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社畜異聞錄(其二)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小月姐,又在發呆嗎?」慕容蕊拍了拍站在咖啡機前的東皇小月,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東皇小月就經常性的在茶水間發呆。

  「小蕊,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加班發生的事情嗎?」東皇小月對當時的事情記憶猶新,但是在離開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之後,名沒有看到慕容蕊的身影。

  而唯一能夠和當天對的上的事情,則是慕容蕊在一夢之間僅剩下一半的體重。

  「哪天?」迷茫的人帶來了迷茫的回答。

  東皇小月的眼神更加暗淡了,昨日的臨時工座椅上面,並沒有留下任何新員工的痕跡。

  就像那個拯救了一切的人從沒有存在過。

  在那次事件發生之後,東皇小月為自己請了一段算不上長的假期。

  假期帶來了屬於內心的寧靜,同樣也讓過去的陰影在發酵中膨脹。

  桌上型電腦上面的流式數據動態統計在不斷地跳動著,但是她的私人電腦上卻顯示著光怪陸離的內容。

  那天慕容蕊所提到的內容,就展現在東皇小月的眼前。

  「太清blog——辦公室怪談」

  「龍集團論壇——午夜傳說」

  「九州社——靈異板塊」

  這是網站上細分的大版塊,就像是引路人高舉著怪談的牌子,引導著遊客去辨識真真假假卻又引動腎上腺素的故事。

  而作為故事的正體,這個時候就會顯示出更加細節的內容。

  「黑色祠堂的古老傳說。」簡短的標題被置於論壇的頭版,似乎是今天早晨剛剛發布的。

  「有點耳熟啊。」東皇小月想了想,但是並沒有得出什麼更進一步的結論。

  照片證據,對話記錄,零零碎碎卻又帶著幾分可能性的內容充斥著網頁的頁面,讓人分不清故事亦或是現實。

  「海洋中的鋼鐵孤島——那不是采『油』平台」

  「願意加入一場儀式嗎?——關於『星落』與終極答案。」

  「誰是舊神?誰又是使徒?——我們尋找的真相在哪裡?」

  東皇小月手指像是已經習慣了這兩日的高強度操作,肌肉積極與大腦的分辨系統合作,合理的篩選著可能有用的信息。

  「我在另一個世界的旅行——關於白色的影子。」

  終於,不知道在多少個怪誕的傳說故事之後,終於有了一個勉強作為線索的故事。

  「這是我的真實經歷,雖然在這個該死的論壇裡面有很多騙子都喜歡這麼說話,但是我再次澄清一遍,我絕對沒有說謊,絕對沒有任何該死的藝術修飾在裡面。

  我在▮▮月▮▮日,該死,當然是今年的▮▮月▮▮日,我們一家人像是往常一樣參加家族舉行的派對,只不過這次舉行的地點有些高,一位『粗口』親戚居然買下了那座根本就不該建起來的大樓。

  是的,經過一系列的裝修,我不得不承認這座高達三十三樓的建築是一個不錯的辦公地點,而且派對也很盡興。

  但是,該死,我就不應該把那個東西忘在車裡的,忘記了什麼東西?不重要,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坐上了那座新安裝的電梯之後,我就意識到了我己經和我的日常生活徹底背離了。

  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該死的電梯顯示的數字。

  16——4——10——22——18——7——0

  該死的0!『粗口』該死的0!你見過電梯層數是0嗎?

  我寧肯去到的是地獄,也不願意出現在這個『粗口』該死的0層。

  但是我也不可能對此無動於衷,當我走出電梯之後,我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真正的草原上,不僅是草原,這裡還有一片難以置信的平靜的湖泊。

  我覺得叫這裡鏡湖很合適,但是我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我沿著鏡湖的環線走了很長的道路,但是始終沒有發現任何能夠稱得上是人的生物。

  是的,你沒有看沒錯,我在這裡見到的東西遠超我自身的想像,在兩個小時後,我第一次看到了在移動的東西,但是我不能描述那個東西,他虛無縹緲,像是一層薄紗,也像是一個半透明站在大地上的影子。

  那個傢伙就站在那裡,在我靠近過去的過程中,我才拿自己的眼睛確定了一個問題。

  那不是一個影子。


  那不是一個影子!

  那是很多個影子,層層疊疊,像是一沓隨著風不斷蠕動發散的半透明紙張,像是海中水母遊動反射出的怪異光影。

  『粗口』我放棄了,我真的不想去接觸這麼噁心的東西。

  我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我所看到的東西,在我看到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我。

  那些東西閃爍著,擺動著,帶著肉眼可見的移動速度向我瀰漫過來。

  你知道我當時的感覺嗎?

  『粗口』噁心!發自靈魂!如果有靈魂的話!那絕對是發自靈魂的厭惡與噁心!

  我不能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找上我,也許?我是說也許?我們之間能夠友好的交流?我能夠在這片未知的大地上找到屬於我的新發現,就像是極南大陸的世界級發現一樣。

  但是我的思維和腳部卻並不合拍,似乎是源於靈魂的噁心與戰慄感已經戰勝了我的社會性本能。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沿著『鏡湖』的邊緣瘋狂的奔跑起來,我不知道我跑了多遠,但是我依舊記得在路途中看到的各樣的建築,但是我很難去描述他們,因為實在是太過奇怪了,就像是很多種類型的房子建模穿插在一起了一樣

  不論是樓梯還是房梁,甚至說是天台地下室,立柱,都像是無視了實體一般穿插在了一起。

  『粗口』該死我究竟在想什麼?,我身後面還追著那些狗屎一樣的東西!我要快點跑,該死,回去的路已經被那群鬼東西擋住了。

  我已經跑了將近一個小時了,看來這種被追逐的感覺的確能夠激發人類的潛能。

  。。。

  。。。(漫長的喘息聲)

  。。。

  人終究是會死的,我意識到了這個事實,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沿著鏡湖跑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十二個小時,我很累了『粗口』

  所以我停下了。

  當然也有可能看到了其他的東西,其他的,更令我恐懼的東西。

  如果我對巨人有認識的話,從遠處看,那絕對是一位巨大的巨人,但是當我靠近那個東西的時候,我寧肯去回過身去擁抱身後令我作嘔的透明影子。

  我該稱那堆東西是垃圾嗎?如果你能夠將長了眼睛的凳子,長著手臂的漢堡,長著赤裸大腦的小汽車,甚至是上面長著屁股的紅綠燈,如果你能把這些不該拼裝在一起的東西稱作是垃圾的話。

  『粗口』我再看到那個東西之後,不止一次確認自己是不是瘋了『粗口』

  我的確是瘋了!因為那個巨大的東西在動,他身上那些錯誤的拼裝垃圾在被他一件接著一件帶入到鏡湖裡面去。

  有壞消息自然就會有好消息,我身後的那些傢伙並沒有選擇繼續靠近,也許是對我的仁慈,也許是對面前更加噁心的那個傢伙的恐懼

  我不知道,但是很好『粗口』,它停下來了。

  我和這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靜靜的看著那個垃圾堆慢慢的沉入到鏡湖當中,但是鏡湖卻沒有泛起任何的漣漪,只有無數的暗紅色暈染開來。

  然後,那些被湖水剝離開的肢體,開始沿著湖邊向上攀爬。

  他們是活的!是活的!」

  錄音在這個瞬間結束了,東皇小月木然地將錄音倒了五秒。

  「然後,那些被湖水剝離開的肢體,開始沿著湖邊向上攀爬。

  他們是活的!是活的!」

  再次倒放,東皇小月的左手猛地摁住顫抖的右手,她聽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東西,卻又感到害怕。

  在那個時間錯亂的夜裡,她只是一個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受害者,這又如何讓她鼓起勇氣重新返回那個地方呢?

  她慌亂的左顧右盼,終於找到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

  自從那次之後,她的貼身小包變成了大媽常用的手提袋,這讓不少的下屬都覺得她變得更加生活化了,可是,誰又能知道這個「生活化」的背包裡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最先拿出來的是一個小小的記錄本。

  只有正常筆記本的一般大小,但是被紅色渲染,干透之後又再次泛黃的紙質讓觸摸到本子的東皇小月觸電一般抽回了手指。

  這是他父親的遺物。


  這也是她假期的成果。

  從那個充滿陰影的小房子當中,重新挖掘出童年的恐懼。

  而在今天之前,她已經讀過很多遍了。

  乏味的試驗記錄,無聊的數據謄寫,還留有一點點的餘地,留給只屬於一位父親的溫柔。

  「我想我的孩子可能會有一天知道她的父親究竟是做什麼的,但是她可能會面對比我面對更恐怖的東西。」

  東皇小月認真的看著沒頭沒尾的話語,卻沒有辦法挽回這麼多年逐漸淡化的那張臉。

  「還有照片。」

  筆記裡面的照片像是被菸頭燙過,上面有數個焦黑的小洞。

  「嘿,小月,我們來玩這本字謎吧,很有意思的。」

  「才不要!那上面的字迷都已經快要被我背下來了。」

  「這個很好玩的,你看,這張破譯卡上面留下的小洞了嗎?」

  「『禮物』『在』『閣樓』『上面』『書櫃』『的』『6層』」

  「喔!謝謝老爹!」

  夢境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照片被放置在這頁筆記的正上方。

  「『你』『是』『一個』『聰明』『孩子』」

  「雖然很鼓勵人,但是並沒有太多幫助。」東皇小月苦笑著搖了搖頭。

  身上披著的似乎是慕容蕊的毛毯,這位小助手在關鍵的時候還是很暖心的。

  「也許並不是這一頁呢?」這次的小月終於在幹掉一整杯濃縮咖啡之後想通了原因。

  照片裡面的父親,抱著還是嬰兒的小月笑得格外的開心,他的一隻手還在開心的比著剪刀手。

  而背對著他的廚房裡面,母親正在烘焙著那天早晨的鬆餅。伸出手掌想要打斷父親的胡鬧。

  「所以,是第25頁,還是第52頁?答案顯而易見不是嗎?」

  她的脖子又開始疼了,時間也開始逼近那個她最不想要看到的數字。

  但是她已經不想要等到明天了,第五十二頁上面的內容讓她有一種宿命的感覺。

  「『揭』『開』『這』『一』『頁』」

  「揭開?」

  簡短的解謎讓小月回憶起更多的童年時光,這讓她的腦袋和肩膀一樣產生了疼痛。

  介於生理與心理之間的疼痛。

  手指細細的捻動著這一頁,與其他的頁數並沒有什麼不同,

  「既然厚度一致的話——」筆記本被小月舉起,在辦公室的燈光之下顯現出其該有的透光率。

  在可惜的同時,小月也感到了一種慶幸。

  可惜的是這張紙不透光——鬼知道裡面藏著什麼東西。

  慶幸的是這張紙不透光——裡面的確藏著東西。

  她興奮地打開抽屜,裡面應該是有著一把工作用的壁紙刀。

  「汪——」清晰的狗叫聲。

  「大樓里,怎麼會有人——」東皇小月翻找小刀的動作被這一聲算不得大聲的狗叫聲打斷。

  「對了!時間。」雞皮疙瘩在這一瞬間再次占領了高地。

  電子時鐘在東皇小月注視的瞬間閃爍著電流跳動的光芒,它在盡全力逼向4:04分,卻又卡死在僅僅就差一步的4:03。

  雖然時間被偷走了數個鐘頭,但是最壞的結果並沒有發生已經是足夠幸運的事情了。

  「跑起來!」東皇小月僅僅帶著那本剛剛經過解密的筆記本一路狂奔的逃離了太清網絡的大廈。

  「等等?剛才的狗叫?」

  幾分鐘過後的大樓下,東皇小月才注意到這個她「不經意」忽視的問題,而大樓的旋轉大門出,剛好有著將將到人膝蓋高度的影子。

  「哪去了?」可惜的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追上一條狗。

  尤其是在這隻狗回頭露出笑容之後。

  本就已經被裡世界糾纏的各位痛苦的東皇小月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已經回不去那種平穩而和諧的生活,但也許這個轉折點在童年就已經埋下了。

  ——————

  辦公室的電子表終於跳動到了四點零四分,本不應該整點報時的電子鐘發出了尖銳的吼叫聲,一張張怪異的大嘴在電子表上面張開。


  「可愛的小傢伙?」

  「你在哪?」

  「爸爸來找你咯?」

  「不要再藏啦?」

  「時間不多嘍。」

  像是掀開了蟑螂的巢穴,電子鐘無聲的落在了地上,原本懸掛的位置上,無數屬於人類與非人類的肢體與器官噴泉一般湧向了房間的每一處角落。

  器官與肢體遊走著,貪婪地翻找著這間辦公室中的一切痕跡。

  但是並沒有任何一支眼球注意到,掉落在地板上面的時鐘再一次卡死在了4:04分的時間。

  而那張鐘錶上面所有張大著的嘴都像是啞巴一樣哽咽著咀嚼著什麼東西。

  沒有人發現,直到那些遊走著的器官終於感覺到了無聊。

  「不在這裡!她不在這裡!」

  「那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

  「繼續尋覓,繼續尋覓」

  「狩獵!狩獵回歸的集群!」

  「你們要走了嗎?」

  不合群的聲音往往在不合時宜的時間響起,但是往往在意識到不合時宜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最先消失的是長滿嘴巴的時鐘,所有的嘴巴沒能發出任何的我聲音就被一隻寬大的狗嘴納入口中。

  有機物與無機物共同破碎的聲音在忽然的寂靜下格外的明顯。

  「別走的太早。。。」

  「咔嚓咔嚓」有機物與無機物破碎的聲音如此的相似,骨骼與金屬的質感也別無二致。

  「盜取的權柄終歸是要歸還其所有者。但是在歸還之前,大快朵頤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進食在持續,卻沒有死亡在增殖。

  就像是某位太陽神的船一般,即便每一份零件都經過更換和重鑄,但是每一個零件卻都不可能成為船的本身。

  就像是任何一個器官都不能成為獨立的生命一樣。

  沒有生命的活物入蝗蟲般吞噬上一位冒險家的時候,是否會想到其作為獵物的這一天。

  但是很遺憾,集群的意識似乎並沒有認為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狩獵,而當某些存在張開大嘴的時候,這些獵物已經變成了單純而又噁心的死物了。

  祂跑掉了。

  當電子鐘上面最後的四變為了五之後,殘存的血液與骨碴眨眼間像是被塗抹一樣清潔一空,搖晃著尾巴的大狗悠閒的舔了舔嘴唇。

  「讓祂跑掉了」

  「讓祂跑掉了」

  「怎麼辦,祂身上的權柄太多了,以至於不好進行分離了。」

  「那能怎麼辦,我們現在獲得實體之後,已經失去了牧羊人的身份。」

  「不進入那一邊的話,的確追逐不到對方啊。」

  貓咪輕叫一聲,不出幾分鐘,一貓一狗打鬧著消失在了黑暗中。

  ——————

  小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因為對於她來說,熟悉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能夠稱得上信任的地方的確不多。

  天空的陰霾逐漸變成了實質上的寒冷,雪花開始一片接著一片飄落,也讓猶豫著的東皇小月不得不選擇一個讓她安心解密的地方。

  「老宅?」

  「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啊,孩子」

  貓貓在房頂探出半個腦袋,即便是深夜,貓咪的眼球像是渾濁的玻璃球一樣,沒有任何對光的感應。

  長嘆一聲,東皇小月推開了大門。

  「媽,我回來了。」東皇小月推開宅子的大門。

  並沒有人出來迎接,但是卻能夠聽到母親的回應。

  「月月回來啦。」聲音從廚房當中傳了過來,嗅覺和聽覺在同一時間共感。

  「媽,燉的排骨湯嗎?」肉類的香味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抓住人的胃和味蕾。

  「是,留的排骨湯,趁熱喝,還沒涼。」

  東皇小月答應一聲,她的手指卻像是控制不住的摸向了茶几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面積了些灰,上面的小女孩正在開心的放著風箏,父親小心翼翼的將女兒護在身前,母親在用卡式爐加熱著食物,一切都如此完美。


  想到這裡,東皇小月鼻子又是一酸,帶著眼淚笑了出來。

  廚房中,排骨湯帶著溫熱,看得出來煲了很久,即便是在凌晨,也仍舊被保溫的很好。

  「媽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明天晚點去單位吧,今天這麼辛苦,領導再不給放點假。。。」

  母親絮叨的聲音從臥室傳了過來,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隱約傳來輕輕的鼾聲。

  排骨湯很淡,太晚的時間的確不適合吃太鹹的東西,但是不夠重的口味卻又不能撫慰被各色事情重創之後的心情。

  「我父親走了之後,我和母親都很傷心,」筆記本被她拿了出來,壁紙刀一點一點刮開幾乎看不到的膠水,第52頁,唯獨不透光的紙上面,露出了父親寫下的秘密,這張看似只有如你一般話語的折頁。

  「在無數次實驗過後,我們的確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人的確是存在靈魂的。」

  「雖然沒有更強大的非自然科學手段,但是我們仍然是可以確定的是,人類的靈魂是確實具有二維性,並可以進行剝離的存在。」

  「21g」

  「我們嘗試著用場域捕捉試驗品的靈魂,並且確認了,需要雙層甚至雙層以上的隔絕措施才能對這種雙相任意轉變的東西進行捕捉。」

  「抱歉,我不得不從這個該死的實驗之中撤離出來了,他們拒絕承認那些具有活性的東西具有人權。不過我也有另外的一個好消息,布萊克教授說我從今天開始可以開始獨立負責項目了。」

  「接下來的項目雖然有些危險,但是實驗補貼很高,我聽說是名為『非生命集群』的項目群。」

  雖然說是確認了升職和更進一步的可能,但是看得出來,寫作的時候,這位父親並不開心。

  「如果繼續這樣的工作強度的話,我想醫院的帳單很快就能還清了。」

  「親愛的身體似乎並沒有我想想那麼好。雖然我們的貸款已經還清了,但是她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

  東皇小月仰著頭眨巴著眼睛將眼淚抑制下來,然後重新瞪大眼睛,盡全力用已經模糊的視野看清筆記本上的文字。

  「結束了,我這麼多年不止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有極限,但是這次我卻連選擇都沒有。」

  「我不得不選擇這條道路,我想我知道了為什麼會被布萊克教授轉移到非生物集群的實驗組。」

  「不過,這也是我的機會,我唯一的機會。」

  「一切都很順利,我已經說服她同意我的計劃了,她將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等我們的女兒長大之後,我也會走上這條道路,因為我知道,現在可能還不顯眼,但是等到無盡的歲月過後,這可能成為永世的折磨,所以,我一定要陪著她。」

  「一切都如此順利,順利到我以為所有事物的運行軌跡都本應該如此。」

  「我知道我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雖然被那群傢伙發現了,我還沒來得及做好最後的準備!」

  「來不及了」

  越靠近最後,字跡越是繚亂。

  這個故事也許只有東皇小月看得懂,她長大的這些年來,無數的細節在她的記憶碎片中復甦。

  「你都記得吧,媽。」東皇小月的聲音並不大,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母親並沒有睡覺,作為父親實驗室的頂尖成果之一,身患重病的母親早就已經成為了非人的存在。

  「小月——」

  這次的母親聲音格外的年輕,對於另一種生命形態來說,歲月已經成為了微不足道的腳註。

  聲音一直在隔壁,因為聲音從那天開始就不存在過。

  「雖然我不願意去想起,但是現在卻又不得不面對。」

  「祂們帶走了父親的腦袋,現在,祂們注意到我了。」

  東皇小月再也忍不住,排骨湯逐漸開始有了些許的鹹味。

  母親沉默了很久,直到東皇小月的哭聲逐漸消失,情緒放緩之後隔壁的聲音才響起來。

  「小月,你長大了,本來我和你父親寧願你永遠也接觸不到這些東西的,但是你的父親曾經也和我說過,這是我們將來需要面對的命運,就像與那些存在之間天生具有的吸引力,即便不斷逃避,也終究會有一天降臨到眼前。」

  「母親,我已經明白這一點了,只不過。。。」東皇小月慢慢的走到臥室的門口,扶著窗框,帶著通紅眼眶的眼睛之中只能倒映出空無一人的臥室。


  「我該怎麼辦,我該做些什麼。」聲音喑啞,但是母親卻一定聽得見。

  母親的聲音再一次從隔壁響起,雖然這一次的沉默顯得有些漫長。

  「如果你想要繼續逃離這種生活的話,那麼親愛的,我們也並不是沒有去處。」

  「但是,你明白嗎?小月,我和你的父親都已經結束了,你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因此,你也不必有太多的顧慮。」

  「告訴我你的選擇。」

  「告訴我你的選擇。」

  「告訴我你的選擇。」

  院子裡面的樹影透過老宅的窗戶在客廳中搖曳,在這種時候總有夜遊的貓狗追逐著樹影,時而傳來一兩聲吠叫。

  ——————

  天亮了。

  東皇小月今天起的稍晚,畢竟是在老宅,母親早在她醒來以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偶爾偷懶一次總能讓生活的快節奏鬆弛下來。

  「今天早點回來,要不你乾脆搬回來住算了,整天往這邊跑,那邊租的房子花的錢和打水漂似的。」

  母親的聲音從洗衣房那邊傳了過來,儘管洗衣機和烘乾機同時運轉,但是依舊沒能蓋住母親的聲音。

  「emmmmm可以欸,還能省點錢下來。」

  白粥燒的略微有些焦,但是米香味十足,油條是新炸的,鹹鴨蛋留著淡橙色透光的鴨油,十分誘人。

  「喔,時間要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東皇小月像往常一樣按時到達了公司,就像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失誤的完成了自己的那份工作。

  「小蕊?你能幫我預約一下這位林終先生的下午的時間嗎?「

  「約談嗎?」慕容蕊從外面探了半個腦袋進來,眼神裡面已經被所謂的班味徹底淹沒,死氣沉沉。

  「就當是約談吧,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他可以把今天下午的時間留出來給我。」

  「很重要的事情。」東皇小月的眼神很認真,她甚至將從不說第二遍的話加了重音。

  「喔——」慕容蕊眼神多少活了過來,立刻著手安排兩個部門的接洽,畢竟現在這個時間,既沒有巡迴檢查組的談話理由,也沒有年終獎金的威脅,不痛不癢的談話要儘早安排。

  「林終,太清網絡第二項目部第三業務小組的組長,可以算得上基層當中的基層人物,工作質量中等偏上,業務能夠超額完成,但是並沒有什麼亮眼的表現,這是他最近的動向匯總,以及大部分的人事資料。」

  不知不覺,慕容蕊在東皇小月的提攜當中熟悉的這個類似於秘書的職位,各項流程完成的行雲流水。

  「小月姐,時間安排在下午午休之後,有沒有安排工作餐的打算?」再次詢問了東皇小月的意向之後,這份談話算是正式搞定。

  一天的工作說快也快,工作餐之後的午休總能讓人在下午勉強打起精神。

  「您好——」戴著眼鏡的程式設計師敲了敲門,推門走了進來.

  「您好,請坐。「東皇小月站了起來,親自迎接這位檔案上完全看不出什麼痕跡的傢伙。

  越過辦公桌,東皇小月選擇了會見高級客戶用的高級沙發,甚至剛剛親手沏上的茶都是收藏已久的高級貨。

  辦公桌的抽屜中,兩份截然不同的文件被東皇小月抱在懷中。

  「林終先生,您好。」

  「東皇主任,您好。」

  雙方很有禮貌,但是對於林終來說,面對這位主管人事的大領導,有點緊張是正常的。

  「可能我有些唐突了,對於你近期的工作情況,領導並沒有過多的評價。」

  東皇小月並沒有在目前的接觸當中發現她想要的任何東西,看得出來,她現在有些著急,但是又不知道如何介入自己真正想要探尋的話題。

  「但是這些東西都不是哦我想要聊的內容。」她發出了一聲釋然的長嘆,往往在這個時候,她已經徹底放棄了玩人事的那套心理學戰術了。

  小月父親的筆記本和她自己的調查被整理成一份整齊的報告遞給了林終。

  而伴隨著東皇小月的這聲嘆息,原本沙發對面的年輕組長原本的姿態也發生了變化。

  拘束併攏的雙腿交錯,翹起了二郎腿,雙手捧著的茶杯變成了三指抓住,坐的筆直的身體放鬆的靠後,另一隻手輕輕的攬在了沙發背後。


  對方並沒有接住那份小月精心整理的文件。

  一瞬間,冷汗在東皇小月意識到的一瞬間爬滿了她的後背,對方絕對不是一個小職員,一種無法形容的氣場在男人變換姿態的下一刻猛地張開。

  她甚至不得不用眼角的餘光去確認外面高高掛著的太陽和跳動著電子表。

  下一瞬間嗎,她在慶幸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電子表正常的顯示著時間,天色也沒有暗下來。

  「東皇小月——」男人吐出她的名字,將茶杯放回桌面,終於單手接過了疊在一起的筆記本與紅色文件夾。

  「很嚇人對不對。」

  明明沒有任何指向性的一句話,東皇小月卻又不自覺地想到那個網上。

  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帶著些恐懼的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對面的男人。

  男人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很嚇人——」

  兩者陷入了沉默。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明明這兩次我都沒有干涉任何人的行動,甚至都沒有,。露面,你又是如何捕捉到兩面夾縫之間的我呢?」

  「我的母親——」

  「啊,東皇小子——我記起來了,可憐的傢伙,不過這是他們兩個人選擇的道路,我也不能替他們做出決定。」

  「咚咚咚——」一切都將要步入正題的時候,總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擾原本的計劃。

  敲門聲明顯不是商量,因為下一秒,穿著正裝的男人就推門而入,只會出現在影視劇的武器在門打開的瞬間就被敲門的來人抬起。

  消音器起到了設計好的作用,子彈打著旋朝著東皇小月的眉心前進。

  太快了。

  東皇小月連跑馬燈都沒來得及看完,子彈就已經沿著既定的軌跡離開了她的後腦。

  殺手手腕上紋著的雪松樹在藍色陽光的照射下一閃而過,任務完成的乾脆利落,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收槍關門,整個動作甚至沒有持續超過兩秒。

  等到慕容蕊端著咖啡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她甚至沒有看到持槍者的背影。

  「被嚇到了?」林終把檔案袋扔回到了桌子上,對著東皇小月的「屍體」開口。

  「我?沒死?」東皇小月自己的摸了摸自己的頭,不得不說,她剛剛甚至沒有感受到任何的衝擊感。

  子彈就像是單純的射擊到了她的一段「影像」上面,即便是穿過了她的「影像」,也不會帶來任何的後果。

  「看來想要你死的傢伙們還真不少。」

  不知道什麼時候,半人高的大狗已經把茶壺的蓋子舔落,用舌頭享受著茶壺裡面的國窖。

  「這是?昨天晚上的那隻?等等?剛才是什麼東西再說話?剛才是狗在說話?狗能說話?不對?我剛才為什麼沒死?」

  東皇小月想問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甚至連思考的能力都被不斷冒出看來的問題沖的七零八落。

  「老朋友的女兒,替我關照一下吧。交給你了。」

  名為林終的男人站起身,並沒有解釋什麼,也沒有回答東皇小月的問題,甚至連最後的話語都是和那隻狗說的。

  一步接著一步,男人的身影像是隱沒在透明的煙霧當中逐漸淡化,最後在手掌搭在房間門把手的時候,徹底融入空間。

  「第二次見面,你好,東皇小月。」狗子微笑著發出不屬於狗的聲音。

  「額。。。。是所有的狗都會說話。。。。」

  「準確的來說,我並沒有在說話,只是你理解了我所表達的內容罷了。」

  門再次被推開「小月姐——今天下午的談話安排——?欸?今天下午你要約談誰來著?」

  慕容蕊像是沒有看到大狗一樣徑直走了上來,雖然經常性的腦子不太好使,但是對於自己親手準備的文件還是有印象的。

  「我為什麼要吧一沓白紙放在這裡?」慕容蕊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今天的減脂餐讓我低血糖了?」

  下意識地掩飾自己的問題,慕容蕊趁著東皇小月還沒有變臉,迅速的脫離這間屋子。

  ——————

  慕容家老宅,一隻手握住了老宅的門把手。

  「很久沒有小月之外的人來這裡了。」

  聲音隔著門板穿透出來,雖然聲音有些小,但是依舊很是清晰。

  「畢竟沒有人覺得這裡還住著活人。」門外的男人口吻很像是開玩笑。但是門內的存在也知道這句話裡面幾分真幾分假。

  打開大門,老宅子的院子當中空空蕩蕩,只有風拂過樹木留下的清冷聲音。

  「學會雖然經過一次割裂,但是沒想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元氣,並且這麼快找到了她的位置。」

  屋子裡面又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雖然很近,但是大家對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能不能求您。。。」

  男人維持著抬頭的動作沒有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就在對方想要再一次開口之前,在院子中發呆的男人迅速的抱住了腦袋。

  「好煩啊,不想思考,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啊!想吃阿楓做的焦糖布丁!」

  大聲的抱怨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但也許能讓心情好上一些。

  再次沉默了一刻,男人才平靜下來,面朝著客廳的方向點點頭,像是已經答應了這場交易。

  ——————

  「很遺憾地告訴你,牧羊人還沒有放棄你,而且這次學會的人也已經確認了你位置,一旦你沒有死亡的消息傳了出去,會有更多的追殺接踵而至。」

  狗哥這次並沒有再遮遮掩掩,正式的蹲在東皇小月面前的沙發上。

  「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一瞬間的迷茫在這個時刻命中了她的眉心,不同於剛剛的子彈,這份迷茫卻有著讓她落入蛛網的粘滯感,妄想著掙脫,卻又被拉扯著回到原地,沒有任何結果卻又喪失掉了努力的欲望。

  「活著?」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恐怖,涌動的肢體像是不停追逐著她的鬃狗,緊盯著她的每一處破綻。

  琥珀色的茶水被狗哥一飲而盡,燒著熱水的水壺被拉扯著,再一次將茶壺加滿。

  「復仇?」大腦中一閃而過父親掉落的頭顱,那是她童年過後最大的恐懼。

  狗哥輕輕的嗅了嗅,似乎還不是很滿意。

  「去救人?」狗哥這次打了個噴嚏。

  「你這傢伙的願望實在是太過矛盾,想要遠離那個世界,卻又因為命運不斷的牽扯而靠近祂。」

  狗哥表示了嫌棄,但卻又不能放棄。

  「damn!要不你還是穿越到異世界算了!上次拿錯金手指還被扔到錯誤世界的傢伙幹了不小的一票呢。」

  水壺當中的熱水又沸騰了幾輪,東皇小月終於下定了決心。

  「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那個叫『陸仁』的人。」

  「我想要變得和那個傢伙一樣的強大。」

  「我想要獲得可以解決一切的力量。」

  沸騰的水終於被狗喝了個乾淨,茶壺中的茶葉再也泡不出半點顏色。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所謂的力量上去了嗎?」狗哥舔了舔嘴唇。

  「力量可不是誰都可以掌控的東西。」

  「就想古老童話之中的禁忌之果,雖然被所有人渴望著,但是誰又能確保你成為你想要成為的東西。」

  東皇小月不斷的眨眼,面前的大狗在不斷的膨脹,分裂開來,成為一束束蔓延開來的細長觸手,而她自己則變成了絕對黑暗之中唯一可以觀察的視點。

  彗星被觸手攔截,行星被觸手吞沒,恆星被觸手熄滅。

  這就是單純的增殖,卻又無可阻擋,哪怕湮滅掉後,湮滅本身卻又再次成為觸手的一部分。

  觸手在增殖,填充著一切可以填充的空間,然後變為空間本身,再次增殖,無休止的循環已經徹底打破了所有的認知與物理定律。

  而東皇小月,只能感覺到屬於自己的渺小。

  感到被籠罩無路可逃的恐慌。

  又是一眨眼的瞬間。

  她再次坐在了沙發上,狗狗亮晶晶的眼睛還在緊緊的盯著她,像是一切又回到開始的樣子。

  「害怕嗎?」雙方的眼睛對視,互相窺探著內心的想法。

  「當你真的能夠主宰很多生命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不論如何,都會有數以億萬的生命消逝。」


  「我。。。」

  東皇小月有些掙扎,她並不是不明白所謂的力量有多可怕。

  力量與權力,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呢?

  作為一個人事管理的高級HR,一年又會優化掉多少誠懇的打工人呢?

  她以為她明白。

  所以她說她明白。

  但是她會付出代價的。

  ——————

  上班,加班,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歷史軌跡當中。

  只不過這次,漂浮於靈魂之上的皮囊只是在做著日常生活的掩飾罷了。

  「電磁感應籠已投放,到達預定目標。」

  「上次去太清網絡的行動是不是太大張旗鼓了,那可是明晃晃的開槍誒。」

  「不過官方倒是沒有收到任何的死訊呢?難不成失手了?」

  「沒關係,本就是一場影響不大的試探,那個目標死不死都不重要,我倒是很好奇有沒有使徒的動向。「

  」的確,這邊才是重點,只要使徒不來添亂,基金會就有百分百的把握拿下這裡的目標。」

  「到時候,布萊克教授的項目就能取得進一步突破,並且可以憑藉這一點,重新啟用針對』非生命集群『的項目計劃。那個項目好像已經被倫理委員會插手了。」

  「噓,你們還記不記得,非生命集群的上一任研究主任就是。。。」

  「電網充能已就緒,是否開始構建封閉場域。」

  枯燥的電子聲將所有人的討論聲打斷,讓他們的注意力再次投入到新一輪的工作當中去。

  「話說使徒也是個大麻煩啊,你們有沒有得到什麼內部消息?」

  「使徒啊,據說基金會的董事會不得不燒掉了一批古老的典籍來證明自己的錯誤,還因此瘋掉了一批人。」

  「使徒之名已經被重新定義,而定義的結果也比董事會想像的可怕的多。」

  「封閉場域構建完成,祝任務順利。」

  ——————

  「咚咚咚」

  老宅的院子外面傳來了敲門聲,但是這次卻無人應答。

  「破門」

  穿著像是個粽子的突破手直接放棄了談判,畢竟基金會已經占據了先手的地位,之後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未發現目標,後續隊伍跟進!」

  空蕩蕩的院子始終看不到任何的人影,但是作為基金會的成員,對於這種沉默的院落已經司空見慣了。

  畢竟在基金會的技術手段之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警告!場域電流閾值升高,距離過載還有36%。。。35%。。。」

  冰冷的電子聲開始給這場看似簡單的回收任務發布倒計時。

  「加大電流供應,開始壓制實驗體反應。」

  跟在「粽子」身後的諸多工作人員從大門一擁而入,數十種不盡相同的儀器瞬間打開,場域電流強度瞬間被壓制下去。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想起。

  最後進門的隊員詫異的看向了已經打開的大門。

  「大門,不是打開的嗎?為什麼會有人敲門?」

  「敲門聲?是從屋子裡面傳來的?」

  領頭的粽子瞬間識別出來聲音的來源。

  「打開大門!」

  作為突擊手,他的責任就是攻堅,突破一切敢於攔路的存在。

  「小心」

  還沒等他向門鎖踢出一腳,門就自然而然的向內打開。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消失在後續人員的視野當中。

  「咚咚咚」

  敲門聲繼續響起。

  「警告!場域電流閾值升高,距離過載還有36%。。。35%。。。」

  原本已經被壓制下去的數值再一次升高。

  「前期資料明明顯示這裡就是一個非物質生命體罷了!怎麼會這麼棘手!」

  沒有人敢繼續靠近那扇敲擊的大門,誰都害怕成為下一個被犧牲的人。

  「先通知接應人員!撤離這裡!」

  ———————

  接應人員的中吧車上,司機正在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機遊戲。

  「咚咚咚」

  「這麼快就搞定了?這群傢伙,敲我的門幹什麼。」

  條件反射一般,他拉開了自己的車門。

  ———————

  身後的大門在決定撤離的一瞬間合攏,將幾位隊員留在了院落當中。

  「咚咚咚」敲門聲在下一瞬間再次響起。

  同樣是在門外。

  便是此刻,見過眾多怪異的基金會成員依舊沒有陷入慌亂。

  但是知識越多,卻又代表著越束手束腳。

  這些倚仗著儀器的年輕人們根本不敢去觸碰詭異的源頭。

  「加大電流,過載機組,燒出一個退路出來!」

  指揮的隊長此刻不得不徹底捨棄任務,但是他發現,院落當中的隊員們都帶著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隊長,你為什麼要。。。模仿那個敲門聲。」

  隊長的瞳孔猛縮,他還想呵斥自己的隊員。

  「咚咚咚—」

  他原本要說出去的話語變得怪異扭曲,最後甚至變成了一句奇怪的擬聲詞語。

  「咚咚咚」

  這次不是他發出來的聲音。

  他也沒有辦法分清究竟是大門的敲擊聲,還是哪裡傳來的聲音。

  因為聲音太近了,就像是有人在鼓膜的內側敲擊。

  「咚咚咚!」

  有一個隊員捂著嘴巴,瞪大的雙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風輕輕的吹過,樹枝敲打著門框,像是敲擊著某種不知名的節奏。

  但是這個節奏也成為了小院當中唯一的聲音。

  院子當中呆滯的軀殼也在隨著風搖晃,應和著敲擊聲。

  「咚咚咚——

  咚咚咚——」

  ——————

  「做好準備了嗎?」狗哥帶著微笑吐著舌頭,「這次可沒有任何人來救你了,你會面對你當初最恐懼的一切,但你也無需感到恐懼,因為使徒的力量足以讓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一切。

  東皇小月搖搖頭,的確,獲得的知識越多,越會對不可知的東西充滿恐懼

  「從當年那件事過後,已經足足有八九個月的時間了吧?」東皇小月僵硬的扭了扭脖子,這些日子,隨著她一點一點的接觸那個不屬於她的世界,越來越多的問題開始找到她,甚至開始不知不覺的影響她的日常生活。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培訓都有考試,但是不一定所有的考試都會有掛科的機會。」

  狗子搖著尾巴,如同他的主人一般,在空氣中逐漸變淡,最後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接下來要靠你自己了,害怕也沒關係,擔心也是正常的,但始終會有一天,你會做出決定的。」

  東皇小月張了張嘴,但是還是繼續沉默了下去。

  「打擾了」鬚髮有些泛白的陌生男人,走了進來,胸口的別針上的雪松樹熠熠生輝。

  「所以說,基金會等不及要我死了?」東皇小月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但是並不代表她要投降。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基金會的威脅並沒有那麼大。

  「東皇小姐,我想我們並沒有結下那麼深的仇恨。」陌生男人雙手高舉,「如果你還有基金會早些年的記憶的話,我還抱過你呢。」

  「我和你父親是同期,他的結局我很遺憾,所以我也並不想你走上他一樣的道路。「

  男人似乎並不在乎東皇小月的想法,自顧自的坐到了沙發上。

  「能否?」他抽出一根香菸,朝小月揚了揚手,並沒有理會東皇小月的否決,自顧自點燃了香菸。

  「我說服了布萊克教授和目前接管『非生命集群』項目的倫理委員會,不得不說,我浪費了很多人脈,所以,小月,我需要你,數次逃脫非生命集群追殺,並且有非生命集群的滅活記錄。」


  「我們可以合作,不是嗎?」

  東皇小月的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

  「我的父親當初是怎麼看你們的?」東皇小月眼神深邃的像是一潭死水。

  「你們和那個所謂的非生命集群,哪個更令人作嘔?」

  「就像是現在在說話的時候,在隔壁的大樓上安排一位狙擊手瞄準我的眉心?」東皇小月揉了揉眉心,那裡有子彈穿過的幻痛。

  「哦,不不不。」男人眼神有些閃躲,兩手準備一向是基金會的優良傳統,但是把這種事情擺到檯面上實在是太令人尷尬。

  「那傢伙只是為了確認我的安全,畢竟,你的母親親手幹掉了我競爭對手的一支精銳小隊,而且,我想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對嗎?」男人的理由雖然有些勉強,但是對於東皇小月來說,他至少還算是個人。

  而非生命集群,則是徹頭徹尾的兇手。

  「如果你們不逼我父親的話,他也不會在這個該死的項目上貪圖冒進。但是,不得不承認你是對的,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東皇小月笑的更開心了。

  「今晚,讓你的人做好準備,我們去那邊看看。」東皇小月嘴角牽扯的弧度更大了。

  「很好,那。。。我們。。晚上見。」男人完全失去了剛進來的趾高氣揚,就連點燃的香菸都變的索然無味。

  關上辦公室門的男人完全不顧及周圍人的眼光,已經開始教訓讓自己出醜的手下。

  「該死!你們都是吃豬食長大的嗎?這麼容易就被發現了?我失去了最大的籌碼!最大的籌碼!」

  「今天晚上!做好準備,在那座宅邸的事情,我不希望出現第二次!」

  男人閉上眼深呼吸了數次,雖然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態,但是他同樣察覺到了更難以理解的事情。

  那對夫婦的孩子,是否真的只是一位普通人,雖然數據是不會做假的,但是無論是真正的殺手,還是非生命集群的追殺,都沒有讓她消失。

  「普通人?哈?哈哈?」

  時間有時候過得很快,以為有可能就是一瞬間,電子表的時間就會從沒有意義的數字跳到4:04。

  灼熱感開始出現在東皇小月的印記上,那是牧羊人的追逐令,也是她復仇的指針。

  狗陪伴著東皇小月的時間裡面,這些傢伙像是本能的趨利避害,根本沒有來這裡追逐獵物的欲望。

  如今,已經再也等不及了。

  電梯上的數字開始再一次跳動,這讓基金會的雇員們格外的興奮。

  「檢查到非生命集群Σ波形,與記錄吻合,但是強度比記錄中強得多,這種情況下,我們一半多的儀器都有可能失效!」

  死亡和恐怖已經被這些傢伙拋諸腦後,盯著電腦的樣子像是一群瘋子。

  走廊的燈開始明滅,這次的電梯已經沒有了過多的掩飾,手掌再一次從電梯口傾瀉出來。

  ——————

  「和那種存在拼數量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那是單純以量變達成質變的存在,所以不要妄圖去尋找對方所謂的核心,因為根本就不存在那種東西。」

  「你首先要做的,是逃離這裡,逃到一個足夠空曠的地方」

  根本不去管那些已經不去想其他事情的科研瘋子,小月朝著另一個方向的應急出口狂奔。

  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已經做了很多準備。

  一路上,原本裝潢精緻的大樓此刻開始褪去了原本的模樣,青灰的牆壁填充每一處視野。

  但是比這些變化更快的是那些不同的斷手。

  或多或少的手指在地面上抽搐著狂奔,或是被龐大的數量裹挾著前進。

  安全出口已經不再安全,但是一層樓的高度並沒有太高的風險,藍色的陽光下,風吹過各色植物,開闊的地方已經足以讓東皇小月開始她的表演。

  「萬事萬物的結局,偉大的終末之主,您的使徒請求您力量的降臨!」

  雙手合十,東皇小月緊閉雙眼,壓抑著許久未曾體會到的恐懼感。

  巨大的裂口在小月的背後張開,無數的手掌因為感受到氣息四散奔逃。

  她不敢睜眼,因為她知道如果睜開眼會面對什麼。

  那是終末,一切的終點,也是所有物質能量存在坍縮的終點。


  但是她也能感受到,上次在這裡狩獵她的東西並沒有離去,祂在鋌而走險。

  「里世界的弱肉強食比你想像的更加恐怖,也因為如此,才演化成如今的里世界,那是你們真實意識,剝離了物質的存在之地。使徒,也許是某些人眼中至高無上,抑或是無比可怕,但是在里世界,你可以是獵手,也可以是獵物。」

  非生物集群已經下定了決心,祂要享用自己面前的這份果實,無論對方是使徒抑或是什麼狗屁東西。

  這份獵物,祂吃定了。

  祂已經在這份看似普通的獵物面前失敗太多次了,美味在這個非生命的思潮當中不斷發酵,最終幻想成不存在卻又無可比擬的美食。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給我付出代價來啊。」

  那張三個人的照片似乎還在眼前,東皇小月微笑的嘴角猛地拉扯開,終於不再掩飾,變成張狂的大笑。

  「我曾有過很棒的童年,我也有愛我的父母,但是你把這些東西全毀了。」

  「我知道現在和你說什麼都沒有用,你只是一個客觀的存在,沒有任何共情的能力。」

  「所以萬事萬物的結局,偉大的終末之主,您的使徒請求您徹底抹除祂的存在!」

  頭顱擰轉一百八十度,頸骨錯位的聲音並不影響她放肆的笑容。

  那是一張有手扭曲構成的大臉,腐爛的肉質在骨骼間滑動,讓這張臉增加了不少的動感。

  祂很明顯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毅然決然的選擇直視祂。

  更可怕的是,對方選擇了直視祂身後的存在。

  「哈哈哈哈,讚美終主,讚美終主!」東皇小月帶著憐憫的狂笑徹底激怒了那張由腐爛的手構築的大臉。

  大臉上的腐肉一絲絲褪去,露出了裡面已經完全枯乾的頭顱。

  雖然已經明顯變形走樣,但是那張臉依舊會出現在東皇小月的噩夢當中。

  如同山洪一般的肢體集群突破了建築物的束縛,無數的手組合出一隻巨大的手掌,密密麻麻的手掌在其上蠕動著,掙扎著,無聲的搖晃著。

  手掌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東皇小月的身體,輕而易舉的揉搓著,輕而易舉的碾成不成人形的碎塊。

  但是笑聲並未停止,愈演愈烈。

  祂背後的裂縫傳來的注視感讓最原始的恐懼感於此甦醒。

  而被分解的女孩每一寸血肉都搖曳著不可見的觸點,觸點被縫隙中的存在注視著,增殖出血肉以外的物質。

  血肉的花朵在綻放,血肉的浪潮在碰撞。

  血肉膨脹著,將非生命的血與骨壓碎,變成歸於大地之上的滋養,下一瞬間,注視之下的血肉又蜿蜒出另一叢觸角。

  「你在害怕嗎?」找不到發出聲音的人,也沒有聽懂聲音的存在。

  「恐懼是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也是生物繁衍生息的憑仗。」

  「你並沒有這些東西,你只是一個在造物主未曾注意到的角落,噁心的聚集在一起的東西罷了。」

  ——————

  當年的那位父親,一位靠著自己努力在屬於自己領域中取得了無數成功的父親,又怎麼會只留下如此之少的後手呢?

  「小月,你看媽媽每天吃藥多辛苦,把這個吃了,以後就不會難受了。」

  「小月,你看天上的星星,那三顆在一起的,對,以後我們三個就像那三顆星星一樣,永不分離。」

  「小月,你要相信爸爸,爸爸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

  ——————

  還在玩弄血肉的手掌被滋生出的血肉擰碎,直至只剩下一叢又一叢的血肉觸角在半空中搖曳。

  直到整片鮮紅的海洋中再沒有手形狀的東西。

  「結束了。」

  不知道過的多久,久到所有的觸角變得乾枯,久到身後的裂隙閉合了許久。

  久到東皇小月逃出的那個安全出口亮起了紅燈。

  無形的抽吸感將地面的一片狼藉送離這個世界。

  非生物集群創造的通道因為失去了主導者,又重新擔任起分割兩界的責任。

  「等等!還沒有——」

  東皇小月再次掙扎著醒來,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但是辦公室橫七豎八躺倒並開始漸漸甦醒的基金會人員可不會說謊。

  舊日的恩怨似乎已經了結,但是有些新結下的緣分卻還沒來得及插手。

  「該死!還是沒能找到那個傢伙。」

  陸仁的那張怪異的臉,始終沒能讓東皇小月忘記,但是她已經不知道任何還能去那一邊的方法了。

  ——————

  「警告!質量遺失率超過百分之四十。」

  基金會人員的檢測儀在報警,但是這已經與東皇小月無關了。

  故事,尚未結束。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