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城
春城是個大市，古稱袁城，自古富庶，後來市里還有個宣傳語，「春城，一座叫春的城市」，一見難忘，勇氣可嘉。
勇氣可嘉的還有我自己，我神使鬼差的買了來市裡的車票，可是從小暈車暈的厲害，3個小時車程在班車上已經吐了5次，感覺塑膠袋都要兜不住了。直到下車，我才覺得撿回來半條命。
我漫無目的隨著人流走，街道商鋪很多，人更多。
街道上有很多服裝店，整棟三層的以純，隔壁是超大門庭的美邦，更多的我不認識；有門對門開著的2元店，門口立著大音響，你說買不了吃虧，我說買不了上當；又路過看起來很雅致的小二樓咖啡廳，樓上有著超大的落地窗，上樓的樓梯看起來是咖色的實木顏色，我想湊過去扣一下樓梯是不是真的木頭做的，又覺得自己少見多怪就忍住了。
走到街頭十字路口我看到一個奇怪的人，是一個看不清楚摸樣的中年男人，臉上有可怕的燙傷，只有小半張臉完好。
他跪在那裡，對著來往人群不停的鞠躬，可是也許是他看起來太嚇人，我路過並沒有看到有人過去捐錢，他面前的鐵碗裡5毛一塊的都有，底下還有一些硬幣。
中年男人一雙手沒有下臂，只有孤零零的上臂，上臂的前端應該治療過，圓圓的，隨著他的動作滑稽的擺動。居然還是一個沒手人。
我一時有點錯愕，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我走到一個角落把零錢摸出來攏了一下，一共有80多，餘下就剩下3張百元的毛爺爺。
我折返回去把零錢全都放在沒手人的鐵腕里，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趕緊轉身離開了。
我的資本一下又少了一截，心有戚戚，覺得自己很傻，又覺得遇到這麼慘又沒有生存能力的人不做點什麼過不了自己這關。
我思緒有點亂，遠遠看到有座大橋，就走到橋上。
放眼望去，廣闊的江水清澈碧綠，印到眼裡的是一個在江心的公園，半個月亮的形狀，可能有我們高中那麼大，洲上樹木茂盛，連綿的亭子，散散布著很多古風的建築，正中間有個鋪著棕色琉璃瓦的高大樓閣鶴立雞群。
我不想讀書了，學業我已經荒廢了，這次搞得亂七八糟，就不要浪費家裡的錢。早點出去打工，也能過上還可以的生活吧。我這樣想著，也自認為有股聰明勁，不會混的比別人差。
就這樣吧，現在什麼也不想，痛快的玩一段時間再說，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胡亂溜達，找了一家叫閒人的偏僻網吧，因為感覺網費會便宜。剛好閒人是個新開不久的網吧，機器裝修都嶄新，還在搞活動沖卡充多少送多少。我估摸了下一天哪怕上16個小時，100元也可以玩5天，我果斷充了100元。
老闆是個30多歲的男人，個子小小，臉上胖胖的，平時就他跟一個神似他外形的小青年網管輪班照應。40-50台機子的網吧，一個帶洗手台的單人洗手間，也賣點香菸零食飲料什麼的。
這時候已經晚上7點多，我吃了桶泡麵，買了瓶可樂，還買了一包2.5元的廬山。
上初中那會和朋友模仿大人偷偷抽菸，有個朋友就很喜歡蹲廁所的時候抽，覺得香，喜歡那個勁頭。
煙有點熏眼睛，我感覺眼淚要熏下來，又被我逼了回去。我覺得自己有點墮落，又有種瘋狂的快樂。
我足足在閒人網吧玩了7天6夜。到第三天的時候，我脫下內褲當毛巾，在洗水間擦了擦身上就當是洗澡了，後面如法炮製，天天洗洗。
多年以後，老婆為我生下獨女，剖腹產，產後住院就是7天。當然這是很久很久以後了，久到我以為時光緩慢永遠到不了那天。
第7天，當我和傳奇的網友一起參加遊戲最重要活動攻城的時候，我睡著了。遊戲裡最緊張決一勝負的時刻，幫會第二戰力的我睡著了。沒有任何徵兆，可能只有一秒鐘，我突然睡著。
我從晚上8點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5點，老闆看到我醒了，走過來遞給我一根煙，是24元一包的極品金聖，好煙。我順勢就點上了。
老闆說：「帥哥，你真是太猛了，要不就玩到這吧，回去睡覺，歇一歇。」
我突然腦子一片清明，似乎從他眼睛裡望到了自己。
一個小青年穿著一件帶帽子皮毛一體的外套，卡其色油乎乎，一條黑色的長褲，一雙發黑的小白鞋，頭髮長貼著頭皮，架著金屬細邊的眼鏡，鏡片也是油乎乎的。應該還有汗味煙味人油混合的味道，只是我聞不到。
我說：「老闆，謝謝你，一會我就走了。」我說不出更多，其實很謝謝他們的特殊照顧，我知道我不得不走了。
會員卡里只剩下2元錢，我登錄上去把遊戲帳號發到網遊拉的qq群，說兄弟們對不起了，我必須要離開。留完言，直接電腦關機，起身離開了網吧。
剛來閒人網吧第一天包夜，玩到第二天早上6-7點就睡著了，8-9點老闆叫醒了我，說到鍾叫我回家睡覺。我正迷糊，答說，我沒有家，我就在這睡，然後開機上機，繼續睡覺。第三天，小青年網管值班，在差不多的時間叫醒我，我說了一樣的話重複上機動作繼續睡。
後面幾天到了白天不爆滿他倆都不叫我了，任由我占著電腦睡。
走出網吧，外面風很大，我胃裡一陣翻騰，感覺有點噁心，像暈車一樣，就找了一顆樹幹嘔。吐不出來就用手指扣嗓子，把昨天晚上吃的泡麵都吐出來。
吐完人清爽一點，點了一下剩下的錢，還有64元。我後面又充值了50，這7天抽了2包煙，吃喝一起花了幾十。
回新奉縣的客車票是45，剩下的錢有點危險了。
我兜兜轉轉找了一個通排床鋪的旅社，住一天12元。
具體環境是一間房6張上下鋪12人一間，二樓整一層樓7個房間。外面有公用的洗手間，上廁所和洗澡連在一起。裡面只有一個淋浴間，白色瓷磚黃黃的，便池和蹲廁都是拉到一條鋪了瓷磚的溝渠，瓷磚橙黃橙黃。很科學的地方是，隔10分鐘水泵會自動沖水。
房間外西向的長廊對著一個4-5個足球場大的池塘，天邊的晚霞很暗，只剩一道紅邊。我看著天色慢慢暗下來，寂寞的城道別天邊晚霞，迷茫的人站在長廊想家。
泡網吧砍傳奇的時候時間像洪水，渾濁不清急速流淌，而當我走出閒人網吧，時間回到了我心裡。
我想起了我三年級的時候去隔壁付上鎮堂哥家裡玩。我奶奶從小對我的評價就是忠厚，二叔嬸嬸他們也比較喜歡我，有機會就接我去跟堂哥作伴，一起玩，這次還留我住了一晚。
到第二天下午3-4點的時候，跟我哥玩著玩著，心裡就很想家，因為我從沒有在外面住過，迷迷糊糊我就在馬路靠中間蹲了下來。
這時迎面開來一輛摩托車，快開到面前才注意到我，就緊急避開從我旁邊要開過去。車速還挺快，我嚇一跳，結果剛好蹦上去，被車撞翻。
我堂哥和開車的大叔趕緊來看我怎麼樣了。我頭有點辣，不痛，就說我沒事不要緊。
我二叔趕來的時候，我頭上的一條血線都流到我臉頰上，把他嚇一跳，忙送我去附近醫院看醫生。萬幸我只是頭上擦破點肉，沒有大礙。
處理完傷口，二叔問我怎麼蹲到馬路上去了。我就很誠實的告訴他，二叔我想家了，今天就想回去。二叔連夜把我送回家我才心安。
這件事發生以後，就很少有親戚敢留我住了。
是啊，我想家了，想我的小房間，想小房間陪我鏖戰過的橘黃色光線的檯燈，在燈光里，我痴迷過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痴迷過學習。
可是我還不能回家，我不能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我應該賺點錢，春城這麼大，我應該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這時候我還沒有辦身份證，沒有身份證能行嗎？我覺得可以。
勇氣可嘉的還有我自己，我神使鬼差的買了來市裡的車票，可是從小暈車暈的厲害，3個小時車程在班車上已經吐了5次，感覺塑膠袋都要兜不住了。直到下車，我才覺得撿回來半條命。
我漫無目的隨著人流走，街道商鋪很多，人更多。
街道上有很多服裝店，整棟三層的以純，隔壁是超大門庭的美邦，更多的我不認識；有門對門開著的2元店，門口立著大音響，你說買不了吃虧，我說買不了上當；又路過看起來很雅致的小二樓咖啡廳，樓上有著超大的落地窗，上樓的樓梯看起來是咖色的實木顏色，我想湊過去扣一下樓梯是不是真的木頭做的，又覺得自己少見多怪就忍住了。
走到街頭十字路口我看到一個奇怪的人，是一個看不清楚摸樣的中年男人，臉上有可怕的燙傷，只有小半張臉完好。
他跪在那裡，對著來往人群不停的鞠躬，可是也許是他看起來太嚇人，我路過並沒有看到有人過去捐錢，他面前的鐵碗裡5毛一塊的都有，底下還有一些硬幣。
中年男人一雙手沒有下臂，只有孤零零的上臂，上臂的前端應該治療過，圓圓的，隨著他的動作滑稽的擺動。居然還是一個沒手人。
我一時有點錯愕，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我走到一個角落把零錢摸出來攏了一下，一共有80多，餘下就剩下3張百元的毛爺爺。
我折返回去把零錢全都放在沒手人的鐵腕里，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趕緊轉身離開了。
我的資本一下又少了一截，心有戚戚，覺得自己很傻，又覺得遇到這麼慘又沒有生存能力的人不做點什麼過不了自己這關。
我思緒有點亂，遠遠看到有座大橋，就走到橋上。
放眼望去，廣闊的江水清澈碧綠，印到眼裡的是一個在江心的公園，半個月亮的形狀，可能有我們高中那麼大，洲上樹木茂盛，連綿的亭子，散散布著很多古風的建築，正中間有個鋪著棕色琉璃瓦的高大樓閣鶴立雞群。
我不想讀書了，學業我已經荒廢了，這次搞得亂七八糟，就不要浪費家裡的錢。早點出去打工，也能過上還可以的生活吧。我這樣想著，也自認為有股聰明勁，不會混的比別人差。
就這樣吧，現在什麼也不想，痛快的玩一段時間再說，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胡亂溜達，找了一家叫閒人的偏僻網吧，因為感覺網費會便宜。剛好閒人是個新開不久的網吧，機器裝修都嶄新，還在搞活動沖卡充多少送多少。我估摸了下一天哪怕上16個小時，100元也可以玩5天，我果斷充了100元。
老闆是個30多歲的男人，個子小小，臉上胖胖的，平時就他跟一個神似他外形的小青年網管輪班照應。40-50台機子的網吧，一個帶洗手台的單人洗手間，也賣點香菸零食飲料什麼的。
這時候已經晚上7點多，我吃了桶泡麵，買了瓶可樂，還買了一包2.5元的廬山。
上初中那會和朋友模仿大人偷偷抽菸，有個朋友就很喜歡蹲廁所的時候抽，覺得香，喜歡那個勁頭。
煙有點熏眼睛，我感覺眼淚要熏下來，又被我逼了回去。我覺得自己有點墮落，又有種瘋狂的快樂。
我足足在閒人網吧玩了7天6夜。到第三天的時候，我脫下內褲當毛巾，在洗水間擦了擦身上就當是洗澡了，後面如法炮製，天天洗洗。
多年以後，老婆為我生下獨女，剖腹產，產後住院就是7天。當然這是很久很久以後了，久到我以為時光緩慢永遠到不了那天。
第7天，當我和傳奇的網友一起參加遊戲最重要活動攻城的時候，我睡著了。遊戲裡最緊張決一勝負的時刻，幫會第二戰力的我睡著了。沒有任何徵兆，可能只有一秒鐘，我突然睡著。
我從晚上8點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5點，老闆看到我醒了，走過來遞給我一根煙，是24元一包的極品金聖，好煙。我順勢就點上了。
老闆說：「帥哥，你真是太猛了，要不就玩到這吧，回去睡覺，歇一歇。」
我突然腦子一片清明，似乎從他眼睛裡望到了自己。
一個小青年穿著一件帶帽子皮毛一體的外套，卡其色油乎乎，一條黑色的長褲，一雙發黑的小白鞋，頭髮長貼著頭皮，架著金屬細邊的眼鏡，鏡片也是油乎乎的。應該還有汗味煙味人油混合的味道，只是我聞不到。
我說：「老闆，謝謝你，一會我就走了。」我說不出更多，其實很謝謝他們的特殊照顧，我知道我不得不走了。
會員卡里只剩下2元錢，我登錄上去把遊戲帳號發到網遊拉的qq群，說兄弟們對不起了，我必須要離開。留完言，直接電腦關機，起身離開了網吧。
剛來閒人網吧第一天包夜，玩到第二天早上6-7點就睡著了，8-9點老闆叫醒了我，說到鍾叫我回家睡覺。我正迷糊，答說，我沒有家，我就在這睡，然後開機上機，繼續睡覺。第三天，小青年網管值班，在差不多的時間叫醒我，我說了一樣的話重複上機動作繼續睡。
後面幾天到了白天不爆滿他倆都不叫我了，任由我占著電腦睡。
走出網吧，外面風很大，我胃裡一陣翻騰，感覺有點噁心，像暈車一樣，就找了一顆樹幹嘔。吐不出來就用手指扣嗓子，把昨天晚上吃的泡麵都吐出來。
吐完人清爽一點，點了一下剩下的錢，還有64元。我後面又充值了50，這7天抽了2包煙，吃喝一起花了幾十。
回新奉縣的客車票是45，剩下的錢有點危險了。
我兜兜轉轉找了一個通排床鋪的旅社，住一天12元。
具體環境是一間房6張上下鋪12人一間，二樓整一層樓7個房間。外面有公用的洗手間，上廁所和洗澡連在一起。裡面只有一個淋浴間，白色瓷磚黃黃的，便池和蹲廁都是拉到一條鋪了瓷磚的溝渠，瓷磚橙黃橙黃。很科學的地方是，隔10分鐘水泵會自動沖水。
房間外西向的長廊對著一個4-5個足球場大的池塘，天邊的晚霞很暗，只剩一道紅邊。我看著天色慢慢暗下來，寂寞的城道別天邊晚霞，迷茫的人站在長廊想家。
泡網吧砍傳奇的時候時間像洪水，渾濁不清急速流淌，而當我走出閒人網吧，時間回到了我心裡。
我想起了我三年級的時候去隔壁付上鎮堂哥家裡玩。我奶奶從小對我的評價就是忠厚，二叔嬸嬸他們也比較喜歡我，有機會就接我去跟堂哥作伴，一起玩，這次還留我住了一晚。
到第二天下午3-4點的時候，跟我哥玩著玩著，心裡就很想家，因為我從沒有在外面住過，迷迷糊糊我就在馬路靠中間蹲了下來。
這時迎面開來一輛摩托車，快開到面前才注意到我，就緊急避開從我旁邊要開過去。車速還挺快，我嚇一跳，結果剛好蹦上去，被車撞翻。
我堂哥和開車的大叔趕緊來看我怎麼樣了。我頭有點辣，不痛，就說我沒事不要緊。
我二叔趕來的時候，我頭上的一條血線都流到我臉頰上，把他嚇一跳，忙送我去附近醫院看醫生。萬幸我只是頭上擦破點肉，沒有大礙。
處理完傷口，二叔問我怎麼蹲到馬路上去了。我就很誠實的告訴他，二叔我想家了，今天就想回去。二叔連夜把我送回家我才心安。
這件事發生以後，就很少有親戚敢留我住了。
是啊，我想家了，想我的小房間，想小房間陪我鏖戰過的橘黃色光線的檯燈，在燈光里，我痴迷過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痴迷過學習。
可是我還不能回家，我不能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我應該賺點錢，春城這麼大，我應該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這時候我還沒有辦身份證，沒有身份證能行嗎？我覺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