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新官上任——牛刀小試
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
想起這兩句民謠，曹操就忍不住想笑。經過橋玄和訐劭的公開推薦，現在，他已經被鄉里舉為孝廉了，可他並沒有與父親分居。
說到孝廉，這是當時選舉官吏的兩種科目。孝指孝子，廉指廉潔之士，合稱為孝廉。按朝廷規定，郡或國滿二十萬人口的每年推舉一人，不滿二十萬的每兩年推舉一人。曹操被推舉為孝廉，證明了那些所謂清議家的確能操縱輿論，能影響到官吏的選拔。好多得不到推舉的人肯定非常嫉妒，因而用那兩句民謠來笑話孝廉們。但不管怎麼說，曹操畢竟在仕途上邁出了第一步。士人被舉為孝廉後即可人朝為「郎」，而一旦為郎，則內轉可以做到卿大夫，外轉可以做郡守、國相。這真是一條捷徑，比後世的科舉制簡單多了。
曹操打點行囊，來到京師洛陽求官謀職。他被朝廷任命為郎。郎可不是具體的職務，要爭取到具體職務還得做一番努力。那時候他的父親曹嵩就在朝里任大司馬，可他沒有請父親去跑什麼門子，他想靠自己的才能辦事。
當時負責安排官職一事的是尚書右丞司馬防(即司馬懿的父親)。司馬防那日在看過曹操的卷宗，並與之交談之後，表示樂意出面推薦曹操做洛陽尉。然而曹操對這一職務不太滿足，他的理由也很簡單:「令」是首席官，而「尉」乃「令」的副手，既然做官嘛，最好能做首席官亦即能主宰一方的。當下曹操直截了當地對司馬防說:
「明公，您可否讓我做洛陽令啊?」
司馬防愣。打量了曹操眼，又搖搖頭，極認真地說:「不，你還是去做尉吧。
曹操一聽，曉得司馬防沒有通融的餘地，只好笑一笑說:「好，那我就去做尉若干年之後，當曹操做了魏王而玩弄皇帝於股掌之上的時候，他特地把司馬防請到鄴城設宴款待。席間，他詭譎一笑問道:「司馬公，你看孤今日還可以再去做尉嗎?」
司馬防馬上想到了他們之間的那件往事，他卻並沒有感到尷尬，當下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當年推舉大王時，您實在是尉的最合適人選呢。』
曹操哈哈大笑，頻頻點頭。
按漢朝制度，大縣設尉二人，小縣設尉一人。洛陽乃都城，數大縣，故設北部尉南部尉二人。曹操任的是北部尉，食俸四百擔，負責洛陽城北部區域緝捕盜賊、究治不法等事。
要說四百擔的尉職位不高，但在天子腳下，到處都是權貴，因而這差事兒並不好干。曹操後來才知道，司馬防推薦他作尉，是瞅准了他既「奸」又「雄」，偏是對付流氓無賴潑皮盜賊的料兒。
曹操心裡話:既要干，便須干出個樣兒，一鳴驚人，在京都露露臉兒!
上任伊始，他發現官署四門油漆剝落，斑斑駁駁，甚不雅觀:門上的檐瓦也多有缺失，長滿了狗尾草，在秋風中瑟縮著，顯露出頹敗之相。這不行!這怎能令人望而生畏呢!他當即令人油漆修葺，整治得煥然一新。他踱著方步在門口瞅了又瞅，覺得還不行，心想我總得干點與眾不同的事兒。於是，又別出心裁，叫人做了赤、黃、紫、黑、白五色大棒，在四座大門兩邊各懸掛了一套。然後他又踱著方步瞅了幾瞅，看到那五根大棒在陽光下分外耀眼，而守門的隸役站在大棒下執勤，似乎陡然增添了精神。他這才滿意地笑了。
洛陽的老百姓看見縣署門口掛了五色大棒，覺得很新鮮，都紛紛駐足觀看。這一看又有了新發現，原來牆上還貼著新頒的告示。告示上申明了幾項禁令，凡有違反者，休管何人，一律用五色棒打死。人們不看則已，一看倒覺著可樂。須知這幾項禁令過去是早頒過的，人人耳熟能詳，一點都不新鮮;屢屢看見有人觸犯，可從來沒見有誰給治過罪。於是，人們紛紛議論著，嘲笑著，從五色棒下走過去。曹操呢，自從掛出五色棒後，他的心情很是焦灼不安。說實話他真盼著有人來觸犯禁令。他像獵人支好了網，眼巴巴等待著野獸來撞。然而，說也怪，幾天來偏偏沒人倒霉。又過了幾天，有幾個野獸撞網了，但都是小傢伙兔獾之類，沒多大意思。
曹操吩咐將這幾個傢伙暫且收監，聽候處理。隸役們見他無精打采的，忍不住都想笑，他們曉得這位新縣尉不會真將人打死至多也跟前幾任縣尉那樣，施點兒小刑罰順便也受點兒賄賂罷了。曹縣尉無精打采，肯定是嫌這幾個傢伙榨不出什麼油水。
又等了幾日，曹操終於興奮起來了:有一頭較大的野獸撞進他的網裡來了!要說這野獸本身並不大:並非什麼官兒，不過是居家養老的「員外」;但他的身份有點特殊，是大名鼎鼎的蹇碩的親叔父。蹇碩乃是皇帝身邊的大宦官，是「十常侍」之一。倘若將他的親叔父處死，那可是有熱鬧瞧的!——人們就等著瞧曹操的熱鬧兒了!
人們看到，曹縣尉吩咐升堂，將一干人犯帶上來，他要一一處理。他提審的第一個人犯即是寒碩的叔父蹇圖。原來，塞圖這日參加朋友的宴會，吃醉了酒，半夜三更蹣蹣跚跚往他的家(也是蹇碩的宅第)走。一面走，面指天畫地地說醉話，他哪兒會想到觸犯禁律呢。
曹操問，蹇圖，你知罪嗎?
寒圖說，我醒了酒了也曉得觸犯禁律了。
你觸犯哪條禁律了?
我觸犯亥時後不得於城內夜行的禁律了。
極好，你確乎是清醒了。那你說說，你該受何處罰了?
此時，蹇圖噴兒地一笑說，這陣兒我腦瓜又糊塗了，記不得該受何處罰了。若不，我問問我侄兒吧?
曹操說，你侄兒是誰?
蹇圖說，我侄兒是蹇碩，在宮裡做中常侍的，大人不會不曉得吧?
曹操說，我還真是沒聽說過呢。
蹇圖又噴兒的一笑，擠擠眼說，蹇碩和大人的祖父費亭侯曹公季興可是極要好的，論起來他倆還應該是師徒一是季興公做大長秋時，教會我侄兒怎樣侍候皇后的.....
進監獄，或者乾脆派人將其暗殺)，那倒是再次提高了曹操的名氣。不消說，在提高曹操名氣的同時，他蹇碩的名聲則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蹇碩可是很看重自己名聲的。他現在是宦官團伙的核心人物，又深得皇上寵信，自然也會成為土大夫團伙的重點攻擊對象，因而他必須時時處處小心謹慎。孔子云，小不忍則亂大謀。「嗯，我就不跟曹操這小子計較了吧!不唯不計較，我還要抬舉拉攏他呢!」蹇碩想。
「曹公何必如此?」蹇碩對曹嵩說，「貴公子秉公執法，我非但不銜恨他，反倒心存欽佩。顯見得孟德是棟樑之材，我就要到皇上面前舉薦他呢!」
曹嵩大為驚愣。他弄不清蹇碩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不久，蹇碩果真到靈帝面前稱讚曹操秉公執法敢作敢為，理該予以褒揚擢升。靈帝一聽很是高興，當下徵求了蹇碩的意見，提升曹操為縣令-卻不是洛陽縣令，而是頓丘縣令。
頓丘離都城將近千里，從此以後，曹操大概不會給蹇碩類的權貴惹什麼麻煩
不過，曹操在頓丘呆的時間並不長，他不久即被招入朝中擔任議郎。議郎是兒官，論職權有名無實。曹操整日閒得難受。偏這期間他又得了一種「頭風病」，每發作起來，半邊腦袋疼得如斧劈鋸割。不消說，他也沒法施展自己的本事。試於是不久，他便被罷官，回老家譙縣休閒養病去了。
想起這兩句民謠，曹操就忍不住想笑。經過橋玄和訐劭的公開推薦，現在，他已經被鄉里舉為孝廉了，可他並沒有與父親分居。
說到孝廉，這是當時選舉官吏的兩種科目。孝指孝子，廉指廉潔之士，合稱為孝廉。按朝廷規定，郡或國滿二十萬人口的每年推舉一人，不滿二十萬的每兩年推舉一人。曹操被推舉為孝廉，證明了那些所謂清議家的確能操縱輿論，能影響到官吏的選拔。好多得不到推舉的人肯定非常嫉妒，因而用那兩句民謠來笑話孝廉們。但不管怎麼說，曹操畢竟在仕途上邁出了第一步。士人被舉為孝廉後即可人朝為「郎」，而一旦為郎，則內轉可以做到卿大夫，外轉可以做郡守、國相。這真是一條捷徑，比後世的科舉制簡單多了。
曹操打點行囊，來到京師洛陽求官謀職。他被朝廷任命為郎。郎可不是具體的職務，要爭取到具體職務還得做一番努力。那時候他的父親曹嵩就在朝里任大司馬，可他沒有請父親去跑什麼門子，他想靠自己的才能辦事。
當時負責安排官職一事的是尚書右丞司馬防(即司馬懿的父親)。司馬防那日在看過曹操的卷宗，並與之交談之後，表示樂意出面推薦曹操做洛陽尉。然而曹操對這一職務不太滿足，他的理由也很簡單:「令」是首席官，而「尉」乃「令」的副手，既然做官嘛，最好能做首席官亦即能主宰一方的。當下曹操直截了當地對司馬防說:
「明公，您可否讓我做洛陽令啊?」
司馬防愣。打量了曹操眼，又搖搖頭，極認真地說:「不，你還是去做尉吧。
曹操一聽，曉得司馬防沒有通融的餘地，只好笑一笑說:「好，那我就去做尉若干年之後，當曹操做了魏王而玩弄皇帝於股掌之上的時候，他特地把司馬防請到鄴城設宴款待。席間，他詭譎一笑問道:「司馬公，你看孤今日還可以再去做尉嗎?」
司馬防馬上想到了他們之間的那件往事，他卻並沒有感到尷尬，當下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當年推舉大王時，您實在是尉的最合適人選呢。』
曹操哈哈大笑，頻頻點頭。
按漢朝制度，大縣設尉二人，小縣設尉一人。洛陽乃都城，數大縣，故設北部尉南部尉二人。曹操任的是北部尉，食俸四百擔，負責洛陽城北部區域緝捕盜賊、究治不法等事。
要說四百擔的尉職位不高，但在天子腳下，到處都是權貴，因而這差事兒並不好干。曹操後來才知道，司馬防推薦他作尉，是瞅准了他既「奸」又「雄」，偏是對付流氓無賴潑皮盜賊的料兒。
曹操心裡話:既要干，便須干出個樣兒，一鳴驚人，在京都露露臉兒!
上任伊始，他發現官署四門油漆剝落，斑斑駁駁，甚不雅觀:門上的檐瓦也多有缺失，長滿了狗尾草，在秋風中瑟縮著，顯露出頹敗之相。這不行!這怎能令人望而生畏呢!他當即令人油漆修葺，整治得煥然一新。他踱著方步在門口瞅了又瞅，覺得還不行，心想我總得干點與眾不同的事兒。於是，又別出心裁，叫人做了赤、黃、紫、黑、白五色大棒，在四座大門兩邊各懸掛了一套。然後他又踱著方步瞅了幾瞅，看到那五根大棒在陽光下分外耀眼，而守門的隸役站在大棒下執勤，似乎陡然增添了精神。他這才滿意地笑了。
洛陽的老百姓看見縣署門口掛了五色大棒，覺得很新鮮，都紛紛駐足觀看。這一看又有了新發現，原來牆上還貼著新頒的告示。告示上申明了幾項禁令，凡有違反者，休管何人，一律用五色棒打死。人們不看則已，一看倒覺著可樂。須知這幾項禁令過去是早頒過的，人人耳熟能詳，一點都不新鮮;屢屢看見有人觸犯，可從來沒見有誰給治過罪。於是，人們紛紛議論著，嘲笑著，從五色棒下走過去。曹操呢，自從掛出五色棒後，他的心情很是焦灼不安。說實話他真盼著有人來觸犯禁令。他像獵人支好了網，眼巴巴等待著野獸來撞。然而，說也怪，幾天來偏偏沒人倒霉。又過了幾天，有幾個野獸撞網了，但都是小傢伙兔獾之類，沒多大意思。
曹操吩咐將這幾個傢伙暫且收監，聽候處理。隸役們見他無精打采的，忍不住都想笑，他們曉得這位新縣尉不會真將人打死至多也跟前幾任縣尉那樣，施點兒小刑罰順便也受點兒賄賂罷了。曹縣尉無精打采，肯定是嫌這幾個傢伙榨不出什麼油水。
又等了幾日，曹操終於興奮起來了:有一頭較大的野獸撞進他的網裡來了!要說這野獸本身並不大:並非什麼官兒，不過是居家養老的「員外」;但他的身份有點特殊，是大名鼎鼎的蹇碩的親叔父。蹇碩乃是皇帝身邊的大宦官，是「十常侍」之一。倘若將他的親叔父處死，那可是有熱鬧瞧的!——人們就等著瞧曹操的熱鬧兒了!
人們看到，曹縣尉吩咐升堂，將一干人犯帶上來，他要一一處理。他提審的第一個人犯即是寒碩的叔父蹇圖。原來，塞圖這日參加朋友的宴會，吃醉了酒，半夜三更蹣蹣跚跚往他的家(也是蹇碩的宅第)走。一面走，面指天畫地地說醉話，他哪兒會想到觸犯禁律呢。
曹操問，蹇圖，你知罪嗎?
寒圖說，我醒了酒了也曉得觸犯禁律了。
你觸犯哪條禁律了?
我觸犯亥時後不得於城內夜行的禁律了。
極好，你確乎是清醒了。那你說說，你該受何處罰了?
此時，蹇圖噴兒地一笑說，這陣兒我腦瓜又糊塗了，記不得該受何處罰了。若不，我問問我侄兒吧?
曹操說，你侄兒是誰?
蹇圖說，我侄兒是蹇碩，在宮裡做中常侍的，大人不會不曉得吧?
曹操說，我還真是沒聽說過呢。
蹇圖又噴兒的一笑，擠擠眼說，蹇碩和大人的祖父費亭侯曹公季興可是極要好的，論起來他倆還應該是師徒一是季興公做大長秋時，教會我侄兒怎樣侍候皇后的.....
進監獄，或者乾脆派人將其暗殺)，那倒是再次提高了曹操的名氣。不消說，在提高曹操名氣的同時，他蹇碩的名聲則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蹇碩可是很看重自己名聲的。他現在是宦官團伙的核心人物，又深得皇上寵信，自然也會成為土大夫團伙的重點攻擊對象，因而他必須時時處處小心謹慎。孔子云，小不忍則亂大謀。「嗯，我就不跟曹操這小子計較了吧!不唯不計較，我還要抬舉拉攏他呢!」蹇碩想。
「曹公何必如此?」蹇碩對曹嵩說，「貴公子秉公執法，我非但不銜恨他，反倒心存欽佩。顯見得孟德是棟樑之材，我就要到皇上面前舉薦他呢!」
曹嵩大為驚愣。他弄不清蹇碩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不久，蹇碩果真到靈帝面前稱讚曹操秉公執法敢作敢為，理該予以褒揚擢升。靈帝一聽很是高興，當下徵求了蹇碩的意見，提升曹操為縣令-卻不是洛陽縣令，而是頓丘縣令。
頓丘離都城將近千里，從此以後，曹操大概不會給蹇碩類的權貴惹什麼麻煩
不過，曹操在頓丘呆的時間並不長，他不久即被招入朝中擔任議郎。議郎是兒官，論職權有名無實。曹操整日閒得難受。偏這期間他又得了一種「頭風病」，每發作起來，半邊腦袋疼得如斧劈鋸割。不消說，他也沒法施展自己的本事。試於是不久，他便被罷官，回老家譙縣休閒養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