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場橋之戰
張子璽待到徹底緩過來勁兒之後，思慮再三，還是沒有繼續下手把那受了重傷已經暈厥過去的白戎士兵殺死。
想起來剛才那小丫頭說的話，張子璽有一種墜入雲裡霧裡的感覺。
雖然那話說的不是很清楚，但也能聽明白那個小丫頭的一個基本觀點:那個神君並沒有賦予他不死的特性。
作為神明，應該沒有什麼撒謊的必要吧？
所以他為什麼無論如何都死不了呢？
莫非拉他穿越的那個傢伙並非是人們口中說的這個神君嗎？
張子璽心情陰鬱地開始收斂那孕婦和中年漢子的屍體，白戎騎手隊長的屍體就乾脆放在那裡沒管。
這確實很費時間，張子璽一邊回想著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一邊找了土質鬆軟的草地將孕婦和中年漢子的屍體安放進費了半天勁挖好的坑裡。
張子璽擦了擦手，見那受重傷的白戎人似乎還在暈厥的狀態下，於是便走過去將他身邊已經死掉的那名白戎人也拖到了坑裡。
這白戎人沒有助紂為虐，仔細想來似乎還在保護那個孕婦，他以為自己會多少有些愧疚，但沒想到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在這樣的世界裡，張子璽不會懺悔。
他時間有限，沒空按照族域區別多挖一個坑出來，只能是把他和夫婦倆一起埋葬了。
張子璽把失去了主人的三匹馬挑了一匹溫順的出來，把散落在地面上的武器一一拾好，把躺在地上的白戎人背著的裝食物的袋子一左一右背在身上，隨後起身上馬循著廝殺聲再次響起的遠方奔行而去。
經過了這樣的一番事情，就算以後還能回去，他還會是原來的自己嗎？
殺人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心。
張子璽不願意再想這樣的問題，他想著想著就會想到那孕婦被折磨而死時的慘叫，白戎隊長的狂笑，還有他自己像野獸一樣攻擊敵人的樣子。
或許他早就不是自己了也說不定。
而在此時，場橋附近的山窩裡，白戎人的攻勢漸停，淇安王師終於得到喘息之機。
但如今後備糧草斷絕，他們被不知數量的敵人圍在了這種山窩裡，如果不想些辦法的話，早晚會被困死在這兒。
「你學的蠻快啊！」坐在一塊山石上的常思歸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想起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白戎人殺死了的張子璽，希望公子還能如往日一樣化險為夷，長嘆了一口氣道:
「說實話，比公子學得快。行了，差不多就到這裡，車上還有點吃的，先填填肚子吧。」
「虧得常大哥教得好。」宋五妹略有些笨拙地驅使那四匹馬停了下來，她跳下戰車，坐在常思歸面前的草地上，試探著問道：「常大哥與那位上官有交情？」
「交情大了去了。」常思歸從車內壁上掛著的的包袱里把僅剩的餅給了宋五妹，盤腿靠坐在車上抱著撿來的長戟笑著說道：
「你不知道，我和公子從小就在一起長大，一開始老爺把我當親兒子養，後來大一些才知道我爹在戰場上給老爺擋過刀，後來死了。我就死活不願意再跟公子哥弟稱呼，終究也不是一家人啊……」
「要是小人的話，可能……」
「別小人小人的了，公子對你可是著實看重呢！」常思歸突然想起來張子璽在宋五妹來之前和自己說的話，便問道：
「你叫什麼啊？」
宋五妹連連搖頭，看了看周圍無人，低聲道：「鄉野女兒家不取名，按排名，出嫁前叫五妹，嫁人後就叫五娘了。」
「沒名字那怎麼行呢？哎呀，就算現在還沒禮官教化，女兒家也該有個名兒啊。」常思歸本來想猛拍宋五妹的肩膀，但想起來她是女孩子，這才收了手：
「比如我們少夫人叫紀司純，多好聽的名字！剛才公子在你來以前私下裡給你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女孩名字哦。」
「那位上官給我起名？女孩的名字？那時他就知道我是……」宋五妹震驚之餘，還是難耐心中的好奇，左右看看無人，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問道：「那位上官給我取了什麼名字啊？」
「木蘭，我當時還覺得這名字太沒男子氣概了，公子那時沒告訴我你是女的。」常思歸一提起張子璽的時候就會變得格外高興：「他還即興給你編了首很長的詩呢！」
「真好聽的名字，打完仗回家後我就問問能不能叫這個名字。」宋五妹聞聽此言有些受寵若驚，她好奇地問道：「那上官唱了什麼詩？」
這個世界裡的詩歌文化還沒有完全被上層貴族壟斷，鄉野中人也能夠即興唱出一首詩來。
這時也還沒什麼版權或者是署名的意識，傳唱的人越多，作詩的人也就越高興罷了，若是有幸能被士族貴胄聽到，說不定還會有人給譜曲，說不定還能去做食客呢。
「全篇我沒背下來，我想想哈……」常思歸眯著眼睛想了半天，而後恍然大悟般地一拍大腿：
「給你說其中我最印象深刻的一段吧，木蘭回家的時候爹娘出了城去迎接她，木蘭的姐姐很高興地梳妝打扮，木蘭的兄弟為她殺豬宰羊……再多就想不起來了，再見到公子你自己問吧。」
「嗯……」宋五妹沉默許久，她悶著頭連啃了幾口餅，而後便被餅末嗆到，咳了好幾聲才緩過勁兒來：「等我回家了，一定請那位公子和上官您去家裡……去鄉里吃飯。」
「君上有令，列陣，正面決戰！」傳令車揮舞著令旗疾馳而過，中軍戰鼓也已敲響，集合的命令在剛剛經歷敗陣的淇軍士兵耳邊迴蕩。
常思歸和宋五妹重新上了戰車，由於張子璽已經不在，而且現在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常思歸他們被安排到第一陣列，補充給了夏明武的戰車隊伍。
淇軍僅剩的七百乘戰車一字排開，戰車後跟著武裝參差不齊的各式兵種，雖然減員了許多，但龐大的軍陣緩緩移動時的樣子依舊令人震撼。
就在他們對面，白戎人合攏之後的大軍也集合到了一起。
一邊是筋疲力盡但殊死反抗的猛虎，另一邊是迅猛無比鬥志昂揚的狼群。
沙塵飛揚，在兩軍列陣沉默對峙的戰場中間，如同螞蟻的一小串白戎騎兵追逐著一個騎馬的淇安衛官……
張子璽在離開他的第一個戰場以後便也迷了路，他騎著馬憑著直覺和戰鼓聲橫衝直撞，成功吸引了白戎人放出去的幾乎所有斥候騎手小隊，背負食物的兩匹馬早已丟失，張子璽騎著僅剩的那匹馬被人追著從正午跑到了黃昏。
終於，那匹馬也撐不住了，它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在混亂的沙塵中，張子璽掙扎著爬起來，用一柄斧子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身後嗷嗷叫著的白戎騎手頃刻而至，張子璽用近乎嘶啞的喉嚨大喝一聲閉著眼睛掄起那大斧橫掃而去。
一聲清脆的木柄斷折聲和骨頭崩碎聲同時響起，領頭騎手的那匹馬兩條前腿被劈斷，滑倒在了地上。
馬上的白戎騎手驚恐地大叫一聲，他重重地栽倒在地上，脖頸被猛烈的撞擊，隨後像失去絲線牽引的木偶一樣抽搐著癱在了地上。
張子璽看著手裡已經僅剩的木柄，下意識想朝後跑上幾步，可下一秒便被緊跟著的下一匹馬撞飛出去五六米遠。
「公子！」常思歸終於辨認出了那個狼狽的人是誰，他把手裡的長戟塞給宋五妹，自己搶過韁繩縱馬疾馳，朝著張子璽的方向支援而去。
「君上有令，進攻！」
「長生天的孩子們，進攻！（白戎語）」
「諸國時代走向末路的開端是淇安場橋之戰，它打破了幻夏十三國的戰略均勢，並且使得天道宗宗門權威受到嚴重削減，大一統的趨勢隨著天下大亂已經開始出現萌芽。」
——《幻夏高中歷史教材·夏教版》
想起來剛才那小丫頭說的話，張子璽有一種墜入雲裡霧裡的感覺。
雖然那話說的不是很清楚，但也能聽明白那個小丫頭的一個基本觀點:那個神君並沒有賦予他不死的特性。
作為神明，應該沒有什麼撒謊的必要吧？
所以他為什麼無論如何都死不了呢？
莫非拉他穿越的那個傢伙並非是人們口中說的這個神君嗎？
張子璽心情陰鬱地開始收斂那孕婦和中年漢子的屍體，白戎騎手隊長的屍體就乾脆放在那裡沒管。
這確實很費時間，張子璽一邊回想著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一邊找了土質鬆軟的草地將孕婦和中年漢子的屍體安放進費了半天勁挖好的坑裡。
張子璽擦了擦手，見那受重傷的白戎人似乎還在暈厥的狀態下，於是便走過去將他身邊已經死掉的那名白戎人也拖到了坑裡。
這白戎人沒有助紂為虐，仔細想來似乎還在保護那個孕婦，他以為自己會多少有些愧疚，但沒想到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在這樣的世界裡，張子璽不會懺悔。
他時間有限，沒空按照族域區別多挖一個坑出來，只能是把他和夫婦倆一起埋葬了。
張子璽把失去了主人的三匹馬挑了一匹溫順的出來，把散落在地面上的武器一一拾好，把躺在地上的白戎人背著的裝食物的袋子一左一右背在身上，隨後起身上馬循著廝殺聲再次響起的遠方奔行而去。
經過了這樣的一番事情，就算以後還能回去，他還會是原來的自己嗎？
殺人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心。
張子璽不願意再想這樣的問題，他想著想著就會想到那孕婦被折磨而死時的慘叫，白戎隊長的狂笑，還有他自己像野獸一樣攻擊敵人的樣子。
或許他早就不是自己了也說不定。
而在此時，場橋附近的山窩裡，白戎人的攻勢漸停，淇安王師終於得到喘息之機。
但如今後備糧草斷絕，他們被不知數量的敵人圍在了這種山窩裡，如果不想些辦法的話，早晚會被困死在這兒。
「你學的蠻快啊！」坐在一塊山石上的常思歸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想起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白戎人殺死了的張子璽，希望公子還能如往日一樣化險為夷，長嘆了一口氣道:
「說實話，比公子學得快。行了，差不多就到這裡，車上還有點吃的，先填填肚子吧。」
「虧得常大哥教得好。」宋五妹略有些笨拙地驅使那四匹馬停了下來，她跳下戰車，坐在常思歸面前的草地上，試探著問道：「常大哥與那位上官有交情？」
「交情大了去了。」常思歸從車內壁上掛著的的包袱里把僅剩的餅給了宋五妹，盤腿靠坐在車上抱著撿來的長戟笑著說道：
「你不知道，我和公子從小就在一起長大，一開始老爺把我當親兒子養，後來大一些才知道我爹在戰場上給老爺擋過刀，後來死了。我就死活不願意再跟公子哥弟稱呼，終究也不是一家人啊……」
「要是小人的話，可能……」
「別小人小人的了，公子對你可是著實看重呢！」常思歸突然想起來張子璽在宋五妹來之前和自己說的話，便問道：
「你叫什麼啊？」
宋五妹連連搖頭，看了看周圍無人，低聲道：「鄉野女兒家不取名，按排名，出嫁前叫五妹，嫁人後就叫五娘了。」
「沒名字那怎麼行呢？哎呀，就算現在還沒禮官教化，女兒家也該有個名兒啊。」常思歸本來想猛拍宋五妹的肩膀，但想起來她是女孩子，這才收了手：
「比如我們少夫人叫紀司純，多好聽的名字！剛才公子在你來以前私下裡給你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女孩名字哦。」
「那位上官給我起名？女孩的名字？那時他就知道我是……」宋五妹震驚之餘，還是難耐心中的好奇，左右看看無人，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問道：「那位上官給我取了什麼名字啊？」
「木蘭，我當時還覺得這名字太沒男子氣概了，公子那時沒告訴我你是女的。」常思歸一提起張子璽的時候就會變得格外高興：「他還即興給你編了首很長的詩呢！」
「真好聽的名字，打完仗回家後我就問問能不能叫這個名字。」宋五妹聞聽此言有些受寵若驚，她好奇地問道：「那上官唱了什麼詩？」
這個世界裡的詩歌文化還沒有完全被上層貴族壟斷，鄉野中人也能夠即興唱出一首詩來。
這時也還沒什麼版權或者是署名的意識，傳唱的人越多，作詩的人也就越高興罷了，若是有幸能被士族貴胄聽到，說不定還會有人給譜曲，說不定還能去做食客呢。
「全篇我沒背下來，我想想哈……」常思歸眯著眼睛想了半天，而後恍然大悟般地一拍大腿：
「給你說其中我最印象深刻的一段吧，木蘭回家的時候爹娘出了城去迎接她，木蘭的姐姐很高興地梳妝打扮，木蘭的兄弟為她殺豬宰羊……再多就想不起來了，再見到公子你自己問吧。」
「嗯……」宋五妹沉默許久，她悶著頭連啃了幾口餅，而後便被餅末嗆到，咳了好幾聲才緩過勁兒來：「等我回家了，一定請那位公子和上官您去家裡……去鄉里吃飯。」
「君上有令，列陣，正面決戰！」傳令車揮舞著令旗疾馳而過，中軍戰鼓也已敲響，集合的命令在剛剛經歷敗陣的淇軍士兵耳邊迴蕩。
常思歸和宋五妹重新上了戰車，由於張子璽已經不在，而且現在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常思歸他們被安排到第一陣列，補充給了夏明武的戰車隊伍。
淇軍僅剩的七百乘戰車一字排開，戰車後跟著武裝參差不齊的各式兵種，雖然減員了許多，但龐大的軍陣緩緩移動時的樣子依舊令人震撼。
就在他們對面，白戎人合攏之後的大軍也集合到了一起。
一邊是筋疲力盡但殊死反抗的猛虎，另一邊是迅猛無比鬥志昂揚的狼群。
沙塵飛揚，在兩軍列陣沉默對峙的戰場中間，如同螞蟻的一小串白戎騎兵追逐著一個騎馬的淇安衛官……
張子璽在離開他的第一個戰場以後便也迷了路，他騎著馬憑著直覺和戰鼓聲橫衝直撞，成功吸引了白戎人放出去的幾乎所有斥候騎手小隊，背負食物的兩匹馬早已丟失，張子璽騎著僅剩的那匹馬被人追著從正午跑到了黃昏。
終於，那匹馬也撐不住了，它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在混亂的沙塵中，張子璽掙扎著爬起來，用一柄斧子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身後嗷嗷叫著的白戎騎手頃刻而至，張子璽用近乎嘶啞的喉嚨大喝一聲閉著眼睛掄起那大斧橫掃而去。
一聲清脆的木柄斷折聲和骨頭崩碎聲同時響起，領頭騎手的那匹馬兩條前腿被劈斷，滑倒在了地上。
馬上的白戎騎手驚恐地大叫一聲，他重重地栽倒在地上，脖頸被猛烈的撞擊，隨後像失去絲線牽引的木偶一樣抽搐著癱在了地上。
張子璽看著手裡已經僅剩的木柄，下意識想朝後跑上幾步，可下一秒便被緊跟著的下一匹馬撞飛出去五六米遠。
「公子！」常思歸終於辨認出了那個狼狽的人是誰，他把手裡的長戟塞給宋五妹，自己搶過韁繩縱馬疾馳，朝著張子璽的方向支援而去。
「君上有令，進攻！」
「長生天的孩子們，進攻！（白戎語）」
「諸國時代走向末路的開端是淇安場橋之戰，它打破了幻夏十三國的戰略均勢，並且使得天道宗宗門權威受到嚴重削減，大一統的趨勢隨著天下大亂已經開始出現萌芽。」
——《幻夏高中歷史教材·夏教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