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相信
「沒呢，魚兒們好像都不準備上來。」青山露出微笑，但眉宇間還是透露著和此刻的天空一致的清冷。
廣民過去拍了拍青山的肩膀，坐在他的身邊，雙腳踏在凸起的石頭上。
「你這麼砸石頭，魚不都被你砸散了嗎？」廣民揚起嘴角說。
「沒辦法，他們撞上時候了，我也撞上時候了。時運……不濟啊。」青山聳了聳肩，憂鬱地垂下頭擺弄著手裡的魚竿，緩緩收著線。
「我也這樣想，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裡不，為什麼要去挖這個地契？」
「還真沒想過，我只跟白虎問到你們會來。」
「其實，我也是時運不濟啊。幹了十年的廠，突然就要改制了，說不改制活不下去。新來的領導說廠里人太多，就開始安排下崗，結果第一批就有我。」
「你不才三十多歲嗎？怎麼會讓你下崗呢？」
「他媽的，我剛開始也這麼想啊。怎麼想都想不通，明明是大好時候啊，怎麼也不該是我。我們同事也都這麼覺得，他們很相信我。後來我才知道，他們都很相信我，但是他們都不帶我。我上哪兒知道想留下來得給新來的領導送東西啊？還有人把領導請到家裡，殺雞宰羊的，連自己的女兒都要想辦法送去給領導當情人。」
「那這樣的地方呆著也沒什麼意思啊……」
「對啊，確實沒啥意思，滿眼看過去好像都是人情，但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人不是人了，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或許是貪得無厭的動物吧。」
「也許就真是這樣的，老三也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不滿足幹這些普通的生意賺到的錢了。到處去找來錢的道道，受了那死老頭的蠱惑，跑去瞞著我賣那些東西，毒害自己的家鄉人。我很小的時候，師父帶我去過一次那邊，看到國外的村子裡好多人吸了那些東西，神魂顛倒。我都還記得，有個小孩，吸多了，拿著槍就給自己打死了。」
「我不敢想像，但我總覺得這次回去廣漢，我的家鄉會很不一樣。大家都好像憋了很久，好像把性子憋壞了，都在給自己的好多想法找出口。」
「對啊，我第一次去江邊賭的時候，一點也想不到自己會那麼沉迷。我就是聽說那裡點子正，新人過去能贏不少錢。其實也是，我第一天晚上就把錢翻了倍，所以我就一直覺得自己想要更多，能有更多。後來也才輸成這樣，一乾二淨，還欠那麼多。」
「人啊，是這樣的。你看小孩子，吃糖哪裡有夠的時候呢？」青山說完，剛剛好也收完了手裡的魚線，抬起頭來，直直盯著瀘山，暗紅天空下的輪廓，說：「都是選擇，人選的，不見得是時運不濟，都是我選的，也是老三選的，也是師父選的。」
「那接下來，我們選擇做點什麼？年前能不能想辦法把王家的事兒重新做起來？」文亮興致勃勃地問。
青山看了看武鳴說：「是該做點什麼了，王家的事兒都得改改，不能再走老三的路了。」
「確實，這樣干不長，我也不喜歡過那樣的日子。咱們做點什麼好呢？把王家旅館擴建？」武鳴贊同地說。
「其實可以想想辦法，咱們搞點產業。旅館干大了不一定有那麼多人來住，咱們可以搞點有賺頭的新一點的東西。」文亮建議說。
「喲，看文亮這興致，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了？」廣民笑嘻嘻地問。
「我覺得咱們可以種點水果，做大點，咱們這兒氣候很不錯。」
「不錯，但是種什麼呢？」「種出來了怎麼賣啊？咱這兒幾乎都是農民，自己家也不缺水果吃，送也不方便往外送啊。」「但是涼山缺水啊，這個會影響種植吧？」幾人也都來了興致，七嘴八舌地提問。
「這些我覺得都能想到辦法。你看咱們這兒氣候和歐洲的南部其實是相仿的，所以種葡萄應該是一條很好的出路。至於銷路，本地肯定不好賣，往外送，咱們得先修路。缺水就架橋引水，都是能解決的。」文亮越說興致越高漲。
「文亮啊，你想法很好，但是哥哥確實要提醒你一下，你說的這些都得用錢，王家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錢。」武鳴懷著歉意對弟弟說，臉上掛著失落，失落也逐漸轉移到了文亮臉上。
天快要暗下去了，月亮潛伏在天邊，欲出未出，鳥兒也都回到樹梢，在等待更加寧靜的時刻。
「要不，咱們先回去吧？這個還可以慢慢想辦法，王家旅館還可以支撐一陣子。」武鳴摟著弟弟的肩膀，以這種方式告訴弟弟不是他不聰明，是條件有限。
「走吧，各位，咱們慢慢想想，王家遇到困難也給我們送了那麼多錢過去。我們不會忘了這份情，方邦你說呢？」
「廣民說得對，不幫著你們重新把生意搞起來，我們就不回去了。」方邦說著，雙手按在矮他一頭的小半仙肩膀上，咧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我們再困難也一定每個月定時給嫂子送錢過去，讓你們可以放心！」青山聲音里滿是感動。
「不用說情不情了，咱們就是一家人，王家，就是你們的家。」武鳴說著，言語裡滿是溫暖，仿佛太陽還沒有下山，在這兒留下了一點溫度。
開上那輛熟悉的桑塔納，再次從瀘山返回宅子，幾人比之前更加熟絡，你一言我一語，交談甚歡。開著車，伴隨著言語聲，青山的心越往前越堅定，他好像看到了一點責任的影子，那大概是一種源於真情的自願負擔，這種情感目前對於青山來說，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先這麼覺得吧，他告訴自己，畢竟在此刻人情的溫暖中這就是最好的答案。
回到宅子已經很晚了，幾人收拾收拾就各自回去睡覺了。為了防止有人來報復也還是有人守夜，不過現在是兩人一輪，好有個伴。廣民和方邦第一輪出去，但由於太過疲憊，他們在撐不住昏睡了過去，和宅子裡的所有人一樣。
一夜無事，連飛過的鳥兒都很少。
太陽初升，廣民被微微搖晃的躺椅弄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屋外的大樹在不停顫抖。
廣民過去拍了拍青山的肩膀，坐在他的身邊，雙腳踏在凸起的石頭上。
「你這麼砸石頭，魚不都被你砸散了嗎？」廣民揚起嘴角說。
「沒辦法，他們撞上時候了，我也撞上時候了。時運……不濟啊。」青山聳了聳肩，憂鬱地垂下頭擺弄著手裡的魚竿，緩緩收著線。
「我也這樣想，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裡不，為什麼要去挖這個地契？」
「還真沒想過，我只跟白虎問到你們會來。」
「其實，我也是時運不濟啊。幹了十年的廠，突然就要改制了，說不改制活不下去。新來的領導說廠里人太多，就開始安排下崗，結果第一批就有我。」
「你不才三十多歲嗎？怎麼會讓你下崗呢？」
「他媽的，我剛開始也這麼想啊。怎麼想都想不通，明明是大好時候啊，怎麼也不該是我。我們同事也都這麼覺得，他們很相信我。後來我才知道，他們都很相信我，但是他們都不帶我。我上哪兒知道想留下來得給新來的領導送東西啊？還有人把領導請到家裡，殺雞宰羊的，連自己的女兒都要想辦法送去給領導當情人。」
「那這樣的地方呆著也沒什麼意思啊……」
「對啊，確實沒啥意思，滿眼看過去好像都是人情，但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人不是人了，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或許是貪得無厭的動物吧。」
「也許就真是這樣的，老三也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不滿足幹這些普通的生意賺到的錢了。到處去找來錢的道道，受了那死老頭的蠱惑，跑去瞞著我賣那些東西，毒害自己的家鄉人。我很小的時候，師父帶我去過一次那邊，看到國外的村子裡好多人吸了那些東西，神魂顛倒。我都還記得，有個小孩，吸多了，拿著槍就給自己打死了。」
「我不敢想像，但我總覺得這次回去廣漢，我的家鄉會很不一樣。大家都好像憋了很久，好像把性子憋壞了，都在給自己的好多想法找出口。」
「對啊，我第一次去江邊賭的時候，一點也想不到自己會那麼沉迷。我就是聽說那裡點子正，新人過去能贏不少錢。其實也是，我第一天晚上就把錢翻了倍，所以我就一直覺得自己想要更多，能有更多。後來也才輸成這樣，一乾二淨，還欠那麼多。」
「人啊，是這樣的。你看小孩子，吃糖哪裡有夠的時候呢？」青山說完，剛剛好也收完了手裡的魚線，抬起頭來，直直盯著瀘山，暗紅天空下的輪廓，說：「都是選擇，人選的，不見得是時運不濟，都是我選的，也是老三選的，也是師父選的。」
「那接下來，我們選擇做點什麼？年前能不能想辦法把王家的事兒重新做起來？」文亮興致勃勃地問。
青山看了看武鳴說：「是該做點什麼了，王家的事兒都得改改，不能再走老三的路了。」
「確實，這樣干不長，我也不喜歡過那樣的日子。咱們做點什麼好呢？把王家旅館擴建？」武鳴贊同地說。
「其實可以想想辦法，咱們搞點產業。旅館干大了不一定有那麼多人來住，咱們可以搞點有賺頭的新一點的東西。」文亮建議說。
「喲，看文亮這興致，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了？」廣民笑嘻嘻地問。
「我覺得咱們可以種點水果，做大點，咱們這兒氣候很不錯。」
「不錯，但是種什麼呢？」「種出來了怎麼賣啊？咱這兒幾乎都是農民，自己家也不缺水果吃，送也不方便往外送啊。」「但是涼山缺水啊，這個會影響種植吧？」幾人也都來了興致，七嘴八舌地提問。
「這些我覺得都能想到辦法。你看咱們這兒氣候和歐洲的南部其實是相仿的，所以種葡萄應該是一條很好的出路。至於銷路，本地肯定不好賣，往外送，咱們得先修路。缺水就架橋引水，都是能解決的。」文亮越說興致越高漲。
「文亮啊，你想法很好，但是哥哥確實要提醒你一下，你說的這些都得用錢，王家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錢。」武鳴懷著歉意對弟弟說，臉上掛著失落，失落也逐漸轉移到了文亮臉上。
天快要暗下去了，月亮潛伏在天邊，欲出未出，鳥兒也都回到樹梢，在等待更加寧靜的時刻。
「要不，咱們先回去吧？這個還可以慢慢想辦法，王家旅館還可以支撐一陣子。」武鳴摟著弟弟的肩膀，以這種方式告訴弟弟不是他不聰明，是條件有限。
「走吧，各位，咱們慢慢想想，王家遇到困難也給我們送了那麼多錢過去。我們不會忘了這份情，方邦你說呢？」
「廣民說得對，不幫著你們重新把生意搞起來，我們就不回去了。」方邦說著，雙手按在矮他一頭的小半仙肩膀上，咧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我們再困難也一定每個月定時給嫂子送錢過去，讓你們可以放心！」青山聲音里滿是感動。
「不用說情不情了，咱們就是一家人，王家，就是你們的家。」武鳴說著，言語裡滿是溫暖，仿佛太陽還沒有下山，在這兒留下了一點溫度。
開上那輛熟悉的桑塔納，再次從瀘山返回宅子，幾人比之前更加熟絡，你一言我一語，交談甚歡。開著車，伴隨著言語聲，青山的心越往前越堅定，他好像看到了一點責任的影子，那大概是一種源於真情的自願負擔，這種情感目前對於青山來說，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先這麼覺得吧，他告訴自己，畢竟在此刻人情的溫暖中這就是最好的答案。
回到宅子已經很晚了，幾人收拾收拾就各自回去睡覺了。為了防止有人來報復也還是有人守夜，不過現在是兩人一輪，好有個伴。廣民和方邦第一輪出去，但由於太過疲憊，他們在撐不住昏睡了過去，和宅子裡的所有人一樣。
一夜無事，連飛過的鳥兒都很少。
太陽初升，廣民被微微搖晃的躺椅弄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屋外的大樹在不停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