遠的一個村落。
村子綠化很好，道路邊樹木茂盛。村子裡有幾個樹木種植場，大部分種的銀杏樹，當時流行這個。銀杏樹葉像一把把扇子，湛清碧綠，到了秋天就會金燦燦。
美中不足的是有條河涌經過村子，河水渾濁，下雨天還能聞到腥臭味。附近中小工廠密集，可能排污不達標，污染河水。
有個石拱橋橫跨15米寬的河面，我們上下班都要經過這裡。
入職當晚，廠里不用加班，晚飯後同鄉們就聚到劉工偉三兄妹那裡玩。他們三兄妹租了兩間平房，是連在一起的，門口還有院子，離廠房也近。
劉工偉安排了一個歡迎會，給我和東東，還有一個叫梅軍的同鄉接風。碰巧梅軍也是今天來入職。
梅軍比我高一屆，臉小小的，留著偏分長發，時不時的甩甩頭捋一下。
同鄉里只有我們仨初來咋到，住工廠宿舍，其他人都在外面租房住。因為附近租房便宜，普通單間80-100一個月，廠里五張上下鋪的十人間還得交50住宿費。
一群人有的坐床上有的坐凳子有的站著，圍攏在一張可摺疊的四方桌，7男3女有說有笑。
桌上放了一包花生，一包瓜子，一袋散裝的蠶豆，還有7瓶42度的牛欄山，男的一人一瓶。
「慢慢喝，喝完才能走。」劉工偉喊。
「吃不住，吃不住。」梅軍趕緊推辭。
聽到梅軍推辭，有個外號叫熊貓的老鄉就勸：「慢慢喝，這個酒味道很到位。42度，低度酒怕什麼。」
有好幾位也一起附和起鬨，鄙視梅軍，說他還沒喝就慫了。
最後梅軍只好說：「儘量，儘量。」
我平常很少喝酒，偶爾喝點啤酒。嘗了一點熊貓說的很到位的牛欄山，還是無法欣賞。白酒燒口，不好喝。
酒桌文化我也不懂，但是有人敬酒我表示尊重就喝一口，歇會還要回敬一下。我像喝藥一樣不去感覺酒的味道，勉強往肚子裡吞酒。
都是年輕人，有人講古有人吹牛有人講笑話，好不熱鬧。
半瓶酒下肚，我坐在床上快要坐不住了，東東情況比我好一點，他逢年過節會喝點白酒，這會酒瓶里只剩1/4的樣子。不過估計他也不太行了，他坐我旁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往我身上倒，說話聲音敲鑼一樣越來越大聲。
梅軍就比較聰明，喝起酒來天上一半地上一半，邊喝邊漏，衣服前胸都濕掉大半。話說的多，酒喝的少。
我對著東東耳朵說：「我吃不住了，還有半瓶我幹掉趕緊回去宿舍躺著。」
說完我就站一來，一聲不吭的開始仰頭灌。眼看瓶子裡剩一點點，「噗」，我噴酒了，都噴到站我對面的熊貓身上。
「這他媽是白酒，你當是水啊，喝這麼凶幹嘛？」熊貓一邊拍打身上一邊抱怨。
「對不住，對不住。」我說。想坐下，沒坐穩整個身子倒到身後的床上了，掙扎了幾下才坐起來。
東東也抓緊喝完了，我倆告了個辭，就搭著肩膀往宿舍走。
走出50米到了石拱橋，我一把撲到欄杆就開始吐，吐一會歇一會，把黃水都吐出來了，嘴巴又麻痹又苦。
東東在旁邊，在摳嗓子催吐。
吐了一會，我倆又搭上肩膀回到宿舍。我倆像仇人一樣，路上一句話都沒說，回到宿舍直接癱倒，實在醉得厲害。
說是十人間，其實我們這間只住了5個人，都睡了下鋪，上鋪放雜物，倒也寬鬆很多。
因為我長期曠課，被學校開除。我也跟家裡表明了我的態度，我要出去打工，自己賺錢，不想讀書了。
我爸搖頭晃腦總是嘆氣對我嘮叨，我媽也很痛心但是知道覆水難收，反而常勸我爸少說幾句。
不管怎樣，回到家我就把身份證辦了，辦下來還要一個月的時間。因為還有2個月才滿16歲，辦的身份證有效期只有5年，倒影響不大，到時候換證就好。
剛回家那段時間，學校沒有放假，只有龐東在家，有錢我們就二一添作五，一起泡網吧打打遊戲，沒錢就到處溜達談天說地。
後面就熱鬧了，學校放假，朋友們都回來了。時常我們一群人5-6個跑去甜坊娛樂中心打撞球，打街機，泡網吧。
那段時間「熊貓燒香」的病毒席捲大江南北，網吧也在瘋傳。電腦要是感染了這種病毒，所有文件會變成熊貓舉著三根香的模樣，還時不時的彈出大的熊貓燒香參拜的樣子，電腦就癱瘓了。什麼qq號，遊戲帳號全都會被盜走。
可能山高路遠，甜坊鎮的網吧倒沒有中招，網吧老闆和甜坊網民都虛驚一場。
沒過多久，到快過年的時候就聽說「毒王」落網被抓，居然是個20出頭的小伙子，原先是水泥專業的中專生。
「毒王」從迷戀網路遊戲逃學開始，到後來對電腦技術產生興趣，自學成才寫病毒程序搞錢。果然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如果再加上金錢，可以克服萬難。
這個年是我過得最難受的一個年，長輩們輪番對我展開批鬥。我只能沉默，畢竟我是小輩，就算有些話我覺得過了，或者不對，我也不反駁。
我認為這是一個重要的禮數，雖然長輩們對我的事情無法理解，反覆批鬥，但是因為我虛心聽講，我忠厚的名頭反而被坐實。
學校還沒有開學，朋友們還在愜意的過著假期，而我和龐東商量好，初十就去上海。
龐東有個同學在上海一家工廠做倉管，聯繫好可以進廠。而且廠里有十多個甜坊人，都是年輕人，還有以前的同學，有伴。
我在家的時候也不著家，整天和朋友在外面玩，家裡倒沒有反對我和龐東一起去上海打工。
我爸交代我隔段時間打個電話回家，在外面要注意身體，保證安全，錢要省著點花。我媽給了我300元啟動資金，還給我準備了一大包零食泡麵和礦泉水，讓我路上吃。
其實新奉縣離NC市更近，從甜坊鎮沒有去春城的班車，卻有一班去南昌的班車，早上6點30發車。
出發那天我爸送我上的車，直到發車他才走，還一邊揮手一邊跟我說一路順風。
車發動的時候，我遠遠看到我媽也站在商店門口望著我這邊。
經過三個半小時的車程，我們終於到達JX省會城市南昌。
暈車的人上車如果能睡著，那會好過很多，我強行睡了一路，還是把自備的塑膠袋吐了鼓鼓一包。
我倆用的一樣紅藍白條紋的小號蛇皮袋，帶些衣物，倆人的吃喝就裝到方便拿，一起吃。
東東不暈車，狀態蠻好，還幫我拿了會行李，我只顧跟著他走。我倆從客運站轉公交去的火車站，40分鐘車程停停走走，我睡太多再也睡不著，又吐了一路。
來到火車站，兜兜轉轉買票，檢票，直到坐下候車，我基本都是跟著東東走，反覆暈車導致我人都有點懵。東東也發現我臉色不對，煞白。
雖然東東比我低一屆，年齡只小我半年，我91年3月，東東9月。
到下午3點多，終於我們坐上開往虹橋的綠皮火車。
我倆買的並排的硬座，靠窗的位讓我給坐了。坐汽車會暈車，坐火車就不會，火車走的平穩，空間又大。歇了會我狀態就好多了。
江西的山可真多啊，這一路走去，我看到很多比甜坊的高山更高更深的山，還路過大江大河，驚鴻一瞥，來不及一探究竟。
火車車程13個半小時，時間也好，早上7點多，我們抵達上海虹橋。
我們來的是一個充氣玩具廠，東東的同學劉工偉他們三兄妹都在這裡上班，他是甜坊人里第一個來到這家工廠的，現在是倉管。
二姐劉工曼和大姐劉工美是車工，踩縫紉機做縫製，初中我跟她們還是同級的同學，只有初三不同班。
其他林林總總還有7-8人，都是高我們1-2屆的學長，就都是做普工。
我倆應聘的也是普工，廠里比較松，劉工偉提前就打了招呼，入職辦的很順利。
複印身份證填表，然後人事文員告訴我們具體工作，時間，待遇等等。
廠里有食堂，附近還有宿舍，在廠里吃住的話，一個月伙食費扣150，住宿費扣50。
上班時間9-12點，13點-18點，需要加班的話6.30開始，一般不會超過22點。月休2天，節假日另行通知。
計時工資，時薪4.7一小時，試用期三個月，正式工5.2一小時。每月20號結算上個月工資。
其實是霸王條款，只是當時不覺得，當時大部分工廠也是這樣。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正規，我和東東都還沒有滿16周歲，恐怕年齡條件都不達標。
工廠所在的豐順村在閔行普東鎮，是一個偏遠的一個村落。
村子綠化很好，道路邊樹木茂盛。村子裡有幾個樹木種植場，大部分種的銀杏樹，當時流行這個。銀杏樹葉像一把把扇子，湛清碧綠，到了秋天就會金燦燦。
美中不足的是有條河涌經過村子，河水渾濁，下雨天還能聞到腥臭味。附近中小工廠密集，可能排污不達標，污染河水。
有個石拱橋橫跨15米寬的河面，我們上下班都要經過這裡。
入職當晚，廠里不用加班，晚飯後同鄉們就聚到劉工偉三兄妹那裡玩。他們三兄妹租了兩間平房，是連在一起的，門口還有院子，離廠房也近。
劉工偉安排了一個歡迎會，給我和東東，還有一個叫梅軍的同鄉接風。碰巧梅軍也是今天來入職。
梅軍比我高一屆，臉小小的，留著偏分長發，時不時的甩甩頭捋一下。
同鄉里只有我們仨初來咋到，住工廠宿舍，其他人都在外面租房住。因為附近租房便宜，普通單間80-100一個月，廠里五張上下鋪的十人間還得交50住宿費。
一群人有的坐床上有的坐凳子有的站著，圍攏在一張可摺疊的四方桌，7男3女有說有笑。
桌上放了一包花生，一包瓜子，一袋散裝的蠶豆，還有7瓶42度的牛欄山，男的一人一瓶。
「慢慢喝，喝完才能走。」劉工偉喊。
「吃不住，吃不住。」梅軍趕緊推辭。
聽到梅軍推辭，有個外號叫熊貓的老鄉就勸：「慢慢喝，這個酒味道很到位。42度，低度酒怕什麼。」
有好幾位也一起附和起鬨，鄙視梅軍，說他還沒喝就慫了。
最後梅軍只好說：「儘量，儘量。」
我平常很少喝酒，偶爾喝點啤酒。嘗了一點熊貓說的很到位的牛欄山，還是無法欣賞。白酒燒口，不好喝。
酒桌文化我也不懂，但是有人敬酒我表示尊重就喝一口，歇會還要回敬一下。我像喝藥一樣不去感覺酒的味道，勉強往肚子裡吞酒。
都是年輕人，有人講古有人吹牛有人講笑話，好不熱鬧。
半瓶酒下肚，我坐在床上快要坐不住了，東東情況比我好一點，他逢年過節會喝點白酒，這會酒瓶里只剩1/4的樣子。不過估計他也不太行了，他坐我旁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往我身上倒，說話聲音敲鑼一樣越來越大聲。
梅軍就比較聰明，喝起酒來天上一半地上一半，邊喝邊漏，衣服前胸都濕掉大半。話說的多，酒喝的少。
我對著東東耳朵說：「我吃不住了，還有半瓶我幹掉趕緊回去宿舍躺著。」
說完我就站一來，一聲不吭的開始仰頭灌。眼看瓶子裡剩一點點，「噗」，我噴酒了，都噴到站我對面的熊貓身上。
「這他媽是白酒，你當是水啊，喝這麼凶幹嘛？」熊貓一邊拍打身上一邊抱怨。
「對不住，對不住。」我說。想坐下，沒坐穩整個身子倒到身後的床上了，掙扎了幾下才坐起來。
東東也抓緊喝完了，我倆告了個辭，就搭著肩膀往宿舍走。
走出50米到了石拱橋，我一把撲到欄杆就開始吐，吐一會歇一會，把黃水都吐出來了，嘴巴又麻痹又苦。
東東在旁邊，在摳嗓子催吐。
吐了一會，我倆又搭上肩膀回到宿舍。我倆像仇人一樣，路上一句話都沒說，回到宿舍直接癱倒，實在醉得厲害。
說是十人間，其實我們這間只住了5個人，都睡了下鋪，上鋪放雜物，倒也寬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