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懇求潘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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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之戀(長篇小說)張寶同 2024.2.12

  立秋之後,天氣依然很熱。太陽一出來,就把大地烤得熱烘烘的。

  水稻插在田裡沒多少天,已長得鬱鬱蔥蔥。

  從江堤下到茶山邊是一片醒目的綠色,而茶山上又是另一種綠色,那是樹葉茂密深濃的綠色。

  羅秀清早間放完廣播,已是九點來鍾。

  水書記要她通知九隊隊長黃爹明天去參加縣裡農業學大寨的表彰會。

  她曉得這時間各隊的青壯勞力都在後山茶園裡挖地栽種紅薯,就從大隊部直接去了後山茶園。

  去後山茶園有一條小路,順著山腰間斜插著通往茶山後山的山樑。

  雖說茶山上滿是青綠,松林片片,可是,山間無風,烈日當空,空氣被太陽烤得像蒸籠一樣。

  在山間小路上沒走多遠,羅秀清覺得額頭出汗了。

  她用手帕一邊擦著汗,一邊扇著風,朝著茶山後坡走去。

  茶樹之間的旱地在收過油菜之後,還閒著那裡。

  現在人們已忙完了雙搶,開始在旱地里栽紅薯了。

  茶山大隊是比較富裕的大隊,口糧年年都有結餘。

  紅薯分給社員之後,大多都用來餵豬了,也有人把它做成紅薯片,招待客人或是作為禮品送給親戚。

  茶山和紅花人製作的紅薯片就非常地出名。

  晚稻插在田裡之後,除過除草就是打藥,田裡就用不了多少勞力,隊裡的壯勞力差不多都集中在茶園裡挖地。

  茶園在山樑上,直接暴露在烈日下,悶熱的空氣中沒有一絲的涼意。

  九隊的三十多名男勞力一字排開,一人一壟地站在茶樹之間的地里,揮動著大鐵耙在挖地。

  羅秀清走到茶園旁邊,看著人們都在揮汗如雨地挖著地,就想這大鐵耙少說也有七八斤重,舉上舉下地揮動上一整天,還能不把人給累死?

  要是讓她來挖地,她恐怕連這重的大鐵耙舉都舉不動。

  社員們都認得她,見到她沒得不與她打招呼和說話的。

  她一邊同人們打著招呼說著話,一邊朝著山樑那邊走去。

  走到山樑邊,她看到了陳杰。

  讓她沒想到他也和壯勞力一樣在幹著同樣的活。

  他戴著一頂寬大的斗笠,穿著一件厚實的藍布衣服,舉起那把七八斤重的大鐵耙,一下接著一下地挖著地。

  把地挖開,把土塊翻起,再把挖出的油菜根莖一個個地清理出來,丟在地邊。

  他滿臉是汗,衣服的肩部和背部已被汗水濕透,被烈日一曬,凝結成一片白白的鹽漬。

  這讓她看著心裡很不是滋味,覺得他是城裡伢子,生得文文氣氣,俊俊秀秀,不該幹這重的農活。

  她走到與他只隔著一排茶樹的地方,很心疼地叫了聲陳杰。

  陳杰一見是她來了,很驚異地說,「這熱的天,你來這裡做么子?」

  羅秀清說,「公社來電話通知黃爹明天一早去縣裡開會。」

  陳杰說,「黃爹在江堤下那邊田裡打農藥呢。天氣熱,你就莫去了,我一會下山路過他家,替你轉告。」說了幾句話,陳杰嫌天氣太熱,讓她快快回去。

  春華笑道,「快回,莫把皮膚曬黑了,讓人好心疼。」

  良寶對羅秀清說,「你要是與我做妹子,我就好好把你養著,啥活都不讓你干,每天只是坐在我面前,讓我看著就好。」

  羅秀清說,「你就是蓋間金屋讓我住,我也不與你做妹子。」

  良寶說,「是不是嫌我沒得陳杰的個子高,沒得陳杰長得帥?」

  羅秀清卻說,「你就是長得比陳杰高,長得比陳杰帥,也沒得用。」

  良寶搖了搖頭,說,「那不見得。」

  陳杰對良寶說,「說那麼多廢話做么子?說再多廢話,你還是這樣,一點也不能長高變帥。」

  然後再次對羅秀清說,「天氣好熱,快回呦,莫聽他們油嘴滑舌。」

  羅秀清對陳杰說,「這活好重,你要慢慢悠悠地干,莫要性急,累壞了身子。」說著,便朝山下走去。


  可是,她馬上聽到大夥朝著陳杰起鬨,「陳杰聽到了沒有,這活好重,你要慢慢地干,莫要性急,累壞了身子。」

  這讓她感到臉紅,覺得不該寶裡寶氣地說這種話,畢竟自己還不是人家的妹子。

  下了山樑,走在路上,羅秀清心裡還是隱隱發痛:他一個城裡伢子,才只有十七八歲,每天幹這重的農活,真是委屈他了。

  可是,當農民的,都是這樣,有么子辦法?

  這讓她想起了他那天說的話:如果拿寫文章與下田勞動作為選擇,他肯定會選寫文章。

  這說明他生來是拿筆桿子的,而不是幹這種重體力活的。

  眼下這種挖地的活還遠不如「雙搶」時的割稻子和打穀子。

  那種活每經歷過一次,至少會脫下一層皮,掉下幾斤肉。

  這讓她突然想起來了,白翎說過公社裡的「八大員」中還缺少著一位通訊報導員。

  因為一直找不到能寫文章的人,這個通訊報導員也一直在空著。

  既然陳杰能寫出九隊的先進事跡材料,其他文章還有啥難的?

  為什麼不讓陳杰去當通訊報導員?這不僅能讓他脫離繁重的勞動,而且也能發揮他的才能。

  這樣一想,她不禁滿心歡喜起來,一路小跑地回到了廣播室。

  一回到屋裡,拿起話筒給白翎打電話。

  白翎問她,「有么子事?」

  羅秀清說,「我想讓陳杰去公社做通訊報導員,你看如何?」

  白翎很認真地說,「這可不是一般的事,是在往公社裡進人,好難辦呢。」然後,又問,「陳杰和你是么子關係?」

  羅秀清說,「當然是朋友關係。」

  白翎又問,「是么子朋友?是親愛的朋友,還是一般的朋友?」

  這話把羅秀清給問住了,她想了好一會,說,「比一般的朋友好一點,比親愛的朋友差一點,怎麼啦?」

  白翎十分嚴肅地說,「如果是這樣,那就算了,你要曉得辦這樣的事會好難呢。何況你自己的事都沒得這樣地求過我,別人的事你何苦這般上心?」因為她就有過從大隊廣播員調到公社廣播站的經歷,前前後後折騰了好長時間。

  羅秀清一聽白翎是這種態度,感到有些為難了,但她不想放棄,又說,「我的事都沒得這事重要,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白姐,你一定要幫忙。」

  白翎顯得有些不耐煩了,說,「別人的事你莫要閒操心?再說公社進人的事好難辦。不是歐陽書記的人,一般是進不來的。你莫要打這個主意了。」

  羅秀清懇求著說,「公社不是正缺個新聞報導員,剛好陳杰比較合格,否則,我也不會難為你。白姐,我曉得你跟潘副書記關係好,只要你幫我在潘副書記面前推薦一下就行了。如果他不同意,也沒得關係。」

  白翎不高興了,說,「我和潘副書記有么子關係?你莫要胡說。」

  羅秀清馬上意識到自己把話說錯了,因為白翎最忌諱別人在她面前提起潘副書記。

  但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繼續說道,「白姐,你莫要多心,我不是那種意思。我是說你在潘副書記面前說句話比我管用得多。」

  白翎沉默了好一會,就問,「你是不是在與陳杰談愛?」

  羅秀清馬上否認,說,「我不是說過了,我們兩人只是朋友。」

  白翎冷冷地說,「他幫你寫稿子,你幫他進公社。你倆不是談愛才有鬼呢。」

  羅秀清很認真地說,「我們真地沒得談愛。」

  白翎說,「沒談愛就算了,莫要管他。」

  羅秀清沒得辦法了,就說,「好了,我承認我倆是在談愛。不過,這話你可要為我保密。」

  白翎立刻警告說,「只怕你要走嚴妹子那條路?不把自己搞慘,就不甘心是嗎?」

  羅秀清有點蒙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想了一會,說,「我們只是在一起戀愛,但我們不會去做出格的事。」

  白翎說,「即使你們不做出格的事,他要是走了,你也會很傷心。這不是在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

  羅秀清實在是沒得辦法了,但她又不想放棄,只得說實話,「白姐,不瞞你說,我弟弟馮伢子前不久得了急性敗血症,要不是陳杰幫忙把我弟弟送到縣醫院進行搶救,我弟弟的命早就沒得了。」


  「到現在我家還欠人家幾百元錢沒得還呢,所以,我看他在隊裡勞動好辛苦,想把他搞到公社當通訊報導員。」

  白翎一聽,半天才說,「怎麼沒得聽你說過這事?」

  羅秀清說,「這種事我如何會敲鑼打鼓地滿世界宣傳?白姐,真地求你了。我發誓這輩子我只求你這一次。」

  白翎想了好一會,說,「這事我說話沒用,要潘副書記同意才行。」

  羅秀清再次懇求道,「求你幫我找潘副書記說說情。」

  可白翎顯得好為難,說,「我已經好久不與潘副書記說話了。」

  聽白翎這話,羅秀清不好再求她了。

  她曉得就因為她跟潘副書記和劉副主任發生過那種關係,搞得全公社的人都知曉,所以,她很忌諱別人把她與潘副書記扯在一起,也就不好再強求了。

  她覺得白翎不好出面,決定自己去找潘副書記。

  她與潘副書記見過幾面,感覺潘副書記對她還是蠻客氣,再說,這事成則最好,不成也沒得關係。

  第二天早上,她來到公社供銷社托熟人買了條黃金葉和一斤白糖,便去了公社。

  她照樣先來到廣播站。

  進到廣播站,見白翎正在打電話,她就坐在旁邊等白翎打完電話,對她說,「白姐,我又來打擾你了。」說著,把那包白糖遞給了她。

  白翎接過白糖,問,「這是么子東西?」

  羅秀清說,「是我剛從供銷社買的白糖,送給你的,我常來你這裡喝白糖開水,也該給你買斤白糖了。」

  白翎笑了笑說,「莫不是為了陳杰的事給我送白糖?你好捨得花本錢呦。」

  羅秀清說,「不為他的事,我也該給你送白糖。」說著,就拉著白翎的手說,「我要去找潘副書記,你陪著我一起去好了。」

  白翎說,「你自己去嘛,潘副書記又不是不認得你。」

  羅秀清說,「我的面子哪有你的面子大。」說著,硬是拉著白翎的胳膊,出了廣播站。

  白翎因為拿了羅秀清的白糖,不好不幫忙,便帶著羅秀清一起進到了潘副書記的辦公室。

  潘副書記雖是多年的公社幹部,但看起來還是跟一般的大隊幹部沒啥兩樣,人顯得有些蒼老,額頭有些禿頂,身上好大的煙味,舉手投足間有著濃濃的鄉土氣。

  見白翎帶著羅秀清來了,臉上馬上露出了笑容,說,「兩位漂亮的妹子一同來找我,只怕有么子要緊的事吧?」

  白翎說,「秀妹子要來感謝你。」

  潘副書記一怔,說,「為何要感激我?」

  羅秀清說,「陳杰那篇文章是你推薦給縣廣播站的,所以,陳杰見我來公社,就讓我把這條香菸帶給你。」說著,便把那條黃金葉塞給潘副書記。

  潘副書記擺著手說,「莫搞錯吧,他為公社寫稿,公社沒得獎勵他,倒是讓他來感謝我。這隻怕是本末倒置了。」

  可白翎已經拉開了他的抽屜,把香菸放了進去。

  見潘副書記要泡茶,羅秀清馬上拿起熱水瓶給潘副書記把茶泡上,說,「潘書記,公社不是需要個通訊報導員?我給你推薦一個人。」

  潘副書記點著煙,吸了一口,說,「是陳杰?」顯然他已經曉得那篇文章是陳杰寫的了。

  羅秀清笑道,「潘書記好英明。」

  潘副書記笑了,說,「你這妹子跟白翎一樣,好鬼。」

  白翎回道,「我要是鬼,就吃不了那多虧了。」

  潘副書記說,「不吃虧,哪占得了便宜?沒聽過捨得捨得,沒舍哪有得?」

  白翎馬上說,「莫說我的事,你先說秀妹子這事如何?」

  潘副書記問羅秀清,「陳杰是你的親戚還是朋友?」

  羅秀清一時不曉得回答。

  白翎就說,「是她表哥。」

  潘副書記說,「你把他叫來讓我見見。」

  白翎說,「你都見過了,就是那位在公社演出時吹口琴的知青伢子。」

  潘副書記就對羅秀清說,「他是知青,如何會是你的表哥?」

  白翎說,「他年齡比秀妹子大,不是她的表哥還能是她的表弟?」


  潘副書記嚴肅地說,「你莫要胡弄我,我還能不曉得表哥是么子意思。」

  羅秀清馬上糾正著說,「不是表哥,應該是朋友。」

  潘副書記說,「你們戀愛沒戀愛?沒得戀愛就不是朋友。」

  羅秀清就問,「那你說是么子關係?」

  潘副書記想了想,說,「應該是同志關係。」

  羅秀清說,「那就是同志關係。」

  潘副書記喝了茶,對羅秀清說,「秀妹子,我可是告訴你,寫文章是件很難的工作。我不曉得陳杰那篇文章是如何寫出來的,但是,我曉得像他這樣剛畢業的高中生,根本就寫不出那樣的文章。」

  「就是像我這樣寫了一輩子文章的人,都很難寫出那樣的文章。所以,我要先給你和陳杰打個預防針,如果陳杰真的要來,我當然高興,因為他一來,好多文章就不用我來寫了。但是,他一定要能承擔起這項工作,不能說占著茅坑不拉屎,讓他寫文章時他死活寫不出。到那時,莫怪我要把他攆回去。」

  羅秀清說,「如果他不能勝任工作,隨潘副書記如何處置。」

  白翎也說,「你可以讓他先過來實習一下,考驗一下,他如果真的不是這塊料,那你就讓他再回茶山九隊就是了。」

  潘副書記點了點頭,說,「陳杰的文章是寫得不錯,他當通訊報導員我沒得意見,可往公社裡調動的事我說了不算,必須歐陽書記點頭。」

  羅秀清顯得有些失望,說,「是不是還要再找歐陽書記?」

  白翎對羅秀清說,「這事只要潘副書記同意,事情就成功了80%。」

  羅秀清趕忙說,「那我就拜託潘書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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