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黃巾賊起——騎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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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渦河上的清風時而會將船公的號子送進譙望樓。船公的嗓子每天都在嘶喊,卻不曾聽說啞過。每聽到這種與河水與命運抗爭的聲音,曹操便忍不住放下毛筆,合上紙的或簡的書卷,走到窗口,也喊上一嗓子。

  現在,曹操似乎遠離了塵器,又回到了自然的寧靜。除了讀書、寫字、撫琴,他還可以到河灘漫步,看老牛在綠蔭下啃草,悠閒地摔打著尾巴,擊打著屁股上的蠅子。這期間他結婚了,娶的是河對岸一個姓丁的女人。說來也巧,這女人便是他十七歲時,與袁紹一起所「搶「的那個新娘子的妹妹。這一回不用搶,是用披紅掛綠的彩船載了來,再由他用紅的綢帶牽進了莊園。

  但這新娘子腳不能沾地,她必須.腳一腳地踩在袋子上,腳不斷地挪,袋子則不斷地在他的腳下向前鋪墊。這叫做「傳代」(袋)。它提醒新娘子,她進入此宅院的主要任務,便是為這戶人家傳宗接代。但遺憾的是,于氏白踩了這麼多的袋子她根本就沒有生育能力。這也就造成了她和他的悲劇一當然那是後話了。

  曹嵩在兒子結婚期間回老家住了幾日,又匆匆回京去了。他在洛陽已有不小的家產亦有幾個妾圍繞身邊,而且,他這陣子正籌劃著名花錢買官一更高的官,因而精力是不夠用的,便將元配夫人即曹操的生母放到了鄉下。他也姓丁,沒準兒跟曹操的夫人是同族人。

  曹操在奉養母親陪伴夫人的同時,發憤攻讀經書古文。他也時常在渦河灘散步,從河水裡窺見舊時的影子,再發一會兒呆。如今的他已不是頑劣少年,亦不會再作搶新娘子之類的胡鬧了。當然,朋友還是要經常相聚的。約上三五友好,攜酒登高,即興賦詩,仰天長嘯,豈不快哉!那一日,他面對著天際翻卷的烏雲,聽著隱隱雷聲,在山雨欲來的躁動不安的氖圍里,吟出了一首呼喚太平的《對酒歌》:

  對酒歌,太平時,吏不出門。

  王者賢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成禮讓,民無所爭訟。

  三年耕有九年儲,倉谷滿盈,斑白不負載。

  雨澤如此,百穀用成。

  卻走馬,以糞其田土。

  爵公侯伯子男,成其愛民,以黜幽明。

  字養有若父與兄。

  犯禮法,輕重隨其刑。

  路無拾遺之私。

  囹圈空虛,冬節不斷。

  人耄量,皆得以壽終。恩德廣及草木昆出。

  曹操正高聲歌吟著,忽然一聲霹靂,天河炸開,大雨滂沱。僕從慌忙為他張開傘蓋,而他卻將人家推開,硬是讓身子接受雨水的猛衝猛耍。而且用酒樽接了雨水,當酒飲下。飲罷,他又仰天大笑。笑罷,又將手指放進嘴裡,用力地吹起了口明一此即所謂「嘯」。後來的「竹林七賢」們是經常如他這樣「嘯」的。嘯,這或許是比歌吟更為強烈更為含蓄的抒發情懷的方式呢!

  恰在這個時候有人從山下跌跌撞撞衝破雨霧跑來,朝他大喊:

  「孟德君,『黃巾賊』反了!朝廷升你為騎都尉!「.....

  「黃巾賊」反了!

  官逼民反啊!

  這幾年災荒連連,地里幾乎顆粒無收,朝廷偏加重了老百姓的「口賦」,從過去七歲才開始繳納改為剛出生就納賦。而且田稅也一畝增加了十錢。玫使無數農戶傾家蕩產,真是餓殍遍地,人狗爭食。這樣的年頭,各級官府乃至皇帝還拼命聚斂錢糧。有人給皇帝支招兒,就是公開賣官。二千石的官二千萬,四百石的官四百萬,關內候是五百萬。為了籌措買官的錢,那又得在小民身上動腦筋。小民就越沒有活路了!

  這時候靈帝在皇宮西園裡造了「萬金堂」,將賣官所得作為私藏。萬金堂許是造得小了些,就又在寵信的宦官臂如蹇碩的家裡藏了數千萬。

  皇帝不僅懂得藏錢,也懂得娛樂。就是曹操罷官的那一年,靈帝嫌一般的娛樂缺乏新意,便別出心裁的在後宮仿造了市場,令官女擺攤賣貨,互相盜竊爭鬥。靈帝本人也穿上商人衣裳,在這所謂市場上逛來逛去。逛罷了市場,再回西園玩狗。皇帝給狗們戴上文官的官帽,他則駕上四匹白驢(許是用顏料染白了皮毛),在宮中驅馳迴旋,藉以取樂。這四匹白驢直往宮女群中橫衝直撞,撞著了那個,那個就要脫光了衣裳裸舞。這真是太有趣了!皇帝樂不可支,笑岔了氣,哎喲哎喲捂著肚腹直叫......

  恰這工夫兒皇帝聽到了黃巾造反的消息,笑容立時在臉上僵住了。

  按說農民造反的事兒並不新鮮,自安帝以來的幾十年裡時有發生。一回回造反,一回回鎮壓,剛平靜了幾年,喀拉一聲霹靂又鬧騰起來。真如民謠說的:「小民割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這回的「黃巾賊」頭領是鉅鹿人張角。他以太平道煽風點火,又以為人治病作掩護,經過十幾年的準備,如今在青、徐、兗、豫、幽、荊、冀、揚八州發展了幾十萬信徒。張角將其徒眾部署為三十六方,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人,各立頭領,而由他統指揮。他自稱天公將軍.其弟張寶稱地公將軍,張梁稱人公將軍。又宣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甲子年便是今年,即靈帝中平元年。張角一聲令下徒眾們全都裘上黃色頭巾,手持刀槍利刃或鐵製農具,四方聯合,八方呼應,焚燒官府,殺戮官僚,天下頃刻大亂了。皇帝再沒有興趣玩兒那些別出心裁的遊戲了。

  說來真也令人難以置信,這些「黃巾賊」居然能在皇帝身邊安插了他們的內奸。據說著名的「十常侍」之一一的封謂,曾與張角約定,於三月五日內外,一同起事。然而遺憾的是,「黃巾賊」內部也出了叛徒。叛徒的告密使朝廷早有防範,將封謂及其同黨千餘人逮撲,車裂於市。於是,早先受壓抑的許多士人便有了報國的機會,能在對付「黃巾賊」的過程中表現出自己的才能。

  靈帝急忙調兵遭將剿賊。詔拜尚書盧植為北中郎將,持節鉞,並以東中郎將董卓為副,帶兵奔赴張角三兄弟鬧騰著的冀州:拜議郎皇甫嵩為左中郎將,征射潁川「賊寇」波才;令諫議大夫朱偶為右中郎將,去南陽對付張曼成的「威車。恰這時候,在家閒居的曹操被朝廷徵召,由六百擔的議郎升為比二千石的騎都尉,披上戰袍,來到皇甫滿的磨下。

  曹操離開誰縣時,他看到渦河因突然降臨的暴雨而提高了水位,滾滾波濤沖刷著泥岸也裹挾著枯枝敗葉。他想起了幼時斗蛟的情景,心頭便如這河水似地澎湃起來。與此同時,似乎許邵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

  「你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他鬆開馬韁,讓那滿聚著力量的馬蹄貼著河岸向西向上游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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