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塵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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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看似很短,但卻能改變很多東西。

  月光從天際傾瀉,閃爍著銀色的光芒。余北執蜷縮著身子,一步一個腳印的在雪地里挪行著。「凍死了,凍死了,千不該,萬不該的是聽了師父的話,下山歷練。這北地的路是人能走的嗎?」阿且的打了個噴嚏,余北執順便擤了一下鼻涕,繼續把兩個手插在袖子裡蜷縮著慢慢挪動,看起來很是萎靡。

  「世上有仙!若不是親眼見過,我是絕計不會信的。」余北執喃喃道,腦中浮現出一個身影。雖然現在的他已經想不起那個身影究竟是何樣貌了,但不知為何,自己怎麼也忘卻不了那個身影。「之前書上寫過這個成仙,那個成仙,本以為是什麼無稽之談,但那真君卻切切實實的出現在我眼前了。雖然長得像人,不,應該說就是,而且肯定是一個俊朗公子。但是卻一點人味兒沒有,好生奇怪!難不成仙都是這種沒人味兒的嗎?」

  在余北執自說自話的時候,他的前方一道黑影閃現,一聲咆哮在其耳邊響起。那是一頭豹頭牛身,豬尾鹿蹄的生物。眼裡泛著腥紅的,張開血盆大口蠢蠢欲動,顯然是將余北執當做了飽腹之食。

  「呦!想著仙,來了個妖。正好餓了,拿你淡淡嘴,也順便試試師父贈我的忘川劍。」余北執左手拔出腰間佩劍,那是一把赤色的劍,在月色和白雪的映襯下,顯的格外亮眼。黑色的劍柄上鐫刻了些不知來歷的符文,若是拿遠點看,就像是溺水呼救的遊魂一樣,甚是詭異。

  余北執一步踏出,一改方才萎靡的氣勢,眼中殺意流露,數十丈的距離瞬息而至,一劍刺向那妖獸的頭顱。那妖獸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被洞穿了頭顱,在它倒下的時候,興許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恐懼才將將浮現在他的眼中,只是未待過多變化,便沒了生機,任由身軀摔倒在雪地上。

  「你們這些孽畜,師父在的時候不敢造次,師父一走就和雨後春筍一樣,一個個冒出來。」余北執三下五除二的便將眼前的妖獸肢解,取下一塊腹腩肉,坐在一旁。他望向妖獸的屍體,噗嗤一聲沒憋住笑,原來那隻妖獸只有球沒有棍。

  「我是沒爹沒娘,不對,也不能這麼說,只是他們都被人殺了。你倒好,既當不了爹,又做不了娘,哈哈哈哈哈!」余北執捧著腹,眼角流出幾滴淚,時不時還用手錘幾下地。平復之後,余北執對著妖獸作了個揖。「既然你都這麼慘了,當我的食物也算是解脫了。我保證,下山後一定要找一個會控火的功法!」話畢,心理建設完畢,他便抱起那塊腹腩肉生吞起來。

  月色下,蠻人食肉,茹毛飲血。

  吃飽喝足後,余北執繼續上路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他不再蜷縮著身子了,而是挺直腰板三步並作兩步在雪地中快走。

  「池燕關,按這個速度中午的時候差不多便能到達,到了關內,我一定要找個酒館,好好的吃一頓。這些妖獸肉真不是人吃的玩意兒!」許是心中有了動力,也許是飽腹了一餐,余北執的腳力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許多。

  雪地上,一人獨步,游弋穿行。

  池燕關,天下第一奇關。關北三十里外,是一望無際的雪地和漂泊的大雪。關內三十里,四季如春。池燕關任職是一樁美差。當年劍神一怒,整片北地的妖族都被斬殺殆盡。自此,池燕關雖是邊關,但可以說是毫無威脅了。但若是僅僅沒有外敵威脅,可算不上美差。無外敵之擾,自然就沒什麼軍費撥款,沒有撥款,駐守在池燕關的官員便沒什麼油水可撈,但好在,除了拒北,池燕關還有作用。

  池燕關南通大乾之都,西啟商貿之路,東臨沂海以觀。一年四季如春,也成了諸多朝臣商賈,名家士族的休養之地。商賈通貿,自然是要和池燕關的官員、兵卒打好關係,而名家士族,也多少要打點一下,一來二去,池燕關任職自然成了美事一樁。

  關內有家酒館,名為太平酒館。因其拿手菜爆雙脆和黃金魚而聞名天下,每日來此酒館品嘗的食客絡繹不絕,甚至還有王公貴族為了這一口美味,屈尊來此。

  酒館內,食客們插科打諢、自吹自擂聲不絕於耳。店裡的小二甚是精明,那些食客隨隨便便一個動作,他就能分辨出來究竟是要酒,還是要菜,亦或者是找茬的。

  此刻他看到門外一名年輕人走來,雖有些許稚嫩,但英氣逼人定然不凡。於是便快速趕到門口,未待余北執走入,便一臉笑意,彎著腰,一手做出個請的動作開口道:「公子,想吃什麼,小店准能滿足您的胃口,您先裡面請。」

  余北執一愣,久居北地的他,鮮少與人打過交道,眼前小二的熱情著實讓他有些尷尬。好在很快余北執便反應過來,嗯了一聲,示意小二帶路,隨後便跟在其身後進了酒館。


  余北執尋了一個靠窗空位便坐了下來,店小二一邊擦著桌子一邊開口道:「公子,您先歇息片刻,我去給您溫一壺酒暖暖身子。」聽聞此言,余北執一怔,便看看著那小二弓著身子,恭恭敬敬的向後退去,隨後便飛奔向後廚。

  店小二的服務很好,但余北執久居北地只和齊天坪有交際,於是便養成了個清冷的性子,如今店小二這麼熱情,倒是讓他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余北執環顧酒館內的眾生相,有的人喝的面紅耳赤誇誇其談;有的人翻著白眼口吐白沫;還有的人搖頭晃腦的,但嘴上可一點也不饒……「山下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正思忖時,小二提著一壺溫酒來到余北執身前,又給余北執擦了一遍桌子,慢慢斟了一盅酒。

  「小二,你是怎麼覺得我要暖身子的?」余北執疑惑的開口道。

  店小二欠了下身,回應道:「公子,您貂衣微濕,上面還有些許雪花。咱這池燕關可是四季如春。方圓幾十里有雪的地方也就只有北地了,所以您定是從那北地趕過來的,那地方冷的要命,給您溫壺酒暖暖身子,之後的飯菜更好吃了。」

  聽聞此言,余北執點了點頭,甚是認可,旋即問道:「小二,你們店有什麼招牌?」

  只見那小二立刻來了精神,開口道:「公子,您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們太平酒館,一道爆雙脆,一道黃金魚您是必吃不可。不吃爆雙脆,不知人間味。食過黃金魚,御廚也慚愧。再來一壺桃花釀,神仙來了也沉醉。」

  余北執嘴角上揚,笑著開口道:「那就如此吧。」

  「得嘞,公子。不過這爆雙脆是豬肚、鴨胗做成,並非是讓您屈尊紆貴吃這爆雙脆,屬實是這爆雙脆是人間美味,您不吃的話太過可惜了。」小二笑著回應。

  「哦?我怎得尊貴了?」余北執疑惑的看著小二,雖然他的眼神十分真誠,但是那小二自然不會當真,只是覺得這公子哥等著自己誇他呢。

  「您說的話,公子,您看您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風度翩翩、氣宇軒昂。怎麼可能是我這等下九流之人,況且您錦衣貂袍,如此打扮絕非尋常人審美,我們這種粗鄙之人,也只能搭一個棉布破麻了。」店小二一番吹捧,惹得余北執心花怒放。

  「公子,小人去給您宣菜備酒。」

  「去吧。」

  得到首肯後,小二又如方才一般恭敬的退下了。

  「這小二,頗有識人之法。師父沒說錯,下了山,隨便一個人就有我要學的地方。」余北執端起酒盅,放在鼻子處聞了聞。一股濃烈的氣味傳入,差點嗆了他一口。「這就是酒?這種滋味會好喝嗎?」隨後眉頭微皺,一口飲盡。烈酒入喉,燒的余北執嗓子和胃部發熱,但是身子卻瞬間暖了起來。

  「味道倒是比預想的好一些,不過暖身子倒是真有用。」隨後,余北執又接連飲了三四杯。這一下,他感到身子有了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沒一會兒,小二端著兩道菜,一壺酒來到了桌前。「公子,您的爆雙脆和黃金魚,還有桃花釀,您慢用。」話畢,小二又為余北執斟了一盅酒便退下了。

  只見那爆雙脆如披著一層琉璃一般,明汁亮芡,不多不少恰好掛在豬肚和鴨胗的身上。白色的豬肚呈捲曲的網狀,棕中透粉的鴨胗像菊花開瓣一樣,甚是漂亮。再看那黃金魚,升月之形如魚躍龍門一般,形意雙具。開肚張口,開腮分肉,讓余北執瞪大了雙眼。

  「臥槽?還有這種食物?」大受震撼的余北執舔舐了下嘴唇,緩緩拿起筷子夾了塊鴨胗放入嘴中,只一瞬間,他便瞪大雙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嘴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鮮香占據了口腔,脆中帶韌,韌中帶脆的口感刷新了他的認知,這所謂的人間味果真名不虛傳。

  正當他要繼續大快朵頤的時候,窗戶碎裂的聲音傳來,一道人影夾雜著斷木從他眼前飛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是一瞬間,嘈雜的酒館便變的落針可聞,眾人齊刷刷的盯著地上躺著的男子。

  那是一個精瘦的男子,手上厚厚的老繭說明大概率是以體力活為生的,身上多處淤青,臉則腫的像頭豬,定是遭受了一番毒打,他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了兩聲,隨後便口吐白沫昏了過去。此刻窗外一個巨漢咆哮著衝來。那巨漢身材極為魁梧,虎背熊腰,一臉惡相向著酒館走來。

  「哎哎哎,這人是被扔過來的嗎?」「興許是,你看那巨漢,嘖嘖嘖……」酒館內的食客交頭接耳,嘰嘰喳喳的討論著眼前的瘦弱男子和那巨漢。

  巨漢走到窗戶邊,大手一扒,將那殘破的窗戶徹底撕開,只見那大漢興許有八尺高,如一堵牆一樣厚實的身板,飽滿的肌肉撐爆了他的衣服。臉上和身上都有許多鯨刑留下的印記,十有八九是個犯過重罪的主。

  巨漢站在余北執桌邊,輕蔑的瞥了一眼余北執,眼中怒意生起,對著余北執咆哮道:「滾!!!」

  反觀余北執,則是呆滯的盯著眼前空空如也,方才不翼而飛的桌子。聞聲後他木訥的瞥了一眼巨漢。只是一眼,那巨漢感到後背一冷,余北執的雙眸,竟然是猩紅的的,在他的眼裡看不到任何情緒,但只是瞥一眼就好像自己的靈魂被洞穿一樣。

  酒館內,方才被扔進來的男子躺在地上一邊哀嚎一邊打滾,四散而逃的酒客不在少數,剩下的大多都閃到了角落裡,靜靜的看著余北執和巨漢的對峙,生怕牽連到自己。

  「那年輕人要倒霉了!」「他被嚇傻了嗎?」「那巨漢一下就能捏死他吧?」……酒館內的眾人小聲議論著這場看似「懸殊」的對峙。

  余北執緩緩起身,他雖然不算矮,也有六尺身高,但只是堪堪到巨漢的下巴處。除此之外,巨漢的塊頭也比余北執大很多,兩人一個人像一頭熊,另一個人則是待宰的綿羊。可縱是如此,余北執起身的那一刻,巨漢竟然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半步。

  「你罪不至死,但至少要受些皮肉苦。」余北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這一句話在巨漢的耳中就像是自己被釘在了木樁上,恐懼感籠罩了他的心頭,雙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額頭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斷你一臂,經一失,長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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