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世間事無常之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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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正是八月十五日,皮員外又請他那些幫閒的弟兄吃酒。席間,眾人正吃喝談笑間,皮員外不經意間見沈子金洗手時,腰間露出一個紅葫蘆兒——那是用金線精心結就的,模樣十分精巧。皮員外心中頓時起了疑惑:「這原在銀瓶身邊的物件,怎麼會在他腰裡?」他因銀瓶近日對他態度冷淡,心中本就憋著一股火,此刻見了這紅葫蘆,更是惱怒不已。當下,他佯裝掀起衣物,裝作看荷包,卻趁人不注意,輕輕一手將紅葫蘆揪了下來,只留下一根繩兒還吊在裙帶上。子金見皮員外起了疑心,心中暗叫不好,想要奪回紅葫蘆,皮員外卻緊緊抓住不放。子金見勢不妙,只好強裝鎮定,說道:「哥,你明日要是不還我,管教拿你件好東西來抵了。」眾人見此情形,心中皆明白了幾分,卻都不敢言語,生怕惹禍上身。隨後,大家便各自散去。

  員外回到臥房,見銀瓶不在,便吩咐櫻桃去叫了兩三遍,銀瓶卻始終不肯出來。員外心中十分不快,便讓櫻桃去稟告媽媽。

  這銀瓶自從事情敗露後,心中雖依舊厭惡皮員外,卻也不敢再像從前那般堅決地拒絕他。她自知理虧,心中有愧,出來見了皮員外幾遭,也只是勉強應付,全無半分真心實意。那皮員外得了紅葫蘆,回到房中,坐在燈下,冷冷地看著銀瓶,說道:「我有一件東西,是一個人送的。」銀瓶不知是計,只當是好話,便隨口問道是甚東西。皮員外這才緩緩取出紅葫蘆來,一臉質問地說道:「你的物兒怎麼就送了沈子金?你拿著我的錢財,卻與他人親近!」說罷,把那紅葫蘆重重地放在一旁。銀瓶心中一驚,卻仍強辯道:「一件東西就沒有一模一樣的?怎麼就認定是我的!」皮員外聽了,心中怒火更盛,一把扯起銀瓶的衣物,大聲道:「只不是系這個的去處,怎麼就沒了?」說罷,抬手便作勢要打銀瓶,銀瓶險些被推倒在地。皮員外仍不解氣,又拿起一根栓門的小棍子,一把將銀瓶采倒在地,舉棍欲打。虧得櫻桃同眾丫鬟急忙上前拉開,銀瓶哭著往後房跑去了。皮員外怒氣沖沖,叫開大門,帶著小廝往家走去,此事暫且按下不表。

  從來都是樂極生悲,甜中生苦。人無千日紅,花無百日好,這世間之事,皆是這般變化無常。就如同那明月,到了十五,光輝圓滿,可過後還要漸漸缺了半邊,何況這人心,又哪有順遂到底的呢?

  卻說這皮員外回到自家宅子,心中越想越惱,在床上翻來覆去,尋思了一夜:「我才知道沈子金那廝串通他人,哄著我花錢,他卻從中獲利,這不是讓俺買酒他先醉嘛!」次日,皮員外請來能言善辯的孫寡嘴,將心中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要他上李師師家去傳話:「我陪著一二千銀子,卻不能和老婆和睦相處,反倒成全了別人,我豈不成了個天大的笑話。不如看個日子,將她接回我家來罷,往後再不許她見客了。如今弄得她既不像表子,又不像良家,倒不如讓她好好在我家過日子。」一面仔細吩咐孫寡嘴前去。李師師見事情已然徹底敗露,也自知理虧,一時竟沒了話說,只得推託道:「姑娘年紀還小,不懂好歹,這才惹得姑爺生氣。等慢慢的你在京里修造起個宅子來,齊齊整整的,有些體面,人看著也風光。」孫寡嘴將李師師的話如實回復了皮員外。

  李師師這邊,又派人去請沈子金來,要他回皮員外的話。子金心中有鬼,害怕被李師師責罵,便使起性子不來。李師師請了兩次,子金心中雖怕,卻又實在放不下銀瓶,生怕就此斷了聯繫。他心中思量,若能見上銀瓶一面,也好探探口風,看看事情還有沒有轉機。於是,他便有心要看銀瓶,怕就此拉脫了這層關係,匆忙地來到客廳內坐下。

  剛坐下,只見櫻桃輕手輕腳地來掀起帘子,小聲說道:「姑娘有句話,叫你到二更天過來,聽著我喚貓就過來。」一言未了,湘煙突然出來,驚得櫻桃急忙轉身走去。李師師請進子金,來到書房說話。一見面,李師師便數落道:「你好個人兒,小小年紀,竟做出這般事來,一句話也藏不住,和這些孩子們胡鬧,一點穩重的樣子都沒有。俺這門戶里好不容易維持得體面,你卻件件事都做得不細密,如今被人看破,這可如何是好?當初說過銀瓶不許過門,你也親口講過,還有寫的約定。今日皮員外著孫寡嘴來,要使轎抬過銀瓶家裡住去,也要講過條件。若不拿些大大的財禮,難道就使頂轎白抬了去罷!」

  好個沈子金,見李師師又提及財物,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順口道:「這個不打緊。皮員外當初送的禮物,不過是些尋常物件,今日要妥善解決此事,也不能吝嗇。娘這裡有什麼想法?兒子好去說。他昨日從洛陽販了些貨物來,營里官兵們出不上價,還沒賣哩,一時無錢,就用貨物來抵也罷。」李師師一聽,心中稍感安心,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又問道:「這紅荷包的事,他把銀瓶數落了幾句,都是你惹的禍!我看你還有什麼臉兒見他!」說著,忍不住嘆了口氣。子金忙解釋道:「我們小人家不懂事,那日問銀瓶姐討了這個樣子,要家裡照樣去做,誰想他就起了疑心。一向不來,也就為著這個嫌疑,往後常常遠著些,旁人也就沒得說的了。」師師聽了,點頭道:「這人情世故上說道,行事需謹慎,稍有不慎就會惹來麻煩。」說著話,下人拿茶來,二人吃了茶,李師師著子金晚上來回話。子金謝了茶,起身離去。

  原來那巧嘴之人,只可哄人一時。今日皮員外已有所察覺,哪還會再聽沈子金的話?因李師師提及財禮,皮員外便暫且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與她周旋。因此,子金出了門,並未去尋皮員外,而是徑直回到自家屋裡,心中暗暗算計:「如今皮員外已然知曉一切,決不肯把銀瓶放在他家裡;我又經歷了這一番波折,連皮員外那裡也不便再去。可惜我與銀瓶這一段緣分,恐怕要中道而止了。」又想起銀瓶的情誼,只覺難以割捨,「不如尋個機會,如此這般謀劃一番。好個計策,只今就與銀瓶商議定了。趁此機會李師師求我說話,定不會提防這一著,定能擺脫如今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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