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列車
蜿蜒如長龍的列車，在無名的鐵軌上疾馳。
作為一個永不歇息的旅行者，欲為向來是不願錯過車窗外的風景的。只是此刻，這列車，不再以奔赴夢想為目的。列車之上一片狼藉，破舊的衣物隨處可見。食物的殘骸橫七豎八地擺放在地上，散發出的腐敗氣息與人的汗臭味混雜在一起，逸散到各個車廂之中。油到發膩的桌面、掉漆的水杯、破洞的衣物、還有開裂的車窗，無不在告訴欲為早這是一個行進中的牢籠。欲為局促不安地在車廂中走動，尋找破局之法。但他還未走出幾步，便感到一陣倦意襲來。他找了一個空座位，抓住一旁的扶手援緩坐下。列車不斷震動，動盪的感覺從扶手處傳來，傳到欲為的四肢百骸。他閉上眼，只覺得天旋地轉。
一陣頭暈目眩後，欲為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蒙上了層迷霧，虛幻而難以捉摸。車廂內人滿為患，熱氣升騰。他的眼睛失去了部分效能，導致他的視線難以聚焦，於是他只得側耳傾聽。旅客們的聲音紛雜，而欲為卻能精確地捕捉特定的幾個人的聲音。
他首先注意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它從欲為的身後傳來：
「啊，他啊，約莫是洗澡時走了神，不小心用他鋒利的指甲割破了頸動脈。你說這太匪夷所思？害，世界上不可思議的事情多了，這算什麼。」
緊接著，欲為的左手邊又傳來一個年幼的聲音：
「你將來想做什麼呢？」
一個年長的聲音回應道：「想要一都自己的手機，玩很多很多的遊戲！想每天都不用上學，不用寫作業！」
只聽那年幼者苦笑一聲，不再答話。
欲為搖了搖頭，面前又傳來一個聲音：
「你知道嗎？那個先生在他母親的葬禮上沒流一滴淚，這種人怎麼還有臉苟活在世上啊！」
「這算什麼？前兩天那個新聞還說一男子在海灘上度假，僅僅因為陽光太刺眼就槍殺了一個與他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那無非是兩個局外人在討論另一個局外人罷了，欲為這麼想著，嘆了口氣，將注意力移到另一個聲音上：
「海灘盛會去了嗎？」
「沒去成，那天剛好漲潮，沙灘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反倒是一幫蝦兵蟹將占了沙灘的位置，開了場海鮮盛會！」
「為何連夢裡也充滿了這種事情？哎，當真是想得太多。這樣一列永不止步的列車，不應受此侵擾。」欲為心道，長嘆一口氣，「算了，管那些於什麼，先走自己的路罷……」
欲為儘可能地動用自己的想像力：一位與世無爭的高手，一位洞悉一切的博士，還有……一位永存於他心底的，昔日的同伴。儘管在夢中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當他直視他們的臉龐時，一股熟悉感便會從心底湧上來。
毫無疑問，在這些日子裡，欲為已經學會了如何掌控自己的夢境。但是他沒有做過什麼美夢。
這些被他構築出的人從車廂的四面八方向他走來。那是紫色，黑色與淡色的光，在欲為的面前閃爍、交錯。欲為見到他們糾纏不清的模樣，不禁嘆了口氣，調動起他的思維，使他們保持具象化。
欲為問那肩負紫色長盒之人：「那裡面裝的什麼？」他當然是在明知故問。
「一柄二胡。」
欲為笑了笑，這樣的答覆顯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近來可安好？」他又問道。
「有勞掛懷，一切正常。」
欲為露出滿意的笑容，轉身問那黑色的身影：」你，可曾再見到她？」
黑影點了點頭。欲為再次露出滿意的笑容，只是這次他的滿意中摻雜了一絲不安，一絲懷疑。
欲為又轉身，向那名女子道：「近來可好？」
沒有答覆。
欲為嘆息，不再言語。下一秒，一道紫色的光划過車廂內壁，列車隨即斷裂。再望向那人時，盒子已然合上。欲為所處的那半截列車瞬間失去動力，開始減速。
不久，列車徹底停下，恰好靠在站有邊上。幾人走下列車，欲為深吸一口氣，嘆道：「熟悉的風，令人懷念！」
那是遠道而來的風，它穿過山與樹海，越過高峰與峽谷，最終也未能吹動欲為的頭髮，只是帶來了一絲涼意。還不等欲為享受這股涼意，他身後便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欲為回頭望去，一行列車正光速駛過，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那道淡色的光攫去。欲為心下大急，轉身奔向站台邊緣，向著疾馳而去的列車伸出右手，他的身體便向著右手所指的方向飛出。他本欲一頭扎進車廂中，卻被一層無形的薄膜擋住。抓住層膜，那層膜像是列車的保護殼，隨列車一同行進。欲為抓住那層膜，像撕碎塑膠袋那樣將它扯爛。
欲為一頭撞碎了列車後方的牆壁，隨即摔在地上。那名女子便在他前方站著，面向他這邊，擺出驚訝的動作。欲為起身，望向她，只見她的臉被一團又一團的霧氣遮著，看不真切。欲為嘆了口氣，想要從記憶深處還原出她的樣貌，卻以失敗告終。儘管如此，他心底那股強烈的情感仍未受到半分削減，他撲上去，將她抱住。
「我們，還能在現實再會嗎？」
「一定會的。在那天到來之前，你一定要保重。」
欲為聽罷，鬆開雙手後退一步，注視她的臉龐。四周的景物快速地沒入黑暗，他知道他的時間所剩無幾。
快回到現實了，他卻依然沒能想起她的面容。
黑暗包圍了二人，欲為的視線被快速淹沒。
他墜入黑夜深處，一如每個夢的結尾。
醒來，純淨的白從視野中心向四方擴散，直至填滿眼眸。適才的失落被安心取代，欲為感到血液正流向四肢百骸，他緩緩從床上坐起來。舒緩的琴聲從樓下傳來，想來又是那位貴族小姐在彈琴。在他入住的那天，他驚嘆於尖峰塔的變化：一樓大廳變得更加金碧輝煌，正對大門的一側牆邊加沒了前合，又在靠近大廳中心的地方加沒了幾座沙發，每三座沙發圍繞著一張方桌，方桌上擺著各式茶點。在大廳的一角有一架鋼琴，它相較於大廳的富麗堂皇顯得是那樣樸素。那位貴族小姐便坐在那裡彈琴。欲為向前合工作人員詢問這裡發生了什麼，工作人員讓他去問那位小姐。
在靜待她彈完琴後，欲為上前去問她。從她口中，欲為得知她是當地貴族，在夜詠遭軍事審判後，她們家族購下這片土地，並將尖峰塔改造為集住宿，飲食，觀景為一體的綜合性大樓。欲為問起地道的事，她說地道並未改動，且對外保密。他又問起地下實驗室的事情，她對此並不知情。至於夜詠的下落，她也一無所知。
住進尖峰塔的第二天，欲為一大早便鑽入地道，在傍晚時分才回來。
這已是欲為在塔里迎來的第三個清晨了。他靜靜地注視著那一縷從窗簾縫中透出的光，腦中回憶昨日的所見所聞。
昨天，他趁大廳無人注意之時，以沙發為掩體，打開地道跳了下去。他在下木道中苦苦尋找，最終找到了那扇印有「Exist here」的門。他敲門，無人應答。他想撞門，但下水道中路面太窄，門又太厚實，他難以發力。在失敗幾次後，他只好作罷，轉身向出口走去，並默默祈禱那裡依然沒有上鎖。
不久，他行至柵欄門處，門上依舊沒有鐵鎖。他用力推開門，走入那片草地並深吸一口氣。在吐出下水道中的濁氣後，他回頭望向柵欄門，它仍舊向欲為敞開著，仿佛在呼喚他回去。
「有些門，上鎖後就再也進不去了。」欲為腦中閃過這樣一個想法。他走上前去，望著那敞開的門，陷入思索。」這地方應該少有人來。自多年前我與姐姐從此門出來後，連鎖也不曾更換。這麼說，上次我問零之啟時，他說他們將門鎖了，而如今鎖又沒了，而且門也關上了，像是不想讓人知道這裡有人出來過，那麼……說不定是零之啟開了鎖並逃出去呢？」
想到這裡，欲為啞然失笑：「就算是這樣，他也會把鎖重新鎖到門上吧，況且以他們組織的那種監管，這種事大概率不會發生。那就是有人帶走了他，並取消了他的軟禁？他們組織的人完全可以走上面，不必走到這荒郊野外，還把鎖帶走。那麼，難道是救零之啟的人砸碎了鎖，並帶他出去？可是這地上並沒有殘骸啊，按理說這種救人的人不會有閒心處理鎖的殘骸的。那就是……」
想到這個可能時，欲為精神大振，向地上看去，只見被污水侵蝕的小草正倔強地在那污穢中挺立。
思緒回到現在，欲為感到大腦一片空白。僅僅是知道她來過，又能如何？他昨天又試著聯繫零之啟，不論是簡訊，電話還是電子郵件，零之啟都杳無音訊。他躺回柔軟的床上，試圖用他那顆柔軟的心，去繼續他那柔軟的夢。
視線里的列車景象逐漸清晰，她又一次站在欲為面前。那是茜空，一個他今生都不會忘記的人。
他看向茜空，茜空並沒有如他預料的那樣對他露出微笑，而是指向他的背後。欲為轉過身去，只見他昔日的班主任，困擾他多年的夢魘，河鳥，正站在他面前。
欲為對這種情況可以為常，他上前一步，鎖喉、撩陰，各種狠招數並用，將曾徑的怨氣一股腦發泄在這隻哲學殭屍上。
再一次，欲為將河鳥擊倒。但是他依然無法將其從夢境中驅逐。儘管河鳥早已在那場轟炸之中不知所蹤，且已被認定為死亡，但他依然陰魂不散地活在欲為的夢中。那個並不高大的身影，卻如一座大山般在他心中聳立。
擊倒河鳥後，欲為再次離開了列車，從遙遠的夢中墜落到床上。他失望地揉了揉眼睛，起身收拾了東西，拎上箱子下樓去了。推開房門，門口便是二人寬的迴旋樓梯，直接通向一樓大廳。每間貴賓房均配有這樣的樓梯，大概是為了顯出其尊貴感。儘管走廊盡頭有電梯，欲為還是願意走這樣的樓梯。
下到一樓後，欲為向那位貴族小姐問了好，又到前台退了房間，拉著箱子出門去。而今天這一去，他可能今生今世再不歸來。臨走時，他竟有些不舍，他堅信零之啟仍在塔中某處，這一走，只怕他二人再無見面的機會。
欲為拉著箱子出門去，只見滿天烏雲壓在塔頂，仿佛隨時會將其吞噬。
他想再次站在雲上。
作為一個永不歇息的旅行者，欲為向來是不願錯過車窗外的風景的。只是此刻，這列車，不再以奔赴夢想為目的。列車之上一片狼藉，破舊的衣物隨處可見。食物的殘骸橫七豎八地擺放在地上，散發出的腐敗氣息與人的汗臭味混雜在一起，逸散到各個車廂之中。油到發膩的桌面、掉漆的水杯、破洞的衣物、還有開裂的車窗，無不在告訴欲為早這是一個行進中的牢籠。欲為局促不安地在車廂中走動，尋找破局之法。但他還未走出幾步，便感到一陣倦意襲來。他找了一個空座位，抓住一旁的扶手援緩坐下。列車不斷震動，動盪的感覺從扶手處傳來，傳到欲為的四肢百骸。他閉上眼，只覺得天旋地轉。
一陣頭暈目眩後，欲為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蒙上了層迷霧，虛幻而難以捉摸。車廂內人滿為患，熱氣升騰。他的眼睛失去了部分效能，導致他的視線難以聚焦，於是他只得側耳傾聽。旅客們的聲音紛雜，而欲為卻能精確地捕捉特定的幾個人的聲音。
他首先注意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它從欲為的身後傳來：
「啊，他啊，約莫是洗澡時走了神，不小心用他鋒利的指甲割破了頸動脈。你說這太匪夷所思？害，世界上不可思議的事情多了，這算什麼。」
緊接著，欲為的左手邊又傳來一個年幼的聲音：
「你將來想做什麼呢？」
一個年長的聲音回應道：「想要一都自己的手機，玩很多很多的遊戲！想每天都不用上學，不用寫作業！」
只聽那年幼者苦笑一聲，不再答話。
欲為搖了搖頭，面前又傳來一個聲音：
「你知道嗎？那個先生在他母親的葬禮上沒流一滴淚，這種人怎麼還有臉苟活在世上啊！」
「這算什麼？前兩天那個新聞還說一男子在海灘上度假，僅僅因為陽光太刺眼就槍殺了一個與他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那無非是兩個局外人在討論另一個局外人罷了，欲為這麼想著，嘆了口氣，將注意力移到另一個聲音上：
「海灘盛會去了嗎？」
「沒去成，那天剛好漲潮，沙灘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反倒是一幫蝦兵蟹將占了沙灘的位置，開了場海鮮盛會！」
「為何連夢裡也充滿了這種事情？哎，當真是想得太多。這樣一列永不止步的列車，不應受此侵擾。」欲為心道，長嘆一口氣，「算了，管那些於什麼，先走自己的路罷……」
欲為儘可能地動用自己的想像力：一位與世無爭的高手，一位洞悉一切的博士，還有……一位永存於他心底的，昔日的同伴。儘管在夢中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當他直視他們的臉龐時，一股熟悉感便會從心底湧上來。
毫無疑問，在這些日子裡，欲為已經學會了如何掌控自己的夢境。但是他沒有做過什麼美夢。
這些被他構築出的人從車廂的四面八方向他走來。那是紫色，黑色與淡色的光，在欲為的面前閃爍、交錯。欲為見到他們糾纏不清的模樣，不禁嘆了口氣，調動起他的思維，使他們保持具象化。
欲為問那肩負紫色長盒之人：「那裡面裝的什麼？」他當然是在明知故問。
「一柄二胡。」
欲為笑了笑，這樣的答覆顯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近來可安好？」他又問道。
「有勞掛懷，一切正常。」
欲為露出滿意的笑容，轉身問那黑色的身影：」你，可曾再見到她？」
黑影點了點頭。欲為再次露出滿意的笑容，只是這次他的滿意中摻雜了一絲不安，一絲懷疑。
欲為又轉身，向那名女子道：「近來可好？」
沒有答覆。
欲為嘆息，不再言語。下一秒，一道紫色的光划過車廂內壁，列車隨即斷裂。再望向那人時，盒子已然合上。欲為所處的那半截列車瞬間失去動力，開始減速。
不久，列車徹底停下，恰好靠在站有邊上。幾人走下列車，欲為深吸一口氣，嘆道：「熟悉的風，令人懷念！」
那是遠道而來的風，它穿過山與樹海，越過高峰與峽谷，最終也未能吹動欲為的頭髮，只是帶來了一絲涼意。還不等欲為享受這股涼意，他身後便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欲為回頭望去，一行列車正光速駛過，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那道淡色的光攫去。欲為心下大急，轉身奔向站台邊緣，向著疾馳而去的列車伸出右手，他的身體便向著右手所指的方向飛出。他本欲一頭扎進車廂中，卻被一層無形的薄膜擋住。抓住層膜，那層膜像是列車的保護殼，隨列車一同行進。欲為抓住那層膜，像撕碎塑膠袋那樣將它扯爛。
欲為一頭撞碎了列車後方的牆壁，隨即摔在地上。那名女子便在他前方站著，面向他這邊，擺出驚訝的動作。欲為起身，望向她，只見她的臉被一團又一團的霧氣遮著，看不真切。欲為嘆了口氣，想要從記憶深處還原出她的樣貌，卻以失敗告終。儘管如此，他心底那股強烈的情感仍未受到半分削減，他撲上去，將她抱住。
「我們，還能在現實再會嗎？」
「一定會的。在那天到來之前，你一定要保重。」
欲為聽罷，鬆開雙手後退一步，注視她的臉龐。四周的景物快速地沒入黑暗，他知道他的時間所剩無幾。
快回到現實了，他卻依然沒能想起她的面容。
黑暗包圍了二人，欲為的視線被快速淹沒。
他墜入黑夜深處，一如每個夢的結尾。
醒來，純淨的白從視野中心向四方擴散，直至填滿眼眸。適才的失落被安心取代，欲為感到血液正流向四肢百骸，他緩緩從床上坐起來。舒緩的琴聲從樓下傳來，想來又是那位貴族小姐在彈琴。在他入住的那天，他驚嘆於尖峰塔的變化：一樓大廳變得更加金碧輝煌，正對大門的一側牆邊加沒了前合，又在靠近大廳中心的地方加沒了幾座沙發，每三座沙發圍繞著一張方桌，方桌上擺著各式茶點。在大廳的一角有一架鋼琴，它相較於大廳的富麗堂皇顯得是那樣樸素。那位貴族小姐便坐在那裡彈琴。欲為向前合工作人員詢問這裡發生了什麼，工作人員讓他去問那位小姐。
在靜待她彈完琴後，欲為上前去問她。從她口中，欲為得知她是當地貴族，在夜詠遭軍事審判後，她們家族購下這片土地，並將尖峰塔改造為集住宿，飲食，觀景為一體的綜合性大樓。欲為問起地道的事，她說地道並未改動，且對外保密。他又問起地下實驗室的事情，她對此並不知情。至於夜詠的下落，她也一無所知。
住進尖峰塔的第二天，欲為一大早便鑽入地道，在傍晚時分才回來。
這已是欲為在塔里迎來的第三個清晨了。他靜靜地注視著那一縷從窗簾縫中透出的光，腦中回憶昨日的所見所聞。
昨天，他趁大廳無人注意之時，以沙發為掩體，打開地道跳了下去。他在下木道中苦苦尋找，最終找到了那扇印有「Exist here」的門。他敲門，無人應答。他想撞門，但下水道中路面太窄，門又太厚實，他難以發力。在失敗幾次後，他只好作罷，轉身向出口走去，並默默祈禱那裡依然沒有上鎖。
不久，他行至柵欄門處，門上依舊沒有鐵鎖。他用力推開門，走入那片草地並深吸一口氣。在吐出下水道中的濁氣後，他回頭望向柵欄門，它仍舊向欲為敞開著，仿佛在呼喚他回去。
「有些門，上鎖後就再也進不去了。」欲為腦中閃過這樣一個想法。他走上前去，望著那敞開的門，陷入思索。」這地方應該少有人來。自多年前我與姐姐從此門出來後，連鎖也不曾更換。這麼說，上次我問零之啟時，他說他們將門鎖了，而如今鎖又沒了，而且門也關上了，像是不想讓人知道這裡有人出來過，那麼……說不定是零之啟開了鎖並逃出去呢？」
想到這裡，欲為啞然失笑：「就算是這樣，他也會把鎖重新鎖到門上吧，況且以他們組織的那種監管，這種事大概率不會發生。那就是有人帶走了他，並取消了他的軟禁？他們組織的人完全可以走上面，不必走到這荒郊野外，還把鎖帶走。那麼，難道是救零之啟的人砸碎了鎖，並帶他出去？可是這地上並沒有殘骸啊，按理說這種救人的人不會有閒心處理鎖的殘骸的。那就是……」
想到這個可能時，欲為精神大振，向地上看去，只見被污水侵蝕的小草正倔強地在那污穢中挺立。
思緒回到現在，欲為感到大腦一片空白。僅僅是知道她來過，又能如何？他昨天又試著聯繫零之啟，不論是簡訊，電話還是電子郵件，零之啟都杳無音訊。他躺回柔軟的床上，試圖用他那顆柔軟的心，去繼續他那柔軟的夢。
視線里的列車景象逐漸清晰，她又一次站在欲為面前。那是茜空，一個他今生都不會忘記的人。
他看向茜空，茜空並沒有如他預料的那樣對他露出微笑，而是指向他的背後。欲為轉過身去，只見他昔日的班主任，困擾他多年的夢魘，河鳥，正站在他面前。
欲為對這種情況可以為常，他上前一步，鎖喉、撩陰，各種狠招數並用，將曾徑的怨氣一股腦發泄在這隻哲學殭屍上。
再一次，欲為將河鳥擊倒。但是他依然無法將其從夢境中驅逐。儘管河鳥早已在那場轟炸之中不知所蹤，且已被認定為死亡，但他依然陰魂不散地活在欲為的夢中。那個並不高大的身影，卻如一座大山般在他心中聳立。
擊倒河鳥後，欲為再次離開了列車，從遙遠的夢中墜落到床上。他失望地揉了揉眼睛，起身收拾了東西，拎上箱子下樓去了。推開房門，門口便是二人寬的迴旋樓梯，直接通向一樓大廳。每間貴賓房均配有這樣的樓梯，大概是為了顯出其尊貴感。儘管走廊盡頭有電梯，欲為還是願意走這樣的樓梯。
下到一樓後，欲為向那位貴族小姐問了好，又到前台退了房間，拉著箱子出門去。而今天這一去，他可能今生今世再不歸來。臨走時，他竟有些不舍，他堅信零之啟仍在塔中某處，這一走，只怕他二人再無見面的機會。
欲為拉著箱子出門去，只見滿天烏雲壓在塔頂，仿佛隨時會將其吞噬。
他想再次站在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