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卜衛楠看王延平已經鎖好院門出來了，等他趕上來。卜衛楠上前繼續攙扶著王慧民的胳膊邊走邊說:「叔叔，有些話我想當著你和延平的面說一下，有不對的地方請您指正」。說心裡話，王慧民是真的希望兒子能考上石油技校，那樣的話，將來有沒有指望先不說，他有個穩定的工作，能把自己照顧好，從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恪盡孝道的方式。但是，退休以後也聽原來的老夥計說過，玉門油田的年產量呈逐年下降的趨勢，找不到新油田開發不出新油井，面臨的不僅僅是用工的飽和，就連以前的一些支柱性的廠礦也會面臨分流的困擾，好端端的誰願意離鄉背井地到其它油田上去呢！這下子希望真的破滅了……
「爸」王延平看父親一直在愣神，他叫了一聲，王慧民從思緒里掙脫出來說:「楠楠，你說我在聽」。卜衛楠從王慧民凝重的神情里感受到了那份壓力，但話已經開了口，他還是決定說出來。他說:「叔叔，延平不想上高中，並不意味著他不努力，他學習基礎一直很紮實，待人謙和溫良，能不能試著走一走從教這條路」？王慧民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他覺得卜衛楠說的很有道理，他說:「路上吵得很，這樣吧，我們今天先不去農場了，回家，安安靜靜地到家裡了我們再說」。
進到王延平家，王慧民給卜衛楠倒了一杯水，為了讓王延平認真聽卜衛楠接下來要說的話，王慧民把王延平安排到大沙發上和卜衛楠坐到一起，他坐到大方桌旁的椅子上。卜衛楠覺得有失禮貌，他就禮讓著大沙發讓王慧民坐。王慧民說:「楠楠，不讓來讓去了，快坐下說」。卜衛楠就坐到王延平身邊說:「今年已經錯過了報考師範類中專的機會，就不要再去復讀了，可以潛下心來，休整上一年。這一年裡先報考自學考試，我已經問老師打聽過了，就報那種一年可過兩三科或多科的自學成人中專。給自己定個目標，兩年內全科通過，拿到文憑以後，再報考成人大專。出去上學也行，在家自學也行，方法和中專相同，我覺得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你說呢？延平」。王延平聽明白了，他想了想問到:「那石油技校為什麼不能再復讀著考了」？王慧民接過問話，回答:「明年油田技校就停止對外招生了」……「呵！為什麼，為什麼不招生了，我還想著再努力上一把，下一次，我一定會考上的……我……下一次，怎麼辦？沒有下一次了……呵！……反覆說著車軲轆話的王延平有些茫然無措了，他低下了頭哭了起來……
「延平」，王慧民站起來，想勸阻兒子，不要再做無用功了，都是徒勞的！卜衛楠起身對王慧民搖了頭，扶王慧民坐下後，他坐到了方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卜衛楠在等……
這會兒堂屋裡除了悲悽的哭聲，仿佛其它的任何事物都靜止了……心亂如麻的王慧民是疼惜兒子的。想到兒子近三年多以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心撲在學習上……唉！怨天不由人啊……卜衛楠在考慮，等王延平哭夠了，接下來該如何勸阻他。「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你們知道嗎」？王延平哭訴著:「可是，那扇門我就是邁不進去。這下完了，眼看著那門也快關上了，我心裡難受很！這三年以來，我厚顏無恥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弟學妹，把自己硬是混成了老師眼裡的老大難。以前是班主任眼裡的寶，到現在，代了我四屆的班主任見了我，那看我的眼神和看見鬼的一樣……我咋了，一不偷二不搶的，咋就活成個累贅了」……王慧民也老淚縱橫，嗚嗚嗚的哭了起來……卜衛楠想讓王延平繼續說下去，他說:「說吧！一股腦的都說出來！發泄掉了，人只要是正常的就好」！「對」！王慧民拭掉眼淚，贊同卜衛楠的說法，他說:「兒子，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著楠楠的面，都痛痛快快地說出來」！聽了父親的話，王延平用手拍了拍身邊的沙發，他想讓卜衛楠坐到身邊來，卜衛楠馬上起身，坐到他身旁問:「哭得咋樣了，要不再整點辣麵子啥的，再哭一會兒」！王延平破涕為笑，他說:「我沒事，這三四年倒是臉皮越來越厚了，賴在父母身上。我知道一家人壓力都很大，就想著變壓力為動力，到考上的那一天，一切也都化解掉了。唉！沒想到呵！這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呀」！王慧民不想再聽兒子無休止地絮叨了，這些話都沒什麼用了，現在最關鍵的是做出選擇。他說:「兒子，你再執迷不悟下去，無異於飲鴆止渴」。「鴆是什麼」？王延平問。王慧民解釋道:「毒藥。口渴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也不能拿毒藥來止渴。你別說了，我不想聽了，讓楠楠說」。王延平抹掉眼淚，抬起頭很專注地看著卜衛楠，卜衛楠還沒開口。王延平想起了前兩天在市場上幫忙，從巨萬梅口中得知:卜衛楠考上了大慶石油學院……王延平說:「要去黑龍江上學了嗎」？卜衛楠點了點頭。「多會走」？「九月中旬」。「你走了，我怎麼辦」？王延平看著最親密的夥伴，想到他就要遠離自己，去那麼遠的地方上大學了，他悲從心來又大哭了起來……卜衛楠看著從小的玩伴，他的內心觸動很大，是呵！小時候相依相伴，長大了互相支撐，到今天，出於擔待，在自己忙的時候，只要有時間，面前的這個小夥伴就義無反顧地去市場幫母親，想到既將踏上征程，母親孤孤單單的身影……卜衛楠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王慧明不知道剛才兒子和卜衛楠一問一答地在說些什麼？他看兩個孩子都哭得特別傷心，心裡也難受極了。過了一會兒，卜衛楠覺得該說的話其實已經盡數表達了，多說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起身準備告辭了，王延平聽卜衛楠說要走，他不哭了，和父親極力地挽留。卜衛楠說:「日月常常在，我上學去了，我的母親就拜託給延平閒了照顧一下，給我時常寫信好嗎」？王延平點頭答應著，還是捨不得讓卜衛楠走。看卜衛楠出了院門，他大喊著說:「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這你放心。我也會按照你說的去做，你在東北等著我，我也要報考大慶石油學院」……「好」卜衛楠關上門也有些不舍地離開了。
卜衛楠接下來的幾天聯絡好了司立軍，楊春萍，崔寶珍和念大海。幾個人分別拜訪了馮玉儒，毛亮，趙東峰，安靜，王修萍，魏剛等幾位老師。在馮玉儒和毛亮家，兩位老師先後都提到了關於卜衛楠今後準備在哪兒發展這個問題。卜衛楠當著老師和同事的面，毫不猶豫地回答:「報效玉門」！
巨萬梅在卜衛楠臨行前，大包，小包的給卜衛楠裝滿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以及鋪蓋和被褥……要是有足夠大的容納空間，她準備把那個居住了半生的平房，都準備讓兒子帶走，還有她自己……
送行的人群中，火車啟動了，王延平不依不饒地跟著火車邊跑邊喊:「記著我說的話，你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朋友，照顧好你自己，在東北等著我」……卜衛楠上半身都貼在車廂玻璃上了，火車的速度越行越快，他看到王延平跑不動了，嗓子也喊啞了，身體前傾著雙手扶著膝蓋喘著粗氣……人群里，母親兩鬢的白髮在寒風中高高地飄散著……老師們和同事們都向他揮著手……火車發出了一聲嘶鳴……撕開了夜晚的漆黑，車頭燈光如柱，宛若那流年裡啟航的星河，時代的列車承載著懷揣夢想的卜衛楠，一路呼嘯著向東駛去。
第一卷完
「爸」王延平看父親一直在愣神，他叫了一聲，王慧民從思緒里掙脫出來說:「楠楠，你說我在聽」。卜衛楠從王慧民凝重的神情里感受到了那份壓力，但話已經開了口，他還是決定說出來。他說:「叔叔，延平不想上高中，並不意味著他不努力，他學習基礎一直很紮實，待人謙和溫良，能不能試著走一走從教這條路」？王慧民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他覺得卜衛楠說的很有道理，他說:「路上吵得很，這樣吧，我們今天先不去農場了，回家，安安靜靜地到家裡了我們再說」。
進到王延平家，王慧民給卜衛楠倒了一杯水，為了讓王延平認真聽卜衛楠接下來要說的話，王慧民把王延平安排到大沙發上和卜衛楠坐到一起，他坐到大方桌旁的椅子上。卜衛楠覺得有失禮貌，他就禮讓著大沙發讓王慧民坐。王慧民說:「楠楠，不讓來讓去了，快坐下說」。卜衛楠就坐到王延平身邊說:「今年已經錯過了報考師範類中專的機會，就不要再去復讀了，可以潛下心來，休整上一年。這一年裡先報考自學考試，我已經問老師打聽過了，就報那種一年可過兩三科或多科的自學成人中專。給自己定個目標，兩年內全科通過，拿到文憑以後，再報考成人大專。出去上學也行，在家自學也行，方法和中專相同，我覺得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你說呢？延平」。王延平聽明白了，他想了想問到:「那石油技校為什麼不能再復讀著考了」？王慧民接過問話，回答:「明年油田技校就停止對外招生了」……「呵！為什麼，為什麼不招生了，我還想著再努力上一把，下一次，我一定會考上的……我……下一次，怎麼辦？沒有下一次了……呵！……反覆說著車軲轆話的王延平有些茫然無措了，他低下了頭哭了起來……
「延平」，王慧民站起來，想勸阻兒子，不要再做無用功了，都是徒勞的！卜衛楠起身對王慧民搖了頭，扶王慧民坐下後，他坐到了方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卜衛楠在等……
這會兒堂屋裡除了悲悽的哭聲，仿佛其它的任何事物都靜止了……心亂如麻的王慧民是疼惜兒子的。想到兒子近三年多以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心撲在學習上……唉！怨天不由人啊……卜衛楠在考慮，等王延平哭夠了，接下來該如何勸阻他。「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你們知道嗎」？王延平哭訴著:「可是，那扇門我就是邁不進去。這下完了，眼看著那門也快關上了，我心裡難受很！這三年以來，我厚顏無恥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弟學妹，把自己硬是混成了老師眼裡的老大難。以前是班主任眼裡的寶，到現在，代了我四屆的班主任見了我，那看我的眼神和看見鬼的一樣……我咋了，一不偷二不搶的，咋就活成個累贅了」……王慧民也老淚縱橫，嗚嗚嗚的哭了起來……卜衛楠想讓王延平繼續說下去，他說:「說吧！一股腦的都說出來！發泄掉了，人只要是正常的就好」！「對」！王慧民拭掉眼淚，贊同卜衛楠的說法，他說:「兒子，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著楠楠的面，都痛痛快快地說出來」！聽了父親的話，王延平用手拍了拍身邊的沙發，他想讓卜衛楠坐到身邊來，卜衛楠馬上起身，坐到他身旁問:「哭得咋樣了，要不再整點辣麵子啥的，再哭一會兒」！王延平破涕為笑，他說:「我沒事，這三四年倒是臉皮越來越厚了，賴在父母身上。我知道一家人壓力都很大，就想著變壓力為動力，到考上的那一天，一切也都化解掉了。唉！沒想到呵！這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呀」！王慧民不想再聽兒子無休止地絮叨了，這些話都沒什麼用了，現在最關鍵的是做出選擇。他說:「兒子，你再執迷不悟下去，無異於飲鴆止渴」。「鴆是什麼」？王延平問。王慧民解釋道:「毒藥。口渴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也不能拿毒藥來止渴。你別說了，我不想聽了，讓楠楠說」。王延平抹掉眼淚，抬起頭很專注地看著卜衛楠，卜衛楠還沒開口。王延平想起了前兩天在市場上幫忙，從巨萬梅口中得知:卜衛楠考上了大慶石油學院……王延平說:「要去黑龍江上學了嗎」？卜衛楠點了點頭。「多會走」？「九月中旬」。「你走了，我怎麼辦」？王延平看著最親密的夥伴，想到他就要遠離自己，去那麼遠的地方上大學了，他悲從心來又大哭了起來……卜衛楠看著從小的玩伴，他的內心觸動很大，是呵！小時候相依相伴，長大了互相支撐，到今天，出於擔待，在自己忙的時候，只要有時間，面前的這個小夥伴就義無反顧地去市場幫母親，想到既將踏上征程，母親孤孤單單的身影……卜衛楠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王慧明不知道剛才兒子和卜衛楠一問一答地在說些什麼？他看兩個孩子都哭得特別傷心，心裡也難受極了。過了一會兒，卜衛楠覺得該說的話其實已經盡數表達了，多說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起身準備告辭了，王延平聽卜衛楠說要走，他不哭了，和父親極力地挽留。卜衛楠說:「日月常常在，我上學去了，我的母親就拜託給延平閒了照顧一下，給我時常寫信好嗎」？王延平點頭答應著，還是捨不得讓卜衛楠走。看卜衛楠出了院門，他大喊著說:「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這你放心。我也會按照你說的去做，你在東北等著我，我也要報考大慶石油學院」……「好」卜衛楠關上門也有些不舍地離開了。
卜衛楠接下來的幾天聯絡好了司立軍，楊春萍，崔寶珍和念大海。幾個人分別拜訪了馮玉儒，毛亮，趙東峰，安靜，王修萍，魏剛等幾位老師。在馮玉儒和毛亮家，兩位老師先後都提到了關於卜衛楠今後準備在哪兒發展這個問題。卜衛楠當著老師和同事的面，毫不猶豫地回答:「報效玉門」！
巨萬梅在卜衛楠臨行前，大包，小包的給卜衛楠裝滿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以及鋪蓋和被褥……要是有足夠大的容納空間，她準備把那個居住了半生的平房，都準備讓兒子帶走，還有她自己……
送行的人群中，火車啟動了，王延平不依不饒地跟著火車邊跑邊喊:「記著我說的話，你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朋友，照顧好你自己，在東北等著我」……卜衛楠上半身都貼在車廂玻璃上了，火車的速度越行越快，他看到王延平跑不動了，嗓子也喊啞了，身體前傾著雙手扶著膝蓋喘著粗氣……人群里，母親兩鬢的白髮在寒風中高高地飄散著……老師們和同事們都向他揮著手……火車發出了一聲嘶鳴……撕開了夜晚的漆黑，車頭燈光如柱，宛若那流年裡啟航的星河，時代的列車承載著懷揣夢想的卜衛楠，一路呼嘯著向東駛去。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