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落（其二）
我叫程天，我現在很糾結，就在剛才，我看到了那個畫滿符號的儀式，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我不能理解的領域，我甚至無法去不思考祂，不去思考，不去想那些怪異的圓圈與符號，這讓我感到格外的痛苦。
但是另一方面，也許是那個儀式潛在性的影響，我覺得這個意識其實也並不算壞，我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好孩子，家裡人卻又希望我像個新科進士一樣榜上有名，這現實嗎？這不現實！
你問這麼多年我是怎麼撐過來？那就不得不提那位我生命當中唯一的光芒了，也只有她，能在我短暫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中，給我溫暖和慰藉。
陳曉慧，我喜歡叫她慧慧，雖然都不是什麼優等生，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學習也能變得很快樂，現在沒有了她，這才剛過了幾天？我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
要不是那個羅婕告訴我這是一場超現實的謀殺的話，我可能這的會在那天和慧慧在同一位置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
我必須找到兇手。
話又說回來，我真的覺得「星落」算不上什麼壞事，萬一星落真的有用呢，慧慧會不會已經在那邊的里世界等我了呢？當然，這絕對不是我僅僅看了一眼那個視頻的原因，絕對不可能。
嘗試一下也並不是什麼壞事，不是嗎，至少嘗試一下，沒準我就能去到里世界和慧慧繼續在一起了，即便是假的的話，那不也是和慧慧去一個地方了嗎？天堂，或者地獄，什麼之類的古怪地方，和所謂的里世界有區別嗎？，不過是名字不一樣吧。
喔，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儀式的樣子了，現在我就要將它畫下來，是的，畫下來，這只是一次嘗試，那種恐怖的影響連羅婕都不能怎麼樣，怎麼可能會對我起效，白芷老大就在我身邊，這一切都是安全的，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儘量不要讓他們兩個看到，要不他倆又會來阻止我。
可是，我還沒有找到兇手。不不不，慧慧有自己追求自由的權利，這樣來說的話，兇手並不是兇手，只是一個引路人？如果說是引路人的話，那也就沒有了兇手，所以我需要抓緊時間，為什麼要抓緊時間？
我要去找慧慧，該死我已經快忍不了這該死的情況了，我要瘋了，我要快點找到慧慧，哪裡有粉筆，我要開始進行儀式了，不需要，當然不需要，只需要我的血就夠了，沒錯，在這裡，切割，塗抹，繼續，這個圖案，這個角落，哈哈哈哈，讚美！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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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學校操場打球的人，現在在寢室的廁所沖了個冷水澡，不知道今天廣播室的傢伙犯什麼病，剛才剛打開操場的大屏幕，放了不到幾分鐘的視頻就關掉了電腦。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擰開剛剛在小賣部購買的冰可樂，這種打完球之後的勁爽時間，當然離不開冰可樂。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剛才的視頻僅僅放送了幾秒鐘，他的記憶卻對這件事如此清晰。
「兄弟，剛打完球？可樂給我來一口！」室友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但是這麼多年的兄弟情根本不會有第二個答案。
「你看到操場那個大屏幕廣播的東西了嗎？」沒頭沒腦的，遞出去冰可樂的學生像是忽然想到了這件事。
「什麼大屏幕廣播？我在最角上的那個球場，根本看不到大屏幕。唔~噸噸噸噸——」
「那你記得學校的建築布局嗎？」問題變得更加奇怪，兩個人似乎一直都在所答非所問。
「學校的建築布局，誰會去關心那種東西啊？一點用都沒有。」室友將可樂瓶子遞了回去，果然，好兄弟見面，可樂這種東西，只會給你留個底。
「今天你不是還約了自習了嗎？怎麼，是不是有妹子春心萌動了，家裡不管的嗎？這個時候還算早戀的喔。」室友繼續開著玩笑，絲毫不管自己的室友已經帶著詭異的臉色進入了衛生間。
「喂，你不是約了女朋友嗎？」半個小時後，室友關心的走進了廁所，但是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舍友已經融化成了一攤肉泥，安靜的將水池堆滿。
而水池面前的鏡子裡面，一個鮮血塗抹的儀式靜靜的在鏡子裡面的世界凝固。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又凝固成了空洞，接下來，他開始用力的將手指塞進了平日向外流淌自來水的水龍頭，而他的口中卻一直喃喃著「很快就能見到真理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放空心靈，放空思想。」
疼痛似乎完全不存在於這具身體當中，完全違背肌肉的用力艱難將身體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逆著管道基於的壓力擠進逼冗的水龍頭當中。
他的眼神空洞，帶著笑意緊盯著鏡子當中，一個面目全非的女子認真的用力將他塞入管道中，似乎那裡有通向鏡子另一面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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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宿舍樓的屋頂，卻又是另一種情況，無數的學生手牽著手，帶著麻木而空洞的笑容，站在宿舍樓的最邊緣。
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最怪異的是，這個時候，沒有任何的老師出來管理，他們都帶著怪異的笑容，相比於學生們的快樂，這些老師似乎像是看到了學生考出了一百分的卷子，帶著欣慰與欣賞的笑容。
「多麼棒的孩子們，這樣才像是早晨富有活力的朝陽，追逐著屬於你們的時代與光芒！」
「願你們都有更美好的明天！」
掩藏在欣慰的笑容中，是這群已經被儀式徹底影響的老師們，他們的認知被扭曲，意識被模糊，甚至，是否還是人，都值得商榷。
這群老師早在試播和製作學校宣傳片的時候就已經被徹底影響了，但是多年的社會生活卻讓這群人以怪異的姿態免疫了星落的影響。
「那群老師，應該並不是沒有受到星落自殺意志的影響，而是被遺棄了。」
白芷低聲沉吟著。
「足夠年輕的靈魂，足夠數量的年輕靈魂，該死！你們都是祭品！沒錯，而你，羅婕，你是一個高質量的祭品，也是那個黃色雨衣最想要得到的靈魂！」
天台上沒有人墜落，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多的人開始走向天台，也有更多的人來不及走上天台就已經實現了「星落」。
「如果說那個黃皮怪物是背後的策劃者的話，從這座學校開始修建就已經在做準備了，宣傳片更是從兩個月以前就開始拍攝的！但是為什麼選擇今年才出手呢？「
白芷面對羅婕提出的問題，罕見的沉默了下來，他知道為什麼，他也知道兩個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星落！星落！星落！」
「為什麼這個儀式叫星落呢？」白芷看著站在樓頂的學生，又提出了另一個不能解答的問題。
「就陳星的話來說，我們在里世界的本體映射出了表世界的物質，但是由於我們的意識投射到了表世界，我們的本質像雲霧一般無意識的漂浮在里世界的高空，當我們完成儀式，會像在里世界划過天空的流星一樣重新落入里世界的懷抱。」
「這就是星落啊，但是你看，如果你們從高樓上墜落，豈不是也和流星墜地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他媽的是牧羊人對你們赤裸裸的嘲諷！」白芷笑彎了腰，他像是瘋了一樣，笑出了眼淚，眼淚流淌在他的臉上，像是被紙吸收了一般留下兩條淚痕。
「太快了！太快了！」白芷的笑像是停不下來一般，似乎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出現了問題，他更關注於在天台人數的怪異增長。
「已經阻攔不了事態的惡化，但是看下面那傢伙牽著的手。」
白芷的眼睛很尖，清晰地看到了一個站在操場上的女生，她的手心，那裡不斷地流淌著血液，而傷口在她們的身上勾勒出儀式的形狀。
而她正穿行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握住了另一個人的手。
就像是瘋狂繁殖的病毒，很快，看熱鬧的一群人就變成了天台樓頂的親臨者。
」對了！鏡子裡面的三道人影！最早出現死亡的三個人就是這個計劃的堅定執行者。但是由於引導者的缺失，除了陳星很有可能是黃皮雨衣親自引導之外，另外兩個都花費了很長時間才選擇結束，現在那三個傢伙肯定在背後搗鬼！」
羅婕再一次抓住了盲點，她將手中的小鏡子對準了樓下，果然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像是跳著交際舞一般牽著女孩，遊走著烙印血色的儀式。
「沒有意義，根本攔不住他們，看來我們必須要反擊，在對方徹底完成定局之前，反擊！」白芷繼續笑著，直到他看到了羅婕爆發一樣將大嘴巴子甩在了他的臉上。
「夠了！」羅婕現在能感覺到，從陳星「星落」的那一天開始，無數事情在她大腦裡面反覆的發酵。最終讓她變得自暴自棄起來。
「我現在不知道你們所謂的里世界究竟是什麼狗屁東西，我現在只想得到一個答案，那些站在天台上的人，我們能救不能救！」
「那群笨蛋明明根本就沒有得罪什麼人，他們只想要在這個該死的內卷的社會活下去罷了，他們有什麼錯！」
「我不管你！或者是那群要命的的牧羊人腦子裡裝的是腦漿還是黏成一坨的屎，我現在只要一個答案！」
「能救不能救！能救得話！要怎麼救！」
廣播室當中一片沉寂，而光芒卻在不斷恍惚的閃爍著。
白芷和羅婕同時轉身，看向了雙眼空洞，坐在椅子上的程天。
就像是不正常的東西被另一種不正常的東西修正了一般，白芷居然在幾個深呼吸之間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我已經冷靜下來了，的確，心理壓力這種東西就算是科學家也要及時的做心理諮詢。」白芷抹了一把臉，隨後認真的看向羅婕
「我可以明確的回答你，能救，但是事情以及到這種地步，我們現在，只能選擇一種解決辦法。」
「能。。。」羅婕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光。
「但是能救多少，我不敢保證。」說到這，白芷再一次看向程天：
「很好，至少他現在已經是完全安全了，他心裏面的執念太重，沒想到惡化的這麼快。」白芷看著坐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傻笑還流著口水的傢伙，將掛在程天脖子上的紙人正了正。
然後順利的拿走了他擺在雙腿上的長條匣子。
「如果沒有這東西，恐怕我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白芷直接將其遞了過來，這個是你最後的機會。
「去吧，和那個傢伙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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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婕雖然感到巨大的壓力，但是剛才用力將自己腦子裡面的話一口氣喊出去，似乎表述了自己的某種願望。
「我知道你在這，因為你一直在等我，對嗎？」羅婕死死的盯著寫有圖書館的巨大石塊下的陰影，她看不到，但是她有一種感覺，那個被做成十字架的傢伙絕對沒有死。
「你上次帶我前往里世界，應該是有通行兩側的能力吧！出來啊！」
沒等她繼續說話，沉悶的木棍敲到地上的聲音響了起來。
對方完全沒有走出陰影的樣子，就戳在巨大石塊的陰影中，像是有些焦躁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戳動著十字架下的石板。
羅婕伸出手，現在，他需要再重複一遍昨天晚上的經歷，但是這一動作在樓上的白芷看來，羅婕伸出手去觸碰空氣中不可描述的存在。
十字架上，神秘人被拆成的無數石屍塊，還掛在十字架上，一雙紅色的手套在風中搖擺著，帶著幾分滑稽。
而就在被枯槁的手掌觸碰的時候，羅婕忽然意識到，面前的這個怪異的東西，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牧羊人呢？
枯槁的身體，怪異的形狀，鮮明的顏色，除了不能和人類正常交流之外，和披著黃皮的那個傢伙又有什麼區別呢？
然而等羅婕回頭再去仔細追尋的時候，強大的衝擊力再次讓她眯起了眼睛，再也沒了追尋結果的性質。
衝擊力來的也快，去的也快，但當羅婕回身去確認細長匣子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匣子的系帶像是根本意識不到事態的緊急性，就這樣輕鬆的放開了手。
現在，細長匣子安靜的躺在太陽照射的地面上，而陰影中的十字架卻像是五體投地一般趴伏在地面上，不發出一絲聲響。
羅婕再次環顧四周，確認沒有講最終的手段帶到里世界之後，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從身體的角落觸發，就像她一如既往的自卑感。
「我感覺得到突如其來的茫然，現在我該怎麼辦？」
熟悉卻冰冷的聲音在羅婕的身後傳了過來，而在聲音發出出的一瞬間，羅婕也確認到了正在發生的事實。
那件黃色膠皮雨衣的擁有者正站在他不遠處的地方，描繪著自己心裡的聲音。
「她說，她是來找牧羊人談判的。」枯槁的人影像是神經病一般自言自語。
然後兩個人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靜。
詭異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太久，兩個人周邊的空間以不可見的瞬間發生了變化。
藍色的陽光倒映在湖面上，似乎回到了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
但是和第一次來的狀態完全不同，無數的白色架構似乎被一抹抹淺灰色腐蝕，變得有些搖搖欲墜。
當著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天空中，無數被藍色陽光照耀的雲團在不斷凝實，那是正在進行著的「星落」
三個更像是人的傢伙就站在湖泊的中心，羅婕心裡清楚，這些已經失去人身份的傢伙究竟在做什麼。
「我的確是來談判的！」羅婕含的聲音大了些，似乎是故意想讓那三個傢伙聽見。
黃色膠皮雨衣沒有說話，但是卻發出了一陣陣嗤笑聲。
隨後大喊一聲：「該死的！故事不該是這樣的！不能夠是這樣的！」
雨衣的表面泛起肉眼可見的皺紋，這件雨衣更像是人的皮膚一樣，而如今這片皮膚正在表述不滿。
「你很閒嗎？你和這些傢伙很熟嗎？你不知道害怕嗎？你不知道你現在就像那些被掛在十字架上的無關者一樣？這些人根本和你沒有關係，而你卻要站出來做這種聖母一樣的事情。」
「來來來！告訴我！你現在的行為並不是你自己真正想要表達的！有另外的傢伙操縱了你！」
黃色的膠皮雨衣在一瞬間拉直了自己的所有的皺紋，像是被風吹著的一樣獵獵作響。
羅婕愣住了，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正常人看著樓層上即將跳樓的眾人，只會看熱鬧或是冷漠走開吧。
正常人發現詭異的事情，第一時間會尖叫的逃跑吧。
正常人巴不得里這些東西遠遠的吧。
「也許？我真的有些不同。」過去的記憶卻像是浪潮一般，不斷地拍打著記憶的海岸，讓沙灘退讓，露出下面的崢嶸。
聖母嗎？
也許是雨夜中流浪貓紙箱子上的那把小花傘，也許被是補上的那支不小心掉到地上的冰淇淋，也許是從河裡面撈上來的不慎掉落的小皮球。
那是第一次看電影，小女孩認真的問了問自己的媽咪：什麼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你要幫她嗎？」
「我跟你說，你是新來的，你不知道，她就是這個樣子「
」總是在班上被欺負，絕對是她自己總招欠「
」一個巴掌拍不響。」
「大家都這麼幹，倒點東西怎麼了？」
「我能夠讓你畢業，也能讓你徹底消失！」
女孩啜泣著窩在教室的角落，老師僅僅是抬了一眼，就不再關注。
而她就堅定地站在所有男生的面前，帶著獨屬於她的倔強眼神，毫不避讓。
「你不能把髒水倒進大家用水的池子裡面啊。」
「你放心，我要讓那個道貌岸然的混蛋付出代價！」
「我看到了，我就有義務阻止。」
忽然之間，羅婕似乎想明白了，自己為什麼一點都不排斥聖母，或許人的本性是趨利避害，但是還是有人會站出來，站在弱者的面前，向著更強者出手。
為這個世界守護那些本應該存在的善良。
她也同樣想明白了，想明白那個細長的匣子之中，存放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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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紙人在程天的胸口搖搖晃晃，像是被什麼東西賦予了生命一般，顯得格外的怪異，但是隨著紙人越發的靈動，這個小傢伙在程天的胸口爆燃出了一團火花。
就像是兩個人顛倒了靈魂，坐在座位上的程天猛地站了起來，而一邊念叨著的白芷腦袋卻是一低，昏睡了過去。
程天的臉上多了一抹不屬於他的笑容，閉上了眼睛，看著自己記憶裡面的儀式象是感染一般進入自己的大腦，使用著程天身體的白芷呢喃著，邁著四方的步子朝著屋頂的方向走去。
「既然有了邀請函」
「那讓我也去參與一下吧。」
小紙人們手拉著手，從白芷昏睡身體的口袋中不斷跑出，追上程天的的身體，在他的肩膀上躍動著舞蹈。
「接下來，我要找一塊鏡子，準確的來說，是找到鏡子裡的那幾個傢伙。」
沒有令白芷失望，當鏡子裡面的黑影看不到白芷的身體之後，果斷的對程天的身體發出了邀請。
「本能嗎？」白芷看清楚鏡子當中的臉，那個女人雖然長的沒有任何的特色，但是卻讓程天的身體散發出本能旳悸動。
「那你就應該是陳曉慧了，讓我演的更像一點吧。」
呢喃著話語，程天的眼神卻變得無比的激動，帶著些歇斯底里的味道迅速上前，似乎要將鏡子打穿。
鏡子另一邊的陳曉慧似乎也格外的激動，帶血的手指在鏡面上飛速的繪製了儀式。
繪製完儀式，她將手掌貼在鏡面上，似乎在期盼著這種超越現實的接觸。
程天的身體先於白芷的意識做出了反應，將手掌貼合在了一起。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白芷沒有做任何準備，一滴水銀沿著貼合的掌印勾畫出輪廓，鏡面像是水波一樣蕩漾開來。
成天的手指，在鏡面蕩漾開來的一瞬間，居然輕易地打破了里外世界的隔膜，輕而易舉的扣合住了陳曉慧的手掌。
陳曉慧下意識的收回手掌，卻將程天整個人拽出了鏡面。
巨大的鏡面湖泊再一次掀起了巨大的漣漪。
「你們來不及了——」黃色膠皮雨衣之下的枯槁人影誇張的大笑著，他看著陷入沉默的羅婕，卻絲毫沒有注意鏡湖之中出現的變化。
陳曉慧似乎並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但是對方既然是程天的話，自己也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她興奮的擁抱了過去，而程天也絲毫不在意對方因為墜樓身上沾染的鮮血與腦髓。
沾染著腦漿的髮絲黏膩而噁心，但是程天的本能卻絲毫不抗拒。
「雖然你很享受，但是我覺得現在還是正式要緊。」
白芷知道這些都是程天的意識本能，但是如果再不從這裡掙脫出去，可能就真的來不及了。
輕輕的震盪將陳曉慧的身體推開，程天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冷酷。
雖然聽說過你們，但是我真的沒和你們這群傢伙打過交道啊。
相比於表世界，里世界要安靜許多，因此，白芷的呢喃聲也變得格外的清晰。
「看來我們的客人不喜歡在進屋之前敲門。」黃色雨衣終於發現了這個傢伙，雨衣像是嗅聞一般抽動了幾下才平靜下來。
「很奇怪的味道，就像是將一個圖書館塞進了血肉中的味道，混合著血腥味和書香喂，完全不像一個人啊。」
黃色雨衣的評論和白芷的呢喃聲交織在一起，明明僅僅是吐槽的兩句話，卻讓空氣凝重了許多。
「雖然你可能覺得自己足夠強大，但是你已經阻止不了我了，就像是那個小女孩一樣，你們沒有任何談條件的資格。」黃色雨衣在半空中緩慢的律動著，無形的風托舉著他，像是拱衛著一位王者。
在祂的身邊，羅婕正在安靜的站著，似乎走神在思考著些什麼，但是似乎隨著時間的延長，羅婕身上的色彩在向單調的灰色轉變。
最後，伴隨著黃色雨衣的最後一句話，羅婕安靜的從三維坍縮成了二維，在一陣意義不明的摺疊聲中，變成一本再普通不過的書。
「不錯的故事，看來我對於這孩子的指點還是有點作用的。」黃色雨衣之下，一隻枯槁的手抓住了半空中掉落的書籍，直接將書翻到了最後。
「很好，我們來看一看。。。羅婕思考了許久，覺得自己的表現的確像一個被所有人唾棄的聖母，現在她更應該去自己的父母那裡，在家人的陪伴中度過自己的一生。」
黃色雨衣似乎對這個結局還是不夠滿意，手指微動，便將這一頁撕扯下來，讓其在半空中化作飛灰。
「羅婕雖然認同牧羊人的觀點，但是面對這麼多人的性命，和整場儀式背後的陰謀，她最終還是決定站出來。」
黃色雨衣點了點頭，似乎對於自己所添加的內容無比滿意。
「是的，這才對，沒有太突兀，但是也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做的事情。」
而在白芷這邊，陳曉慧的里世界化身像是發狂了一般糾纏上了程天的這具身體，雖然白芷現在很容易就可以把陳曉慧那具病態的身體粉碎，但是身體的本能卻在抗拒這件事。
他不得不從嘴裡突出一連串的紙人。紙人們高唱著空靈憂鬱的歌曲將拉抻著自己碎肉的陳曉慧包裹成巨大的紙球。
面對著白芷的掙扎，無論是站在湖中央的武娟，還是坐在遠處冷眼看著天空的陳星，都沒有介入，兩道扭曲的身影抬著頭，死死的盯著即將成型的疾風驟雨。
「羅婕心裡清楚，她的武力對於面前的牧羊人來說是在太過孱弱，沒有一絲掙扎的可能，所以說出了格外可笑的一句話『我們來談判吧』。」
寫到這裡，黃色雨衣誇張的抽搐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無比可笑的笑話一般。
「夠了，該死的異類。」膨脹的氣流將陳曉慧所在的紙球送出數十米，白芷手中僅剩的兩道紙人手拉著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抹，一把純黑色的漢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白芷手中。
白芷的身體在半空中一閃而逝，下一瞬間就出現在了黃色雨衣的身後。
黑色漢劍與黃色雨衣在一瞬間碰撞，但是卻出乎白芷的預料，黃色的膠皮雨衣居然擁有著難以想像的強度。
那一瞬間，白芷看到了空氣中到擴散的灰白色裂痕。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黃色雨衣藉助著這一劍產生的衝擊力瘋狂後撤。「白芷的臉色很難看，他心裡清楚，解決面前的牧羊人對於儀式的終止沒有任何作用，真正在引導儀式的，是站在『偽湖』中心的武娟。」
黃色雨衣隨著他講這句話說出口，肉眼可見的僵硬了下來，回過身，迅速朝著白芷逼近過來，但是令祂感到疑惑的是，白芷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狹促。
「很簡單的答案，不是嗎？」白芷的眼神瞬間變換，就像是一個失去一切的男人忽然面對著導致一切的罪魁禍首。
漢八方古劍的表面泛不出任何的光澤，就像是空氣中一道劍形狀的空洞。
而手中握住它的人卻在半空中重重揮下。
黃色雨衣與古劍再次碰撞，震盪感第一次讓牧羊人感覺到失去掌控。
手中代表著羅婕的書上，一行本不該出現的字體迅速在書籍上刷新。
「程天雖然不知道過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心裡清楚，面前的牧羊人，就是帶走陳曉慧的罪魁禍首！」
黃色雨衣在半空中獵獵作響，祂再次深處手指，想要篡改書籍當中的內容。
但是半空中原本已經力竭的身影，卻再次揮出了一劍。
平整的斷口沒有出現在雨衣上，卻輕而易舉地帶走了雨衣之下枯槁人影的一截手臂。
手臂與羅婕變換的書籍瞬間失去了牧羊人的掌控。
「所以現在來猜一猜，白芷在哪裡？」書籍上的字出現的飛快，雖然凌亂，但是卻是來自羅婕自己的思想。
根本來不及搶回瘋狂刷新的書，因為書上刷新的第一句話就讓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因為，鏡子一般的「偽湖」發生了難以想像的震盪。
而武娟的腳下，數千個進行「星落」儀式的小傢伙們茫然的看著校園中心的龐然大物。
那是一座巨大的黑色祠堂。
跨越了表世界的距離概念，跨越了里世界的虛實概念，在這一瞬間，阻礙了「偽湖」對儀式的引導。
而最接近「偽湖」的中心，白芷帶著紙人一般的笑容，死死的盯著武娟。
「雖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還是要去做的。」紙人張了張嘴，聲音卻突兀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耳邊。
「對不起了。」一隻二維的手掌迅速穿過「偽湖」形成的鏡面，纏住了武娟的小腿，對方卻連掙扎的動作都沒有。
在遠處，陳星看的很清楚，武娟的臉在一瞬間就變成了宣紙一般的質感，五官直接塌陷下去，整張臉就像是一張——紙。
黃色雨衣被輕而易舉的切落了手臂，程天眼中的恨意卻越發明顯，手中的漆黑古劍一劍快過一劍，即便是不能在黃色雨衣上面留下任何痕跡，強大的力量也將顫抖的牧羊人劈得節節敗退。
「程天用盡全力，不斷地將劍鋒劈砍在黃色語義的同一個位置。」
這次，羅婕書本上的字居然超脫了書本本身地束縛，漂浮在半空中漸漸破碎，在空中傳來真實的吶喊聲。
程天的劍勢轉眼便是一變，劍勢空靈飄渺，看似五大三粗的漢子手中劍卻是婉轉飄忽。
天空中的烏雲停止了凝聚，但是也並沒有選擇散去。
現在陳曉慧和武娟都被白芷壓制，另一邊程天化作的殺神也仰仗著劍鋒之利一直追逐著黃色雨衣。
一劍不行，那就兩劍，兩劍不行那就三劍。
不知道揮砍了多少劍，程天甚至覺得自己的手被動的承受著手中黑劍的指引，執拗的劈斬著同一個位點。
直到一道白痕出現在了黃色的膠皮雨衣上。
奇怪的東西沿著傷痕出現在了所有人的感官當中。
「小姑娘裹緊了身上的黃色外套，她在祈禱這個時候外面的那個傢伙不會找上她。」
「但是很遺憾，柜子被一雙布滿老繭的手強硬的扯開，一雙手將躲藏在柜子里的東西撕扯揉爛。」
「披著黃色外套的女孩笑了，她笑得很開心，因為她終於殺死了那個童年裡只會躲藏的自己。」
「被切碎的玩偶了無生機的四下散落，破碎的眼球中倒映著女孩披著黃色雨衣走入雨幕的身影。」
就像是突如其來的畫面瞬間影響到了所有人的感官，所有人都「看」見了小女孩，也「聽」見了她歇斯底里的笑聲。
「可惜了，那還是我比較喜歡的一個故事呢。」枯槁人影的手指戳了戳自己雨衣上的窟窿，祂嘗試伸手撈了幾下，但是半空中的「故事」並沒有如祂所期待的回到祂的身邊。
「祂那件，黃色雨衣。。。。是由無數件故事組成的嗎？」羅婕的雙手從書本的夾縫中撕扯而出，雖然衣衫凌亂，但是眼神中卻帶著不曾散去的殺意和疑惑。
「越來越多的故事沿著傷痕泄露出來，無數的故事在三人的大腦之中光怪陸離的呈現，但隨著三個人閱讀的故事風狂增長，無數個身披黃衣的傢伙們逐漸出現在了三個人的記憶當中。」
「甚至三個人的眼神已經被黃色渲染，變得沉醉其中。」
白芷第一時間發現了恐怖的渲染能力，在這樣被故事沖刷下去，他們三個也會變成那件黃色雨衣的一部分。
「從故事當中抽身出來！」剛剛從書本轉化為人身的羅捷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她甚至要變回一本書的狀態。
「我們不是故事！至少在你的眼中，我們絕不是一個故事！」白芷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整個人的狀態像是抽象的水墨畫，他的五官脫離了「紙面」的掌控，甚至在某一程度上，阻擋了無數故事的入侵。
幹掉他，不能再放任他傳播污染了！
這次，白芷和程天同時選擇了捨棄自身安危的打法，兩把完全看不出材質的劍在黃色雨衣上留下一道道傷痕，甚至白芷所撕扯開的傷痕還有無數的墨跡在向周邊暈染。
「對於黃色雨衣來說，這場戰鬥的基調已經被徹底定下。他的沉底消失已經成為了書籍上註定的一幕，而這一幕被描繪出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黃色的雨衣在經受了千瘡百孔的傷害後，終究成為了里世界破碎的黃色碎片。
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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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警察局的電話在這個時間響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這次的電話，卻讓接線的警員感到格外的費解。
「我寫了一本書。。。。」
「先生，您冷靜一下，我們在聽。」對方的聲音顫抖的厲害，以至於聲音都有些失真。
「嘶。。。哈。。。好的，我冷靜下來了，你們聽我說，我在創作一本小說，但是，我書裡面的角色想要殺死我！」作者深呼吸了幾次，竭盡全力想要冷靜下來，但是當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似乎變得更加恐慌起來。
接線的警員有一瞬間的迷茫感，甚至還很想笑。
但是對方的恐懼感卻又讓她感覺到切實的危險，這讓人著實摸不清頭腦。
「真的！我沒有撒謊，我想把我自己書裡面的反派角色寫死。。。但是他似乎並不甘心，雖然我確實寫死了他，但是！但是！你聽我說，他現在似乎在我的房間裡！求求你們，趕快過來，救救我！救救我！」對方的聲音越來越恐慌，最後甚至徹底崩潰，瘋狂的求救。
接線的警員嘗試著穩定對方的精神狀態，試圖詢問對方的位置，並且開始定位對方的信號。
「他說了，我不該把他寫死，至少不能把他寫死的那麼草率，我寫的東西就像是一攤糞作！」
「他還說了，他只是那位存在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消散沒有關係，但是太過草率的消逝會驚動那位存在的注視。。。。」
「我想我知道那是什麼了，你們不必過來了。」就在警員定位到他的前一秒鐘，他忽然之間理解了一切。
「那位存在並不是藏在了我的房間而是想我投來了一瞥，我感覺到了，我理解到了，哈哈哈哈，沒有意義，一切都沒有意義。」
通訊被掛斷，警員緊張的想要去撥通上級的電話，但是就再輸入做後一個數字的瞬間，她似乎感覺到了不知名的迷惑。
隨後她緩緩的放下的電話的聽筒，茫然的忘記了一切。
而就在警察局的兩條街道之外，一間古樸的書房中，淡黃色的燈光暈染著房間中的一切。
掛斷電話的作家眼睛沒有規則的轉動著，像是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黃色雨衣披在他的身上，在這間房間之中格外的怪異。
而作家本人的身體愈發枯槁，帶著沙啞的笑容合上了面前的書籍。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作為書中的三位角色，你們表現已經遠超我的預期了，不過，你們也不過是書中的角色罷了。」
「黃色雨衣誇張的笑著，祂似乎覺得自己已經躍遷到了敘事層，但是當祂看向窗外的時候，祂才意識到，這裡根本不是故事之外。
無數站在樓頂，被「星落」儀式影響的學生們，死死的看向祂的方向，仿佛意識到儀式的主導者就在這裡。」
「誰在敘述！」黃色雨衣惡狠狠的看向四周，「直視我，混蛋，祂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我離不開這裡，我也絕不會讓那些人安然無恙。」
——————
而另一邊，三個人站在里世界面面廝覷。
「結束了？」程天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黃色，他帶著些迷茫的看向周遭的一切。
「不對勁，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羅婕呆滯的望向天空，她意識到了有些東西，居然在掙脫出書的狀態後，還帶有一樣的感覺。
這只能說明一點，這裡不是里世界！
當白芷走過來的時候，羅婕再一次確認了這一點。
現在的白芷，就像是一具灰色的人偶，所有的顏色深深淺淺的混雜在一起，要不是身上還穿著白芷的衣服，他們兩個甚至認不出來。
「這裡不是里世界，甚至聯通不到表世界，該死，這裡是哪！」
羅婕和程天不可思議的看著一片混沌的白芷。
「別在意，這只是對付紙人一族留下的後遺症罷了。」白芷輕描淡寫的解釋著。
程天和羅婕並沒有多說什麼，現在從這個鬼地方掙脫出去才是在重要的。
「羅婕，我給你的那個匣子呢？」白芷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有水墨在暈染，但是聽得出來，他覺得匣子裡面的東西絕對一鼎定乾坤。
「那個匣子。。。我根本沒能帶到里世界。」羅婕有些內疚，低下頭不敢看向白芷。
但是就在三個人商討對策的時候，一切再次變得撲朔迷離的時候。
他們身邊的場景卻發生了變化，無數的人在鏡湖的另一側運動起來。
「那些被控制的學生開始執行星落的儀式了！」羅婕大叫一聲，最恐懼的事情即將發生。
書外，黃色雨衣帶著笑容看向準備就緒的學生們，開始了星落。
沒有話語，沒有交流，站在第一排的眾人無聲的墜落，在地面上留下一朵朵血腥的花朵，但是墜落的人多了，無數的血骨肉，均勻的在地面平鋪開來。
「沒有人尖叫，沒有人惋惜，只有無盡的靈魂，從天空墜落，在里世界中誕生新的『真理』。」黃色雨衣帶著笑容，肆無忌憚的嘲諷著敘述者。
可惜並沒有任何回應。
就像之前的敘述並不存在。
另一邊的書中。
「羅婕！冷靜，現在你只能做一件事情，就是去猜！」
「我不能告訴你裡面是什麼東西，但是你必須要猜到裡面保存了什麼東西，只要你想像到了那個東西，你有機會，讓他出現在你的身邊。」白芷說出的話極為抽象，程天甚至完全不能理解。
但是這對於羅婕來說並不算什麼，因為她早就意識到了，匣子裡面裝的究竟是什麼。
「那個匣子，裡面裝著的，應該是對這個世界，不論里世界，還是表世界的所有的善良的庇佑，如果那真的是一件物品的話，那麼，只有一個選擇。」
「不是什麼所謂的聖母，不是盲目的給予善良，而是當勇者站在比他高上一百級的魔王面前，平白無故獲得的力量，他要守護弱小，所以獲得了超脫強大的力量。」
「當弱者為了守護向強者揮刀，那他將理所當然的獲得屬於不可名狀存在的庇佑。」
「所以。」
「那應當是一把傘。」
意志與物品相互呼應，在某位不可名存在的手中出現了交集。
校園圖書館石雕下方的陰影中，十字架一般的怪異無聲的大笑著，顫抖著。
恍若天地初開，萬象重整，羅婕的手在虛無之中握住了屬於她的理解。
她沒有睜開眼，因為睜開眼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在觸摸到手柄一瞬間，她便可以看到「一切」。
她的手中，是一把算不上老舊的傘，傘尖很尖，鮮紅色的外表面帶著張狂的熱情。
傘柄與傘面之間，是一個按鈕，極度自動化的一把傘，僅需要按動按鈕，傘就會打開。
如果現在羅婕睜開眼的話，她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並沒有抓住什麼傘，那是一把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傘。
而周邊的空間，蛛網一般的裂縫遍布著天空與鏡湖。
書外的黃色雨衣，用盡全力按壓著不斷顫動的書本。
《星落》的表面上已經被無數細小的裂縫填滿，像極了即將要徹底炸裂的爆彈。
羅婕不再猶豫，她的每一秒猶豫，都會搭上不知道多少無辜學生的姓名。
大拇指輕輕的摁下了開傘的摁鈕。
巨大的衝擊力帶著四散亂飛的書頁，肆意的將整間書房化作一片混沌，黃色雨衣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連同那具枯槁的人形，都變成了牆上的相片。
三道身影憑空出現在了狹小的房間之中，站在最前方的的人影緊閉著雙眼，手中撐著一把鮮紅的打傘。
羅婕感覺到身體的束縛消失了，原本的書中世界，自己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自己所做的動作，仿佛遵循著已經設定好的軌跡。
但是現在，這種感覺消失了。
白芷水墨畫一般的五官逐漸恢復了立體的模樣，他又重新變得像一個的「人」，但是如果自己觀察的話
書籍世界撕裂帶來的衝擊力是巨大的，黃色雨衣在牆上僵硬的滯留了數秒鐘的時間，才勉強能夠動彈起來。
這不只是單純的衝擊力，還包括了一個故事徹底毀滅的力量，強大的衝擊力甚至真正的湮滅掉了黃色雨衣的一部分。
屋頂上，星落因為失去了引導，未能墜落的學生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僵硬的停滯下來。
「使徒！你成為了使徒！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黃色雨衣瘋狂的褶皺扭曲，他枯槁的人形在牆面上瘋狂的咆哮著，似乎看到了什麼違反常理的事情。
「我不認同！」
「黃色雨衣在這個時候，即便不認同也不能更改而已經發生的事實，他不是祂，他只是一個協議之下的犧牲品。」這是只有黃色雨衣聽得到的呢喃聲。
和之前的呢喃聲來自同一個存在。
「我明白了！是你！你才是這個世界的敘事者！」黃色雨衣在這個時候仍舊不肯束手待斃，整件雨衣迅速的溶解進半空中。
羅婕的高中之中，天色肉眼可見的變得昏黃。
「終主！你這個背叛者！」黃色雨衣的聲音籠罩在整片學園中，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我們根本傷害不了那個傢伙！怎麼辦！」程天的臉色就像昏黃的天氣一般難看，每一次就在他覺得木已成舟，一切成為定局的時候，對方的轉變再次讓他無能為力。
「我看不到那裡！」羅婕嘗試睜開眼睛，但是她冥冥之中也感覺到了，如果她睜開眼睛，那麼手中的傘將會發生一些她不想看見的變化。
「只要我能看到那裡，我就能。。。。」羅婕的聲音帶著幾分急躁，但是現在再如何急躁也無濟於事。
「冷靜下來，遵循那把傘的引導，解決問題。」白芷的話說得輕鬆，但是對於羅婕來說，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
「可是，那只是一把傘，只是，一把傘而已，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引導。。」羅婕不能理解。
「不，冷靜下來，做你想要做的事情。」這次回應她的，卻不再是白芷。
「我需要一隻眼睛一直睜著，一隻眼睛一直閉著。」羅婕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迷茫，她嘗試著用手指扒開自己的右眼皮，但是上下眼皮卻像是沾了膠水一般死死的粘連在了一起。
「既然你不願意睜開！那乾脆，就不要再閉上了！」不知道是一時的衝動還是傘的指引，她憤怒用力的結果讓白芷和程天嚇了一跳。
疼痛並沒有想像的激烈，但是用盡全力卻能夠做到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就像是現在。
羅婕哀嚎一聲，終於將手顫抖著張了開來。
帶著血液的眼珠像是活著一般肆無忌憚的旋轉著，似乎還能讓羅婕看到東西。
她的確能看見周圍的現實世界，兩隻眼睛帶來的不一樣的場景讓羅婕的大腦帶上了大量的眩暈感。
「看到了，我看到了！不過還不夠！還不夠！」羅婕像是陷入了癲狂，顫抖著手掌緩緩地將手中地眼球舉高。
疼痛與眩暈雖然只是一種感覺，但是混雜在一起時絕對會把很多人逼瘋。
程天想要上前阻止羅婕的動作，但是白芷卻咬著牙攔住了程天。
「你相信她嗎？」白芷的牙縫裡面吐出來的聲音讓程天背後發涼。
「但是，無論怎麼說，這也太怪異了吧。」
「現在和你解釋也解釋不清，但是你必須知道的是，匣子裡面的，不僅僅是一份饋贈，也是對醒悟者的一份考驗，而我所遇到的通過考驗的傢伙，擁有超乎想像的力量。」
白芷的眼神帶著追憶和思考，隨然過去了一段時間，但是他還是會被同樣的噩夢驚醒。
羅婕強忍著不適，她並不能確定自己究竟要做什麼，但是想要拯救那些無辜人的願望卻像是一座燈塔一樣，讓肉體驅動著精神。
「還沒結束！這裡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人雖然要因為無知而付出代價，但是」
然後僅僅猶豫了片刻，她將傘收了起來，然後在另外兩個人驚訝地目光中狠狠地將眼球插在了傘尖上面。
眼球在接觸到雨傘的一瞬間開始變化，原本的一個瞳孔在迅速增殖，一變二，二變四，無數的瞳孔最終將眼球渲染成了黑色。
黑色的眼球終於停止了運動，但是卻像是被傘吸乾了一樣，失去了原有的形狀。
下一瞬間，羅婕再次打開了傘，數十道藏於褶皺之中的裂縫，在傘被撐開的一瞬間，盡數張開。
一雙雙完全一致的眼球在傘面上睜開。
白芷和程天並不能看見那把傘，但是羅婕消失的眼球和從她手中傳來的窺視感，讓這兩個人感受到了比那位黃色雨衣更強大的壓迫感。
而遠在校園之中化作黃色沙塵的黃色雨衣顫抖著無能狂怒。
但是這個狀態的他可以去清楚的看到羅婕手中的傘，那把遍布著眼球的傘，此刻每一隻眼球都在死死的盯著他，雖然他已經完全化身成了黃沙風暴，但是似乎並不能逃脫這一源自命運的注視。
「看到我又能怎麼樣，有本事就來阻止。。。」這句話僅僅思考了一半，他就看到了一把無形的大傘在整座學院的中心打開。
原本肆虐的黃沙全部被傘阻擋在外。
「但是你們還是忘記了，就算是我不能主持儀式，那麼已經誕生的那些星羅者呢？他們會幫助我繼續進行儀式，你們阻擋不了這一切，你們什麼都做不到。」黃色雨衣將漫天的黃沙不斷扭曲，每一粒黃沙所攜帶的「故事」以特殊的角度運行著。
就像是另一場星落。
表里世界的通道即將再一次打開，即便是成為了「使徒」的羅婕，還是背負著「黑色祠堂」的白芷，抑或是僅僅是一個普通人的程天，都沒有辦法阻止他。
——————
鏡湖之上，無數道暗紅色的煙塵降落到鏡湖表面，一個個木訥的，碎肉拼合的軀體站起來，沒有目標的四散遊蕩著。
遠處，陳星眼神在放光，他向黃色雨衣所追求的一起，就在這一瞬間恍惚變為現實，無數的人執行著名為「星落」的儀式，從表世界通過儀式降臨到了另外的世界。
但是
代價是什麼呢？
是生命即將消逝？是與親人之間關係的斷絕？
抑或是？
自己的靈魂？
陳星三個已經算不上人的存在興奮地跑向他們曾經的同伴，但是一切都已經變了。
三個人從疑問，到恐懼，最後成為了絕望。
那只是單純的沒有任何靈魂的碎肉罷了。
雖然在里世界，還存在「生命」的迴響，但是這對於行屍走肉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
無數的靈魂去哪裡了？
陳星，武娟，陳曉慧，三個傢伙迷茫的思考著，為什麼他們三個能夠在星落的過程中保留下完整的神智。
答案顯而易見，因為沒有第二個選項，所以他們所有的信任都在一瞬間崩塌。
真理，真相，曾經他們鼓吹的一切在此時卻如此的可笑。
一道暗黃色的裂縫在半空中打開，殘破的黃色雨衣再一次回到了里世界。
「哈哈哈！我很滿意！我很滿意！」殘破的雨衣在這片早已經搭建好的儀式場之中放聲大笑，一切雖然沒有達到他的最終預期，但是他對於現狀也無比的滿意。
他的黃色雨衣在不斷的癒合，無數新的可能性化作了無數的故事填充進來。
「偉大的黃衣大人！我們的同伴，追隨真理的信徒，為什麼會變成如今的模樣？」陳星顫抖著生音，雖然已經有了近乎肯定的猜測，但是他還是想追逐不切實際的奢望。
「雖然我的確不想要扮演一個最終的boss，說出那些令人作嘔的誇張台詞，然後再被千里迢迢趕來的勇者做掉，但是我的確想要在這個時候宣讀一下屬於我的小小勝利。」
「你不會真的天真的以為存在什麼真理吧？你覺得你能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窺視真理的模樣？你們所有人？你們整個世界的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真理的百分之一。」
黃色雨衣填充的速度越來越快，鏡湖上沒有靈魂的血肉越積越多。
「你們三個？你們三個根本不需要存在？只不過是我經常性的忽略你們罷了。」
「哦，不，我怎麼可能是兇手？我只是提供了一個儀式而已，是你，陳星，你拉開了星落的序幕，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黃色雨衣的聲音帶來超乎想像的蠱惑力，無數的聲音仿佛來自昔日的朋友，在陳星的耳邊控訴他的愚蠢。
「殺了我！武娟！曉慧！殺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錯！」僅僅是幾秒鐘，原本堅定尋求真理的陳星就徹底崩潰了。
「人類，如果你們按部就班的成長的話，學習確實會是你們作為一個整體不斷躍升，最終意識到真理的存在，你們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膽小鬼找到了自以為是的捷徑罷了。」
黃色雨衣繼續大笑著，似乎崩潰的陳星給他帶來了更大的愉悅。
崩潰的陳星嘗試著撕扯自己的身體，但是在里世界，肉體受到的傷害並不能對存在本身造成任何的影響。
他帶著對自己無知的怨恨將自己的身體撕扯得七零八落，但是他所能做到的，也僅此而已了。
武娟嘗試著衝上去捉住黃色雨衣的一角，但是在幾個呼吸之中融入到幾乎無限的故事中，她也許是下一個迫害者，也許是下一個受害者。
陳曉慧顫抖著看著自己的兩個同伴在黃色雨衣的面前輕而易舉的消逝，連半點漣漪都未曾泛起。
不知道她是否想起了程天，他轉過身看著鏡湖的水面，似乎在搜索那道熟悉的身影。
也許故事就應該在這個時候結束，並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美好的結尾，公主並不是總能等到他的王子，也不是總有獵人來幹掉巫婆。
黃色雨衣的影子扭曲著，這次打開的並非是里外世界的夾縫，而是真正不屬於這方世界的地帶。
數百上千人的靈魂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
「讓我們恭迎我最真實的存在，故事的主導者——黃衣之主！」
就像是聒噪的電視機被摁掉了開關，黃色雨衣再一次看到了裂縫之外的場景，那是一個長得沒有任何特色，甚至還帶著些許肥胖的男人，他坐在一台電腦前，奮力敲打著鍵盤。
「雖然我的故事沒有太大的意義，觀賞的人也沒有幾個，但是這終究是屬於我的故事，好人要獲得報酬，壞人要得到審判，沒有太多反轉的思考，算不上精彩，但是也容不得一些碎片撒野。」
祂的手停了下來，端過了一杯咖啡，分享給桌子另一邊的存在。
那是一位帶著奇怪風格的老人，而在電腦屏幕的閃動之間，他看到了黑暗當中，老者背後那無數不可名狀的存在，而黃衣之主，僅僅是其中的一員罷了。
相反，敲字的胖子神色如常的與老人談笑，他的背後，恍惚出現了一對夫婦。
男人西裝革履，女人鮮紅嫁衣。
而男人的手中，緩緩地撐開一把傘。
裂縫瞬間閉合，強大的衝擊力讓無數的血肉屍體破碎，而黃色雨衣在這一刻也意識到了自己信仰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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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表世界，雖然星落儀式已經徹底暫停，在羅婕持傘的庇佑之下，也沒有再次增加傷亡。
但是她知道，這次她們所做的，僅僅是放虎歸山罷了。
「白芷，我們必須再次去那邊一趟！」羅婕這次睜開了那隻完好無損地左眼，她已經適應了這種角度，不會因為視角造成眩暈。
然而白芷卻坦然地笑了。
「已經結束了，就在你張開傘的時候，試煉地開始就像一個信標，一個屬於使徒的信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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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雨衣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身影，瞳孔逐漸開始聚焦，他必須離開這裡，他甚至不清楚，為什麼那個瘋子會放棄原本的任務，而來追逐他這個收集靈魂的下水道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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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學生在失去儀式的主導後回歸了正常，但是大多數人因為靈魂回歸後目睹的一切受到了巨大創傷。
「所有的罪責被推到了校董事會的身上，一時間，自殺的人數甚至有超過事故死亡人數的勢頭。
程天最終沒有選擇表世界，他通過白芷的手段再一次前往了里世界，畢竟陳曉慧的狀態，已經沒有辦法在表世界生存了。
白芷也告別了二人，踏上了新的旅途
羅婕有一種冥冥之中的預感，未來不久，他們還會再相遇的。」
敘述者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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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一所學校出現了異常，但還是難以阻擋人類文明邁著小步繼續向前。
羅婕走出高考考場，將手中的傘撐開，那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傘。
對於她來說，就算是高考，也不能讓她的心跳加速太多了。
一張邀請函從傘的夾縫中掉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投遞。
「Dear Luo，使徒衷心地邀請您參加。。。」
羅婕笑了笑，故事果然沒有結束。
但是另一方面，也許是那個儀式潛在性的影響，我覺得這個意識其實也並不算壞，我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好孩子，家裡人卻又希望我像個新科進士一樣榜上有名，這現實嗎？這不現實！
你問這麼多年我是怎麼撐過來？那就不得不提那位我生命當中唯一的光芒了，也只有她，能在我短暫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中，給我溫暖和慰藉。
陳曉慧，我喜歡叫她慧慧，雖然都不是什麼優等生，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學習也能變得很快樂，現在沒有了她，這才剛過了幾天？我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
要不是那個羅婕告訴我這是一場超現實的謀殺的話，我可能這的會在那天和慧慧在同一位置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
我必須找到兇手。
話又說回來，我真的覺得「星落」算不上什麼壞事，萬一星落真的有用呢，慧慧會不會已經在那邊的里世界等我了呢？當然，這絕對不是我僅僅看了一眼那個視頻的原因，絕對不可能。
嘗試一下也並不是什麼壞事，不是嗎，至少嘗試一下，沒準我就能去到里世界和慧慧繼續在一起了，即便是假的的話，那不也是和慧慧去一個地方了嗎？天堂，或者地獄，什麼之類的古怪地方，和所謂的里世界有區別嗎？，不過是名字不一樣吧。
喔，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儀式的樣子了，現在我就要將它畫下來，是的，畫下來，這只是一次嘗試，那種恐怖的影響連羅婕都不能怎麼樣，怎麼可能會對我起效，白芷老大就在我身邊，這一切都是安全的，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儘量不要讓他們兩個看到，要不他倆又會來阻止我。
可是，我還沒有找到兇手。不不不，慧慧有自己追求自由的權利，這樣來說的話，兇手並不是兇手，只是一個引路人？如果說是引路人的話，那也就沒有了兇手，所以我需要抓緊時間，為什麼要抓緊時間？
我要去找慧慧，該死我已經快忍不了這該死的情況了，我要瘋了，我要快點找到慧慧，哪裡有粉筆，我要開始進行儀式了，不需要，當然不需要，只需要我的血就夠了，沒錯，在這裡，切割，塗抹，繼續，這個圖案，這個角落，哈哈哈哈，讚美！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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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學校操場打球的人，現在在寢室的廁所沖了個冷水澡，不知道今天廣播室的傢伙犯什麼病，剛才剛打開操場的大屏幕，放了不到幾分鐘的視頻就關掉了電腦。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擰開剛剛在小賣部購買的冰可樂，這種打完球之後的勁爽時間，當然離不開冰可樂。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剛才的視頻僅僅放送了幾秒鐘，他的記憶卻對這件事如此清晰。
「兄弟，剛打完球？可樂給我來一口！」室友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但是這麼多年的兄弟情根本不會有第二個答案。
「你看到操場那個大屏幕廣播的東西了嗎？」沒頭沒腦的，遞出去冰可樂的學生像是忽然想到了這件事。
「什麼大屏幕廣播？我在最角上的那個球場，根本看不到大屏幕。唔~噸噸噸噸——」
「那你記得學校的建築布局嗎？」問題變得更加奇怪，兩個人似乎一直都在所答非所問。
「學校的建築布局，誰會去關心那種東西啊？一點用都沒有。」室友將可樂瓶子遞了回去，果然，好兄弟見面，可樂這種東西，只會給你留個底。
「今天你不是還約了自習了嗎？怎麼，是不是有妹子春心萌動了，家裡不管的嗎？這個時候還算早戀的喔。」室友繼續開著玩笑，絲毫不管自己的室友已經帶著詭異的臉色進入了衛生間。
「喂，你不是約了女朋友嗎？」半個小時後，室友關心的走進了廁所，但是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舍友已經融化成了一攤肉泥，安靜的將水池堆滿。
而水池面前的鏡子裡面，一個鮮血塗抹的儀式靜靜的在鏡子裡面的世界凝固。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又凝固成了空洞，接下來，他開始用力的將手指塞進了平日向外流淌自來水的水龍頭，而他的口中卻一直喃喃著「很快就能見到真理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放空心靈，放空思想。」
疼痛似乎完全不存在於這具身體當中，完全違背肌肉的用力艱難將身體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逆著管道基於的壓力擠進逼冗的水龍頭當中。
他的眼神空洞，帶著笑意緊盯著鏡子當中，一個面目全非的女子認真的用力將他塞入管道中，似乎那裡有通向鏡子另一面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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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宿舍樓的屋頂，卻又是另一種情況，無數的學生手牽著手，帶著麻木而空洞的笑容，站在宿舍樓的最邊緣。
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最怪異的是，這個時候，沒有任何的老師出來管理，他們都帶著怪異的笑容，相比於學生們的快樂，這些老師似乎像是看到了學生考出了一百分的卷子，帶著欣慰與欣賞的笑容。
「多麼棒的孩子們，這樣才像是早晨富有活力的朝陽，追逐著屬於你們的時代與光芒！」
「願你們都有更美好的明天！」
掩藏在欣慰的笑容中，是這群已經被儀式徹底影響的老師們，他們的認知被扭曲，意識被模糊，甚至，是否還是人，都值得商榷。
這群老師早在試播和製作學校宣傳片的時候就已經被徹底影響了，但是多年的社會生活卻讓這群人以怪異的姿態免疫了星落的影響。
「那群老師，應該並不是沒有受到星落自殺意志的影響，而是被遺棄了。」
白芷低聲沉吟著。
「足夠年輕的靈魂，足夠數量的年輕靈魂，該死！你們都是祭品！沒錯，而你，羅婕，你是一個高質量的祭品，也是那個黃色雨衣最想要得到的靈魂！」
天台上沒有人墜落，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多的人開始走向天台，也有更多的人來不及走上天台就已經實現了「星落」。
「如果說那個黃皮怪物是背後的策劃者的話，從這座學校開始修建就已經在做準備了，宣傳片更是從兩個月以前就開始拍攝的！但是為什麼選擇今年才出手呢？「
白芷面對羅婕提出的問題，罕見的沉默了下來，他知道為什麼，他也知道兩個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星落！星落！星落！」
「為什麼這個儀式叫星落呢？」白芷看著站在樓頂的學生，又提出了另一個不能解答的問題。
「就陳星的話來說，我們在里世界的本體映射出了表世界的物質，但是由於我們的意識投射到了表世界，我們的本質像雲霧一般無意識的漂浮在里世界的高空，當我們完成儀式，會像在里世界划過天空的流星一樣重新落入里世界的懷抱。」
「這就是星落啊，但是你看，如果你們從高樓上墜落，豈不是也和流星墜地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他媽的是牧羊人對你們赤裸裸的嘲諷！」白芷笑彎了腰，他像是瘋了一樣，笑出了眼淚，眼淚流淌在他的臉上，像是被紙吸收了一般留下兩條淚痕。
「太快了！太快了！」白芷的笑像是停不下來一般，似乎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出現了問題，他更關注於在天台人數的怪異增長。
「已經阻攔不了事態的惡化，但是看下面那傢伙牽著的手。」
白芷的眼睛很尖，清晰地看到了一個站在操場上的女生，她的手心，那裡不斷地流淌著血液，而傷口在她們的身上勾勒出儀式的形狀。
而她正穿行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握住了另一個人的手。
就像是瘋狂繁殖的病毒，很快，看熱鬧的一群人就變成了天台樓頂的親臨者。
」對了！鏡子裡面的三道人影！最早出現死亡的三個人就是這個計劃的堅定執行者。但是由於引導者的缺失，除了陳星很有可能是黃皮雨衣親自引導之外，另外兩個都花費了很長時間才選擇結束，現在那三個傢伙肯定在背後搗鬼！」
羅婕再一次抓住了盲點，她將手中的小鏡子對準了樓下，果然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像是跳著交際舞一般牽著女孩，遊走著烙印血色的儀式。
「沒有意義，根本攔不住他們，看來我們必須要反擊，在對方徹底完成定局之前，反擊！」白芷繼續笑著，直到他看到了羅婕爆發一樣將大嘴巴子甩在了他的臉上。
「夠了！」羅婕現在能感覺到，從陳星「星落」的那一天開始，無數事情在她大腦裡面反覆的發酵。最終讓她變得自暴自棄起來。
「我現在不知道你們所謂的里世界究竟是什麼狗屁東西，我現在只想得到一個答案，那些站在天台上的人，我們能救不能救！」
「那群笨蛋明明根本就沒有得罪什麼人，他們只想要在這個該死的內卷的社會活下去罷了，他們有什麼錯！」
「我不管你！或者是那群要命的的牧羊人腦子裡裝的是腦漿還是黏成一坨的屎，我現在只要一個答案！」
「能救不能救！能救得話！要怎麼救！」
廣播室當中一片沉寂，而光芒卻在不斷恍惚的閃爍著。
白芷和羅婕同時轉身，看向了雙眼空洞，坐在椅子上的程天。
就像是不正常的東西被另一種不正常的東西修正了一般，白芷居然在幾個深呼吸之間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我已經冷靜下來了，的確，心理壓力這種東西就算是科學家也要及時的做心理諮詢。」白芷抹了一把臉，隨後認真的看向羅婕
「我可以明確的回答你，能救，但是事情以及到這種地步，我們現在，只能選擇一種解決辦法。」
「能。。。」羅婕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光。
「但是能救多少，我不敢保證。」說到這，白芷再一次看向程天：
「很好，至少他現在已經是完全安全了，他心裏面的執念太重，沒想到惡化的這麼快。」白芷看著坐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傻笑還流著口水的傢伙，將掛在程天脖子上的紙人正了正。
然後順利的拿走了他擺在雙腿上的長條匣子。
「如果沒有這東西，恐怕我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白芷直接將其遞了過來，這個是你最後的機會。
「去吧，和那個傢伙談判。」
——————
羅婕雖然感到巨大的壓力，但是剛才用力將自己腦子裡面的話一口氣喊出去，似乎表述了自己的某種願望。
「我知道你在這，因為你一直在等我，對嗎？」羅婕死死的盯著寫有圖書館的巨大石塊下的陰影，她看不到，但是她有一種感覺，那個被做成十字架的傢伙絕對沒有死。
「你上次帶我前往里世界，應該是有通行兩側的能力吧！出來啊！」
沒等她繼續說話，沉悶的木棍敲到地上的聲音響了起來。
對方完全沒有走出陰影的樣子，就戳在巨大石塊的陰影中，像是有些焦躁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戳動著十字架下的石板。
羅婕伸出手，現在，他需要再重複一遍昨天晚上的經歷，但是這一動作在樓上的白芷看來，羅婕伸出手去觸碰空氣中不可描述的存在。
十字架上，神秘人被拆成的無數石屍塊，還掛在十字架上，一雙紅色的手套在風中搖擺著，帶著幾分滑稽。
而就在被枯槁的手掌觸碰的時候，羅婕忽然意識到，面前的這個怪異的東西，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牧羊人呢？
枯槁的身體，怪異的形狀，鮮明的顏色，除了不能和人類正常交流之外，和披著黃皮的那個傢伙又有什麼區別呢？
然而等羅婕回頭再去仔細追尋的時候，強大的衝擊力再次讓她眯起了眼睛，再也沒了追尋結果的性質。
衝擊力來的也快，去的也快，但當羅婕回身去確認細長匣子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匣子的系帶像是根本意識不到事態的緊急性，就這樣輕鬆的放開了手。
現在，細長匣子安靜的躺在太陽照射的地面上，而陰影中的十字架卻像是五體投地一般趴伏在地面上，不發出一絲聲響。
羅婕再次環顧四周，確認沒有講最終的手段帶到里世界之後，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從身體的角落觸發，就像她一如既往的自卑感。
「我感覺得到突如其來的茫然，現在我該怎麼辦？」
熟悉卻冰冷的聲音在羅婕的身後傳了過來，而在聲音發出出的一瞬間，羅婕也確認到了正在發生的事實。
那件黃色膠皮雨衣的擁有者正站在他不遠處的地方，描繪著自己心裡的聲音。
「她說，她是來找牧羊人談判的。」枯槁的人影像是神經病一般自言自語。
然後兩個人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靜。
詭異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太久，兩個人周邊的空間以不可見的瞬間發生了變化。
藍色的陽光倒映在湖面上，似乎回到了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
但是和第一次來的狀態完全不同，無數的白色架構似乎被一抹抹淺灰色腐蝕，變得有些搖搖欲墜。
當著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天空中，無數被藍色陽光照耀的雲團在不斷凝實，那是正在進行著的「星落」
三個更像是人的傢伙就站在湖泊的中心，羅婕心裡清楚，這些已經失去人身份的傢伙究竟在做什麼。
「我的確是來談判的！」羅婕含的聲音大了些，似乎是故意想讓那三個傢伙聽見。
黃色膠皮雨衣沒有說話，但是卻發出了一陣陣嗤笑聲。
隨後大喊一聲：「該死的！故事不該是這樣的！不能夠是這樣的！」
雨衣的表面泛起肉眼可見的皺紋，這件雨衣更像是人的皮膚一樣，而如今這片皮膚正在表述不滿。
「你很閒嗎？你和這些傢伙很熟嗎？你不知道害怕嗎？你不知道你現在就像那些被掛在十字架上的無關者一樣？這些人根本和你沒有關係，而你卻要站出來做這種聖母一樣的事情。」
「來來來！告訴我！你現在的行為並不是你自己真正想要表達的！有另外的傢伙操縱了你！」
黃色的膠皮雨衣在一瞬間拉直了自己的所有的皺紋，像是被風吹著的一樣獵獵作響。
羅婕愣住了，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正常人看著樓層上即將跳樓的眾人，只會看熱鬧或是冷漠走開吧。
正常人發現詭異的事情，第一時間會尖叫的逃跑吧。
正常人巴不得里這些東西遠遠的吧。
「也許？我真的有些不同。」過去的記憶卻像是浪潮一般，不斷地拍打著記憶的海岸，讓沙灘退讓，露出下面的崢嶸。
聖母嗎？
也許是雨夜中流浪貓紙箱子上的那把小花傘，也許被是補上的那支不小心掉到地上的冰淇淋，也許是從河裡面撈上來的不慎掉落的小皮球。
那是第一次看電影，小女孩認真的問了問自己的媽咪：什麼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你要幫她嗎？」
「我跟你說，你是新來的，你不知道，她就是這個樣子「
」總是在班上被欺負，絕對是她自己總招欠「
」一個巴掌拍不響。」
「大家都這麼幹，倒點東西怎麼了？」
「我能夠讓你畢業，也能讓你徹底消失！」
女孩啜泣著窩在教室的角落，老師僅僅是抬了一眼，就不再關注。
而她就堅定地站在所有男生的面前，帶著獨屬於她的倔強眼神，毫不避讓。
「你不能把髒水倒進大家用水的池子裡面啊。」
「你放心，我要讓那個道貌岸然的混蛋付出代價！」
「我看到了，我就有義務阻止。」
忽然之間，羅婕似乎想明白了，自己為什麼一點都不排斥聖母，或許人的本性是趨利避害，但是還是有人會站出來，站在弱者的面前，向著更強者出手。
為這個世界守護那些本應該存在的善良。
她也同樣想明白了，想明白那個細長的匣子之中，存放的究竟是什麼。
——————
奇怪的紙人在程天的胸口搖搖晃晃，像是被什麼東西賦予了生命一般，顯得格外的怪異，但是隨著紙人越發的靈動，這個小傢伙在程天的胸口爆燃出了一團火花。
就像是兩個人顛倒了靈魂，坐在座位上的程天猛地站了起來，而一邊念叨著的白芷腦袋卻是一低，昏睡了過去。
程天的臉上多了一抹不屬於他的笑容，閉上了眼睛，看著自己記憶裡面的儀式象是感染一般進入自己的大腦，使用著程天身體的白芷呢喃著，邁著四方的步子朝著屋頂的方向走去。
「既然有了邀請函」
「那讓我也去參與一下吧。」
小紙人們手拉著手，從白芷昏睡身體的口袋中不斷跑出，追上程天的的身體，在他的肩膀上躍動著舞蹈。
「接下來，我要找一塊鏡子，準確的來說，是找到鏡子裡的那幾個傢伙。」
沒有令白芷失望，當鏡子裡面的黑影看不到白芷的身體之後，果斷的對程天的身體發出了邀請。
「本能嗎？」白芷看清楚鏡子當中的臉，那個女人雖然長的沒有任何的特色，但是卻讓程天的身體散發出本能旳悸動。
「那你就應該是陳曉慧了，讓我演的更像一點吧。」
呢喃著話語，程天的眼神卻變得無比的激動，帶著些歇斯底里的味道迅速上前，似乎要將鏡子打穿。
鏡子另一邊的陳曉慧似乎也格外的激動，帶血的手指在鏡面上飛速的繪製了儀式。
繪製完儀式，她將手掌貼在鏡面上，似乎在期盼著這種超越現實的接觸。
程天的身體先於白芷的意識做出了反應，將手掌貼合在了一起。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白芷沒有做任何準備，一滴水銀沿著貼合的掌印勾畫出輪廓，鏡面像是水波一樣蕩漾開來。
成天的手指，在鏡面蕩漾開來的一瞬間，居然輕易地打破了里外世界的隔膜，輕而易舉的扣合住了陳曉慧的手掌。
陳曉慧下意識的收回手掌，卻將程天整個人拽出了鏡面。
巨大的鏡面湖泊再一次掀起了巨大的漣漪。
「你們來不及了——」黃色膠皮雨衣之下的枯槁人影誇張的大笑著，他看著陷入沉默的羅婕，卻絲毫沒有注意鏡湖之中出現的變化。
陳曉慧似乎並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但是對方既然是程天的話，自己也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她興奮的擁抱了過去，而程天也絲毫不在意對方因為墜樓身上沾染的鮮血與腦髓。
沾染著腦漿的髮絲黏膩而噁心，但是程天的本能卻絲毫不抗拒。
「雖然你很享受，但是我覺得現在還是正式要緊。」
白芷知道這些都是程天的意識本能，但是如果再不從這裡掙脫出去，可能就真的來不及了。
輕輕的震盪將陳曉慧的身體推開，程天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冷酷。
雖然聽說過你們，但是我真的沒和你們這群傢伙打過交道啊。
相比於表世界，里世界要安靜許多，因此，白芷的呢喃聲也變得格外的清晰。
「看來我們的客人不喜歡在進屋之前敲門。」黃色雨衣終於發現了這個傢伙，雨衣像是嗅聞一般抽動了幾下才平靜下來。
「很奇怪的味道，就像是將一個圖書館塞進了血肉中的味道，混合著血腥味和書香喂，完全不像一個人啊。」
黃色雨衣的評論和白芷的呢喃聲交織在一起，明明僅僅是吐槽的兩句話，卻讓空氣凝重了許多。
「雖然你可能覺得自己足夠強大，但是你已經阻止不了我了，就像是那個小女孩一樣，你們沒有任何談條件的資格。」黃色雨衣在半空中緩慢的律動著，無形的風托舉著他，像是拱衛著一位王者。
在祂的身邊，羅婕正在安靜的站著，似乎走神在思考著些什麼，但是似乎隨著時間的延長，羅婕身上的色彩在向單調的灰色轉變。
最後，伴隨著黃色雨衣的最後一句話，羅婕安靜的從三維坍縮成了二維，在一陣意義不明的摺疊聲中，變成一本再普通不過的書。
「不錯的故事，看來我對於這孩子的指點還是有點作用的。」黃色雨衣之下，一隻枯槁的手抓住了半空中掉落的書籍，直接將書翻到了最後。
「很好，我們來看一看。。。羅婕思考了許久，覺得自己的表現的確像一個被所有人唾棄的聖母，現在她更應該去自己的父母那裡，在家人的陪伴中度過自己的一生。」
黃色雨衣似乎對這個結局還是不夠滿意，手指微動，便將這一頁撕扯下來，讓其在半空中化作飛灰。
「羅婕雖然認同牧羊人的觀點，但是面對這麼多人的性命，和整場儀式背後的陰謀，她最終還是決定站出來。」
黃色雨衣點了點頭，似乎對於自己所添加的內容無比滿意。
「是的，這才對，沒有太突兀，但是也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做的事情。」
而在白芷這邊，陳曉慧的里世界化身像是發狂了一般糾纏上了程天的這具身體，雖然白芷現在很容易就可以把陳曉慧那具病態的身體粉碎，但是身體的本能卻在抗拒這件事。
他不得不從嘴裡突出一連串的紙人。紙人們高唱著空靈憂鬱的歌曲將拉抻著自己碎肉的陳曉慧包裹成巨大的紙球。
面對著白芷的掙扎，無論是站在湖中央的武娟，還是坐在遠處冷眼看著天空的陳星，都沒有介入，兩道扭曲的身影抬著頭，死死的盯著即將成型的疾風驟雨。
「羅婕心裡清楚，她的武力對於面前的牧羊人來說是在太過孱弱，沒有一絲掙扎的可能，所以說出了格外可笑的一句話『我們來談判吧』。」
寫到這裡，黃色雨衣誇張的抽搐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無比可笑的笑話一般。
「夠了，該死的異類。」膨脹的氣流將陳曉慧所在的紙球送出數十米，白芷手中僅剩的兩道紙人手拉著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抹，一把純黑色的漢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白芷手中。
白芷的身體在半空中一閃而逝，下一瞬間就出現在了黃色雨衣的身後。
黑色漢劍與黃色雨衣在一瞬間碰撞，但是卻出乎白芷的預料，黃色的膠皮雨衣居然擁有著難以想像的強度。
那一瞬間，白芷看到了空氣中到擴散的灰白色裂痕。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黃色雨衣藉助著這一劍產生的衝擊力瘋狂後撤。「白芷的臉色很難看，他心裡清楚，解決面前的牧羊人對於儀式的終止沒有任何作用，真正在引導儀式的，是站在『偽湖』中心的武娟。」
黃色雨衣隨著他講這句話說出口，肉眼可見的僵硬了下來，回過身，迅速朝著白芷逼近過來，但是令祂感到疑惑的是，白芷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狹促。
「很簡單的答案，不是嗎？」白芷的眼神瞬間變換，就像是一個失去一切的男人忽然面對著導致一切的罪魁禍首。
漢八方古劍的表面泛不出任何的光澤，就像是空氣中一道劍形狀的空洞。
而手中握住它的人卻在半空中重重揮下。
黃色雨衣與古劍再次碰撞，震盪感第一次讓牧羊人感覺到失去掌控。
手中代表著羅婕的書上，一行本不該出現的字體迅速在書籍上刷新。
「程天雖然不知道過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心裡清楚，面前的牧羊人，就是帶走陳曉慧的罪魁禍首！」
黃色雨衣在半空中獵獵作響，祂再次深處手指，想要篡改書籍當中的內容。
但是半空中原本已經力竭的身影，卻再次揮出了一劍。
平整的斷口沒有出現在雨衣上，卻輕而易舉地帶走了雨衣之下枯槁人影的一截手臂。
手臂與羅婕變換的書籍瞬間失去了牧羊人的掌控。
「所以現在來猜一猜，白芷在哪裡？」書籍上的字出現的飛快，雖然凌亂，但是卻是來自羅婕自己的思想。
根本來不及搶回瘋狂刷新的書，因為書上刷新的第一句話就讓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因為，鏡子一般的「偽湖」發生了難以想像的震盪。
而武娟的腳下，數千個進行「星落」儀式的小傢伙們茫然的看著校園中心的龐然大物。
那是一座巨大的黑色祠堂。
跨越了表世界的距離概念，跨越了里世界的虛實概念，在這一瞬間，阻礙了「偽湖」對儀式的引導。
而最接近「偽湖」的中心，白芷帶著紙人一般的笑容，死死的盯著武娟。
「雖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還是要去做的。」紙人張了張嘴，聲音卻突兀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耳邊。
「對不起了。」一隻二維的手掌迅速穿過「偽湖」形成的鏡面，纏住了武娟的小腿，對方卻連掙扎的動作都沒有。
在遠處，陳星看的很清楚，武娟的臉在一瞬間就變成了宣紙一般的質感，五官直接塌陷下去，整張臉就像是一張——紙。
黃色雨衣被輕而易舉的切落了手臂，程天眼中的恨意卻越發明顯，手中的漆黑古劍一劍快過一劍，即便是不能在黃色雨衣上面留下任何痕跡，強大的力量也將顫抖的牧羊人劈得節節敗退。
「程天用盡全力，不斷地將劍鋒劈砍在黃色語義的同一個位置。」
這次，羅婕書本上的字居然超脫了書本本身地束縛，漂浮在半空中漸漸破碎，在空中傳來真實的吶喊聲。
程天的劍勢轉眼便是一變，劍勢空靈飄渺，看似五大三粗的漢子手中劍卻是婉轉飄忽。
天空中的烏雲停止了凝聚，但是也並沒有選擇散去。
現在陳曉慧和武娟都被白芷壓制，另一邊程天化作的殺神也仰仗著劍鋒之利一直追逐著黃色雨衣。
一劍不行，那就兩劍，兩劍不行那就三劍。
不知道揮砍了多少劍，程天甚至覺得自己的手被動的承受著手中黑劍的指引，執拗的劈斬著同一個位點。
直到一道白痕出現在了黃色的膠皮雨衣上。
奇怪的東西沿著傷痕出現在了所有人的感官當中。
「小姑娘裹緊了身上的黃色外套，她在祈禱這個時候外面的那個傢伙不會找上她。」
「但是很遺憾，柜子被一雙布滿老繭的手強硬的扯開，一雙手將躲藏在柜子里的東西撕扯揉爛。」
「披著黃色外套的女孩笑了，她笑得很開心，因為她終於殺死了那個童年裡只會躲藏的自己。」
「被切碎的玩偶了無生機的四下散落，破碎的眼球中倒映著女孩披著黃色雨衣走入雨幕的身影。」
就像是突如其來的畫面瞬間影響到了所有人的感官，所有人都「看」見了小女孩，也「聽」見了她歇斯底里的笑聲。
「可惜了，那還是我比較喜歡的一個故事呢。」枯槁人影的手指戳了戳自己雨衣上的窟窿，祂嘗試伸手撈了幾下，但是半空中的「故事」並沒有如祂所期待的回到祂的身邊。
「祂那件，黃色雨衣。。。。是由無數件故事組成的嗎？」羅婕的雙手從書本的夾縫中撕扯而出，雖然衣衫凌亂，但是眼神中卻帶著不曾散去的殺意和疑惑。
「越來越多的故事沿著傷痕泄露出來，無數的故事在三人的大腦之中光怪陸離的呈現，但隨著三個人閱讀的故事風狂增長，無數個身披黃衣的傢伙們逐漸出現在了三個人的記憶當中。」
「甚至三個人的眼神已經被黃色渲染，變得沉醉其中。」
白芷第一時間發現了恐怖的渲染能力，在這樣被故事沖刷下去，他們三個也會變成那件黃色雨衣的一部分。
「從故事當中抽身出來！」剛剛從書本轉化為人身的羅捷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她甚至要變回一本書的狀態。
「我們不是故事！至少在你的眼中，我們絕不是一個故事！」白芷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整個人的狀態像是抽象的水墨畫，他的五官脫離了「紙面」的掌控，甚至在某一程度上，阻擋了無數故事的入侵。
幹掉他，不能再放任他傳播污染了！
這次，白芷和程天同時選擇了捨棄自身安危的打法，兩把完全看不出材質的劍在黃色雨衣上留下一道道傷痕，甚至白芷所撕扯開的傷痕還有無數的墨跡在向周邊暈染。
「對於黃色雨衣來說，這場戰鬥的基調已經被徹底定下。他的沉底消失已經成為了書籍上註定的一幕，而這一幕被描繪出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黃色的雨衣在經受了千瘡百孔的傷害後，終究成為了里世界破碎的黃色碎片。
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
——————
「鈴鈴鈴。。。」警察局的電話在這個時間響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這次的電話，卻讓接線的警員感到格外的費解。
「我寫了一本書。。。。」
「先生，您冷靜一下，我們在聽。」對方的聲音顫抖的厲害，以至於聲音都有些失真。
「嘶。。。哈。。。好的，我冷靜下來了，你們聽我說，我在創作一本小說，但是，我書裡面的角色想要殺死我！」作者深呼吸了幾次，竭盡全力想要冷靜下來，但是當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似乎變得更加恐慌起來。
接線的警員有一瞬間的迷茫感，甚至還很想笑。
但是對方的恐懼感卻又讓她感覺到切實的危險，這讓人著實摸不清頭腦。
「真的！我沒有撒謊，我想把我自己書裡面的反派角色寫死。。。但是他似乎並不甘心，雖然我確實寫死了他，但是！但是！你聽我說，他現在似乎在我的房間裡！求求你們，趕快過來，救救我！救救我！」對方的聲音越來越恐慌，最後甚至徹底崩潰，瘋狂的求救。
接線的警員嘗試著穩定對方的精神狀態，試圖詢問對方的位置，並且開始定位對方的信號。
「他說了，我不該把他寫死，至少不能把他寫死的那麼草率，我寫的東西就像是一攤糞作！」
「他還說了，他只是那位存在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消散沒有關係，但是太過草率的消逝會驚動那位存在的注視。。。。」
「我想我知道那是什麼了，你們不必過來了。」就在警員定位到他的前一秒鐘，他忽然之間理解了一切。
「那位存在並不是藏在了我的房間而是想我投來了一瞥，我感覺到了，我理解到了，哈哈哈哈，沒有意義，一切都沒有意義。」
通訊被掛斷，警員緊張的想要去撥通上級的電話，但是就再輸入做後一個數字的瞬間，她似乎感覺到了不知名的迷惑。
隨後她緩緩的放下的電話的聽筒，茫然的忘記了一切。
而就在警察局的兩條街道之外，一間古樸的書房中，淡黃色的燈光暈染著房間中的一切。
掛斷電話的作家眼睛沒有規則的轉動著，像是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黃色雨衣披在他的身上，在這間房間之中格外的怪異。
而作家本人的身體愈發枯槁，帶著沙啞的笑容合上了面前的書籍。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作為書中的三位角色，你們表現已經遠超我的預期了，不過，你們也不過是書中的角色罷了。」
「黃色雨衣誇張的笑著，祂似乎覺得自己已經躍遷到了敘事層，但是當祂看向窗外的時候，祂才意識到，這裡根本不是故事之外。
無數站在樓頂，被「星落」儀式影響的學生們，死死的看向祂的方向，仿佛意識到儀式的主導者就在這裡。」
「誰在敘述！」黃色雨衣惡狠狠的看向四周，「直視我，混蛋，祂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我離不開這裡，我也絕不會讓那些人安然無恙。」
——————
而另一邊，三個人站在里世界面面廝覷。
「結束了？」程天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黃色，他帶著些迷茫的看向周遭的一切。
「不對勁，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羅婕呆滯的望向天空，她意識到了有些東西，居然在掙脫出書的狀態後，還帶有一樣的感覺。
這只能說明一點，這裡不是里世界！
當白芷走過來的時候，羅婕再一次確認了這一點。
現在的白芷，就像是一具灰色的人偶，所有的顏色深深淺淺的混雜在一起，要不是身上還穿著白芷的衣服，他們兩個甚至認不出來。
「這裡不是里世界，甚至聯通不到表世界，該死，這裡是哪！」
羅婕和程天不可思議的看著一片混沌的白芷。
「別在意，這只是對付紙人一族留下的後遺症罷了。」白芷輕描淡寫的解釋著。
程天和羅婕並沒有多說什麼，現在從這個鬼地方掙脫出去才是在重要的。
「羅婕，我給你的那個匣子呢？」白芷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有水墨在暈染，但是聽得出來，他覺得匣子裡面的東西絕對一鼎定乾坤。
「那個匣子。。。我根本沒能帶到里世界。」羅婕有些內疚，低下頭不敢看向白芷。
但是就在三個人商討對策的時候，一切再次變得撲朔迷離的時候。
他們身邊的場景卻發生了變化，無數的人在鏡湖的另一側運動起來。
「那些被控制的學生開始執行星落的儀式了！」羅婕大叫一聲，最恐懼的事情即將發生。
書外，黃色雨衣帶著笑容看向準備就緒的學生們，開始了星落。
沒有話語，沒有交流，站在第一排的眾人無聲的墜落，在地面上留下一朵朵血腥的花朵，但是墜落的人多了，無數的血骨肉，均勻的在地面平鋪開來。
「沒有人尖叫，沒有人惋惜，只有無盡的靈魂，從天空墜落，在里世界中誕生新的『真理』。」黃色雨衣帶著笑容，肆無忌憚的嘲諷著敘述者。
可惜並沒有任何回應。
就像之前的敘述並不存在。
另一邊的書中。
「羅婕！冷靜，現在你只能做一件事情，就是去猜！」
「我不能告訴你裡面是什麼東西，但是你必須要猜到裡面保存了什麼東西，只要你想像到了那個東西，你有機會，讓他出現在你的身邊。」白芷說出的話極為抽象，程天甚至完全不能理解。
但是這對於羅婕來說並不算什麼，因為她早就意識到了，匣子裡面裝的究竟是什麼。
「那個匣子，裡面裝著的，應該是對這個世界，不論里世界，還是表世界的所有的善良的庇佑，如果那真的是一件物品的話，那麼，只有一個選擇。」
「不是什麼所謂的聖母，不是盲目的給予善良，而是當勇者站在比他高上一百級的魔王面前，平白無故獲得的力量，他要守護弱小，所以獲得了超脫強大的力量。」
「當弱者為了守護向強者揮刀，那他將理所當然的獲得屬於不可名狀存在的庇佑。」
「所以。」
「那應當是一把傘。」
意志與物品相互呼應，在某位不可名存在的手中出現了交集。
校園圖書館石雕下方的陰影中，十字架一般的怪異無聲的大笑著，顫抖著。
恍若天地初開，萬象重整，羅婕的手在虛無之中握住了屬於她的理解。
她沒有睜開眼，因為睜開眼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在觸摸到手柄一瞬間，她便可以看到「一切」。
她的手中，是一把算不上老舊的傘，傘尖很尖，鮮紅色的外表面帶著張狂的熱情。
傘柄與傘面之間，是一個按鈕，極度自動化的一把傘，僅需要按動按鈕，傘就會打開。
如果現在羅婕睜開眼的話，她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並沒有抓住什麼傘，那是一把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傘。
而周邊的空間，蛛網一般的裂縫遍布著天空與鏡湖。
書外的黃色雨衣，用盡全力按壓著不斷顫動的書本。
《星落》的表面上已經被無數細小的裂縫填滿，像極了即將要徹底炸裂的爆彈。
羅婕不再猶豫，她的每一秒猶豫，都會搭上不知道多少無辜學生的姓名。
大拇指輕輕的摁下了開傘的摁鈕。
巨大的衝擊力帶著四散亂飛的書頁，肆意的將整間書房化作一片混沌，黃色雨衣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連同那具枯槁的人形，都變成了牆上的相片。
三道身影憑空出現在了狹小的房間之中，站在最前方的的人影緊閉著雙眼，手中撐著一把鮮紅的打傘。
羅婕感覺到身體的束縛消失了，原本的書中世界，自己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自己所做的動作，仿佛遵循著已經設定好的軌跡。
但是現在，這種感覺消失了。
白芷水墨畫一般的五官逐漸恢復了立體的模樣，他又重新變得像一個的「人」，但是如果自己觀察的話
書籍世界撕裂帶來的衝擊力是巨大的，黃色雨衣在牆上僵硬的滯留了數秒鐘的時間，才勉強能夠動彈起來。
這不只是單純的衝擊力，還包括了一個故事徹底毀滅的力量，強大的衝擊力甚至真正的湮滅掉了黃色雨衣的一部分。
屋頂上，星落因為失去了引導，未能墜落的學生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僵硬的停滯下來。
「使徒！你成為了使徒！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黃色雨衣瘋狂的褶皺扭曲，他枯槁的人形在牆面上瘋狂的咆哮著，似乎看到了什麼違反常理的事情。
「我不認同！」
「黃色雨衣在這個時候，即便不認同也不能更改而已經發生的事實，他不是祂，他只是一個協議之下的犧牲品。」這是只有黃色雨衣聽得到的呢喃聲。
和之前的呢喃聲來自同一個存在。
「我明白了！是你！你才是這個世界的敘事者！」黃色雨衣在這個時候仍舊不肯束手待斃，整件雨衣迅速的溶解進半空中。
羅婕的高中之中，天色肉眼可見的變得昏黃。
「終主！你這個背叛者！」黃色雨衣的聲音籠罩在整片學園中，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我們根本傷害不了那個傢伙！怎麼辦！」程天的臉色就像昏黃的天氣一般難看，每一次就在他覺得木已成舟，一切成為定局的時候，對方的轉變再次讓他無能為力。
「我看不到那裡！」羅婕嘗試睜開眼睛，但是她冥冥之中也感覺到了，如果她睜開眼睛，那麼手中的傘將會發生一些她不想看見的變化。
「只要我能看到那裡，我就能。。。。」羅婕的聲音帶著幾分急躁，但是現在再如何急躁也無濟於事。
「冷靜下來，遵循那把傘的引導，解決問題。」白芷的話說得輕鬆，但是對於羅婕來說，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
「可是，那只是一把傘，只是，一把傘而已，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引導。。」羅婕不能理解。
「不，冷靜下來，做你想要做的事情。」這次回應她的，卻不再是白芷。
「我需要一隻眼睛一直睜著，一隻眼睛一直閉著。」羅婕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迷茫，她嘗試著用手指扒開自己的右眼皮，但是上下眼皮卻像是沾了膠水一般死死的粘連在了一起。
「既然你不願意睜開！那乾脆，就不要再閉上了！」不知道是一時的衝動還是傘的指引，她憤怒用力的結果讓白芷和程天嚇了一跳。
疼痛並沒有想像的激烈，但是用盡全力卻能夠做到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就像是現在。
羅婕哀嚎一聲，終於將手顫抖著張了開來。
帶著血液的眼珠像是活著一般肆無忌憚的旋轉著，似乎還能讓羅婕看到東西。
她的確能看見周圍的現實世界，兩隻眼睛帶來的不一樣的場景讓羅婕的大腦帶上了大量的眩暈感。
「看到了，我看到了！不過還不夠！還不夠！」羅婕像是陷入了癲狂，顫抖著手掌緩緩地將手中地眼球舉高。
疼痛與眩暈雖然只是一種感覺，但是混雜在一起時絕對會把很多人逼瘋。
程天想要上前阻止羅婕的動作，但是白芷卻咬著牙攔住了程天。
「你相信她嗎？」白芷的牙縫裡面吐出來的聲音讓程天背後發涼。
「但是，無論怎麼說，這也太怪異了吧。」
「現在和你解釋也解釋不清，但是你必須知道的是，匣子裡面的，不僅僅是一份饋贈，也是對醒悟者的一份考驗，而我所遇到的通過考驗的傢伙，擁有超乎想像的力量。」
白芷的眼神帶著追憶和思考，隨然過去了一段時間，但是他還是會被同樣的噩夢驚醒。
羅婕強忍著不適，她並不能確定自己究竟要做什麼，但是想要拯救那些無辜人的願望卻像是一座燈塔一樣，讓肉體驅動著精神。
「還沒結束！這裡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人雖然要因為無知而付出代價，但是」
然後僅僅猶豫了片刻，她將傘收了起來，然後在另外兩個人驚訝地目光中狠狠地將眼球插在了傘尖上面。
眼球在接觸到雨傘的一瞬間開始變化，原本的一個瞳孔在迅速增殖，一變二，二變四，無數的瞳孔最終將眼球渲染成了黑色。
黑色的眼球終於停止了運動，但是卻像是被傘吸乾了一樣，失去了原有的形狀。
下一瞬間，羅婕再次打開了傘，數十道藏於褶皺之中的裂縫，在傘被撐開的一瞬間，盡數張開。
一雙雙完全一致的眼球在傘面上睜開。
白芷和程天並不能看見那把傘，但是羅婕消失的眼球和從她手中傳來的窺視感，讓這兩個人感受到了比那位黃色雨衣更強大的壓迫感。
而遠在校園之中化作黃色沙塵的黃色雨衣顫抖著無能狂怒。
但是這個狀態的他可以去清楚的看到羅婕手中的傘，那把遍布著眼球的傘，此刻每一隻眼球都在死死的盯著他，雖然他已經完全化身成了黃沙風暴，但是似乎並不能逃脫這一源自命運的注視。
「看到我又能怎麼樣，有本事就來阻止。。。」這句話僅僅思考了一半，他就看到了一把無形的大傘在整座學院的中心打開。
原本肆虐的黃沙全部被傘阻擋在外。
「但是你們還是忘記了，就算是我不能主持儀式，那麼已經誕生的那些星羅者呢？他們會幫助我繼續進行儀式，你們阻擋不了這一切，你們什麼都做不到。」黃色雨衣將漫天的黃沙不斷扭曲，每一粒黃沙所攜帶的「故事」以特殊的角度運行著。
就像是另一場星落。
表里世界的通道即將再一次打開，即便是成為了「使徒」的羅婕，還是背負著「黑色祠堂」的白芷，抑或是僅僅是一個普通人的程天，都沒有辦法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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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湖之上，無數道暗紅色的煙塵降落到鏡湖表面，一個個木訥的，碎肉拼合的軀體站起來，沒有目標的四散遊蕩著。
遠處，陳星眼神在放光，他向黃色雨衣所追求的一起，就在這一瞬間恍惚變為現實，無數的人執行著名為「星落」的儀式，從表世界通過儀式降臨到了另外的世界。
但是
代價是什麼呢？
是生命即將消逝？是與親人之間關係的斷絕？
抑或是？
自己的靈魂？
陳星三個已經算不上人的存在興奮地跑向他們曾經的同伴，但是一切都已經變了。
三個人從疑問，到恐懼，最後成為了絕望。
那只是單純的沒有任何靈魂的碎肉罷了。
雖然在里世界，還存在「生命」的迴響，但是這對於行屍走肉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
無數的靈魂去哪裡了？
陳星，武娟，陳曉慧，三個傢伙迷茫的思考著，為什麼他們三個能夠在星落的過程中保留下完整的神智。
答案顯而易見，因為沒有第二個選項，所以他們所有的信任都在一瞬間崩塌。
真理，真相，曾經他們鼓吹的一切在此時卻如此的可笑。
一道暗黃色的裂縫在半空中打開，殘破的黃色雨衣再一次回到了里世界。
「哈哈哈！我很滿意！我很滿意！」殘破的雨衣在這片早已經搭建好的儀式場之中放聲大笑，一切雖然沒有達到他的最終預期，但是他對於現狀也無比的滿意。
他的黃色雨衣在不斷的癒合，無數新的可能性化作了無數的故事填充進來。
「偉大的黃衣大人！我們的同伴，追隨真理的信徒，為什麼會變成如今的模樣？」陳星顫抖著生音，雖然已經有了近乎肯定的猜測，但是他還是想追逐不切實際的奢望。
「雖然我的確不想要扮演一個最終的boss，說出那些令人作嘔的誇張台詞，然後再被千里迢迢趕來的勇者做掉，但是我的確想要在這個時候宣讀一下屬於我的小小勝利。」
「你不會真的天真的以為存在什麼真理吧？你覺得你能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窺視真理的模樣？你們所有人？你們整個世界的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真理的百分之一。」
黃色雨衣填充的速度越來越快，鏡湖上沒有靈魂的血肉越積越多。
「你們三個？你們三個根本不需要存在？只不過是我經常性的忽略你們罷了。」
「哦，不，我怎麼可能是兇手？我只是提供了一個儀式而已，是你，陳星，你拉開了星落的序幕，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黃色雨衣的聲音帶來超乎想像的蠱惑力，無數的聲音仿佛來自昔日的朋友，在陳星的耳邊控訴他的愚蠢。
「殺了我！武娟！曉慧！殺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錯！」僅僅是幾秒鐘，原本堅定尋求真理的陳星就徹底崩潰了。
「人類，如果你們按部就班的成長的話，學習確實會是你們作為一個整體不斷躍升，最終意識到真理的存在，你們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膽小鬼找到了自以為是的捷徑罷了。」
黃色雨衣繼續大笑著，似乎崩潰的陳星給他帶來了更大的愉悅。
崩潰的陳星嘗試著撕扯自己的身體，但是在里世界，肉體受到的傷害並不能對存在本身造成任何的影響。
他帶著對自己無知的怨恨將自己的身體撕扯得七零八落，但是他所能做到的，也僅此而已了。
武娟嘗試著衝上去捉住黃色雨衣的一角，但是在幾個呼吸之中融入到幾乎無限的故事中，她也許是下一個迫害者，也許是下一個受害者。
陳曉慧顫抖著看著自己的兩個同伴在黃色雨衣的面前輕而易舉的消逝，連半點漣漪都未曾泛起。
不知道她是否想起了程天，他轉過身看著鏡湖的水面，似乎在搜索那道熟悉的身影。
也許故事就應該在這個時候結束，並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美好的結尾，公主並不是總能等到他的王子，也不是總有獵人來幹掉巫婆。
黃色雨衣的影子扭曲著，這次打開的並非是里外世界的夾縫，而是真正不屬於這方世界的地帶。
數百上千人的靈魂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
「讓我們恭迎我最真實的存在，故事的主導者——黃衣之主！」
就像是聒噪的電視機被摁掉了開關，黃色雨衣再一次看到了裂縫之外的場景，那是一個長得沒有任何特色，甚至還帶著些許肥胖的男人，他坐在一台電腦前，奮力敲打著鍵盤。
「雖然我的故事沒有太大的意義，觀賞的人也沒有幾個，但是這終究是屬於我的故事，好人要獲得報酬，壞人要得到審判，沒有太多反轉的思考，算不上精彩，但是也容不得一些碎片撒野。」
祂的手停了下來，端過了一杯咖啡，分享給桌子另一邊的存在。
那是一位帶著奇怪風格的老人，而在電腦屏幕的閃動之間，他看到了黑暗當中，老者背後那無數不可名狀的存在，而黃衣之主，僅僅是其中的一員罷了。
相反，敲字的胖子神色如常的與老人談笑，他的背後，恍惚出現了一對夫婦。
男人西裝革履，女人鮮紅嫁衣。
而男人的手中，緩緩地撐開一把傘。
裂縫瞬間閉合，強大的衝擊力讓無數的血肉屍體破碎，而黃色雨衣在這一刻也意識到了自己信仰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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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表世界，雖然星落儀式已經徹底暫停，在羅婕持傘的庇佑之下，也沒有再次增加傷亡。
但是她知道，這次她們所做的，僅僅是放虎歸山罷了。
「白芷，我們必須再次去那邊一趟！」羅婕這次睜開了那隻完好無損地左眼，她已經適應了這種角度，不會因為視角造成眩暈。
然而白芷卻坦然地笑了。
「已經結束了，就在你張開傘的時候，試煉地開始就像一個信標，一個屬於使徒的信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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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雨衣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身影，瞳孔逐漸開始聚焦，他必須離開這裡，他甚至不清楚，為什麼那個瘋子會放棄原本的任務，而來追逐他這個收集靈魂的下水道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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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學生在失去儀式的主導後回歸了正常，但是大多數人因為靈魂回歸後目睹的一切受到了巨大創傷。
「所有的罪責被推到了校董事會的身上，一時間，自殺的人數甚至有超過事故死亡人數的勢頭。
程天最終沒有選擇表世界，他通過白芷的手段再一次前往了里世界，畢竟陳曉慧的狀態，已經沒有辦法在表世界生存了。
白芷也告別了二人，踏上了新的旅途
羅婕有一種冥冥之中的預感，未來不久，他們還會再相遇的。」
敘述者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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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一所學校出現了異常，但還是難以阻擋人類文明邁著小步繼續向前。
羅婕走出高考考場，將手中的傘撐開，那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傘。
對於她來說，就算是高考，也不能讓她的心跳加速太多了。
一張邀請函從傘的夾縫中掉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投遞。
「Dear Luo，使徒衷心地邀請您參加。。。」
羅婕笑了笑，故事果然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