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虎
記憶中的房子大多數都是有爬山虎的，這種極具韌性的植物在我的童年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最初它長在我以前住的臨建房裡，後來長在學校的圍牆外，再後來升旗儀式台後面的圍牆上鬱鬱蔥蔥的全是爬山虎的葉子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都要長進教室的窗戶裡面來了。這種植物有著圓圓的觸角，質地較為粗糙且硬，枝幹也韌硬，只有葉子是軟的，的確沒什麼可玩性，不如學校花圃里的四葉草有意思，還可以扯下它的經絡晃著玩。可爬山虎太多，太密，用力一扯，整條連根帶土連同牆上老化的粉塵都要一起下來，那種場景恐怕是要被老師責怪哩。
爬山虎最終還是太多，遮住了臨建房上的裂縫，連同我的心也一起遮住了。父母親後來帶我離開了奶奶家，我們一家三口一起住，白天他們要工作，沒有時間照顧我，便把我鎖在家裡，他們則負責掙錢。父親那時候幫別人擦皮鞋，母親則開著三輪車賣西瓜，徬晚時分才回來，那時的我在家裡索然無味，百般無聊，早上父母親會把豆漿油條買好放在家裡讓我吃，這巴掌大小不足8平米的空間讓我時常在夜裡做噩夢，為了節約用電，母親常常囑咐我沒有事情做就把燈關了，要節約用電，所以家裡常常都是黑暗的環境，這房間裡只有一台小冰箱，一個電飯煲，一個煤氣罐加一個燃氣灶，一台小電視，一個小空調，沒有窗戶，最可恨的就是沒有窗戶，只有門上的一個洞，大概肚臍大小的一個洞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我有時候搞不懂，為什麼這鎖那麼硬，不管怎麼用力都推不開，當屋子裡的燈關上時，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且黑暗，只有那木門上的洞和底下的縫隙透著閃耀的光芒，我時常跪在門邊看外面，看著臨建房外的鐵門，看看外面的陽光，想像著鮮花和蝴蝶飛過的場景，還有外面遠處提著菜路過的阿姨，今天又準備做什麼好吃的呢，那些小朋友放學了嗎？父母親什麼時候回來？其實熬到晚上他們回來我也不是很愉快的，因為天已經黑了，也不能再出去玩了。
到了六一兒童節的時候，父親帶我去了解放碑，詢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父親則帶我去了一家百貨大樓。那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在百貨大樓一樓的櫃檯上那裡放了好多各種各樣的DVD碟片，都是一整套的，零零散散地堆在櫃檯上供人挑選，父親為我挑選了一部葫蘆娃全集，我想父親買的一定是不差的，那天我很開心，葫蘆娃外面是硬塑料殼，裡面塑封薄膜包好的碟片，分正反兩面裝好的，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分集，總是隨機播放，也一直沒看懂這完整的故事線，只知道那時候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確實把葫蘆娃拍得可是生龍活虎，每個葫蘆都有自己的特點和靈性，但大多數場景都是陰暗的地宮，和難斗的妖精，葫蘆兄弟即便神通廣大也難敵妖怪的陰謀詭計，看得我是又氣又恨，想到孫悟空不也是神仙嗎？怎麼不過來幫幫忙…
後來我生了一場病，連續幾天發高燒，那時候晚上睡不著，老是感覺頭暈目眩，躺著床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不停的旋轉，然後越來越快，起床也想嘔吐，努力了半天什麼也吐不出來，做了一連好幾晚的噩夢。夢裡我夢見周圍的空間開始越來越小，然後把我擠壓著，我連氣都喘不過來，不是方形的空間縮小就是兩邊的牆壁開始擠壓，再後來就是一顆大石球滾落下來要將我壓碎，後來便夢見了龐大的鐵甲坦克在慢慢地碾壓一隻小小的螞蟻，那種窒息且無力的感覺哪怕時隔多年還能想起。母親不識字，小學還沒有畢業便在家務農了。她聽朋友介紹說退燒藥買美林的還不錯，所以那段時間猶記得這美林布洛芬混懸液奇怪的味道，粉紅色的微微粘稠的苦甜苦甜的液體倒在瓶蓋量杯里，一飲而盡倒頭就睡，這場病持續了大概半月，我好了。
我長大一點的時候就可以去讀學前班了。
學前班的生活我很不喜歡，因為要開始學數學了，我被安排在小班裡，還記得學前班在午休後會安排下午餐，不鏽鋼碗裝的豆漿在我的記憶里很深刻，每次喝完想去加點又不好意思。學前班和小學是連在一起的，位於學校的內側，還要步行下去才行，倒有點像半個地下平台，裡面有三間教室，有一排獨立的衛生間，那時候學校門口有超多的小賣部，對著學校門口的原住戶會把一樓打通，做成小賣部，後來一些外來的也會靠著一起做生意，再後來陸續加入一些賣涼麵涼粉豆腐腦的挑擔子，賣棉花糖的，推車賣炸雞柳的，夾起幾條雞柳放在藏綠色的塑料機械稱盤上，有模有樣的，然後你只需要告訴老闆你要買多少錢的雞柳就可以了，5元往往很少，七元八元的還行，10元就很滿足了。
我的父親基本不給我零花錢，一般給個5元或者10元，但往往都不夠花，這門口的世界誘惑太多，讓我如何閉眼拒絕？後來我犯了一件錯誤，父母出門工作時我偷了家裡的50元錢，花了大概35元去買了一輛四驅車，那天買下四驅車的時候我很開心但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但只要在學前班裡，我就是短暫安全的，那天四驅車放在書包里，把書包頂得鼓鼓的不敢拿出來，直到午間休息的時候，看到同學們都拿出自己的四驅車開始玩樂的時候，我忍不住就拿出我的四驅車和他們一起玩，還把左邊的側邊滾輪連同塑料支架撞斷了，當上課鈴聲響起時，就得趕緊把四驅車給藏起來，因為老師是不允許我們帶玩具到學校的。回家的時候，父親還是會照常來接我，當我緩步走在去路口等他的這條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該把車藏在哪裡才能不被發現呢？藏在外面又不安全怕被別的小朋友偷了去，藏在書包里又太明顯，因為四驅車的盒子我是不願意丟棄的，以免把四驅車給壓壞，後來我還是抱著僥倖之心把它放進了書包裡面，當父親來接我著，我坐在三輪車裡面惴惴不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像是分離了兩個自我，一個在前面扮演著答非所問，一個躲在後面後悔萬分，像是在演雙簧。
爬山虎最終還是太多，遮住了臨建房上的裂縫，連同我的心也一起遮住了。父母親後來帶我離開了奶奶家，我們一家三口一起住，白天他們要工作，沒有時間照顧我，便把我鎖在家裡，他們則負責掙錢。父親那時候幫別人擦皮鞋，母親則開著三輪車賣西瓜，徬晚時分才回來，那時的我在家裡索然無味，百般無聊，早上父母親會把豆漿油條買好放在家裡讓我吃，這巴掌大小不足8平米的空間讓我時常在夜裡做噩夢，為了節約用電，母親常常囑咐我沒有事情做就把燈關了，要節約用電，所以家裡常常都是黑暗的環境，這房間裡只有一台小冰箱，一個電飯煲，一個煤氣罐加一個燃氣灶，一台小電視，一個小空調，沒有窗戶，最可恨的就是沒有窗戶，只有門上的一個洞，大概肚臍大小的一個洞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我有時候搞不懂，為什麼這鎖那麼硬，不管怎麼用力都推不開，當屋子裡的燈關上時，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且黑暗，只有那木門上的洞和底下的縫隙透著閃耀的光芒，我時常跪在門邊看外面，看著臨建房外的鐵門，看看外面的陽光，想像著鮮花和蝴蝶飛過的場景，還有外面遠處提著菜路過的阿姨，今天又準備做什麼好吃的呢，那些小朋友放學了嗎？父母親什麼時候回來？其實熬到晚上他們回來我也不是很愉快的，因為天已經黑了，也不能再出去玩了。
到了六一兒童節的時候，父親帶我去了解放碑，詢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父親則帶我去了一家百貨大樓。那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在百貨大樓一樓的櫃檯上那裡放了好多各種各樣的DVD碟片，都是一整套的，零零散散地堆在櫃檯上供人挑選，父親為我挑選了一部葫蘆娃全集，我想父親買的一定是不差的，那天我很開心，葫蘆娃外面是硬塑料殼，裡面塑封薄膜包好的碟片，分正反兩面裝好的，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分集，總是隨機播放，也一直沒看懂這完整的故事線，只知道那時候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確實把葫蘆娃拍得可是生龍活虎，每個葫蘆都有自己的特點和靈性，但大多數場景都是陰暗的地宮，和難斗的妖精，葫蘆兄弟即便神通廣大也難敵妖怪的陰謀詭計，看得我是又氣又恨，想到孫悟空不也是神仙嗎？怎麼不過來幫幫忙…
後來我生了一場病，連續幾天發高燒，那時候晚上睡不著，老是感覺頭暈目眩，躺著床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不停的旋轉，然後越來越快，起床也想嘔吐，努力了半天什麼也吐不出來，做了一連好幾晚的噩夢。夢裡我夢見周圍的空間開始越來越小，然後把我擠壓著，我連氣都喘不過來，不是方形的空間縮小就是兩邊的牆壁開始擠壓，再後來就是一顆大石球滾落下來要將我壓碎，後來便夢見了龐大的鐵甲坦克在慢慢地碾壓一隻小小的螞蟻，那種窒息且無力的感覺哪怕時隔多年還能想起。母親不識字，小學還沒有畢業便在家務農了。她聽朋友介紹說退燒藥買美林的還不錯，所以那段時間猶記得這美林布洛芬混懸液奇怪的味道，粉紅色的微微粘稠的苦甜苦甜的液體倒在瓶蓋量杯里，一飲而盡倒頭就睡，這場病持續了大概半月，我好了。
我長大一點的時候就可以去讀學前班了。
學前班的生活我很不喜歡，因為要開始學數學了，我被安排在小班裡，還記得學前班在午休後會安排下午餐，不鏽鋼碗裝的豆漿在我的記憶里很深刻，每次喝完想去加點又不好意思。學前班和小學是連在一起的，位於學校的內側，還要步行下去才行，倒有點像半個地下平台，裡面有三間教室，有一排獨立的衛生間，那時候學校門口有超多的小賣部，對著學校門口的原住戶會把一樓打通，做成小賣部，後來一些外來的也會靠著一起做生意，再後來陸續加入一些賣涼麵涼粉豆腐腦的挑擔子，賣棉花糖的，推車賣炸雞柳的，夾起幾條雞柳放在藏綠色的塑料機械稱盤上，有模有樣的，然後你只需要告訴老闆你要買多少錢的雞柳就可以了，5元往往很少，七元八元的還行，10元就很滿足了。
我的父親基本不給我零花錢，一般給個5元或者10元，但往往都不夠花，這門口的世界誘惑太多，讓我如何閉眼拒絕？後來我犯了一件錯誤，父母出門工作時我偷了家裡的50元錢，花了大概35元去買了一輛四驅車，那天買下四驅車的時候我很開心但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但只要在學前班裡，我就是短暫安全的，那天四驅車放在書包里，把書包頂得鼓鼓的不敢拿出來，直到午間休息的時候，看到同學們都拿出自己的四驅車開始玩樂的時候，我忍不住就拿出我的四驅車和他們一起玩，還把左邊的側邊滾輪連同塑料支架撞斷了，當上課鈴聲響起時，就得趕緊把四驅車給藏起來，因為老師是不允許我們帶玩具到學校的。回家的時候，父親還是會照常來接我，當我緩步走在去路口等他的這條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該把車藏在哪裡才能不被發現呢？藏在外面又不安全怕被別的小朋友偷了去，藏在書包里又太明顯，因為四驅車的盒子我是不願意丟棄的，以免把四驅車給壓壞，後來我還是抱著僥倖之心把它放進了書包裡面，當父親來接我著，我坐在三輪車裡面惴惴不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像是分離了兩個自我，一個在前面扮演著答非所問，一個躲在後面後悔萬分，像是在演雙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