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叫陳默
我叫陳默，是一名造夢師。
這個職業對於普通人來說很是陌生，夢，還需要他人幫助建造嗎？
這個答案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從神經生物學角度來講，我們的大腦在睡眠過程中並沒有完全停止運轉，相反，它依舊很活躍，無數的神經元與神經遞質熬夜工作，喚醒大腦皮層中處理感官信號的區域，這為我們的夢境提供了足夠多的素材。
但這還遠遠不夠，這類普通的夢境往往只是依託於或許是白天或許是很久以前經歷過的事件，以此作為模板，它就像一個紙牌屋一樣，零散的記憶碎片記憶就是搭建「屋子」的紙牌，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現實的影射，這大大限制了夢境的想像空間。
同時還有一個致命缺陷，就是夢境的脆弱性——這間紙牌屋很容易坍塌，關於這點就不再過多進行冗雜的陳述。
而我們造夢師，其實就如建築師一樣，優秀的建築師需要設計好一座既美觀又牢固的地標建築，他們會博採眾長，從不同的文化中吸取靈感，例如貝聿銘設計的玻璃金字塔。我們呢，也是一樣的，需要從現實與幻想世界中汲取元素，以構造一個豐富且真實的大環境。
建築能否堅實耐用取決於其架構與材料強度，夢境是否穩固則取決於造夢師預先設定的邏輯和輔助做夢的化學道具，就像編程一樣，把想要構築的夢境訴諸於不同藥劑的配比輔以人工的催眠，這就要涉及心理學了……
這項職業涉及到的元素如此之多，效果自然也往往出乎意料。
一年前，我受人之託幫助西方一位辛迪加組織的掌權人物做了一個夢，這是一個層層嵌套的夢境，在夢裡我引導他不斷選擇我給他設定的流程並讓他見到一些現實中完全沒有的「畫面」，由此逐漸改變了他的潛意識。
這種被人工干預的潛意識將會間接影響他現實中的決斷，所有發生的一切都不會被察覺，有關這場夢境的記憶在他的腦海里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淡去。
完成這單生意後——這是我有史以來接過的最大的一單生意，再加上前邊十年的積累，我已近賺到了我這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當即決定金盆洗手，這項生意雖然高回報，但往往牽扯眾多，一旦被發現自己篡改那些權貴的大腦，很難不迎來滅頂之災。
幸好我一直足夠謹慎。
常年的精神壓力與被迫隱匿行蹤的孤獨讓我染上了抽菸的癖好，這是我排解寂寞的為數不多的方式，每一次構建夢境對我的大腦來說都代表著龐大的工作量，這不亞於參加十幾次奧賽，還是在陰影的角落中參加不會獲獎的奧賽。
抽菸的頻率與日俱增，從一開始接觸時幾天一支，到二十八歲的我現在一天二十餘支，可以說尼古丁成了我那段歲月的救贖。
理所當然的，在金盆洗手的第二年，我從醫院出來，手中握著一份病危通知書：肺癌晚期。
我放棄了一切治療，終日流連於煙花場所，用聲色犬馬麻痹自己的神經，酒色幾乎蛀空了我的靈魂。
苟延殘喘中肆意揮霍，諷刺的是，所謂的「朋友」越來越多，夜夜笙歌不絕，他們喜歡的是這令人迷醉的浮華。
直到一月後，我認識了一個陪酒女，她放蕩得很是刻意，但眸子中卻藏帶有一股清澈——那絕對不是對客人們的。
這讓我有些好奇，做這一行的大多都與我這個廢人一樣，內部早已腐爛。
通過催眠我了解到，她瞞著所有人接受這份工作是為了迅速攢夠路費，陪患有漸凍症的畫家男友在還能享受短暫的健康前去親眼看一看達文西的著作。
我笑了……我哭了……
十天後，一筆意外之財降臨在她的頭上，以彩票的名義。
剩餘的絕大多數財產，我也以不同方式捐給世界各地的福利機構和飽受戰火摧殘的無辜百姓。
又過了一月，我托朋友買下來一座位於雅安的療養院，打算在這裡安安靜靜地度過餘生，買下來有兩個原因，一方面是因為我挺喜歡這座群山環繞的西南小城市，另一方面，則是我可以在療養院自由抽菸而不被趕出去。
我時常穿著一件陳舊的風衣在深處山間的療養院裡閒逛，養養花除除草，還試著學畫畫，雖然畫技很糟糕。
一個明媚的冬日清晨，群山的峰巒蒙上一層淡淡的金光，我如常來到療養院的一處角落準備畫下這一幕。
我畫得很入神，沉浸在自我藝術滿足中。
「你的畫很有意思……」身後傳來輕快的女聲，讓這片山林都清朗了不少。
我轉過身，這是一個約莫二十歲往下的女孩，她穿著厚厚的米色羽絨服，帽檐處有著一小撮白色細毛，包裹住她那小小的凍得通紅的臉蛋。
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圓潤可愛，眼角微微上挑，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這是一隻小鴨子嗎？」她指著畫面的角落問道。
「這是一艘船……」
「咯咯咯咯……」她笑得合不攏嘴，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大叔，你的畫好有意思……下次你畫畫我還可以來看嗎？」
「隨便。」我不再過多理會，我見過太多太多人了，加之時日無多，沒有任何想要交朋友的心思。
起初，我以為這是我們見到的最後一面。
但在接下來的一整個冬天，每當我抱著畫板來到那座山崖時，女孩都會守時地前來。
我也沒有刻意迴避，那個特殊的時間點似乎成了我們心有靈犀的約定。
我們互相很少交談，就算有，大多也是她問，我偶爾答兩句。
漸漸的，我們之間開始熟絡起來，我會特意多帶一個小馬扎與一份食物，她會給我分享昨天在手工室里做的小玩意，有時是小布偶有時是編織的手鍊。
元宵那晚，她請我品嘗了她親手做的湯圓。
「好不好吃？」女孩滿臉期待的看著我，其實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我的舌頭，味覺現已很淡了，但看見那渴望表揚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
「好吃……謝謝……」
「大叔，認識你了一個多月，我還沒問過你叫什麼呢！我總不能因為你邋遢所以一直叫你大叔吧……」
「陳默。」
「咦？」
「爾東陳，沉默寡言的默。」
「好的大叔，我還是覺得叫這個比較親切，」她用肩膀頂了我一下，笑嘻嘻地又從保溫盒裡舀了一勺湯圓放進碗裡，「做得太多了，你可得吃完，不然就要浪費了。」
我看著那滿滿一盒直接被嗆住了，她居然還拍拍我的後背：「年紀大的人就得多吃甜的，這樣生活才會甜甜的。」
我笑了一下，埋頭繼續吃著。
好久好久沒有與他人一起過節了。
「哎呀……大叔，你還沒問我叫什麼呢？」
「……」
「快問！快問！不然剩下的不給你吃了！」
我繼續對著勺子上的湯圓吹氣：「你叫什麼？」
「蘇雅安，就是這座城市的『雅安』兩字。」
「嗯……」我放下了勺子，猶豫了一下，問出了我一直好奇的問題，「為什麼來這裡呢？你還這麼年輕這麼有活力……來療養院的大多是暮氣沉沉的瀕死之人……」
蘇雅安嘟了嘟嘴巴，低下了頭，兩隻手纏繞起領口的繩結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的大腦它生病了，記憶在慢慢衰退，醫生說，我不能一直受到太過強烈的外界刺激，那樣做會加快病情發展。」
我愣住了，想要說些什麼，但始終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也不知道這麼做合不合適。
「但沒有關係啦！」蘇雅安從衣服里掏出一本記事本，記事本封面是淡藍色的布藝作品，這種樣式以前送過我一本，看得出來是她自己做的，「所有的東西我都會寫在這上面，包括我今天做了什麼啦明天打算去做什麼呀……噥你瞧——才不給你看嘿嘿……」
我沒去在意她時不時的幼稚淘氣，默默吃完了那一大盒湯圓，與她互道晚安。
回去後，我托人了解完她的病情，這是一種以目前醫學技術無法根治的疾病，除此之外，女孩的很多感官也在逐漸衰退，眼睛尤為嚴重，或許是三五年，或許更短，病情就會徹底爆發。
我送走了那位業內久負盛名的醫生，坐在沙發上看著那一疊關於病情的資料，久久無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雅安推開了我的房門，屋外的夕陽穿過門縫塞滿了整個房間，我的客廳里暖融融的。
「大叔！我又做了一道好吃的桃花酥！快開門！快開門！它快要涼了！」
……
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三月末。
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的晚，夜晚空氣中依舊帶著來自冬日的寒意。
我站在療養院的瞭望台上，望向空中皎潔的月輪，胸前戴著一條粗糙的毛線圍巾，這是蘇雅安送我的，當時說這圍巾織得好醜，為此她三天沒有理我。
比起數個月前，我消瘦了不少。
蘇雅安也在這裡，瞭望台上放著一些天文觀測工具，她正眯著一隻眼往裡頭看去。
「餵——」
「大叔別打斷我，我已經找到了你和我說的金星……」
「想出去看看嗎？」
「啊咧？」蘇雅安有些意外。
「陪我去看看這世界，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相冊中的那些地方嗎？」
「真……的……真的嗎？」
「真的。」
「拉鉤！」蘇雅安伸出了小拇指，月光下，少女笑靨如花。
「不要，太幼稚了……」
「不行！不行！你不拉鉤就是騙我！」
「……」
「好不好嘛~就一下就一下，這麼重要的決定，要有點儀式感……」
「行吧……」
「我想吃炸魚薯條！我還要坐摩天輪！我還想坐蒸汽列車！」
「炸魚薯條真的很難吃的……」
「我才不信！」
「是真的。」
…………
「喂！大叔！醒醒了！」
夢境破碎，一片天旋地轉中他的意識逐漸甦醒。
陳默勉強睜開一絲眼瞼，臥室窗戶是開著的，窗台上還放著一盆沒了花的仙人掌，屋外陽光很刺眼，他用手遮住。
過了一會兒，眼睛逐漸適應房間裡的光線，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他看見安婭撅著嘴坐在他房間的椅子上，一蹬一蹬地滑著，輪子在地上發出「軲轆軲轆」的聲響。
剛才是夢嗎？但怎麼感覺自己好像經歷過？
現在又有些模糊了……她叫什麼來著？
「都中午了，我用你的手機點了兩份湯圓外賣，大叔你要不要嘗一嘗啊？太多了，我吃不完……」
湯圓？剛才好像已經吃過了……
自己不是不吃甜食來著嗎？怎麼會去吃湯圓？
陳默胡亂揉了一下頭髮，拔掉手背的針頭，看向床頭柜上的機器，上面赫然寫著「10」這個數字。
「幫我熱一下，我洗漱好就來吃……」
「好嘞！」
這個職業對於普通人來說很是陌生，夢，還需要他人幫助建造嗎？
這個答案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從神經生物學角度來講，我們的大腦在睡眠過程中並沒有完全停止運轉，相反，它依舊很活躍，無數的神經元與神經遞質熬夜工作，喚醒大腦皮層中處理感官信號的區域，這為我們的夢境提供了足夠多的素材。
但這還遠遠不夠，這類普通的夢境往往只是依託於或許是白天或許是很久以前經歷過的事件，以此作為模板，它就像一個紙牌屋一樣，零散的記憶碎片記憶就是搭建「屋子」的紙牌，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現實的影射，這大大限制了夢境的想像空間。
同時還有一個致命缺陷，就是夢境的脆弱性——這間紙牌屋很容易坍塌，關於這點就不再過多進行冗雜的陳述。
而我們造夢師，其實就如建築師一樣，優秀的建築師需要設計好一座既美觀又牢固的地標建築，他們會博採眾長，從不同的文化中吸取靈感，例如貝聿銘設計的玻璃金字塔。我們呢，也是一樣的，需要從現實與幻想世界中汲取元素，以構造一個豐富且真實的大環境。
建築能否堅實耐用取決於其架構與材料強度，夢境是否穩固則取決於造夢師預先設定的邏輯和輔助做夢的化學道具，就像編程一樣，把想要構築的夢境訴諸於不同藥劑的配比輔以人工的催眠，這就要涉及心理學了……
這項職業涉及到的元素如此之多，效果自然也往往出乎意料。
一年前，我受人之託幫助西方一位辛迪加組織的掌權人物做了一個夢，這是一個層層嵌套的夢境，在夢裡我引導他不斷選擇我給他設定的流程並讓他見到一些現實中完全沒有的「畫面」，由此逐漸改變了他的潛意識。
這種被人工干預的潛意識將會間接影響他現實中的決斷，所有發生的一切都不會被察覺，有關這場夢境的記憶在他的腦海里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淡去。
完成這單生意後——這是我有史以來接過的最大的一單生意，再加上前邊十年的積累，我已近賺到了我這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當即決定金盆洗手，這項生意雖然高回報，但往往牽扯眾多，一旦被發現自己篡改那些權貴的大腦，很難不迎來滅頂之災。
幸好我一直足夠謹慎。
常年的精神壓力與被迫隱匿行蹤的孤獨讓我染上了抽菸的癖好，這是我排解寂寞的為數不多的方式，每一次構建夢境對我的大腦來說都代表著龐大的工作量，這不亞於參加十幾次奧賽，還是在陰影的角落中參加不會獲獎的奧賽。
抽菸的頻率與日俱增，從一開始接觸時幾天一支，到二十八歲的我現在一天二十餘支，可以說尼古丁成了我那段歲月的救贖。
理所當然的，在金盆洗手的第二年，我從醫院出來，手中握著一份病危通知書：肺癌晚期。
我放棄了一切治療，終日流連於煙花場所，用聲色犬馬麻痹自己的神經，酒色幾乎蛀空了我的靈魂。
苟延殘喘中肆意揮霍，諷刺的是，所謂的「朋友」越來越多，夜夜笙歌不絕，他們喜歡的是這令人迷醉的浮華。
直到一月後，我認識了一個陪酒女，她放蕩得很是刻意，但眸子中卻藏帶有一股清澈——那絕對不是對客人們的。
這讓我有些好奇，做這一行的大多都與我這個廢人一樣，內部早已腐爛。
通過催眠我了解到，她瞞著所有人接受這份工作是為了迅速攢夠路費，陪患有漸凍症的畫家男友在還能享受短暫的健康前去親眼看一看達文西的著作。
我笑了……我哭了……
十天後，一筆意外之財降臨在她的頭上，以彩票的名義。
剩餘的絕大多數財產，我也以不同方式捐給世界各地的福利機構和飽受戰火摧殘的無辜百姓。
又過了一月，我托朋友買下來一座位於雅安的療養院，打算在這裡安安靜靜地度過餘生，買下來有兩個原因，一方面是因為我挺喜歡這座群山環繞的西南小城市，另一方面，則是我可以在療養院自由抽菸而不被趕出去。
我時常穿著一件陳舊的風衣在深處山間的療養院裡閒逛，養養花除除草，還試著學畫畫，雖然畫技很糟糕。
一個明媚的冬日清晨，群山的峰巒蒙上一層淡淡的金光，我如常來到療養院的一處角落準備畫下這一幕。
我畫得很入神，沉浸在自我藝術滿足中。
「你的畫很有意思……」身後傳來輕快的女聲，讓這片山林都清朗了不少。
我轉過身，這是一個約莫二十歲往下的女孩，她穿著厚厚的米色羽絨服，帽檐處有著一小撮白色細毛，包裹住她那小小的凍得通紅的臉蛋。
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圓潤可愛，眼角微微上挑，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這是一隻小鴨子嗎？」她指著畫面的角落問道。
「這是一艘船……」
「咯咯咯咯……」她笑得合不攏嘴，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大叔，你的畫好有意思……下次你畫畫我還可以來看嗎？」
「隨便。」我不再過多理會，我見過太多太多人了，加之時日無多，沒有任何想要交朋友的心思。
起初，我以為這是我們見到的最後一面。
但在接下來的一整個冬天，每當我抱著畫板來到那座山崖時，女孩都會守時地前來。
我也沒有刻意迴避，那個特殊的時間點似乎成了我們心有靈犀的約定。
我們互相很少交談，就算有，大多也是她問，我偶爾答兩句。
漸漸的，我們之間開始熟絡起來，我會特意多帶一個小馬扎與一份食物，她會給我分享昨天在手工室里做的小玩意，有時是小布偶有時是編織的手鍊。
元宵那晚，她請我品嘗了她親手做的湯圓。
「好不好吃？」女孩滿臉期待的看著我，其實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我的舌頭，味覺現已很淡了，但看見那渴望表揚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
「好吃……謝謝……」
「大叔，認識你了一個多月，我還沒問過你叫什麼呢！我總不能因為你邋遢所以一直叫你大叔吧……」
「陳默。」
「咦？」
「爾東陳，沉默寡言的默。」
「好的大叔，我還是覺得叫這個比較親切，」她用肩膀頂了我一下，笑嘻嘻地又從保溫盒裡舀了一勺湯圓放進碗裡，「做得太多了，你可得吃完，不然就要浪費了。」
我看著那滿滿一盒直接被嗆住了，她居然還拍拍我的後背：「年紀大的人就得多吃甜的，這樣生活才會甜甜的。」
我笑了一下，埋頭繼續吃著。
好久好久沒有與他人一起過節了。
「哎呀……大叔，你還沒問我叫什麼呢？」
「……」
「快問！快問！不然剩下的不給你吃了！」
我繼續對著勺子上的湯圓吹氣：「你叫什麼？」
「蘇雅安，就是這座城市的『雅安』兩字。」
「嗯……」我放下了勺子，猶豫了一下，問出了我一直好奇的問題，「為什麼來這裡呢？你還這麼年輕這麼有活力……來療養院的大多是暮氣沉沉的瀕死之人……」
蘇雅安嘟了嘟嘴巴，低下了頭，兩隻手纏繞起領口的繩結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的大腦它生病了，記憶在慢慢衰退，醫生說，我不能一直受到太過強烈的外界刺激，那樣做會加快病情發展。」
我愣住了，想要說些什麼，但始終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也不知道這麼做合不合適。
「但沒有關係啦！」蘇雅安從衣服里掏出一本記事本，記事本封面是淡藍色的布藝作品，這種樣式以前送過我一本，看得出來是她自己做的，「所有的東西我都會寫在這上面，包括我今天做了什麼啦明天打算去做什麼呀……噥你瞧——才不給你看嘿嘿……」
我沒去在意她時不時的幼稚淘氣，默默吃完了那一大盒湯圓，與她互道晚安。
回去後，我托人了解完她的病情，這是一種以目前醫學技術無法根治的疾病，除此之外，女孩的很多感官也在逐漸衰退，眼睛尤為嚴重，或許是三五年，或許更短，病情就會徹底爆發。
我送走了那位業內久負盛名的醫生，坐在沙發上看著那一疊關於病情的資料，久久無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雅安推開了我的房門，屋外的夕陽穿過門縫塞滿了整個房間，我的客廳里暖融融的。
「大叔！我又做了一道好吃的桃花酥！快開門！快開門！它快要涼了！」
……
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三月末。
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的晚，夜晚空氣中依舊帶著來自冬日的寒意。
我站在療養院的瞭望台上，望向空中皎潔的月輪，胸前戴著一條粗糙的毛線圍巾，這是蘇雅安送我的，當時說這圍巾織得好醜，為此她三天沒有理我。
比起數個月前，我消瘦了不少。
蘇雅安也在這裡，瞭望台上放著一些天文觀測工具，她正眯著一隻眼往裡頭看去。
「餵——」
「大叔別打斷我，我已經找到了你和我說的金星……」
「想出去看看嗎？」
「啊咧？」蘇雅安有些意外。
「陪我去看看這世界，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相冊中的那些地方嗎？」
「真……的……真的嗎？」
「真的。」
「拉鉤！」蘇雅安伸出了小拇指，月光下，少女笑靨如花。
「不要，太幼稚了……」
「不行！不行！你不拉鉤就是騙我！」
「……」
「好不好嘛~就一下就一下，這麼重要的決定，要有點儀式感……」
「行吧……」
「我想吃炸魚薯條！我還要坐摩天輪！我還想坐蒸汽列車！」
「炸魚薯條真的很難吃的……」
「我才不信！」
「是真的。」
…………
「喂！大叔！醒醒了！」
夢境破碎，一片天旋地轉中他的意識逐漸甦醒。
陳默勉強睜開一絲眼瞼，臥室窗戶是開著的，窗台上還放著一盆沒了花的仙人掌，屋外陽光很刺眼，他用手遮住。
過了一會兒，眼睛逐漸適應房間裡的光線，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他看見安婭撅著嘴坐在他房間的椅子上，一蹬一蹬地滑著，輪子在地上發出「軲轆軲轆」的聲響。
剛才是夢嗎？但怎麼感覺自己好像經歷過？
現在又有些模糊了……她叫什麼來著？
「都中午了，我用你的手機點了兩份湯圓外賣，大叔你要不要嘗一嘗啊？太多了，我吃不完……」
湯圓？剛才好像已經吃過了……
自己不是不吃甜食來著嗎？怎麼會去吃湯圓？
陳默胡亂揉了一下頭髮，拔掉手背的針頭，看向床頭柜上的機器，上面赫然寫著「10」這個數字。
「幫我熱一下，我洗漱好就來吃……」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