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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就這麼讓他自由行動,真的沒問題嗎?」

  女孩打了個哈欠,一直盯著手機屏幕讓她的雙眼感覺有些酸澀。

  「你在擔心什麼?」

  男人悠哉悠哉地打掃著一樓的衛生,微笑著反問身旁無所事事的女孩。

  「你在他身上打下的錨點顯示,他又跑回了那條深巷。

  「雖然擁有佩印,但他有八年的時間完全沒有系統地接受過調動業流的訓練——依據當時錨點提供的生理信息來看,他沒有撒謊。」

  「但事實上,他還是獨自重創了覓食狀態下的原型機。從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男人偷偷瞥了眼女孩,在確定對方不會感到不滿後,接上了一句:

  「如果換作是你,你能保證自己可以在相同的能力條件下做到這種程度嗎?」

  「當然。」

  女孩的回答漫不經心,但語氣中透露出十分純粹的不屑。

  巷弄中,乖張的風雪自昨夜起便慢慢止息,但寒意卻沒有絲毫想要消退的意思。

  常煌在自己昨晚發生戰鬥的那隅角落掃視一周,但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根據先前與那兩人在交流中了解到的信息來看,那個怪物在被女孩狙殺後,其屍身迅速完成了自我消解。

  儘管無法對其進行回收,但也減少了善後處理時可能伴隨的麻煩。

  「你昨晚殺死的,是最後一台復甦的原型人偶,那些剩下的制式機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威脅。」

  「但是,如果他再次動用佩印,錨點就會根據協議自行與其進行永久綁定。

  「如果被他發現,你能保證那傢伙不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不會的。」

  收拾完打掃工具後男人伸了伸懶腰,遒勁而勻稱的肌峰的透過白色工作服在臂膀勾勒出自然而富有張力的線條。

  如果只是觀察的話,這個「江老師」給人的感覺應該會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可靠男性。

  「這孩子是那種相當務實的類型,哪怕無法成為我們的助力,也絕無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

  似乎對這個自信得莫名其妙的傢伙感到無語,又或者是對這個看似吊兒郎當的男子抱有相當的信任,女孩不再多言,只是有些不滿地抱怨道:

  「這樣最好。

  「畢竟手頭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常煌並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什麼人的阻礙,他站在攢積著余雪的巷道,撫摩著昨夜敵人在牆壁上刺出的深痕。

  記憶向前回溯,他記得自己是為了避雪才選擇了這條小路,但關於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在周六外出——常煌答不上來。

  肩上的傷口尚未痊癒,但並無大礙。換句話說,發生在肩鎖關節處的貫穿傷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恢復到這種程度,足以被稱得上是醫學奇蹟。

  儘管如此,常煌還是簡單地活動了一下傷處,他可不希望肩膀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拖自己的後腿。

  在他的印象里,那個怪物似乎提到了一個叫「業流」的詞。

  他看向左手,嘗試再度喚醒體內已經沉寂了一夜的力量。

  他舉起肩膀,聽憑那股流動將自己的前臂浸染成一片猶如青金石一般的深藍。

  幾乎就在轉化完成的同時,常煌注意到了身邊暗藏的蠢動。

  一個……不對,兩個。

  看來這力量確實能夠吸引它們。

  常煌暗自忖度,心想果然沒有白來一趟。

  而在面前不遠的十字岔道處,兩個鬼祟的身影自左右同時現身。

  不同於昨夜執刺的敵人,這次的來者並未手持任何兇器,只是徒手朝著常煌逐漸逼近。

  似乎是按耐不住某種狂暴的本能,其中一個穿著卡其色長褲的傢伙突然提速,他墊步躍身蹬向一旁的牆壁,接著順勢接上一記射踢。

  這套行雲流水,符合章法的動作讓常煌有些措手不及,一時無法做出反擊。他只好側身躲過,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後方帶著黑色口罩的對手,在高高躍起的同時用左臂猛接一發砸肘。

  黑口罩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與暴力毫不沾邊的少年會使用如此剛烈的攻擊方式,他慌忙以左手為輔,提起右臂,試圖接下常煌的肘擊,但其還是無法與這一砸伴隨的巨大勁力相抗衡。


  失去重心的男性鬆開架勢,向後倒去,而常煌則錯開對方仍然試圖阻擋的右臂,猛得攥緊自己的右手,朝著黑口罩的面門送上一記直拳。

  如果被這一拳直接擊中,對方十有八九會直接昏死過去。

  然而,常煌銜接的這一擊後拉太長,雖然力量到位,但代價卻是更長的出拳時間。這導致對方抓住了寶貴的喘息之機,得以重新穩住身形,他側身錯臂,將少年的攻擊引向一旁,然後緊接一發勾拳,逼得常煌連連後退。

  不等常煌站穩,先前攻擊落空的敵人便回過身來,出其不意地抱住少年的右臂,將其摔過肩頭,死死地摁倒在地。

  內臟被震動的衝擊感傳入神經,但這樣的打擊對常煌來說不痛不癢。他看準時機,伸腳一把勾倒了氣勢正盛的壯漢,然後迅速起身,朝著沖向自己的黑口罩送上了一腳正蹬踹。

  常煌引腿想要乘勝追擊,卻不料方才倒地的卡其褲飛速起身,從背後牢牢抱鎖住了常煌的身體。

  為了儘快甩開這個難纏的傢伙,他一面奮力掙扎,一面朝巷子的側壁猛蹬一腳,藉助來自牆面的反作用力使自己和對方一同撞向另一側的牆壁,並在壯漢吃痛的同時,以通過能力增幅的左臂向著身後男人的肋下全力一肘。

  穿著卡其褲的男人無力的沿著牆面癱倒在地。

  看著倒地的搭檔,黑口罩轉身欲走,卻被緊隨其後的常煌一把揪住衣襟給拉回近前。

  戰意全無的男子驚恐地看著朝自己狠狠刺來的深藍色手刀,瞳孔震顫。

  幾分鐘前。

  「他……」

  女孩感受著自行發動的錨點,陷入了沉思。

  其實她希望這個男孩永遠不要再次動用那份能力,她並不認為常煌有勇氣面對這個選擇帶來的後果。

  「你也察覺到了吧。」

  男人看著一旁微微頷首,若有所思的少女,隨後將目光投向遠處雪霽的天邊。寒月仿佛一輪冷焰,灼破了凝滯卻朗潤的夜空。

  「其實,像你這樣直接被司里回收的孩子少之又少。

  「巫覡中的絕大部分,只有在他們自以為做出選擇的時候才能回過神來發現——

  「自始至終,選項只有一個。」

  常煌的指尖並未穿過自己的眼窩。

  它懸於眼球之上,幾乎占據了視野的全部。

  「告訴我,你們,是什麼。」

  黑口罩的喉結蠕動,艱難地吐出話語:

  「我們……我……」

  脊背突然傳來一陣寒意。

  常煌猛得鬆開黑口罩,閃身躲到一旁昏死過去的壯漢身後。

  下一秒,一支和昨夜那根十分相似的梭刺貫穿了黑口罩的頭顱。

  常煌頓感不妙,他急忙看向倒在身旁的卡其褲男子,試著尋找什麼有用的信息。

  情急之下,男人手上的一隻指環吸引了常煌的注意。

  顧不了那麼多了,少年悄悄摘下指環,轉身躲進了一旁的街角。

  不出所料,第二根長釘精準地終結了壯漢的機能。

  常煌緊貼著牆壁,他聽到了那兩具屍體化為殘渣的聲響。

  少年無法輕舉妄動,他觀察著周圍,注意到了一處由積雪融成的水凼。

  在水凼的倒影之中,他看見一個站在頂樓的身影。

  深夜的車廂中,乘客寥寥無幾。

  沒有人們的攙扶,車廂里的吊環無助地隨著慣性來回搖晃。

  在亮得讓人覺得有些奢侈的照明燈下,傳來了地鐵的下站播報。

  或許是因為幸運,那個暗處的身影並沒有繼續對常煌不利。

  少年沒有繼續想下去,他站在離安可不遠的位置,注意到了不知在何時就在門外等候的二人。

  他突然感到有些熟悉。

  常煌環顧四周,似在確認自己腦海深處的記憶——他回想起了那棟灰白色的單調建築。

  他的臉上露出愕然的神情。

  十一年前,那個和現在一樣疲憊的自己幸運地在這裡遇見了自己的新家人。

  「又見面了。」

  男人看著慢慢靠近的男孩,朝身旁的女孩露出得意的神情。

  看著邀請自己進入咖啡屋的二人,常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對了——

  「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男人回過頭來,滿意地笑道:

  「叫我江老師就好。如果不介意的話,你也可以叫我穆老師。

  「啊,非得是名字的話——江淹穆。」

  常煌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少女。

  「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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