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火（4k）
顯然，吟唱之後他雖氣力大漲，剛才那一擊定是又動用了什麼秘術殺招，否則不會有如此大的反噬和破壞力。
二人面面相對，氣息粗重。
徐澤背靠石壁，暗自握住長刀快速運功調息，恢復傷勢。
那鮫人不見有何動作，眼中神采已然黯淡，臉部肌肉連連抽動，手臂顫抖不停。
約莫十數息，徐澤的手臂已能使力，但今晚兩次戰鬥屬實讓他疲憊不堪，眼前已有輕微重影了。
他現在只想儘快結束戰鬥，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將手中長刀丟棄，他瞥了一眼沙地上的長刀，眉頭皺了皺。
拔出背上最後一把長刀，他拖著身子搖搖晃晃的朝鮫人走去。
鮫人眼底一慌，想要挪動身子返回水潭。
但剛才有心算無心，和徐澤激戰了那麼久，此時他距離水潭足有數丈遠。
沒挪幾步，鮫人便臉色一變吐出一大口綠血，摔在了沙地上。
就連手中的戟叉也一併摔了出去，斜插在半丈外閃爍著幽光。
他驚恐地轉過身來，看著徐澤步步逼近。
綠眼晶瑩平滑如鏡，少年道人搖晃的身形，在眼中緩緩放大，鮫人眼底逐漸濕潤，似有數種情緒交織。
生死來臨的剎那，他或是想起了美好的或傷心不舍的往事，是些許遺憾不舍還是懊惱不甘？
他不清楚。
只是看著眼前的清秀少年，慘然一笑，緩緩閉上了顫抖的雙瞳。
長刀緩緩亮起，絲縷如煙如霧的靈光從刀刃飄卷而散，雪亮的刀身映著鮫人俊美慘然的面容，急速落下！
時間似被減速，長刀緩緩抵近鮫人光潔的咽喉，空氣安靜的可怕。
-----------------
「且慢！」
一聲清脆如滴泉的女聲響起，長刀瞬間頓住，熒藍長發被截斷了一縷。
徐澤皺眉望去，只見一名耳似白貝，發色湛藍而微卷的清麗鮫人立在水中。
其人雙眸若杏，大而明亮，猶如深邃的幽藍湖水一般攝人心魄。
一身幽藍而閃爍著微光的輕紗覆身，著實清美動人不可方物。
但她面若白紙氣息頹靡，給人的感覺像是——行將入木。
那一聲且慢，似乎抽空了她渾身氣力，她捂著胸口喘息了好一會，才皺眉望著少年道人艱澀開口。
「別...殺.他..求..你..」
徐澤眼露疑惑，將長刀移開。
身下的鮫人回望過去，嘶啞吼道：
「輕靈快走！！！我寧死也不願見你求這些可惡的人類！！」
她微微搖了搖頭，又喘了好一會兒，才對徐澤微微淺笑。
「少年...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只…求…你…別…殺……他。」
徐澤眼底疑惑更甚，直覺告訴他這兩人有苦衷。
略微調息，他朝前走去，想要了解清楚。
男鮫人伸手抓了個空，面色慌亂地喊道：
「別殺她！我可以替她去死！你們不是要我們的眼珠和血肉嗎，我都給你！求你別殺她！」
徐澤身形頓了頓，再次向前走去。
男性鮫人眼中充斥著絕望，但很快面色便疑惑起來。
只見徐澤走上前去，半握住了輕靈修長光潔的手掌。
他掌上清光四溢，似乎在為她渡入靈氣。
起初輕靈還有些害怕，略微掙扎了一下，只是身體太過虛弱差點向後摔倒。
被徐澤匆忙拉住後，她穩住心神站定下來，確認他沒有惡意。
輕靈眉眼微垂，盈盈看了幾眼這名清秀少年，隨後任由他，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感受到手掌上傳來一股暖流，在周身迅速遊走，舒適得如同徜徉在暖洋中一般，她臉頰微微泛紅，嚶嚀一聲將頭襒到了一邊，緊緊閉上了雙眸。
暖流在周身行了一遍後，她氣色好了些許，但氣息卻更加萎靡。
徐澤滿臉不解，又加大了靈力的輸出。
輕靈痛哼一聲，微蹙著眉頭搖了搖頭，緩緩抽回手掌，對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少年，不必再浪費靈力了，我妖丹瀕臨崩潰，此舉乃飲鴆止渴。」
徐澤聞言瞬間面色一變，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是好。
她輕輕笑了笑，輕聲安慰著他，讓不必介意，她本是將死之人，如今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被徐澤問到二人是否有苦衷，她盈盈看了男鮫人一眼，將二人的事跡娓娓道來。
他們原本在深海生活，忽有一天厭倦了海底的日復一日，想看看族內記載中的人世間，是否真如描述那般多姿多彩。
二人浮上淺海，找到此洞棲身。
起初他們十分謹慎，只是遠遠觀看人們的生活。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確認村民大多淳樸良善，才在一個夜晚，於海岸礁石上輕輕唱起了鮫人歌謠。
空靈悠遠的美妙歌聲，很快便引來漁民的注意，人們紛紛撐船而來聆聽天籟。
看著村民們在歌聲中久久無法回神，或淚流滿面或面露幸福的樣子，他們心中也感到無比喜悅與幸福。
彼此在這樣的美好平靜下，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
然而，這種美好的日子過得很快，興許是人們的欲望作祟，一些醉鬼和膽大歹人痴迷他們的容貌，想要豢養他們。
二人自是不從，出于震懾惡念的想法，他們便傷了那些歹人，以作懲戒。
誰知此舉卻埋下禍患！
沒過多久，那些人將消息透出，引來了一群持刀拿劍的人，說他們是食人妖怪，但渾身是寶，食肉可得長生，骨血可做明燈千年不滅。
若是緝拿下來，可換一城之金享盡榮華富貴，四代不愁衣祿。
些許村民受到蠱惑而攻擊他們，但二人念及平民無辜，只是擊退了村民逃走。
但二人很快又遇到一伙人，其中有位略懂術法的方士追到了洞窟中。
且戰且退，經過一番廝殺，二人付出了一些代價，在破廟將那群人打殺了大半。
但那裡面有三個可惡的刀客，用齷齪手法對二人下了毒，隨後傷了男鮫人—洪亞。
但他們顯然低估了二人的能耐，他們在中毒後強行使用鮫人秘術搏出了生機，最後卻還是讓三名刀客逃去。
但那三人中了鮫人族的詛咒，不足一月便會渾身潰爛血液枯竭而死。
當時二人心知會留下隱患，但已無力再追，只能返回洞中休生養息。
「為什麼不回深海！？」
聽到徐澤發問，輕靈無奈的笑了笑，繼續說著。
鮫人健康時，在深海中除了巨怪和老妖獸，他們便是接近的頂尖存在。
但他們一旦受傷則會引得海中妖獸紛紛攻來，至死方休。
在養傷期間，二人心中隱隱不安，下定決心等傷愈就回深海。
但沒過幾天，又一名宗門子弟又帶人前來，欲對他們趕盡殺絕。
二人奮力苦戰，輕靈修為略低，最終被那宗門子弟重創，體內的妖丹因此受了重創，瀕臨崩潰。
洪亞見她被重創，又強行使用秘術，為她創造了逃離的條件，他則引開了那伙人。
徐澤眼神複雜的點了點頭。
「後來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輕靈笑了笑，正盈盈施禮感謝他不殺之恩，卻突然臉色一變，咳出一大口綠血，身子一晃摔在了水中。
徐澤一驚，連忙上去想要扶起她。
只見輕靈顫巍巍支起了半個身子，望向一臉關切徐澤：
「我受密咒反噬，妖丹又瀕臨崩潰，本就是苟延殘喘，強撐度日。」
「近日心中已感時日無多，只是心愿未了，實在放心不下……」
話音未落，輕靈神色痛苦的捂著胸口，臉色一陣變換。
她望向洪亞，用力擠出一個笑容：
「洪亞哥可，靈兒累了，想..回家。」
徐澤神色焦急，連忙施為試圖用靈力護住她的妖丹。
輕靈眼神柔和，凝視著少年道人真摯的面龐，微微搖頭。
「人妖有別，我有數..」
話畢，她的視線越過少年，發色熒藍的壯碩鮫人，此時已經將頭埋在了細沙里，身軀抖動，隱有發悶嗚咽傳來。
「洪雅哥哥還和小時候一樣，是個愛哭鬼....」
輕靈聲音虛弱，漸漸小了下去，臉色卻紅的幾欲滴血，神情也更加痛苦。
她眼底映著那道壯碩身軀，嘴角漸漸揚起，伸出白皙的手掌，用幾不可聞的氣音緩緩說：
「..哥...可，靈兒...沒..悔..和..來..人..間..一.趟..」
啪嗒一聲，光潔而修長的手掌落在水中，輕靈的身子迅速癱軟了下去。
洞內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洪亞奮力撐起了身子，上身迅速冒出一片又一片的膿瘡，整個上身便再無一塊好的皮膚。
就連下身的魚鱗都開始滲出綠血，瘋狂脫落下來。
「你不要命了！？」
徐澤被此舉嚇得不輕，趕緊上前制止。
但洪亞使用秘術後，氣力大的驚人，一把就將他推倒在沙灘上。
他緩緩站起，搖搖晃晃的朝前方那道清麗身影挪去。
一步一步，一步一吐。
綠血墜地，迅速沒入白沙中，再無絲毫痕跡。
他那壯碩的身形，也迅速變得枯槁如柴。
運目看去，洪亞的生命力迅速流逝，最後摔在了她的身前。
晶亮的魚鱗在米白的細沙上，瑩瑩閃爍，映著兩道鮫人身影緩緩抵近。
「靈兒，我這就帶你回家！你等等我！」
「求求你等等我...」
洪亞淚流滿面，左手緊攥，眼裡充滿了悔恨。
渾身血肉模糊的洪亞，爬到她的身前，深情的凝視著她的眉眼。
白沙細膩而冰冷，一對修長的手掌，十指緩緩相扣。
洪亞撫摸著她的臉頰，泣不成聲。
洞窟內只剩下一片嗚咽聲在空中久久迴響。
徐澤心中想到了一個傳說：
聽聞生靈死後意識會緩緩消亡，能感知到周遭的一切，於七日後才會消散殆盡，故而才有停屍守靈的說法。
洪亞忽然頓住哭聲，凝視著她清麗的容顏，用鮫人音節吟唱著什麼。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又或許聽到了鮫人歌謠。
輕靈嘴角微微揚起，表情變得無比安詳，再無痛苦之色，似乎...回家了。
過了片刻，他唱完後，洞窟內又迴蕩起略帶發悶的哭吼。
徐澤不願見他如此，輕輕走上前去蹲下了身子：
「我能幫你們做些什麼？」
洪亞哭聲漸弱，抬起頭來，看著眼神清澈的清秀少年。
晶瑩的綠眼此時變得十分黯淡，瞳中光亮幾近熄滅。
「我身軀雖被秘咒反噬，但眼珠尚能一用，求求你拿了我的眼珠後，將她放入潭底。」
「鮫人屍身置水一日，一身骨肉血便會化為靈液回歸深海。少年，能不能讓她回家..」
洪亞望著徐澤，沒再說話，黯淡的瞳中似有無限希冀。
見他點頭，洪亞表情漸漸呆滯，眼中光亮迅速黯下，隨後神采全無一片死寂，緩緩闔上了雙眼。
「靈兒...人間..的..花火...真.....美..」
徐澤眼眶泛紅，深深吸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若有機會回來，我定會為你們燃放一次花火。」
洪亞似乎聽見了他的話語，神情帶上了幾分笑意，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晶亮的淚珠。
淚珠晶瑩如鏡，在視線中迅速放大，其中映著肩扛兩具魚身的少年道人，一頭扎進了青綠的水潭中。
噗通一聲，水面上一團環形水花炸起，隨即在空中爆開點點青綠晶瑩，猶如——人間花火。
-----------------
徐澤扛起二人屍身扎入水中，很快便沉入潭底。
潭底四周有著大小不一的柱狀水晶，一眼望去團團堆堆散發著青綠亮光。
運目看去，他四處尋找著可以放置二人屍身的地方。
很快，沉重的水壓讓他胸腔內愈加憋悶，臉也憋得通紅，耳中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咚咚聲。
終於，在快要到達極限時，目光越過幾處遮擋視線的水晶團，潭底石壁上有一處隱蔽的狹小石洞，正好可容下二人的屍身。
他強忍快要窒息的煎熬，將二人小心翼翼放入，趕在視線模糊發黑時，他才仰頭浮出了水面。
「嗬額~！」
徐澤大口喘氣，一陣頭暈目眩，暗暗後怕自己差點沒能活下來。
伸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眼前重影疊疊，他隱約看見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立在淺灘上，緩緩撫須面帶笑意。
「師父...」
徐澤心神一松，疲憊與疼痛頓時如同潮水般湧來，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賀老神色一驚，連忙伸手一拂，他的身形被一股無形靈力托起，緩緩飛至賀老身前。
他看著仔細凝視著徐澤的眉眼，見其眉頭緊鎖似在夢中。
他眼中笑意漸盛，伸手一撫，徐澤的皮肉傷勢瞬間恢復如初。
「如此，便算你合格了。」
賀老伸手一攝，鮫人戟叉與淚珠便被他收入儲物戒中。
他身形正有動作，便頓在原地，只見他盈光內斂的雙眼轉瞬變為紫金色，在徐澤體內仔細探查。
片刻後，洞穴中迴響著賀老的大笑聲，再無二人身影。
二人面面相對，氣息粗重。
徐澤背靠石壁，暗自握住長刀快速運功調息，恢復傷勢。
那鮫人不見有何動作，眼中神采已然黯淡，臉部肌肉連連抽動，手臂顫抖不停。
約莫十數息，徐澤的手臂已能使力，但今晚兩次戰鬥屬實讓他疲憊不堪，眼前已有輕微重影了。
他現在只想儘快結束戰鬥，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將手中長刀丟棄，他瞥了一眼沙地上的長刀，眉頭皺了皺。
拔出背上最後一把長刀，他拖著身子搖搖晃晃的朝鮫人走去。
鮫人眼底一慌，想要挪動身子返回水潭。
但剛才有心算無心，和徐澤激戰了那麼久，此時他距離水潭足有數丈遠。
沒挪幾步，鮫人便臉色一變吐出一大口綠血，摔在了沙地上。
就連手中的戟叉也一併摔了出去，斜插在半丈外閃爍著幽光。
他驚恐地轉過身來，看著徐澤步步逼近。
綠眼晶瑩平滑如鏡，少年道人搖晃的身形，在眼中緩緩放大，鮫人眼底逐漸濕潤，似有數種情緒交織。
生死來臨的剎那，他或是想起了美好的或傷心不舍的往事，是些許遺憾不舍還是懊惱不甘？
他不清楚。
只是看著眼前的清秀少年，慘然一笑，緩緩閉上了顫抖的雙瞳。
長刀緩緩亮起，絲縷如煙如霧的靈光從刀刃飄卷而散，雪亮的刀身映著鮫人俊美慘然的面容，急速落下！
時間似被減速，長刀緩緩抵近鮫人光潔的咽喉，空氣安靜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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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
一聲清脆如滴泉的女聲響起，長刀瞬間頓住，熒藍長發被截斷了一縷。
徐澤皺眉望去，只見一名耳似白貝，發色湛藍而微卷的清麗鮫人立在水中。
其人雙眸若杏，大而明亮，猶如深邃的幽藍湖水一般攝人心魄。
一身幽藍而閃爍著微光的輕紗覆身，著實清美動人不可方物。
但她面若白紙氣息頹靡，給人的感覺像是——行將入木。
那一聲且慢，似乎抽空了她渾身氣力，她捂著胸口喘息了好一會，才皺眉望著少年道人艱澀開口。
「別...殺.他..求..你..」
徐澤眼露疑惑，將長刀移開。
身下的鮫人回望過去，嘶啞吼道：
「輕靈快走！！！我寧死也不願見你求這些可惡的人類！！」
她微微搖了搖頭，又喘了好一會兒，才對徐澤微微淺笑。
「少年...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只…求…你…別…殺……他。」
徐澤眼底疑惑更甚，直覺告訴他這兩人有苦衷。
略微調息，他朝前走去，想要了解清楚。
男鮫人伸手抓了個空，面色慌亂地喊道：
「別殺她！我可以替她去死！你們不是要我們的眼珠和血肉嗎，我都給你！求你別殺她！」
徐澤身形頓了頓，再次向前走去。
男性鮫人眼中充斥著絕望，但很快面色便疑惑起來。
只見徐澤走上前去，半握住了輕靈修長光潔的手掌。
他掌上清光四溢，似乎在為她渡入靈氣。
起初輕靈還有些害怕，略微掙扎了一下，只是身體太過虛弱差點向後摔倒。
被徐澤匆忙拉住後，她穩住心神站定下來，確認他沒有惡意。
輕靈眉眼微垂，盈盈看了幾眼這名清秀少年，隨後任由他，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感受到手掌上傳來一股暖流，在周身迅速遊走，舒適得如同徜徉在暖洋中一般，她臉頰微微泛紅，嚶嚀一聲將頭襒到了一邊，緊緊閉上了雙眸。
暖流在周身行了一遍後，她氣色好了些許，但氣息卻更加萎靡。
徐澤滿臉不解，又加大了靈力的輸出。
輕靈痛哼一聲，微蹙著眉頭搖了搖頭，緩緩抽回手掌，對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少年，不必再浪費靈力了，我妖丹瀕臨崩潰，此舉乃飲鴆止渴。」
徐澤聞言瞬間面色一變，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是好。
她輕輕笑了笑，輕聲安慰著他，讓不必介意，她本是將死之人，如今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被徐澤問到二人是否有苦衷，她盈盈看了男鮫人一眼，將二人的事跡娓娓道來。
他們原本在深海生活，忽有一天厭倦了海底的日復一日，想看看族內記載中的人世間，是否真如描述那般多姿多彩。
二人浮上淺海，找到此洞棲身。
起初他們十分謹慎，只是遠遠觀看人們的生活。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確認村民大多淳樸良善，才在一個夜晚，於海岸礁石上輕輕唱起了鮫人歌謠。
空靈悠遠的美妙歌聲，很快便引來漁民的注意，人們紛紛撐船而來聆聽天籟。
看著村民們在歌聲中久久無法回神，或淚流滿面或面露幸福的樣子，他們心中也感到無比喜悅與幸福。
彼此在這樣的美好平靜下，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
然而，這種美好的日子過得很快，興許是人們的欲望作祟，一些醉鬼和膽大歹人痴迷他們的容貌，想要豢養他們。
二人自是不從，出于震懾惡念的想法，他們便傷了那些歹人，以作懲戒。
誰知此舉卻埋下禍患！
沒過多久，那些人將消息透出，引來了一群持刀拿劍的人，說他們是食人妖怪，但渾身是寶，食肉可得長生，骨血可做明燈千年不滅。
若是緝拿下來，可換一城之金享盡榮華富貴，四代不愁衣祿。
些許村民受到蠱惑而攻擊他們，但二人念及平民無辜，只是擊退了村民逃走。
但二人很快又遇到一伙人，其中有位略懂術法的方士追到了洞窟中。
且戰且退，經過一番廝殺，二人付出了一些代價，在破廟將那群人打殺了大半。
但那裡面有三個可惡的刀客，用齷齪手法對二人下了毒，隨後傷了男鮫人—洪亞。
但他們顯然低估了二人的能耐，他們在中毒後強行使用鮫人秘術搏出了生機，最後卻還是讓三名刀客逃去。
但那三人中了鮫人族的詛咒，不足一月便會渾身潰爛血液枯竭而死。
當時二人心知會留下隱患，但已無力再追，只能返回洞中休生養息。
「為什麼不回深海！？」
聽到徐澤發問，輕靈無奈的笑了笑，繼續說著。
鮫人健康時，在深海中除了巨怪和老妖獸，他們便是接近的頂尖存在。
但他們一旦受傷則會引得海中妖獸紛紛攻來，至死方休。
在養傷期間，二人心中隱隱不安，下定決心等傷愈就回深海。
但沒過幾天，又一名宗門子弟又帶人前來，欲對他們趕盡殺絕。
二人奮力苦戰，輕靈修為略低，最終被那宗門子弟重創，體內的妖丹因此受了重創，瀕臨崩潰。
洪亞見她被重創，又強行使用秘術，為她創造了逃離的條件，他則引開了那伙人。
徐澤眼神複雜的點了點頭。
「後來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輕靈笑了笑，正盈盈施禮感謝他不殺之恩，卻突然臉色一變，咳出一大口綠血，身子一晃摔在了水中。
徐澤一驚，連忙上去想要扶起她。
只見輕靈顫巍巍支起了半個身子，望向一臉關切徐澤：
「我受密咒反噬，妖丹又瀕臨崩潰，本就是苟延殘喘，強撐度日。」
「近日心中已感時日無多，只是心愿未了，實在放心不下……」
話音未落，輕靈神色痛苦的捂著胸口，臉色一陣變換。
她望向洪亞，用力擠出一個笑容：
「洪亞哥可，靈兒累了，想..回家。」
徐澤神色焦急，連忙施為試圖用靈力護住她的妖丹。
輕靈眼神柔和，凝視著少年道人真摯的面龐，微微搖頭。
「人妖有別，我有數..」
話畢，她的視線越過少年，發色熒藍的壯碩鮫人，此時已經將頭埋在了細沙里，身軀抖動，隱有發悶嗚咽傳來。
「洪雅哥哥還和小時候一樣，是個愛哭鬼....」
輕靈聲音虛弱，漸漸小了下去，臉色卻紅的幾欲滴血，神情也更加痛苦。
她眼底映著那道壯碩身軀，嘴角漸漸揚起，伸出白皙的手掌，用幾不可聞的氣音緩緩說：
「..哥...可，靈兒...沒..悔..和..來..人..間..一.趟..」
啪嗒一聲，光潔而修長的手掌落在水中，輕靈的身子迅速癱軟了下去。
洞內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洪亞奮力撐起了身子，上身迅速冒出一片又一片的膿瘡，整個上身便再無一塊好的皮膚。
就連下身的魚鱗都開始滲出綠血，瘋狂脫落下來。
「你不要命了！？」
徐澤被此舉嚇得不輕，趕緊上前制止。
但洪亞使用秘術後，氣力大的驚人，一把就將他推倒在沙灘上。
他緩緩站起，搖搖晃晃的朝前方那道清麗身影挪去。
一步一步，一步一吐。
綠血墜地，迅速沒入白沙中，再無絲毫痕跡。
他那壯碩的身形，也迅速變得枯槁如柴。
運目看去，洪亞的生命力迅速流逝，最後摔在了她的身前。
晶亮的魚鱗在米白的細沙上，瑩瑩閃爍，映著兩道鮫人身影緩緩抵近。
「靈兒，我這就帶你回家！你等等我！」
「求求你等等我...」
洪亞淚流滿面，左手緊攥，眼裡充滿了悔恨。
渾身血肉模糊的洪亞，爬到她的身前，深情的凝視著她的眉眼。
白沙細膩而冰冷，一對修長的手掌，十指緩緩相扣。
洪亞撫摸著她的臉頰，泣不成聲。
洞窟內只剩下一片嗚咽聲在空中久久迴響。
徐澤心中想到了一個傳說：
聽聞生靈死後意識會緩緩消亡，能感知到周遭的一切，於七日後才會消散殆盡，故而才有停屍守靈的說法。
洪亞忽然頓住哭聲，凝視著她清麗的容顏，用鮫人音節吟唱著什麼。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又或許聽到了鮫人歌謠。
輕靈嘴角微微揚起，表情變得無比安詳，再無痛苦之色，似乎...回家了。
過了片刻，他唱完後，洞窟內又迴蕩起略帶發悶的哭吼。
徐澤不願見他如此，輕輕走上前去蹲下了身子：
「我能幫你們做些什麼？」
洪亞哭聲漸弱，抬起頭來，看著眼神清澈的清秀少年。
晶瑩的綠眼此時變得十分黯淡，瞳中光亮幾近熄滅。
「我身軀雖被秘咒反噬，但眼珠尚能一用，求求你拿了我的眼珠後，將她放入潭底。」
「鮫人屍身置水一日，一身骨肉血便會化為靈液回歸深海。少年，能不能讓她回家..」
洪亞望著徐澤，沒再說話，黯淡的瞳中似有無限希冀。
見他點頭，洪亞表情漸漸呆滯，眼中光亮迅速黯下，隨後神采全無一片死寂，緩緩闔上了雙眼。
「靈兒...人間..的..花火...真.....美..」
徐澤眼眶泛紅，深深吸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若有機會回來，我定會為你們燃放一次花火。」
洪亞似乎聽見了他的話語，神情帶上了幾分笑意，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晶亮的淚珠。
淚珠晶瑩如鏡，在視線中迅速放大，其中映著肩扛兩具魚身的少年道人，一頭扎進了青綠的水潭中。
噗通一聲，水面上一團環形水花炸起，隨即在空中爆開點點青綠晶瑩，猶如——人間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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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澤扛起二人屍身扎入水中，很快便沉入潭底。
潭底四周有著大小不一的柱狀水晶，一眼望去團團堆堆散發著青綠亮光。
運目看去，他四處尋找著可以放置二人屍身的地方。
很快，沉重的水壓讓他胸腔內愈加憋悶，臉也憋得通紅，耳中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咚咚聲。
終於，在快要到達極限時，目光越過幾處遮擋視線的水晶團，潭底石壁上有一處隱蔽的狹小石洞，正好可容下二人的屍身。
他強忍快要窒息的煎熬，將二人小心翼翼放入，趕在視線模糊發黑時，他才仰頭浮出了水面。
「嗬額~！」
徐澤大口喘氣，一陣頭暈目眩，暗暗後怕自己差點沒能活下來。
伸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眼前重影疊疊，他隱約看見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立在淺灘上，緩緩撫須面帶笑意。
「師父...」
徐澤心神一松，疲憊與疼痛頓時如同潮水般湧來，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賀老神色一驚，連忙伸手一拂，他的身形被一股無形靈力托起，緩緩飛至賀老身前。
他看著仔細凝視著徐澤的眉眼，見其眉頭緊鎖似在夢中。
他眼中笑意漸盛，伸手一撫，徐澤的皮肉傷勢瞬間恢復如初。
「如此，便算你合格了。」
賀老伸手一攝，鮫人戟叉與淚珠便被他收入儲物戒中。
他身形正有動作，便頓在原地，只見他盈光內斂的雙眼轉瞬變為紫金色，在徐澤體內仔細探查。
片刻後，洞穴中迴響著賀老的大笑聲，再無二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