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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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衛楠為完成第三個心愿,他提前趕到了玉門東火車站。正是秋學期開學季,火車票只有站票。卜衛楠站了一天一夜到了省會蘭州。下了火車,出了站口,計程車司機主動迎上來問:「尕兄弟,加哪裡去你」?卜衛楠站了一晚上,頭有些昏沉,還沒倒過勁來……那人看一群計程車司機圍攏過來了,他雙手抓住了卜衛楠背的雙肩旅行包和手裡提的皮包,解釋說:「加你上車,車上了再說」。司機說著一口蘭州方言,把卜衛楠的雙肩旅行包已經拽了下來,提到手裡就不顧卜衛楠了。這下子,包到了人家手裡,輪到卜衛楠緊趕慢趕地往上湊了……司機拉開車門,把卜衛楠一把扶到馬自達車旁,摁到副駕駛座上坐定,把包往他懷裡一塞,咣的一聲關上車門。好像也沒啥可說的了,司機出溜一下坐在了駕駛位上。卜衛楠聽到後排有動靜,一回頭,後排的座位上早已塞滿了人。他還沒看清楚車朝哪邊開出來的,馬自達左右晃了幾下,緊跟著車裡的乘客也隨之搖晃著,車已經上了主幹道。司機駕輕就熟地問:「加哪裡去你」?卜衛楠沒聽懂,但這絲毫不影響司機飛馳的車速,他換了蘭州普通話:「兄弟,你去哪」?這下卜衛楠聽明白了,他回答「蘭州大學」。車又像離弦地箭一樣,超過了所有帶軲轆的運輸工具,繞過了一切阻礙前行的障礙物……途經張掖路,天水南路、麥積山路,快到和平飯店時司機又問:「哪個校區」?卜衛楠有些疑惑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司機笑了笑說:「蘭州大學有兩個區四個分部,你要去的是主校區還是撒地方」?沒等卜衛楠作出反應,車嘎地一下在和平飯店門口停了下來。車后座的乘客下了車。被高速行駛的車輛已經沖昏了頭的卜衛楠乾嘔了幾下,乘著司機等乘客去後備箱取行里的空當,他控制著一顆不安的心,拉開背包拉鏈,取出了一封出門前帶著的卜衛貞寫得信。還沒打開信封,車一個急轉彎,像「乾空大挪移」般地已經換了車道……卜衛楠有些告饒地說:「師傅,和你商量個事情行嗎」?司機點了點頭,卜衛楠說:「我不是很著急,你能開慢點嗎」?司機被逗笑了,車速減了下來。卜衛楠這才看清楚信上的字。但看了和沒看的一樣,姐姐在少的可憐的一頁信紙上只是提到了蘭州大學。「這可怎麼辦」?卜衛楠話語一出,卻難不倒司機。司機又用了一招「吸星大法」力排眾車輛,呼地,蘭州大學四個門頭上寫的字就透過車窗赫然在目。司機說:「加先下去問一下門崗,查登記表」。車錢還沒付,卜衛楠下了車才想起來,司機明白了他的意圖說:「不忙著付,查著嘍要在主校區加再付也不遲,不在的話,打聽清楚嘍,我再送你過去」。卜衛楠覺得司機其實是個熱心腸的人,他就背上雙肩包提著皮包去了門崗。話未開口,門崗的值班人員看他一靠近,就操著和司機一樣的口音把他轟出來了。計程車司機下了車,油油兮兮的用方言和值班人員幾句就搭上話了,說明了來意。他轉過身叫卜衛楠進門崗去查找。人名找到了,卜衛貞在人員登記表里的備註一欄寫著教育學院。司機說:「我經常送人,這是天水路,這個學院就在本部」。他讓值班人員查了教育學院本科部電話號碼,借用了門崗的座機,順嘴問卜衛楠這會兒幾點了?卜衛楠看了看表說:「快中午12點了」。「展刮地很」,司機說著話,電話通了,他把話筒交到卜衛楠手裡說:「言傳」。卜衛楠就對著話筒,報出了姐姐的姓名。電話那邊告訴他,讓他在校門口等一會兒。謝過了司機,卜衛楠付了車費,順便給值班人員給了五角錢話費,值班人員就客氣了起來,讓他坐在門崗房的凳子上等卜衛貞。

  校園裡12點的鐘聲響了,過了有十幾分鐘,卜衛楠就看到了站在門崗房前,向校門口不斷張望的卜衛貞。卜衛楠給值班人員打招呼說:「阿姨,謝謝」!值班人員就送卜衛楠出了門。卜衛貞聽到弟弟的聲音,她轉過頭看到卜衛楠,上前拉著卜衛楠出了校門。坐到卜衛貞叫停的「三蹦蹦車」上,卜衛貞告訴弟弟,她不在學校宿舍住,而是和別人在紅山根租的民改房,位置在天水北路」。卜衛楠說:「學校收的學費里不是包含了住宿費嗎?你在外面租房又掏租金,這不是冤枉錢呢嗎」!

  「什麼叫冤枉錢?我在學校里有多難你們知道嗎」?

  「那我想問卡,是你難,還是每天黃天背著老日頭的媽媽難」?

  「再難你們在家裡,吃的喝的用的都是現成的,更何況我花的是自己掙的獎學金」!

  「你能不能憑良心說句話,你的意思是你的學費也是自己交的嗎?還有每個月的生活費,書本費……那是一大筆錢,你知道媽媽要費多少口舌,賣掉多少菜才能掙來呀!哎呀!說的那麼輕巧」。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呀!卜衛楠這大老遠跑來看的這個人,讓他感到越來越陌生和自私。他覺得咋這麼些年了,這個人依舊口無遮攔,油鹽不進。張口閉口我這個了我那個了,眼裡只有自我,容不下別人,從來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

  卜衛楠暈頭大腦地下了三蹦蹦車,他背好雙肩包,看卜衛貞蹩腳地從車斗里往下爬,他別過臉去沒理她。卜衛貞下了車就讓卜衛楠給司機一塊零錢,卜衛楠不情願地從皮包里取出一塊錢付給了司機。

  繞著彎彎曲曲的巷道,走進自建樓房裡,卜衛楠以為的同租者原來是個男生!進到1室1廳的戶型房裡,面積不大的朝南房,配備特別齊全,有冰箱、洗衣機、沙發、電視、落地大風扇,衣櫃、床、衛生間……無不體現了小資情調。

  卜衛楠什麼都不想說了,看了那個神氣十足的男生一眼,他反身走到樓門口極力地壓制著怒氣對卜衛貞說:「過的真滋潤呀!閒下來有心了給家裡寫上封信吧!報個平安也行」!卜衛楠把背包里,媽媽給卜衛貞帶的東西掏到了門口的一個桌子上。他來的路上本想著給卜衛貞也給些錢的,這會兒他改變了主意,沒等卜衛貞說什麼?一扭頭慢慢的走下了極為狹窄的樓梯出了院門……

  卜衛楠不想再打那個令人提心弔膽的計程車了,一路打聽著走到了火車站。滿打滿算他出門往返近五日,到達和離開蘭州時總共才吃了一碗牛肉麵,三天就站在火車上。中巴長途汽車開到三三區車站時,卜衛楠腦子裡很亂,飢腸轆轆的還沒想好怎麼給母親說此行的結果……下了車,他沒有去菜市場,想著回家先吃些東西,休息一下。

  卜衛楠一覺睡到第二天一大早才醒來。巨萬梅看兒子醒了,煮了一碗掛麵,頂了兩個荷包蛋,端到套間讓卜衛楠乘熱吃上。卜衛楠伸了個懶腰,到堂屋門口的臉盒架子上洗漱完。看母親端著碗出來了,把碗放在大方桌上讓卜衛楠趕快吃。吃著面卜衛楠聽母親說:「這麼遠的路,還想著你去了多呆上幾天,你咋這麼快就回來了。你姐咋樣,沒啥事吧」!卜衛楠的確有些餓了,呼嚕著幾口吃完面說:「離開學沒幾天了,就快去快回了,她沒事,過得好著呢」……巨萬梅看兒子欲言又止地不想再說啥了,她就說:「人好著就行。我再給你盛一碗來」。卜衛楠說:「媽媽,我吃飽了,你吃了沒有」?巨萬梅說:「吃過了」!卜衛楠看著坐在方桌旁兩鬢斑白的母親,他說:「以後對自己好一些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別總是牽腸掛肚的了」。巨萬梅看了看一臉疲憊的兒子,她點了點頭。

  這一近一遠跑下來,卜衛楠雖然感覺有些累,但是哥哥和姐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按部就班的活著,也算是個好結果吧!至少親眼見到了他們倆。一來去了母親的心病,二來自己的心愿也了了,就行了。

  中午吃過飯,卜衛楠又睡了一會兒,醒來想起離報到的日子沒幾天了,得趕緊去王延平家一趟。他想當著王延平父親王慧民的面,說說心裡話。出門前,卜衛楠下到地窖里提了一籃子水果,封好窖門,把水果裝到一個大塑膠袋裡就出了門。走到了王延平家附近,卜衛楠看到父子倆從院門裡出來了,正在鎖門。卜衛楠就叫道:「叔叔,你們要出去嗎」?王慧民看到卜衛楠比王延平還激動。他甩開一走路就齁嘍氣喘的兒子,給卜衛楠招著手,迎著走到卜衛楠面前說:「楠楠,幸虧你這會兒來了,再晚一些家裡的門你就進不去了」。卜衛楠伸出手攙扶在王慧民胳膊上說:「叔叔,你們這是要去哪兒」?王慧民說:「去戈壁莊農場,這到了農忙季節了,去幫著乾乾活」。王延平走上前接過了卜衛楠手裡的水果,他說:「你有時間嗎?和我們一起去吧!那兒可好玩了,舅舅養的狗生了一窩小狗仔,這兩天快出窩了,去了給我們一家抓上一隻來養上」。卜衛楠就看了看王慧民,王慧民拿出鑰匙讓王延平先去把水果放到伙房的陰涼處,他說:「是地下,不要掛在房樑上……哎」!看王延平提溜著水果,礙手礙腳的樣子,王慧民搖了搖頭,對卜衛楠說:「延平媽媽前面不是在農場的時間多一些嗎?只要她回礦上,經常聽我們爺倆在她面前叨叨你,她說特別想見一見你,你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去農村散散心,你說呢」?卜衛楠問:「叔叔,去幾天」?「想多呆了住上一個星期,今天是周六,呆不慣明天有機械廠的大卡車回礦上,你和延平就先回來」。卜衛楠想到剩下的幾天時間裡,得先和同事們聚一聚,還有這三年裡幫助過自己也走得此較近的老師們,該挨家換戶地去拜訪一下……有些同事要去XJ得往車站上送一下……事情此較多,時間有些緊張,他就說:「叔叔,這次我就不去了,等到假期再和你們一起去」。王慧民有些失望,但他霍達地拍了拍卜衛楠的手說:「孩子,理解」!卜衛楠點了點頭,攙扶著王慧民往機械廠管理科的方向走。轉過身看王延平還沒出院門,卜衛楠說:「叔叔,我有個話想給你說一下,是關於延平的,合不合適我不確定,但這些話我早就想說給延平了,又怕他聽不順耳,到時候了會埋怨我」。王慧民站下不走了,他想仔細聽卜衛楠說,就回答:「孩子,你說」。卜衛楠鬆開了攙王慧民的手,站到王慧民正對面,他說:「不要再讓延平復讀著考石油技校了,明年開始,石油技校就不面向社會招生了」。「呵」!王慧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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