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生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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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漸去,冬來尚早。

  被大戰拖延時日,而今戰事平息,漠北的匈奴單于王廷終於迎來一年中最熱鬧的祭祀兼狩獵季。

  單于庭帳走到哪,哪裡就是單于王庭。西靠燕然山,右抵安侯河,水草豐茂,北遷王庭定居的大草原一派秋意盎然。

  秋色早迷醉了草原,遲來的豐收景象依舊美如畫。

  牛羊肥碩,馬兒膘肥體壯,數不勝數的小馬駒撒著歡兒奔跑。收割的牧草堆積成山,人群辛勤勞作,臉上洋溢著慶幸的舒心笑容。

  王庭所在地早變成歡樂的海洋。女人們圍繞著單于庭帳載歌載舞,被快樂感染的衛士們也紛紛加入,大合歡的共舞把現場氣氛推向高潮。

  應召而來,帶上部分隨從,眾王將諸長從四面八方紛紛抵達。原本寬敞的場地漸漸變得擁擠,粗獷豪放的恣意狂笑響徹王庭各處。

  時已深秋,祭祀宜早不宜遲。待所有人到齊,次日一大清早,在眾衛士引領下,各路首領紛紛趕往十里外胡楊林旁早搭好的莊嚴祭壇。

  四周一片肅穆,擺滿琳琅滿目祭品的祭台前,頭戴鷹翎的老巫師帶著一大群面具壯男激情起舞。

  輕甩腰,走步迴旋蹦跳,虔誠的老巫師將手中狼皮抓鼓敲得咚咚作響。身上掛著的獸骨獸牙上下翻飛,嘴裡念著誰也聽不懂的禱詞咒語,人很快進入忘我狀態。

  隨之縱情舞動,面具壯男們一個個神情陶醉。扭胯,跺腳,有節奏左前後右搖擺。奇怪的舞姿古樸而稚拙,令人耳目一新。

  吉時已到,主持祭祖祭天地鬼神儀式,志得意滿的且鞮侯笑逐顏開。親手奉上祭品,恭敬完成祭禮,人再繞林三圈。

  有樣學樣,左右屠耆王、谷蠡王、大將、大都尉、大當戶、骨都侯與大且渠及各萬騎長隨後繞林七圈。

  一切順順噹噹完成,眾王將諸長按各自身份,依次進入祭壇附近特意布置的大型帳幕。

  大早上就出發,忙了老半天,胡吃海喝痛飲自然少不了,肆意的喧譁聲差點把帳頂給生生掀翻。

  耐下性子等眾人吃飽喝足,話音一轉,沉下臉的且鞮侯神色凝重。

  「此次雖一舉擊敗三路漢軍,但我們同樣損失慘重。尤其對陣李陵部,前後折損我近兩萬精銳騎兵。尤為可恨的是,李陵殘部都已被徹底擊潰,居然還導致我近兩千勇士喪生……」

  神情激憤,話語間殺氣畢現,「把白屋王押過來——」

  區區裨小王,殺之並不會激起太大波瀾,何況還有充足理由。此次統領各部征伐,居然被公開質疑統率能力,今日正好籍此立威。

  默想心思,瞪視被五花大綁拖上來的裨王,且鞮侯怒氣勃發,「以兩千多士氣正盛的鐵騎追殺百餘名步卒潰兵,戰損居然高達近五成,最後還慘敗逃回。上千名勇士死在你的瞎指麾之下,你自己說,到底該不該死?」

  「請容罪臣辯解……不……不是辯解,而是稟……稟告……」早嚇個半死,戰戰兢兢申辯,堂堂白屋王連頭也不敢抬。

  拼命眨巴眼睛,努力讓自己儘快恢復冷靜,「罪臣已查明,這支漢軍由僥倖逃出包圍圈的追風校尉去不得統領,據悉白題王就是中了其埋伏而戰死。等我部集結全部兵力趕到戰場已快天黑,本想著次日再戰,但兄弟們非要馬上報仇。士氣不能打擊,所以罪臣派出四百餘兵力試探性發起進攻……」

  顧不上擦拭滿頭滿臉的汗水,膽怯偷窺上方端坐的大單于,白屋王極力控制發顫的話音,「進攻前罪臣曾反覆觀察漢軍防線,針對其防線弱點,當晚設下三路伏兵。戰場北山下的兩路各一百人,每一路另指派八十人增援。南山下布置兩百奇兵,入夜後發起暗襲。以南山進攻的吶喊聲為號,北山下的兩路伏兵左右合擊,力爭一舉掃平漢軍……」

  再次窺探,見眾王將包括大單于都聽得入神,人膽氣稍壯,「但去不得不僅在南山設下陷阱,而且其部獲得神助。漢軍不僅擁有大量補給與箭支,去不得還請出天賜箭神,導致我方傷者創口處出現異象,整夜哀嚎不止而致軍心不定。當晚漢軍路博德所部恰好趕到,三路伏兵被全滅,大營被圍,罪臣才……才被迫下令撤軍……」

  欲懾服人心,不僅僅只靠用強,還得讓旁觀者真正服氣。拿定主意,且鞮侯嗤之以鼻。

  「去不得不過李陵麾下一名小小校尉,又不是神,瞧瞧把你嚇成什麼樣子?我讓你死得心服口服,在你那晚自己嚇自己的時候,路博德部與公孫敖部還在涿塗山一帶徘徊,此軍情由右大將遣人上報。而且我已派人查明一切,白題王被陣斬源於其輕敵,連帶其部全體戰死。所謂的漢軍獲得神助,都是你自己臆想或亂編,不過試圖推卸責任。歸根究底,輕視漢軍及其主將去不得,才是導致你部重大戰損並徹底潰敗的真正原因……」


  直視雙股戰慄的裨王,人冷冷下令,「拖出去祭神,以告慰我強胡所有戰死的勇士亡魂!」

  「救我……請救救我……救命啊——」被架出大帳,拼命扭頭向旁觀人群呼救,見無一回應,魂飛魄散的白屋王一時口不擇言。

  「我不服!就是不服!!轉戰近千里,前後以十多萬鐵騎圍攻李陵部不足五千步卒,甚至還拉上婦人,照樣也沒有拿下漢軍。要沒有天助,那個漢軍軍侯不投降,結果還不是和我一樣……憑什麼只殺我一個……啊……要殺那就人人都殺……啊啊……我死也不服……啊——」

  死撐著不亂說,興許還有機會活命,但惹發眾怒絕對死路一條。本欲開口求情,可聽到後面,左骨都侯不再吱聲。

  「拖出去!快快!!快呀!!!」牆倒眾人推,被同時刺激到的眾王將諸長頓時惱羞成怒,立馬落井下石,「不僅要殺,還要將其部族中的女人統統貶為奴隸,所有部眾及全部財產都分給本次參戰各部!」

  「此事回頭再議,不要因為一個膽小鬼而掃了我們狩獵的興頭!」既達到目的,也留下餘地,深藏不露的且鞮侯斷然揮手。

  含糊不清的怒罵不久戛然而止,以最新鮮的血淋淋人頭獻祭天神,所有王將諸長在大單于的帶領下虔誠禱告。

  鮮血染紅祭台,無頭屍體在風中微微顫動,壓根無人關注。血氣被風兒帶走,很快了無痕跡,一如祭台上終究會被風乾的白屋王頭顱。

  臨時決定讓大兒左屠耆王代表自己,帶眾人去盡情狩獵,心有所慮的且鞮侯獨自回到大帳。

  左思右想,終不得其解。正在惱火之際,一聲稟報飄出,「報,縵胡纓左相呼衍伊墨求見——」

  不是冤家不聚頭,仿佛早有默契,另一聲稟告也恰如其來,「稟大單于,縵胡纓桃花石王呼衍逸雲求見!」

  大帳外,彼此怒目而視,如同鬥雞一般的兩名美婦拉開決一死戰架勢。雖非親姊妹,但畢竟出自於同一王族,長相倒有幾分相似,姊妹倆劍拔弩張的場景很是滑稽。

  公然在單于庭帳外對決,真要發生,絕對有人掉腦袋。見勢不對,一大幫親衛著急忙慌上前阻攔。

  雖不太清楚兩人來頭,但從大單于以往的重視程度,估計誰也得罪不起。默契分成兩隊,把勢同水火的兩名美婦強行拉開,眾親衛火速派人上報。

  「都帶進來!」大帳冷清,且鞮侯無奈的話語中略帶幾許溫怒,但眨眼煙消雲散,「坐!不得無禮,退下——」

  無論誰,即便氣沖牛斗,也絕不敢當著大單于的面亂來。同時偃旗息鼓,一個向左,一個往右,儼然已成生死仇敵的姊妹倆隔老遠分開坐下。

  「桃花石王先說!」王者為大,一頭霧水的且鞮侯試圖安撫姊妹倆,「縵胡纓全靠你倆撐著,即便有怨氣,也不能因小失大。此可關乎我強胡百年基業,戰前能及時獲得漢軍準確情報,縵胡纓功不可沒。我正打算召回你們,你倆倒先到了。來人,上酒——」

  呼衍逸雲正準備開口,又一聲稟報傳至,帳內三人同時一驚。

  「報!狩獵場剛傳回消息,一名自稱屠各星月的女子公然射殺一名叫綦毋羅的當戶,而且……而且還傷到左大將,該女子已被生擒。據現場查證,綦毋羅當戶正跟隨左大將狩獵,請大單于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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