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蛾撲火
夜，一片迷惘。人吼馬嘶中，孤山不再孤單。
由熟悉鄉里的里正與伍長居前帶隊，在領頭將領的指揮下，久經沙場的三百餘漢軍立馬展開雷霆行動。
麻利換上重甲，一百名漢軍陷陳士在夜幕掩護下隱蔽接近山腳。按引導兵分四路，殺雞祭出牛刀，用手中連弩將山腳下四個方位負責守衛的眾亂民一一精準射殺。
猝逢強敵，民眾的抵死反擊雖同樣凌厲，但遠距離對重甲完全等同於撓痒痒。單向屠殺持續進行，民眾們很快亂了陣腳，隨著人群陸續倒下，抵擋不住的亂民一窩蜂逃往山上。
趁夜掃清戰場，搶占各處制高點，派人通知後續人馬跟進，猶如失去靈魂的傀儡，眾漢軍默默執行軍令。
夜幕下，兩百餘漢軍悄然而至，兵分三路各自執行秘密圍剿行動。
一百甲兵再次分為三個小隊，分頭趕往東西南方向，大張旗鼓進入防守陣位。特意隨軍攜帶的眾多人形皮囊自然派上用場，或明或暗四處擺放，在夜風吹拂下，遠遠望去，一個個張牙舞爪。
另一百披甲漢軍趕往合議設伏的北山方向，臨時選定最佳伏擊區域，乘夜色眨眼隱沒。現場只留下十餘名重甲軍士，故意暴露在夜光下，靜候願者上鉤。
知己更知彼，在當地一眾鄉游徼、亭長、亭佐、亭侯和求盜們的引路下，餘下不到一百的漢軍騎兵同樣分為若干個小分隊，分頭直撲各處不為大眾所知的隱秘下山通道。
圍三空一，套路雖老，但簡單實用。黑黢黢的夜幕不僅放大了恐懼，也掩蓋住漢軍的真實意圖，只把無窮無盡的驚悚留給山上的眾亂民。
山洞裡早亂作一團。雖對付官府頗有心得，但面對武裝到牙齒的漢軍，任誰也心裡發怵。人群吵吵嚷嚷中，趁漢軍兵力不足且立足未穩，連夜突圍在現場漸漸形成主流意見。
漢軍搶占並鞏固山腳陣地後，再無任何動作，極有可能在等待後續兵馬趕到。下山通道全部被封堵，一旦漢軍完成全面合圍，等待眾人的只有死路一條。
一時想破腦殼，接連派出好幾撥人下山四處打探，焦慮的大塊頭黑漢嘴裡不住念叨，「陽陵大俠人呢？趕緊請過來，眼下究竟該趁夜突圍還是等到天亮後再……」
「報！」不多時，惶恐聲音悄然回稟，「剛才有人看見大俠帶著三個人離開房間，奔山下去了……」
「跑了……大俠居然也跑了……我呸……」
仿佛在滾燙的油鍋中倒入一瓢冷水，本就瀕臨炸營的山洞瞬間炸開。不知所措的眾亂民急了眼，一個個如喪考妣，現場一下子亂了套。
用打出來的威望耐心安撫部眾，絞盡腦汁想轍，領頭黑漢焦心等待。時間不長，多路下山打探的人群陸續回報，各種消息紛沓而至。
毫無疑問，山下漢軍絕對打算以守待援，但北山方向明顯兵力不足，當然也有可能是個陷阱。反覆權衡利弊，下定決心的黑漢頭領不再猶豫：
「這支漢軍擺明想困住我們，但其兵力應該不足，不管其是否還有援軍，我們天亮後突圍只會比現在更加困難……」
舔舔乾涸的嘴唇，話語間明顯信心不足，「眼下我們只能下山躲避，後面再找機會騷擾偷襲並斷其糧草，或引誘其進入我們設下的伏擊圈，想方設法讓其喪失鬥志，只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將其擊敗……」
面對引頸相望的眾部下，黑漢一臉無畏，「即便擊敗這支漢軍，朝廷更不會放過我們，一定還會繼續派兵追殺。但我們早就沒有了活路，哪怕死也要干到底。現在聽我號令，全軍分為四部，每一部……」
草木蕭瑟，秋蟲早就收斂歌喉，遁入地下做起千秋大夢。黃葉落盡的不知名雜樹在夜色下瑟瑟發抖，一如山上隨時可能喪命的眾亂民。
深秋的夜風不知疲倦四處奔走，把恐怖灑向漫山遍野，夜幕中充斥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北山山腳死一般的沉寂，離山腳不遠的山坡上傳來窸窸窣窣的細微動靜，似乎有人藏在附近。
「我們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走？」隱身樹下，壓低嗓音，略顯焦躁的女黑衣人極為不安，朝身後的黑暗處努努嘴，「帶上這兩人只怕很難順利突圍？萬一我們被打散，如何保證這兩人的安全？」
同樣一襲黑衣人打扮，魁梧大漢還算鎮定。一邊探頭觀望山下，一邊皺緊眉頭靜靜琢磨，良久才回一句，「這兩人真如你說的那般重要？」
「非常重要……」一面加重語氣強調，一面同樣窺探山下，女黑衣人一臉不解：
「這防守兵力怎麼這麼少？即便兵力不夠，也不至於才這麼點？」
「多半故意這麼幹，引人上鉤……」大膽猜測，魁梧大漢倒也不慌，「一會自有人替我們趟路，但眼下不能幹等，最安全的辦法……」
繼續觀望，萬全之策緩緩出爐，「我們決不能隨大流行動，必須儘快找出一條少為人知的小徑下山。」
「我們都不是本地人，哪裡知道這些？」眼前一亮又馬上熄滅，女黑衣人一臉愁容，「這陣勢擺明要全滅這支亂軍，我們真不該上山……」
「不上山只會更危險，大隱得隱入眾……」對朝廷做法了如指掌，魁梧大漢不禁嘆口氣，「我名氣太大，走到哪裡都會被人盯上。如果現在還留在山下，估計我們和那些個鎮壓民變不得力的官吏一樣，早被繡衣直使派兵擒殺。」
沉思一會，人愁眉稍展，一邊說話一邊快步離開，「我們就在剛下山的那個岔口處等著，估計亂民很快出現，應該會有人偷偷走捷徑，我們跟在其身後就行。」
一時半刻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女黑衣人嘆口氣，起身沖黑暗處招招手，示意兩人趕緊跟上。
果不其然，四人返回岔口處才剛藏好，只聽得山頂一聲吼，黑壓壓的人群蜂擁而下，孤山一時沸騰起來。
少部分民眾分頭沿東西南三個方向直奔山下，以吸引漢軍注意力，大部分人緊跟領頭黑漢直撲北山方向而去。
也不管漢軍是否設伏，眾人有如飛蛾撲火一般往山下沖。賭的就是漢軍人少而堵截不及，以部分人的性命換取其餘人的活路。
一如所料，亂鬨鬨的下山人群中果真出現獨行俠。一人趁亂隱入黑暗中，麻利用早準備好的黑衣換下身上衣服，一直等到人群走遠，才悄悄起身。
四處觀望片刻，見一切安全，辨認一會山野路徑，獨行俠轉眼消失在夜色下。
邊塞的秋夜一樣不平靜。
夜風呼嘯，居延都尉府燈火通明，防守嚴密的府衙內傳來小聲對話。
「……匈奴人大概會出動多少兵力？」
「按以往慣例，天田一旦出現匈奴斥候蹤跡，不出月余，匈奴人會出動至少一兩千騎兵沿邊境線南下掃蕩，伺機瘋狂劫掠。徵調張掖騎兵需要朝廷調令，再說匈奴人時分時合且行蹤不定，我方很難及時應對。眼下只能靠你手上這支胡騎，可惜人少了點……」
「一兩千騎兵？只要敢來就別想走……」
語氣輕鬆，去不得大膽拋出心底疑惑，「驃下與將軍素昧平生，將軍卻如此信賴有加，難道就因為驃下傳聞中的大將軍庶子身份？」
「你像我的一位故人……」
由熟悉鄉里的里正與伍長居前帶隊，在領頭將領的指揮下，久經沙場的三百餘漢軍立馬展開雷霆行動。
麻利換上重甲，一百名漢軍陷陳士在夜幕掩護下隱蔽接近山腳。按引導兵分四路，殺雞祭出牛刀，用手中連弩將山腳下四個方位負責守衛的眾亂民一一精準射殺。
猝逢強敵，民眾的抵死反擊雖同樣凌厲，但遠距離對重甲完全等同於撓痒痒。單向屠殺持續進行，民眾們很快亂了陣腳，隨著人群陸續倒下，抵擋不住的亂民一窩蜂逃往山上。
趁夜掃清戰場，搶占各處制高點，派人通知後續人馬跟進，猶如失去靈魂的傀儡，眾漢軍默默執行軍令。
夜幕下，兩百餘漢軍悄然而至，兵分三路各自執行秘密圍剿行動。
一百甲兵再次分為三個小隊，分頭趕往東西南方向，大張旗鼓進入防守陣位。特意隨軍攜帶的眾多人形皮囊自然派上用場，或明或暗四處擺放，在夜風吹拂下，遠遠望去，一個個張牙舞爪。
另一百披甲漢軍趕往合議設伏的北山方向，臨時選定最佳伏擊區域，乘夜色眨眼隱沒。現場只留下十餘名重甲軍士，故意暴露在夜光下，靜候願者上鉤。
知己更知彼，在當地一眾鄉游徼、亭長、亭佐、亭侯和求盜們的引路下，餘下不到一百的漢軍騎兵同樣分為若干個小分隊，分頭直撲各處不為大眾所知的隱秘下山通道。
圍三空一，套路雖老，但簡單實用。黑黢黢的夜幕不僅放大了恐懼，也掩蓋住漢軍的真實意圖，只把無窮無盡的驚悚留給山上的眾亂民。
山洞裡早亂作一團。雖對付官府頗有心得，但面對武裝到牙齒的漢軍，任誰也心裡發怵。人群吵吵嚷嚷中，趁漢軍兵力不足且立足未穩，連夜突圍在現場漸漸形成主流意見。
漢軍搶占並鞏固山腳陣地後，再無任何動作，極有可能在等待後續兵馬趕到。下山通道全部被封堵，一旦漢軍完成全面合圍，等待眾人的只有死路一條。
一時想破腦殼，接連派出好幾撥人下山四處打探，焦慮的大塊頭黑漢嘴裡不住念叨，「陽陵大俠人呢？趕緊請過來，眼下究竟該趁夜突圍還是等到天亮後再……」
「報！」不多時，惶恐聲音悄然回稟，「剛才有人看見大俠帶著三個人離開房間，奔山下去了……」
「跑了……大俠居然也跑了……我呸……」
仿佛在滾燙的油鍋中倒入一瓢冷水，本就瀕臨炸營的山洞瞬間炸開。不知所措的眾亂民急了眼，一個個如喪考妣，現場一下子亂了套。
用打出來的威望耐心安撫部眾，絞盡腦汁想轍，領頭黑漢焦心等待。時間不長，多路下山打探的人群陸續回報，各種消息紛沓而至。
毫無疑問，山下漢軍絕對打算以守待援，但北山方向明顯兵力不足，當然也有可能是個陷阱。反覆權衡利弊，下定決心的黑漢頭領不再猶豫：
「這支漢軍擺明想困住我們，但其兵力應該不足，不管其是否還有援軍，我們天亮後突圍只會比現在更加困難……」
舔舔乾涸的嘴唇，話語間明顯信心不足，「眼下我們只能下山躲避，後面再找機會騷擾偷襲並斷其糧草，或引誘其進入我們設下的伏擊圈，想方設法讓其喪失鬥志，只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將其擊敗……」
面對引頸相望的眾部下，黑漢一臉無畏，「即便擊敗這支漢軍，朝廷更不會放過我們，一定還會繼續派兵追殺。但我們早就沒有了活路，哪怕死也要干到底。現在聽我號令，全軍分為四部，每一部……」
草木蕭瑟，秋蟲早就收斂歌喉，遁入地下做起千秋大夢。黃葉落盡的不知名雜樹在夜色下瑟瑟發抖，一如山上隨時可能喪命的眾亂民。
深秋的夜風不知疲倦四處奔走，把恐怖灑向漫山遍野，夜幕中充斥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北山山腳死一般的沉寂，離山腳不遠的山坡上傳來窸窸窣窣的細微動靜，似乎有人藏在附近。
「我們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走？」隱身樹下，壓低嗓音，略顯焦躁的女黑衣人極為不安，朝身後的黑暗處努努嘴，「帶上這兩人只怕很難順利突圍？萬一我們被打散，如何保證這兩人的安全？」
同樣一襲黑衣人打扮，魁梧大漢還算鎮定。一邊探頭觀望山下，一邊皺緊眉頭靜靜琢磨，良久才回一句，「這兩人真如你說的那般重要？」
「非常重要……」一面加重語氣強調，一面同樣窺探山下，女黑衣人一臉不解：
「這防守兵力怎麼這麼少？即便兵力不夠，也不至於才這麼點？」
「多半故意這麼幹，引人上鉤……」大膽猜測，魁梧大漢倒也不慌，「一會自有人替我們趟路，但眼下不能幹等，最安全的辦法……」
繼續觀望，萬全之策緩緩出爐，「我們決不能隨大流行動，必須儘快找出一條少為人知的小徑下山。」
「我們都不是本地人，哪裡知道這些？」眼前一亮又馬上熄滅，女黑衣人一臉愁容，「這陣勢擺明要全滅這支亂軍，我們真不該上山……」
「不上山只會更危險，大隱得隱入眾……」對朝廷做法了如指掌，魁梧大漢不禁嘆口氣，「我名氣太大，走到哪裡都會被人盯上。如果現在還留在山下，估計我們和那些個鎮壓民變不得力的官吏一樣，早被繡衣直使派兵擒殺。」
沉思一會，人愁眉稍展，一邊說話一邊快步離開，「我們就在剛下山的那個岔口處等著，估計亂民很快出現，應該會有人偷偷走捷徑，我們跟在其身後就行。」
一時半刻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女黑衣人嘆口氣，起身沖黑暗處招招手，示意兩人趕緊跟上。
果不其然，四人返回岔口處才剛藏好，只聽得山頂一聲吼，黑壓壓的人群蜂擁而下，孤山一時沸騰起來。
少部分民眾分頭沿東西南三個方向直奔山下，以吸引漢軍注意力，大部分人緊跟領頭黑漢直撲北山方向而去。
也不管漢軍是否設伏，眾人有如飛蛾撲火一般往山下沖。賭的就是漢軍人少而堵截不及，以部分人的性命換取其餘人的活路。
一如所料，亂鬨鬨的下山人群中果真出現獨行俠。一人趁亂隱入黑暗中，麻利用早準備好的黑衣換下身上衣服，一直等到人群走遠，才悄悄起身。
四處觀望片刻，見一切安全，辨認一會山野路徑，獨行俠轉眼消失在夜色下。
邊塞的秋夜一樣不平靜。
夜風呼嘯，居延都尉府燈火通明，防守嚴密的府衙內傳來小聲對話。
「……匈奴人大概會出動多少兵力？」
「按以往慣例，天田一旦出現匈奴斥候蹤跡，不出月余，匈奴人會出動至少一兩千騎兵沿邊境線南下掃蕩，伺機瘋狂劫掠。徵調張掖騎兵需要朝廷調令，再說匈奴人時分時合且行蹤不定，我方很難及時應對。眼下只能靠你手上這支胡騎，可惜人少了點……」
「一兩千騎兵？只要敢來就別想走……」
語氣輕鬆，去不得大膽拋出心底疑惑，「驃下與將軍素昧平生，將軍卻如此信賴有加，難道就因為驃下傳聞中的大將軍庶子身份？」
「你像我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