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與甜的邊緣
埃琳手裡的果子呈藍色，看起來像某種水果，她以前在超市見過那些比普通蘋果大了三倍的「巨型蘋果」，價格貴得離譜。而手中的這個藍色果子，大小似乎和那些差不多。
她的肚子咕咕直叫，僅僅看著這顆果子就覺得飢餓難耐。埃琳把果子舉到嘴邊，卻又遲疑了。
「這會不會是毒蘋果？」
這個問題實在無法迴避。
埃琳低頭仔細端詳手中的果子，小心翼翼地聞了聞，隱約有點甜香味。她又用手指戳了戳，觸感柔軟，應該是多汁的類型。隨後，她舔了舔外皮。
「呸！毛茸茸的！」
看來最好還是先剝掉外皮。誰知道這玩意兒是不是某種外星怪物，要是直接咬下去，可能就吃了一嘴的內臟和血液。這個念頭讓埃琳打了個寒戰，但最終她還是動手剝起了果子的外皮。
「嗯，像桃子，不是怪物。」
剝開藍色外皮後，埃琳發現果肉是偏紫藍色的。汁水順著果肉滴落到地面，散發著誘人的果香。她的肚子咕嚕一聲表示贊同，但果肉之外的東西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顆核真是我見過最大的！」
埃琳舉起果核，核幾乎占了果子三分之二的大小。紫褐色的外殼看起來有些斑駁，她輕輕搖晃了一下，裡面似乎有東西在晃動。
「好吧，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
她需要一塊石頭。埃琳把果核換到另一隻手，小心站起來，準備找點工具。然而，就在她稍微用力握了握果核時——
咔嚓，咔嚓。
外殼竟然十分脆弱，稍一用力就裂開了。裡面流出一堆糊狀的種子和棕色的液體，直接灑在了埃琳的褲子和地上。她愣住了，直到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那種化學般的氣味讓她聯想到防凍液或者某種清潔劑。
埃琳沉默地站起身，試圖拍掉褲子上的黏糊，卻發現根本沒用，氣味依然頑固地揮之不去。她撿起那些破碎的果核殘片，用盡全力把它們扔向了一棵樹。
「我討厭這個世界！」
隨著種子殼內的氣味逐漸消散在晨風中，艾琳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了起來。她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第二顆藍色果實，慢慢湊到嘴邊。這次，她特意避免手上沾染任何種子殼的內容物，也打定主意絕不會碰第一顆果實。
儘管艾琳對草藥或水果的知識一無所知，但種子殼散發出的那股刺鼻氣味已經足夠勸退她了。然而，果肉看起來還是值得一試的。
這次，艾琳直接咬破了果皮，咀嚼起來。雖然果皮的口感有些像橡膠般耐嚼，十分令人不快，但總算是能吃的。
那一股濃郁的甜味瞬間在艾琳嘴裡擴散開來，讓她想起了藍莓。但這種藍果比藍莓更結實，有些像草莓的口感。或者說，是撒了糖的草莓，卻又帶有藍莓的風味。總之，簡單來說就是——
「哇！太好吃了！」
在飛快地吞下另外八顆藍果之後，艾琳才停下來發表了這樣的評價。種子殼仍然被她棄置在地上，但果皮和果肉早已被她剝光吃盡。一整棵樹的藍果幾乎被她掃蕩一空，直到她終於感到飽了為止。
滿足地呻吟了一聲，艾琳靠著樹坐了下來。她覺得渾身輕鬆。雖然黏糊糊的又帶點異味，但整體來說感覺還是很不錯的。真是個晴朗溫暖的日子，肚子飽了，柔軟的青草鋪在身下，這一刻，唯一的念頭突然跳進她腦海。
「得上廁所了。」
也許是果實里的某種成分引發了反應，或者只是她憋了太久。不管是哪種原因，這種迫切感突然湧現，讓艾琳再也無法忽視。她嘆了口氣，站起身。
「大自然在召喚。我討厭大自然。」
艾琳走到最近的一棵樹後面，繞到另一邊。雖然這裡幾乎沒什麼遮擋，但她確實忍不了了。
「話說，我到底是在躲誰呢？」
艾琳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刻意繞到樹幹的陰影處，避開了陽光。這樣讓她感覺稍微安心了一些。
幾秒鐘後，艾琳整個人煥然一新。肚子裡是滿滿的能量，身體裡清空了多餘的負擔，最棒的是，她還活著。
「接下來，我該怎麼穿過那個螃蟹石頭怪呢？」
一想到這，艾琳的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結，心跳也跟著加快了。但就在這時，當她環顧地上那一堆堆的種子殼時，一個主意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越看那塊巨大的、善於偽裝的岩石，艾琳就越覺得它和這片草原格格不入。如果她先前不是餓得發昏，早就會疑惑，怎麼會有這麼大一塊石頭落在草地上，而且還能完好無損，沒有被風化侵蝕。顯然，那螃蟹狀怪物是這個世界最愚蠢的捕食者之一。
由於它的速度快得讓人心慌，艾琳不想再像之前那樣狼狽地逃跑，所以她希望自己的計劃能奏效。
螃蟹有鼻子嗎？大概沒有，但她還是很希望它能聞到氣味。
艾琳慢慢向前走去，那塊石頭依然一動不動。很好，這沒問題。
她撿起一塊小石頭，朝那「巨石」擲去。石頭被彈開了，沒任何回應。
她等了一會兒。「巨石」還是紋絲未動。
艾琳又撿起一塊更大的石頭，這次她用盡全力扔了過去。石頭擦著「巨石」的邊緣掉了下去。
「呃，這……是我記錯了石頭嗎？」
艾琳環顧四周，附近沒有其他任何可疑的大石塊，但眼前這塊還是毫無動靜。
「靠近一點看看……不，不行，那太蠢了。」
她又盯了那「石頭」一會兒，最終決定繞個大圈，遠遠地避開它。她轉身離開，慢慢走遠。
「咔噠。」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卻讓艾琳瞬間僵住了腳步。她猛地轉身，正好看到那塊「石頭」以驚人的速度向她爬來。
只用了幾秒，那「石頭」就爬了足足二十多英尺。艾琳目瞪口呆地看著它抬起身子。
「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咔噠——」
巨石螃蟹開始高速橫行，兩隻巨大的鉗子揮舞著，底下探出一雙陰暗的眼睛，直直瞪著艾琳。
艾琳後退了一步，正準備轉身跑，卻猛然想起手裡還握著什麼。她迅速瞄準，將種子殼用力擲了出去。
命中目標！
種子殼正中巨石螃蟹的觸角，炸裂開來，果肉和汁液四散飛濺。即使站得遠遠的，艾琳依然能聞到風中飄來的那股刺鼻氣味。
艾琳不知道自己計劃中，那隻螃蟹被砸中應該感到疼痛或是受驚。事實上，她扔得很準，觸角被砸得正中，肯定很疼。
但她絕對沒想到的是，螃蟹竟然開始瘋狂地用自己的鉗子亂砸自己。它像是陷入了恐慌，拼命刮擦被砸中的觸角，完全不顧自己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同時，螃蟹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那聲音就像世界上最大的蟋蟀發出的鳴叫，低沉而帶著迴響，從螃蟹那堅硬的殼下傳出來。這聲音嚇得艾琳連連後退，一直退回到樹叢中，直到巨石螃蟹只剩一個模糊的身影。
即使隔了這麼遠，她仍能看到螃蟹在跳「痛苦的舞蹈」，拼命試圖甩掉種子殼的殘片。
「嗯……」
艾琳撓了撓頭。
「看來它們很討厭這種果實。」
說到果實……艾琳決定回去多摘一些這種美味的藍果，能帶多少就帶多少。藍色果實現在已經成了她的早餐、午餐和晚餐。她開始琢磨，能不能用草編個籃子？
她踢了踢一簇草叢。
「……真是個蠢主意。」
那用衣服或者褲子呢？不過這似乎也……算了，反正這裡除了巨石螃蟹，沒人會看見她吧？
「可惜我不是裸奔的愛好者，對吧？」
艾琳對著旁邊一簇草自言自語了一句。草當然沒有回答她。
嘆了口氣，艾琳轉身離開。她慢慢走上一個小丘，低頭望向果園。
然後，她看到了幾隻矮小的綠色生物，它們正在踢著樹，把藍色果實從樹上踹下來，再撿起掉到地上的果實。
這些生物對艾琳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但當她目光呆滯地盯著它們時，又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它們的個子很矮，最高不過四英尺，甚至可能更矮，幾乎像是孩子，但腦袋卻大得不成比例。
那是因為它們的嘴裡滿是尖牙。它們穿著破爛的腰布，一邊咕噥著不知名的語言，一邊用手戳來戳去。艾琳注意到它們尖尖的耳朵，有的身上還有些未癒合的傷痕。而當其中一個抬起頭，發現她正愣愣地看著時，那雙猩紅髮亮的眼睛與她對上了。
短短几秒鐘，那群生物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存在。然而，當其中一個抬頭看向她，注意到她那張張大嘴巴、目瞪口呆的臉時，它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吸引了同伴的注意。
「哥……哥布林？」
離她最近的那個生物朝她邁了一步，乍一看似乎無害。但轉瞬間，它露出了滿嘴鋒利的牙齒，抽出一把生了鏽的匕首。其他的哥布林也紛紛仿效，掏出武器，齊齊向艾琳逼近。
艾琳愣了兩秒，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的場景。隨後，她猛地伸出一根手指，張開嘴大喊一聲：
「哥布林啊啊啊啊啊啊！」
綠色皮膚的怪物們停住腳步，面面相覷，似乎被艾琳的尖叫聲震住了。然而就在下一刻，這個年輕女子轉身拔腿就跑，以令人咋舌的速度飛奔而去。而哥布林們則立刻追了上去，緊緊跟在她身後。
這些哥布林早已學會如何獵殺其他物種。他們知道，人類容易驚慌失措，而且體力有限，跑不了多久就會筋疲力盡。他們只需要耐心等著她減速，就能輕鬆將獵物拿下。
前提是，她真的會減速。
艾琳身影在廣闊的草地上狂奔，發現了旅館附近有一條小溪，從山丘上蜿蜒而下，距離旅館不過數百英尺。這裡既可以取水，也能在必要時清洗自己，是個堪稱完美的意外收穫。
不過現在，她沒時間享受這個發現。
她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躍過小溪，雙腳落地後繼續狂奔，連頭也不回。儘管喉嚨像著火一樣，她還是沒敢放慢速度。
她身後，那群綠色的小東西仍在緊追不捨。
這些生物——艾琳曾在昨天見過它們，但今天它們的數量更多了。矮小的身軀雖然看著像孩子，但手臂結實，肌肉發達，手上還握著武器。無論是鏽跡斑斑的短劍，還是沾滿血漬的菜刀，都讓人不寒而慄。
更何況，它們的臉。
尖耳朵，醜陋的臉型，猩紅的雙眼——像是從噩夢中爬出來的怪物。而它們的尖牙，整整兩排，像鯊魚的利齒。每當它們發出那種刺耳的尖叫聲時，艾琳的心臟就像被揪住了一樣難受。
「為什麼是哥布林啊……」她咬著牙，心裡咆哮著，腳下卻不敢有絲毫停頓。
艾琳終於衝進了旅館，把門猛地關上，並用全身的力氣將門後的橫木卡死。喘著粗氣，她立刻開始飛奔，沿著一樓的牆邊把每一扇窗戶的木製百葉窗都關上，還用生鏽的鐵鉤一一固定住。儘管那些鐵鉤看起來不算結實，但起碼能拖延一些時間。
確認了一樓所有窗戶都鎖死後，艾琳飛奔上了二樓。曾讓她感到陰森恐怖的黑暗，現在卻無法阻擋她。她快速穿過每一間房間，將每扇窗戶都關好。直到最後一間房間，她才稍稍停頓了一下。
床上那具骸骨還在，但艾琳只是盯了它一眼，隨後迅速關上了窗。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樓下的敲擊聲。
哥布林正在砸門。
「該死……」艾琳低聲咒罵。然而，門的結構還算結實，他們似乎一時半會兒進不來。
但窗戶不一樣。
「咔嚓！」一聲輕響傳來，隨後是玻璃碎裂的聲音。艾琳的心一沉。
第一個哥布林從窗戶里擠了進來，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他們迅速散開，占據了房間的四角，將艾琳團團圍住。
她的雙腿開始發抖，想翻倒一張桌子擋住他們的進攻，但那隻離她最近的哥布林動作更快。他大笑著向前撲來，手中的刀寒光一閃。
艾琳後退一步，摔倒在地。刀鋒划過她的腿，留下一道血口。她疼得倒吸一口氣，但迅速爬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哥布林。
那個怪物舔了舔刀上的血，露出一個充滿嘲弄的笑容。
艾琳愣住了，恐懼被怒火取代。
她抬起腿，用盡全力踢向他的下半身。
「咔嚓！」
哥布林的笑容瞬間凝固，變成了痛苦的扭曲。他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直接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哥布林愣住了。艾琳自己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抓起一張椅子，高高舉起，向他們怒吼：
「來啊！誰還想試試？」
第四隻哥布林咚地滾下樓梯，滿臉是血。他的三個同伴抬頭看向站在樓梯上方的年輕女人，顯得有些猶豫。但他們還是相信——獵物是不該反擊的！
其中一個哥布林投擲出一把刀。刀尖刺中了艾琳的腹部，但力道太弱，只是勉強刺破了皮膚。艾琳完全不在意，雙手抓住扶手，直接躍下樓梯。
兩隻手緊握欄杆，艾琳用力一盪，雙腿高高抬起。雖然她並不是體操運動員，但怒火讓她爆發出驚人的行動力。雙腳狠狠踢中了那個投刀哥布林的臉。
「啊啊啊啊！」
那隻哥布林慘叫著，雙手捂住了鮮血淋漓的鼻子。他的兩個同伴見狀，立刻向後退開，而艾琳穩穩落地，滿臉冷峻。
被踢飛的哥布林揮舞著刀試圖反擊。艾琳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這一巴掌不僅讓艾琳的手掌發麻，更是直接把那哥布林扇懵了。他癱倒在地，手中的刀掉了下去。
艾琳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刀。然後，在其他兩隻哥布林反應過來之前，她彎腰撿起了武器。站直身子時，她的表情已與之前完全不同。
剩下的兩隻哥布林對視一眼，又環顧四周。他們的其他夥伴並沒有完全失去戰鬥力，只是暫時受傷而已。正捂著頭或身體站起身。但眼前這個手握匕首的女人顯然與之前的獵物形象截然不同。她不再恐懼，反而顯得極為憤怒。這讓哥布林們感到極大的威脅。
她似乎變得更高大了。幾秒鐘前，她赤手空拳時就已經擊倒了大半同伴。而現在，她還拿著刀。
哥布林們僵在原地，試探地移動著，但誰也不敢先衝過去。
艾琳死死盯著它們，她的眼睛裡燃燒著怒火。而哥布林們——它們看上去有點兒……心虛。
這局面難以持續太久。艾琳知道她必須做點什麼。於是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大喊：
「呔！」
哥布林們嚇得尖叫起來，四散逃竄，甚至連破碎的窗戶都不顧，倉皇而逃。
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
艾琳保持著舉起武器的姿勢站了許久，直到確定那些綠皮小怪物不會再回來，她才慢慢放下手中的刀。
她想抬手撓撓頭，卻差點用匕首戳到自己的眼睛。連忙小心翼翼地將匕首放到桌上，她腿一軟，跌坐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雙腿發軟，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一樣。
「哈……哈哈……」
艾琳低聲笑了出來。隨後，她的笑聲越來越響。
「哈哈哈哈哈！」
她的胸口很疼，雙腿也疼，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她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連笑都笑得這麼難受。哈哈哈……哈哈？」
她繼續笑著，坐在髒兮兮的地板上，靠著桌子。她流著血，卻止不住地笑了下去，直到笑出眼淚。最後，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不過，當身體的某處傷口碰到了桌腿時，她不由得痛呼了一聲，笑容隨之消失。但不管怎樣，她仍然沉沉地睡了過去。
【旅館老闆，等級提升至4！】
「……誒？二級和三級呢？」
————
最後一個哥布林戰士慌亂地逃離那個令人恐懼的「人類」。原本他們總共不過七個，甚至算不上是他們小部落中的真正戰鬥小隊。
但即便如此，七個哥布林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類，他們本該輕鬆取勝才對。
這不僅僅是面子問題，就連最年幼的那個哥布林也能看出這對他們非常不利。她和另外兩個哥布林實在太年輕、太弱小，根本算不上戰士；她唯一的「武器」不過是一個籃子，裡面原本裝滿了藍色的果實，直到追逐開始才散落一地。
這些藍色果實是致命的，甚至能讓人當場中毒身亡。但哥布林們已經餓瘋了，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得吃點東西。他們餓到甚至覺得人肉也不錯。
現在，他們不僅飢腸轆轆，還滿身傷痕，狼狽不堪。哥布林們低聲咆哮著，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們沒有跟那個年幼的哥布林說話，只是用低沉的聲音吩咐她和其他小哥布林去拿籃子，重新尋找能帶回部落的食物。
那個年幼的哥布林敏捷地躲開了一隻捂著襠部的哥布林揮來的巴掌，飛快地跑開了。她不知道這隻哥布林的名字，但心裡給他取了個外號——「受傷襠部」。在他們部落中，哥布林沒有名字，只有族長才有一個威嚴的稱號，而族長是所有哥布林中最可怕的。
七個哥布林戰士因為失敗而氣得直跺腳，不停催促小哥布林們趕快幹活。他們退回到樹林深處後便坐下了，試圖用泥巴或唾液處理自己的傷口，同時發出低吼，指揮小哥布林們去踢樹，收集更多的果實。
隊伍里年幼哥布林餓得實在忍不住，偷偷咬了一口甜藍果。她立刻挨了一記巴掌，果實也被一隻年長的哥布林狠狠踢飛。他咆哮著示意她加快動作。
那些戰士們的目光四處警惕地掃視著，擔心樹叢里會躥出什麼巨大的危險生物，或者是其他想要殺死哥布林的怪物。
對哥布林來說，威脅可以來自任何東西。
年幼的哥布林縮了縮脖子，吸了吸鼻子，快速撿起籃子裡能找到的成熟果實，然後飛奔回部落。
他們的部落藏在一個狹窄的洞穴里。洞口窄小得必須匍匐著才能爬進去，直到洞穴深處才足夠站立。
洞裡漆黑一片，只有天花板上的幾道裂縫能漏進微弱的光線。但年幼的哥布林習慣了黑暗，她依然看得清清楚楚。洞穴里因為雨水變得濕滑，到處瀰漫著惡臭味。可這裡比外面安全多了。雖然族長偶爾會被卡在洞口進不來，但這裡卻是避開那些大怪物和敵人的最佳藏身地。
年幼的哥布林不知道部落是何時遷到這裡的，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在這裡。沒有人會向她解釋這些。年長的哥布林只會打她，讓她做事。她的世界是由挨打和工作構成的。但她記得自己已經「七根樹枝、三塊石頭和兩片葉子」大了。
這是她自己「數」出來的。然而，她連十以上的數字都不會。整個部落里，唯一懂得這些複雜事情的就是族長，他不僅會說話，還會識字。
族長現在正氣沖沖地坐在那裡。他的體型是普通哥布林的兩倍，嘴裡咀嚼著獵物的殘骸，一邊咆哮，一邊往燃著濃煙的火堆上吐口水。
火堆上正烤著一隻死鹿，這是族長找到的食物！
所有的哥布林都圍著獵物垂涎欲滴，但按照規矩，族長會先吃，剩下的部分才會分給大家。最小的哥布林看著那塊肉，肚子發出了一陣「咕咕」聲。
藍果被放在鹿屍旁，但族長不耐煩地把果子踢開。他吩咐哥布林們把果實挪到遠離肉的位置，並去除那些「壞東西」。
這隻年幼的哥布林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果實會有危險，也沒人會告訴她原因。她希望有人能解釋一下，但整個部落里只有族長知道真相。
族長教過他們數數，這讓她感到非常神奇。最開始，她學習用數字記數是為了數清牙齒、蒼蠅和哥布林的數量，。
但她後來開始思考一個難題：如果超過了十，她該怎麼辦？於是她想出了一個辦法。她用十片葉子代表一個石頭，再用十塊石頭代表一根樹枝。當石頭數到十，她就換成樹枝。草，則象徵更大的單位。儘管草本身比樹枝小得多，但她決定用一片草代表十根樹枝。因為草太輕易被吹散，她還沒用到過。不過，她期待著找到一根漂亮的紫色草杆來計數。
這是她為什麼會認為自己「七根樹枝、三塊石頭和兩片葉子」大的原因。她倒推著數日子，覺得自己的邏輯沒問題。她出生的時候正逢雨季，那場雨已經下過兩次了，每次之後天氣都會變冷。
寒冷。
想到這個，最小的哥布林打了個冷顫。寒冷的日子是最難熬的。現在洞穴里潮濕泥濘，可如果再變冷，一切會更糟糕。而且，她還那麼餓。
她回頭望去，部落的其他哥布林正在分食獵物。她猛地跳起來沖了過去，卻只搶到了一小塊沾著血的肉和半顆果實。
這就是她的生活。她縮在自己的睡覺角落裡，聽著族長怒吼，像是在回應她咕咕叫的肚子。族長想知道為什麼戰士們受傷了，但他們什麼也沒說。因為如果讓族長知道他們沒能殺掉那個人類，後果會非常可怕。族長只是暴怒地打了他們，然後命令他們去尋找更多食物。
她坐在原地，偷偷瞥著族長。族長臉上的表情很恐怖，總是怒氣沖沖的。但其他哥布林也都差不多，不是怒氣沖沖，就是昏昏欲睡或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她不明白為什麼，但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對了！有時候，當族長搶到一些奇怪又漂亮的東西，比如那種五彩斑斕的水，他會變得非常高興，但隨後會更憤怒，或者陷入沉默。
族長會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這是部落里只有他會做的事。他會說，他們需要更多的哥布林，一個更大的洞穴。哥布林們都會聽著，直到他用拳頭或骨頭製成的大斧將他們趕走。
這次，族長在「兩塊石頭、一片葉子」之後開口了。
「需要[薩滿]。」
但什麼是[薩滿]？她完全不懂。而族長沒再多說，她便重新低頭，繼續用草和石頭數步數，想著通往藍果樹林的路。
或許以後會有更少的藍果吃了吧。
她的肚子咕咕直叫，僅僅看著這顆果子就覺得飢餓難耐。埃琳把果子舉到嘴邊，卻又遲疑了。
「這會不會是毒蘋果？」
這個問題實在無法迴避。
埃琳低頭仔細端詳手中的果子，小心翼翼地聞了聞，隱約有點甜香味。她又用手指戳了戳，觸感柔軟，應該是多汁的類型。隨後，她舔了舔外皮。
「呸！毛茸茸的！」
看來最好還是先剝掉外皮。誰知道這玩意兒是不是某種外星怪物，要是直接咬下去，可能就吃了一嘴的內臟和血液。這個念頭讓埃琳打了個寒戰，但最終她還是動手剝起了果子的外皮。
「嗯，像桃子，不是怪物。」
剝開藍色外皮後，埃琳發現果肉是偏紫藍色的。汁水順著果肉滴落到地面，散發著誘人的果香。她的肚子咕嚕一聲表示贊同，但果肉之外的東西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顆核真是我見過最大的！」
埃琳舉起果核，核幾乎占了果子三分之二的大小。紫褐色的外殼看起來有些斑駁，她輕輕搖晃了一下，裡面似乎有東西在晃動。
「好吧，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
她需要一塊石頭。埃琳把果核換到另一隻手，小心站起來，準備找點工具。然而，就在她稍微用力握了握果核時——
咔嚓，咔嚓。
外殼竟然十分脆弱，稍一用力就裂開了。裡面流出一堆糊狀的種子和棕色的液體，直接灑在了埃琳的褲子和地上。她愣住了，直到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那種化學般的氣味讓她聯想到防凍液或者某種清潔劑。
埃琳沉默地站起身，試圖拍掉褲子上的黏糊，卻發現根本沒用，氣味依然頑固地揮之不去。她撿起那些破碎的果核殘片，用盡全力把它們扔向了一棵樹。
「我討厭這個世界！」
隨著種子殼內的氣味逐漸消散在晨風中，艾琳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了起來。她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第二顆藍色果實，慢慢湊到嘴邊。這次，她特意避免手上沾染任何種子殼的內容物，也打定主意絕不會碰第一顆果實。
儘管艾琳對草藥或水果的知識一無所知，但種子殼散發出的那股刺鼻氣味已經足夠勸退她了。然而，果肉看起來還是值得一試的。
這次，艾琳直接咬破了果皮，咀嚼起來。雖然果皮的口感有些像橡膠般耐嚼，十分令人不快，但總算是能吃的。
那一股濃郁的甜味瞬間在艾琳嘴裡擴散開來，讓她想起了藍莓。但這種藍果比藍莓更結實，有些像草莓的口感。或者說，是撒了糖的草莓，卻又帶有藍莓的風味。總之，簡單來說就是——
「哇！太好吃了！」
在飛快地吞下另外八顆藍果之後，艾琳才停下來發表了這樣的評價。種子殼仍然被她棄置在地上，但果皮和果肉早已被她剝光吃盡。一整棵樹的藍果幾乎被她掃蕩一空，直到她終於感到飽了為止。
滿足地呻吟了一聲，艾琳靠著樹坐了下來。她覺得渾身輕鬆。雖然黏糊糊的又帶點異味，但整體來說感覺還是很不錯的。真是個晴朗溫暖的日子，肚子飽了，柔軟的青草鋪在身下，這一刻，唯一的念頭突然跳進她腦海。
「得上廁所了。」
也許是果實里的某種成分引發了反應，或者只是她憋了太久。不管是哪種原因，這種迫切感突然湧現，讓艾琳再也無法忽視。她嘆了口氣，站起身。
「大自然在召喚。我討厭大自然。」
艾琳走到最近的一棵樹後面，繞到另一邊。雖然這裡幾乎沒什麼遮擋，但她確實忍不了了。
「話說，我到底是在躲誰呢？」
艾琳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刻意繞到樹幹的陰影處，避開了陽光。這樣讓她感覺稍微安心了一些。
幾秒鐘後，艾琳整個人煥然一新。肚子裡是滿滿的能量，身體裡清空了多餘的負擔，最棒的是，她還活著。
「接下來，我該怎麼穿過那個螃蟹石頭怪呢？」
一想到這，艾琳的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結，心跳也跟著加快了。但就在這時，當她環顧地上那一堆堆的種子殼時，一個主意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越看那塊巨大的、善於偽裝的岩石，艾琳就越覺得它和這片草原格格不入。如果她先前不是餓得發昏，早就會疑惑，怎麼會有這麼大一塊石頭落在草地上，而且還能完好無損，沒有被風化侵蝕。顯然，那螃蟹狀怪物是這個世界最愚蠢的捕食者之一。
由於它的速度快得讓人心慌，艾琳不想再像之前那樣狼狽地逃跑，所以她希望自己的計劃能奏效。
螃蟹有鼻子嗎？大概沒有，但她還是很希望它能聞到氣味。
艾琳慢慢向前走去，那塊石頭依然一動不動。很好，這沒問題。
她撿起一塊小石頭，朝那「巨石」擲去。石頭被彈開了，沒任何回應。
她等了一會兒。「巨石」還是紋絲未動。
艾琳又撿起一塊更大的石頭，這次她用盡全力扔了過去。石頭擦著「巨石」的邊緣掉了下去。
「呃，這……是我記錯了石頭嗎？」
艾琳環顧四周，附近沒有其他任何可疑的大石塊，但眼前這塊還是毫無動靜。
「靠近一點看看……不，不行，那太蠢了。」
她又盯了那「石頭」一會兒，最終決定繞個大圈，遠遠地避開它。她轉身離開，慢慢走遠。
「咔噠。」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卻讓艾琳瞬間僵住了腳步。她猛地轉身，正好看到那塊「石頭」以驚人的速度向她爬來。
只用了幾秒，那「石頭」就爬了足足二十多英尺。艾琳目瞪口呆地看著它抬起身子。
「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咔噠——」
巨石螃蟹開始高速橫行，兩隻巨大的鉗子揮舞著，底下探出一雙陰暗的眼睛，直直瞪著艾琳。
艾琳後退了一步，正準備轉身跑，卻猛然想起手裡還握著什麼。她迅速瞄準，將種子殼用力擲了出去。
命中目標！
種子殼正中巨石螃蟹的觸角，炸裂開來，果肉和汁液四散飛濺。即使站得遠遠的，艾琳依然能聞到風中飄來的那股刺鼻氣味。
艾琳不知道自己計劃中，那隻螃蟹被砸中應該感到疼痛或是受驚。事實上，她扔得很準，觸角被砸得正中，肯定很疼。
但她絕對沒想到的是，螃蟹竟然開始瘋狂地用自己的鉗子亂砸自己。它像是陷入了恐慌，拼命刮擦被砸中的觸角，完全不顧自己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同時，螃蟹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那聲音就像世界上最大的蟋蟀發出的鳴叫，低沉而帶著迴響，從螃蟹那堅硬的殼下傳出來。這聲音嚇得艾琳連連後退，一直退回到樹叢中，直到巨石螃蟹只剩一個模糊的身影。
即使隔了這麼遠，她仍能看到螃蟹在跳「痛苦的舞蹈」，拼命試圖甩掉種子殼的殘片。
「嗯……」
艾琳撓了撓頭。
「看來它們很討厭這種果實。」
說到果實……艾琳決定回去多摘一些這種美味的藍果，能帶多少就帶多少。藍色果實現在已經成了她的早餐、午餐和晚餐。她開始琢磨，能不能用草編個籃子？
她踢了踢一簇草叢。
「……真是個蠢主意。」
那用衣服或者褲子呢？不過這似乎也……算了，反正這裡除了巨石螃蟹，沒人會看見她吧？
「可惜我不是裸奔的愛好者，對吧？」
艾琳對著旁邊一簇草自言自語了一句。草當然沒有回答她。
嘆了口氣，艾琳轉身離開。她慢慢走上一個小丘，低頭望向果園。
然後，她看到了幾隻矮小的綠色生物，它們正在踢著樹，把藍色果實從樹上踹下來，再撿起掉到地上的果實。
這些生物對艾琳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但當她目光呆滯地盯著它們時，又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它們的個子很矮，最高不過四英尺，甚至可能更矮，幾乎像是孩子，但腦袋卻大得不成比例。
那是因為它們的嘴裡滿是尖牙。它們穿著破爛的腰布，一邊咕噥著不知名的語言，一邊用手戳來戳去。艾琳注意到它們尖尖的耳朵，有的身上還有些未癒合的傷痕。而當其中一個抬起頭，發現她正愣愣地看著時，那雙猩紅髮亮的眼睛與她對上了。
短短几秒鐘，那群生物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存在。然而，當其中一個抬頭看向她，注意到她那張張大嘴巴、目瞪口呆的臉時，它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吸引了同伴的注意。
「哥……哥布林？」
離她最近的那個生物朝她邁了一步，乍一看似乎無害。但轉瞬間，它露出了滿嘴鋒利的牙齒，抽出一把生了鏽的匕首。其他的哥布林也紛紛仿效，掏出武器，齊齊向艾琳逼近。
艾琳愣了兩秒，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的場景。隨後，她猛地伸出一根手指，張開嘴大喊一聲：
「哥布林啊啊啊啊啊啊！」
綠色皮膚的怪物們停住腳步，面面相覷，似乎被艾琳的尖叫聲震住了。然而就在下一刻，這個年輕女子轉身拔腿就跑，以令人咋舌的速度飛奔而去。而哥布林們則立刻追了上去，緊緊跟在她身後。
這些哥布林早已學會如何獵殺其他物種。他們知道，人類容易驚慌失措，而且體力有限，跑不了多久就會筋疲力盡。他們只需要耐心等著她減速，就能輕鬆將獵物拿下。
前提是，她真的會減速。
艾琳身影在廣闊的草地上狂奔，發現了旅館附近有一條小溪，從山丘上蜿蜒而下，距離旅館不過數百英尺。這裡既可以取水，也能在必要時清洗自己，是個堪稱完美的意外收穫。
不過現在，她沒時間享受這個發現。
她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躍過小溪，雙腳落地後繼續狂奔，連頭也不回。儘管喉嚨像著火一樣，她還是沒敢放慢速度。
她身後，那群綠色的小東西仍在緊追不捨。
這些生物——艾琳曾在昨天見過它們，但今天它們的數量更多了。矮小的身軀雖然看著像孩子，但手臂結實，肌肉發達，手上還握著武器。無論是鏽跡斑斑的短劍，還是沾滿血漬的菜刀，都讓人不寒而慄。
更何況，它們的臉。
尖耳朵，醜陋的臉型，猩紅的雙眼——像是從噩夢中爬出來的怪物。而它們的尖牙，整整兩排，像鯊魚的利齒。每當它們發出那種刺耳的尖叫聲時，艾琳的心臟就像被揪住了一樣難受。
「為什麼是哥布林啊……」她咬著牙，心裡咆哮著，腳下卻不敢有絲毫停頓。
艾琳終於衝進了旅館，把門猛地關上，並用全身的力氣將門後的橫木卡死。喘著粗氣，她立刻開始飛奔，沿著一樓的牆邊把每一扇窗戶的木製百葉窗都關上，還用生鏽的鐵鉤一一固定住。儘管那些鐵鉤看起來不算結實，但起碼能拖延一些時間。
確認了一樓所有窗戶都鎖死後，艾琳飛奔上了二樓。曾讓她感到陰森恐怖的黑暗，現在卻無法阻擋她。她快速穿過每一間房間，將每扇窗戶都關好。直到最後一間房間，她才稍稍停頓了一下。
床上那具骸骨還在，但艾琳只是盯了它一眼，隨後迅速關上了窗。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樓下的敲擊聲。
哥布林正在砸門。
「該死……」艾琳低聲咒罵。然而，門的結構還算結實，他們似乎一時半會兒進不來。
但窗戶不一樣。
「咔嚓！」一聲輕響傳來，隨後是玻璃碎裂的聲音。艾琳的心一沉。
第一個哥布林從窗戶里擠了進來，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他們迅速散開，占據了房間的四角，將艾琳團團圍住。
她的雙腿開始發抖，想翻倒一張桌子擋住他們的進攻，但那隻離她最近的哥布林動作更快。他大笑著向前撲來，手中的刀寒光一閃。
艾琳後退一步，摔倒在地。刀鋒划過她的腿，留下一道血口。她疼得倒吸一口氣，但迅速爬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哥布林。
那個怪物舔了舔刀上的血，露出一個充滿嘲弄的笑容。
艾琳愣住了，恐懼被怒火取代。
她抬起腿，用盡全力踢向他的下半身。
「咔嚓！」
哥布林的笑容瞬間凝固，變成了痛苦的扭曲。他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直接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哥布林愣住了。艾琳自己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抓起一張椅子，高高舉起，向他們怒吼：
「來啊！誰還想試試？」
第四隻哥布林咚地滾下樓梯，滿臉是血。他的三個同伴抬頭看向站在樓梯上方的年輕女人，顯得有些猶豫。但他們還是相信——獵物是不該反擊的！
其中一個哥布林投擲出一把刀。刀尖刺中了艾琳的腹部，但力道太弱，只是勉強刺破了皮膚。艾琳完全不在意，雙手抓住扶手，直接躍下樓梯。
兩隻手緊握欄杆，艾琳用力一盪，雙腿高高抬起。雖然她並不是體操運動員，但怒火讓她爆發出驚人的行動力。雙腳狠狠踢中了那個投刀哥布林的臉。
「啊啊啊啊！」
那隻哥布林慘叫著，雙手捂住了鮮血淋漓的鼻子。他的兩個同伴見狀，立刻向後退開，而艾琳穩穩落地，滿臉冷峻。
被踢飛的哥布林揮舞著刀試圖反擊。艾琳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這一巴掌不僅讓艾琳的手掌發麻，更是直接把那哥布林扇懵了。他癱倒在地，手中的刀掉了下去。
艾琳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刀。然後，在其他兩隻哥布林反應過來之前，她彎腰撿起了武器。站直身子時，她的表情已與之前完全不同。
剩下的兩隻哥布林對視一眼，又環顧四周。他們的其他夥伴並沒有完全失去戰鬥力，只是暫時受傷而已。正捂著頭或身體站起身。但眼前這個手握匕首的女人顯然與之前的獵物形象截然不同。她不再恐懼，反而顯得極為憤怒。這讓哥布林們感到極大的威脅。
她似乎變得更高大了。幾秒鐘前，她赤手空拳時就已經擊倒了大半同伴。而現在，她還拿著刀。
哥布林們僵在原地，試探地移動著，但誰也不敢先衝過去。
艾琳死死盯著它們，她的眼睛裡燃燒著怒火。而哥布林們——它們看上去有點兒……心虛。
這局面難以持續太久。艾琳知道她必須做點什麼。於是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大喊：
「呔！」
哥布林們嚇得尖叫起來，四散逃竄，甚至連破碎的窗戶都不顧，倉皇而逃。
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
艾琳保持著舉起武器的姿勢站了許久，直到確定那些綠皮小怪物不會再回來，她才慢慢放下手中的刀。
她想抬手撓撓頭，卻差點用匕首戳到自己的眼睛。連忙小心翼翼地將匕首放到桌上，她腿一軟，跌坐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雙腿發軟，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一樣。
「哈……哈哈……」
艾琳低聲笑了出來。隨後，她的笑聲越來越響。
「哈哈哈哈哈！」
她的胸口很疼，雙腿也疼，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她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連笑都笑得這麼難受。哈哈哈……哈哈？」
她繼續笑著，坐在髒兮兮的地板上，靠著桌子。她流著血，卻止不住地笑了下去，直到笑出眼淚。最後，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不過，當身體的某處傷口碰到了桌腿時，她不由得痛呼了一聲，笑容隨之消失。但不管怎樣，她仍然沉沉地睡了過去。
【旅館老闆，等級提升至4！】
「……誒？二級和三級呢？」
————
最後一個哥布林戰士慌亂地逃離那個令人恐懼的「人類」。原本他們總共不過七個，甚至算不上是他們小部落中的真正戰鬥小隊。
但即便如此，七個哥布林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類，他們本該輕鬆取勝才對。
這不僅僅是面子問題，就連最年幼的那個哥布林也能看出這對他們非常不利。她和另外兩個哥布林實在太年輕、太弱小，根本算不上戰士；她唯一的「武器」不過是一個籃子，裡面原本裝滿了藍色的果實，直到追逐開始才散落一地。
這些藍色果實是致命的，甚至能讓人當場中毒身亡。但哥布林們已經餓瘋了，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得吃點東西。他們餓到甚至覺得人肉也不錯。
現在，他們不僅飢腸轆轆，還滿身傷痕，狼狽不堪。哥布林們低聲咆哮著，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們沒有跟那個年幼的哥布林說話，只是用低沉的聲音吩咐她和其他小哥布林去拿籃子，重新尋找能帶回部落的食物。
那個年幼的哥布林敏捷地躲開了一隻捂著襠部的哥布林揮來的巴掌，飛快地跑開了。她不知道這隻哥布林的名字，但心裡給他取了個外號——「受傷襠部」。在他們部落中，哥布林沒有名字，只有族長才有一個威嚴的稱號，而族長是所有哥布林中最可怕的。
七個哥布林戰士因為失敗而氣得直跺腳，不停催促小哥布林們趕快幹活。他們退回到樹林深處後便坐下了，試圖用泥巴或唾液處理自己的傷口，同時發出低吼，指揮小哥布林們去踢樹，收集更多的果實。
隊伍里年幼哥布林餓得實在忍不住，偷偷咬了一口甜藍果。她立刻挨了一記巴掌，果實也被一隻年長的哥布林狠狠踢飛。他咆哮著示意她加快動作。
那些戰士們的目光四處警惕地掃視著，擔心樹叢里會躥出什麼巨大的危險生物，或者是其他想要殺死哥布林的怪物。
對哥布林來說，威脅可以來自任何東西。
年幼的哥布林縮了縮脖子，吸了吸鼻子，快速撿起籃子裡能找到的成熟果實，然後飛奔回部落。
他們的部落藏在一個狹窄的洞穴里。洞口窄小得必須匍匐著才能爬進去，直到洞穴深處才足夠站立。
洞裡漆黑一片，只有天花板上的幾道裂縫能漏進微弱的光線。但年幼的哥布林習慣了黑暗，她依然看得清清楚楚。洞穴里因為雨水變得濕滑，到處瀰漫著惡臭味。可這裡比外面安全多了。雖然族長偶爾會被卡在洞口進不來，但這裡卻是避開那些大怪物和敵人的最佳藏身地。
年幼的哥布林不知道部落是何時遷到這裡的，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在這裡。沒有人會向她解釋這些。年長的哥布林只會打她，讓她做事。她的世界是由挨打和工作構成的。但她記得自己已經「七根樹枝、三塊石頭和兩片葉子」大了。
這是她自己「數」出來的。然而，她連十以上的數字都不會。整個部落里，唯一懂得這些複雜事情的就是族長，他不僅會說話，還會識字。
族長現在正氣沖沖地坐在那裡。他的體型是普通哥布林的兩倍，嘴裡咀嚼著獵物的殘骸，一邊咆哮，一邊往燃著濃煙的火堆上吐口水。
火堆上正烤著一隻死鹿，這是族長找到的食物！
所有的哥布林都圍著獵物垂涎欲滴，但按照規矩，族長會先吃，剩下的部分才會分給大家。最小的哥布林看著那塊肉，肚子發出了一陣「咕咕」聲。
藍果被放在鹿屍旁，但族長不耐煩地把果子踢開。他吩咐哥布林們把果實挪到遠離肉的位置，並去除那些「壞東西」。
這隻年幼的哥布林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果實會有危險，也沒人會告訴她原因。她希望有人能解釋一下，但整個部落里只有族長知道真相。
族長教過他們數數，這讓她感到非常神奇。最開始，她學習用數字記數是為了數清牙齒、蒼蠅和哥布林的數量，。
但她後來開始思考一個難題：如果超過了十，她該怎麼辦？於是她想出了一個辦法。她用十片葉子代表一個石頭，再用十塊石頭代表一根樹枝。當石頭數到十，她就換成樹枝。草，則象徵更大的單位。儘管草本身比樹枝小得多，但她決定用一片草代表十根樹枝。因為草太輕易被吹散，她還沒用到過。不過，她期待著找到一根漂亮的紫色草杆來計數。
這是她為什麼會認為自己「七根樹枝、三塊石頭和兩片葉子」大的原因。她倒推著數日子，覺得自己的邏輯沒問題。她出生的時候正逢雨季，那場雨已經下過兩次了，每次之後天氣都會變冷。
寒冷。
想到這個，最小的哥布林打了個冷顫。寒冷的日子是最難熬的。現在洞穴里潮濕泥濘，可如果再變冷，一切會更糟糕。而且，她還那麼餓。
她回頭望去，部落的其他哥布林正在分食獵物。她猛地跳起來沖了過去，卻只搶到了一小塊沾著血的肉和半顆果實。
這就是她的生活。她縮在自己的睡覺角落裡，聽著族長怒吼，像是在回應她咕咕叫的肚子。族長想知道為什麼戰士們受傷了，但他們什麼也沒說。因為如果讓族長知道他們沒能殺掉那個人類，後果會非常可怕。族長只是暴怒地打了他們，然後命令他們去尋找更多食物。
她坐在原地，偷偷瞥著族長。族長臉上的表情很恐怖，總是怒氣沖沖的。但其他哥布林也都差不多，不是怒氣沖沖，就是昏昏欲睡或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她不明白為什麼，但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對了！有時候，當族長搶到一些奇怪又漂亮的東西，比如那種五彩斑斕的水，他會變得非常高興，但隨後會更憤怒，或者陷入沉默。
族長會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這是部落里只有他會做的事。他會說，他們需要更多的哥布林，一個更大的洞穴。哥布林們都會聽著，直到他用拳頭或骨頭製成的大斧將他們趕走。
這次，族長在「兩塊石頭、一片葉子」之後開口了。
「需要[薩滿]。」
但什麼是[薩滿]？她完全不懂。而族長沒再多說，她便重新低頭，繼續用草和石頭數步數，想著通往藍果樹林的路。
或許以後會有更少的藍果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