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張府風波
「媽個蛋的，那幫士族老爺們拿他們卵子打的仗嗎？」張裕接到場橋之敗的消息後面色慘白，他癱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這一瞬間如果從側面看會發現他似乎比以往佝僂了不少。
與張裕同樣面色慘白的還有因為收拾細軟翻牆逃跑而被抓回來並軟禁的紀司純，其他幾位庶子具是面上顯得哀痛不已，以手掩面號哭起來。
「屍首在哪兒？」張裕想喝口茶來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那茶杯卻從手上滑落，濃茶遍灑於地，響動驚得在場人等皆是一顫。
伏在屋中的家臣連忙伏首言道:「尚未尋得，吾國敗矣，場橋一戰後白戎軍長驅直入，殘餘王師還在堅守王城，戎人缺少器械，難以破城……」
「剩下的就不用說了。」張裕站起身來，看向了陰沉著臉的紀司純:「把這丫頭帶下去，看著她把毒酒咽……」
「阿公且慢，可否聽妾一言？」紀司純突然拍桌而起，張裕看著眼前這不過十五六歲而已的士族姑娘，想起這丫頭之前為了自己兒子做的那些事情……聽聽也好，不過……
「妾你大爺，老子聽不懂你們士族的狗屁雅言，講人話來！」張裕想起來京城那幫斷送了自己兒子性命的士大夫便火大，猛地一腳把地上的灑過茶的瓷碗踩得支離破碎。
紀司純肩膀一縮，但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告罪一聲後便擦了擦眼睛說了自從嫁到張家以後最長的一段話:
「我曾夢見夫君立於棺槨之中對妾……對我招手，當我走過去後他卻又拉起我的手離開了那棺槨，四處如有鬼嚎，他在我的耳邊講:『假以時日便來獨木原尋我』。
我熟知淇國地勢，但卻偏偏不知獨木原是何處，阿公恰巧又在此時急欲殺我。我實在沒有辦法。
這才打算一邊打聽一邊溜去獨木原先尋了夫君來，如此一者保命，二者阿公歡喜，三者夫君不致流離於外再遇他難。」
張裕陰沉的目光落在了紀司純身上，似乎毫不所動，而紀司純卻在這目光中尋得了一線生機。
以她對張裕的了解，其城府雖深，然溺愛其唯一嫡子，又頗信巫祝之言，再加上獨木原……
剛剛獲准站起來的馮伯言驚訝的抬頭看了一眼紅著眼眶的紀司純，隨後便又垂下了頭。
張家第三個兒子張子洋驟然急道:「鬼扯，什麼狗屁獨木原，我從小到大根本就沒聽過這名字，這婦人完全是為了活命才鬼扯一通，說不準大哥就是被她方死的，爹，您可千萬別信……」
「子洋放肆，就算大哥遭難，她也是我等嫂嫂，怎敢出言造次？」二公子張子恆怒喝道:「還不向嫂嫂賠禮？」
張子洋怨毒地瞪了張子恆一眼，恨恨地說道:「二哥莫不是看上了此婦？竟然為了一個婦人責難於我，莫非是已有苟且之事？實是……」
話還沒說完，張子洋便被一腳踹倒在地，他正欲發作，卻見踢自己的人是父親張裕，驚慌無措之下只好跪在張裕腳邊連連磕頭。
「老子就知道富貴之後生出來的孩子大多是心眼子壞了的賤種，你們想什麼老子都知道，畜生，畜生！」
張裕掃視了屋內的兩個庶子，心中越發惱火，便又狠狠地踢了張子洋一腳:「還不滾過去給你大嫂磕頭賠罪？！尼瑪的，哪個讓你站起來了，跪著過去！」
張子洋嚇得渾身一悚，捂著肚子膝行到正掩面哭得梨花帶雨的紀司純腳下，一邊告罪一邊把頭磕得山響。
「阿公，三弟無心之言，莫要為難他了，還是找到夫君為重，我夢見夫君身上傷痕累累，心疼得緊。」紀司純捂著嘴抽泣起來，含混不清地說道:
「妾這條命算是夫君救下來的，若是那個什麼獨木原未曾尋見夫君，這命還給夫君便是！」
「伯言，派人去聯繫山上，就說我找些兄弟去找我兒子。還有，既然是我兒說的，就準備輛馬車，讓我兒媳也跟著去。」
背著手的張裕完全忽視了頭都快磕飛了的張子洋，逕自踱出了房門，略頓了頓，便又吩咐道:「今後再有誰出言不遜的，舌頭拔掉下酒。」
「唯。」家臣馮伯言年近四旬，跟了張裕大半輩子，自然知道怎麼去做，也自然知道「獨木原」是什麼地方，這便按了刀大步離開了書房，儘管如此，張裕心中仍是忐忑，沿著院內的木廊便離去了。
「嫂嫂莫怪，老三莽撞無禮，是我嬌慣他太過了。」張子恆對著紀司純長施一禮，張子恆比紀司純略大一歲，現在卻要叔嫂相稱。
紀司純一手擦著眼淚一手揮了揮示意他出去，張子恆便轉過身去要把張子洋帶出去。
張子洋捂著流血的頭坐在地上哼唧，想來是剛才用力過猛，有些暈乎了，張子恆連忙叫來幾個下人扶著張子洋退出了書房。
紀司純眼見周圍的下人們簇擁著張家兩個兄弟離開了書房，她倒退幾步坐在了一張紅木椅上，原本在擦著眼淚的手緩緩地放下，淚花剛好遮掩住了那對沉靜如水的眼瞳。
可惜，那天時間太緊，沒跑成。
金銀細軟是努力攢了一些的，可那時紀司純試了幾遍也沒法把包袱沿著牆邊拋出去，紀司玥就更不用提，這小妮子現在歲數還小，踮起腳來還沒她高。
她們也不能直接背著這些東西從大門離開張家，因此只好偷偷摸摸地搬了一架梯子打算翻牆，小小的兩個女孩拖著這麼大的梯子，很快便被人發現了。
果不其然，張裕在知道事情始末之後便把她和紀司玥軟禁了起來，就說讓她為夫君祈福，如果張子璽死在了戰場上，那她就得立刻去死。
還好張裕那天聊的東西都還記得，尤其是獨木原這個只有張裕和他的兄弟們知道的地方，也算是記性好救了她一命。
紀司純站起身來陰鬱地看著地上張子洋磕頭時磕出來的血，現在靠著獨木原這個名詞暫時活了下來，可之後呢？
她瘋狂地回想著自己上一輩子見過的人，現在誰是能幫自己活下來的人？
可就算真的有，自己怎麼讓本不認識的人相信自己的話？甚至願意和張裕這個土匪頭子撕破臉皮來幫自己？
紀司純一時之間理不清這紛亂的人際關係網，上一世與自己知交甚深的人似乎全不在這小鎮之中，如此看來，只能途中找機會逃跑了嗎？
也罷，既然如此，起碼先做好準備吧，紀司純長嘆了一聲，大步走向屋外。
「啊！！！」
一聲慘叫迴響在張家書房裡，紀司純恰好一腳踩到了茶瓷碗的碎塊上，腳上的軟鞋都是很薄的鞋底，此時被那碎瓷塊割得鮮血淋漓。
紀司純縮著身體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莫非這次真是天神知道了自己重生的事情，打算變著法的要自己重新死一次嗎？
不行，不行，絕不能就這樣認命，現在還不到引頸待戮的時候。
但是怪夢的藉口撐不了多久，該怎麼樣才能活下去呢？
剛剛才把三公子送醫的下人們議論著回到了書房，郎中說是三公子那幾次朝大少奶奶磕頭都剛好磕在了旁邊的瓷碗碎塊上，這才暈了過去。
不得不說三公子也是真的倒霉啊，估計要留疤了，還是大少奶奶幸運，幸得大公子託夢免去了一死。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幸運」的紀司純哭喪著臉蜷縮在木椅里，一隻手捂著嘴一隻手顫抖著從流血的腳上拔瓷碗碎塊的模樣。
與張裕同樣面色慘白的還有因為收拾細軟翻牆逃跑而被抓回來並軟禁的紀司純，其他幾位庶子具是面上顯得哀痛不已，以手掩面號哭起來。
「屍首在哪兒？」張裕想喝口茶來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那茶杯卻從手上滑落，濃茶遍灑於地，響動驚得在場人等皆是一顫。
伏在屋中的家臣連忙伏首言道:「尚未尋得，吾國敗矣，場橋一戰後白戎軍長驅直入，殘餘王師還在堅守王城，戎人缺少器械，難以破城……」
「剩下的就不用說了。」張裕站起身來，看向了陰沉著臉的紀司純:「把這丫頭帶下去，看著她把毒酒咽……」
「阿公且慢，可否聽妾一言？」紀司純突然拍桌而起，張裕看著眼前這不過十五六歲而已的士族姑娘，想起這丫頭之前為了自己兒子做的那些事情……聽聽也好，不過……
「妾你大爺，老子聽不懂你們士族的狗屁雅言，講人話來！」張裕想起來京城那幫斷送了自己兒子性命的士大夫便火大，猛地一腳把地上的灑過茶的瓷碗踩得支離破碎。
紀司純肩膀一縮，但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告罪一聲後便擦了擦眼睛說了自從嫁到張家以後最長的一段話:
「我曾夢見夫君立於棺槨之中對妾……對我招手，當我走過去後他卻又拉起我的手離開了那棺槨，四處如有鬼嚎，他在我的耳邊講:『假以時日便來獨木原尋我』。
我熟知淇國地勢，但卻偏偏不知獨木原是何處，阿公恰巧又在此時急欲殺我。我實在沒有辦法。
這才打算一邊打聽一邊溜去獨木原先尋了夫君來，如此一者保命，二者阿公歡喜，三者夫君不致流離於外再遇他難。」
張裕陰沉的目光落在了紀司純身上，似乎毫不所動，而紀司純卻在這目光中尋得了一線生機。
以她對張裕的了解，其城府雖深，然溺愛其唯一嫡子，又頗信巫祝之言，再加上獨木原……
剛剛獲准站起來的馮伯言驚訝的抬頭看了一眼紅著眼眶的紀司純，隨後便又垂下了頭。
張家第三個兒子張子洋驟然急道:「鬼扯，什麼狗屁獨木原，我從小到大根本就沒聽過這名字，這婦人完全是為了活命才鬼扯一通，說不準大哥就是被她方死的，爹，您可千萬別信……」
「子洋放肆，就算大哥遭難，她也是我等嫂嫂，怎敢出言造次？」二公子張子恆怒喝道:「還不向嫂嫂賠禮？」
張子洋怨毒地瞪了張子恆一眼，恨恨地說道:「二哥莫不是看上了此婦？竟然為了一個婦人責難於我，莫非是已有苟且之事？實是……」
話還沒說完，張子洋便被一腳踹倒在地，他正欲發作，卻見踢自己的人是父親張裕，驚慌無措之下只好跪在張裕腳邊連連磕頭。
「老子就知道富貴之後生出來的孩子大多是心眼子壞了的賤種，你們想什麼老子都知道，畜生，畜生！」
張裕掃視了屋內的兩個庶子，心中越發惱火，便又狠狠地踢了張子洋一腳:「還不滾過去給你大嫂磕頭賠罪？！尼瑪的，哪個讓你站起來了，跪著過去！」
張子洋嚇得渾身一悚，捂著肚子膝行到正掩面哭得梨花帶雨的紀司純腳下，一邊告罪一邊把頭磕得山響。
「阿公，三弟無心之言，莫要為難他了，還是找到夫君為重，我夢見夫君身上傷痕累累，心疼得緊。」紀司純捂著嘴抽泣起來，含混不清地說道:
「妾這條命算是夫君救下來的，若是那個什麼獨木原未曾尋見夫君，這命還給夫君便是！」
「伯言，派人去聯繫山上，就說我找些兄弟去找我兒子。還有，既然是我兒說的，就準備輛馬車，讓我兒媳也跟著去。」
背著手的張裕完全忽視了頭都快磕飛了的張子洋，逕自踱出了房門，略頓了頓，便又吩咐道:「今後再有誰出言不遜的，舌頭拔掉下酒。」
「唯。」家臣馮伯言年近四旬，跟了張裕大半輩子，自然知道怎麼去做，也自然知道「獨木原」是什麼地方，這便按了刀大步離開了書房，儘管如此，張裕心中仍是忐忑，沿著院內的木廊便離去了。
「嫂嫂莫怪，老三莽撞無禮，是我嬌慣他太過了。」張子恆對著紀司純長施一禮，張子恆比紀司純略大一歲，現在卻要叔嫂相稱。
紀司純一手擦著眼淚一手揮了揮示意他出去，張子恆便轉過身去要把張子洋帶出去。
張子洋捂著流血的頭坐在地上哼唧，想來是剛才用力過猛，有些暈乎了，張子恆連忙叫來幾個下人扶著張子洋退出了書房。
紀司純眼見周圍的下人們簇擁著張家兩個兄弟離開了書房，她倒退幾步坐在了一張紅木椅上，原本在擦著眼淚的手緩緩地放下，淚花剛好遮掩住了那對沉靜如水的眼瞳。
可惜，那天時間太緊，沒跑成。
金銀細軟是努力攢了一些的，可那時紀司純試了幾遍也沒法把包袱沿著牆邊拋出去，紀司玥就更不用提，這小妮子現在歲數還小，踮起腳來還沒她高。
她們也不能直接背著這些東西從大門離開張家，因此只好偷偷摸摸地搬了一架梯子打算翻牆，小小的兩個女孩拖著這麼大的梯子，很快便被人發現了。
果不其然，張裕在知道事情始末之後便把她和紀司玥軟禁了起來，就說讓她為夫君祈福，如果張子璽死在了戰場上，那她就得立刻去死。
還好張裕那天聊的東西都還記得，尤其是獨木原這個只有張裕和他的兄弟們知道的地方，也算是記性好救了她一命。
紀司純站起身來陰鬱地看著地上張子洋磕頭時磕出來的血，現在靠著獨木原這個名詞暫時活了下來，可之後呢？
她瘋狂地回想著自己上一輩子見過的人，現在誰是能幫自己活下來的人？
可就算真的有，自己怎麼讓本不認識的人相信自己的話？甚至願意和張裕這個土匪頭子撕破臉皮來幫自己？
紀司純一時之間理不清這紛亂的人際關係網，上一世與自己知交甚深的人似乎全不在這小鎮之中，如此看來，只能途中找機會逃跑了嗎？
也罷，既然如此，起碼先做好準備吧，紀司純長嘆了一聲，大步走向屋外。
「啊！！！」
一聲慘叫迴響在張家書房裡，紀司純恰好一腳踩到了茶瓷碗的碎塊上，腳上的軟鞋都是很薄的鞋底，此時被那碎瓷塊割得鮮血淋漓。
紀司純縮著身體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莫非這次真是天神知道了自己重生的事情，打算變著法的要自己重新死一次嗎？
不行，不行，絕不能就這樣認命，現在還不到引頸待戮的時候。
但是怪夢的藉口撐不了多久，該怎麼樣才能活下去呢？
剛剛才把三公子送醫的下人們議論著回到了書房，郎中說是三公子那幾次朝大少奶奶磕頭都剛好磕在了旁邊的瓷碗碎塊上，這才暈了過去。
不得不說三公子也是真的倒霉啊，估計要留疤了，還是大少奶奶幸運，幸得大公子託夢免去了一死。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幸運」的紀司純哭喪著臉蜷縮在木椅里，一隻手捂著嘴一隻手顫抖著從流血的腳上拔瓷碗碎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