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探寶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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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良心啊,這一路上我勤勤懇懇,不說功勞也有苦勞啊,你家主子沒得到想要的,這這這不能怪我啊,我只是帶路的。」

  一賊眉鼠眼,佝僂著身子不停作揖的瘦子,對著一個高大的胖子喊冤。

  「你這偷奸耍滑,滿口瞎話的痞子,我家主人聽你讒言來這兒邊陲之地,三天來,日日繞著這破山轉,你不是號稱探寶鼠。那你倒是說說,這寶你到底探到哪?」

  高大的胖子怒目圓瞪,身上一股股凶煞之氣撲面而來,那瘦子縮著頭,像個篩子一般抖個不停。

  「我我我,這這這…探寶這事兒本就是機緣,我也保不准這能不能得到,但就該在這兒,明明就在這山上的,就在這山上的。」

  說到後面,這瘦子都快要哭了出來,早知道就不接這活兒了,啥都沒找到,還賠了老本,這一幫子人可真是霸道地要命。

  「胡叔,別為難他了。寶物有緣者得。他雖有尋寶才能,但咱們和那寶物無緣。」

  胖子身後的轎子中傳來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

  「可…少爺,難道就真放過了這傢伙,當初是他信口開河,誆騙我等,來這地方轉了三天,耽誤了你的治療,這傢伙,不把他剝皮抽筋難解氣。」

  「胡叔,你這話嚴重了,這本就是不治之症,何談耽誤不耽誤,更何況我們這趟出來就是找這一線生機,現在看來得不到就是我命,何必再怨他人。」

  「少爺,你別說這喪氣話,等老爺回來,這東西一定能找到的。」

  轎子裡的聲音安靜了下來,化作嘆息。

  「胡叔,放了他吧。」

  那瘦子彎著的身子,一下子向轎子跪了下來,口中大喊:「少爺仁慈,寬宏大度,是個善人,定會得神靈庇佑,逢凶化吉,福壽綿長啊。」

  胡叔見狀冷哼了一聲,也不再理會,扭頭到轎子旁。

  「你這廝,油嘴滑舌,快起來,給我們帶路,這山野里走了三天,肚子裡無個葷腥也忒煩,走,下山去。」

  「我帶路,我帶路。」那瘦子一個滾身起來,雙手向前作揖,走在轎子前。

  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林間傳來山石摩擦的聲音,像滾石滑落衝撞著林木咔嚓作響。

  胡叔立刻側身擋在轎子前,腰掛的一柄長刀半截出鞘,而一旁瘦子向後挪動,蓄勢就要跑走。

  聲音越來響亮,一聲牛叫乍響,一小童坐著幼牛從林子裡鑽了出來,揚起一片塵土。

  「來者何人!」胡叔的聲音響起,長刀已然出鞘,明晃晃地閃著精光。

  李子透過揚起的塵灰看向前方,心中訝然,山林里怎會有人坐著轎子?能在這林子裡走動嗎?

  「咳咳,小道乃是雲清觀中弟子,今日下山去往集市。」

  李子從青牛身上下來,這一路,青牛像卯足勁的摩托車,不僅發出巨大的轟鳴聲,一路上更是橫衝直撞,不知撞倒了多少林木,好在它這一身是山石鑄就,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無恙。

  「雲清觀,沒聽過,大概是這裡不知名的小觀。」胖子毫不留情地當面說到,但手中的刀刃卻並未收下,「快走吧!」

  李子看著這傢伙,一副警戒防備的樣子,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埋怨:「要不是青牛引路闖到了這裡,誰知道你們在這裡,你這架勢搞得我好像要對你們行不軌之事,別太看得起自己了。」

  轉身就騎在了青牛身上,雙腿一夾,「青牛,咱們走!」

  青牛哼了兩聲,一雙牛眼,鄙夷地看向胖子等人,鼻孔里哼出兩股煙氣,後腳扒拉著土,作勢就要向外衝出去。

  「哎哎哎,稍等稍等,小道士。」可還未牛腳踏出去,一旁的瘦子突然喊道。

  李子拍了拍青牛頭,扭身側目看向他們。

  「還有何事?」

  胖子也被這瘦子搞得一愣,有些生氣地看著瘦子,「你在幹什麼!」

  瘦子訕訕一笑,彆扭地咳了兩聲,說:「這位小道士也是要下山的,我們也要下山,既然如此,咱們大可一起。」

  「你是何意!」還未等李子反應過來,胖子的刀刃側了個方向。

  瘦子彎下腰,朝向轎子做了個揖:「畢竟山裡的情況複雜,下山的路當地人最清楚。咱們要下山,和這位小道士一起是最快的。我這也是為公子著想,公子身軀矜貴,早點下山,就能讓公子早點擺脫這車旅勞頓。」


  「不可!」胖子皺著眉頭,厲聲喝到,「你這痞子,又打著什麼主意!山野里碰見的道人,你說信就信?公子,這痞子定是和那道人一夥的,這該死的騙子,竟然是存了這等心思,誆騙我們來這兒繞了三天,原來是這樣!」

  一股股凶煞之氣在胖子周遭環繞,刀刃被一層血色籠罩。

  「哎呦哎呦,我滴個乖乖,大人,我真的是一心為了你家少爺,這小道童我真的是第一次見,你這話是純純的污衊,我探寶鼠能有這名聲都是靠的誠信二字,斷不會做這等買賣。」

  瘦子看胖子急眼了,當即就哭訴道,他真的是第一次見這道童,至於為何要讓這道童帶他們下山,原因不單是為了這少爺能早點下山,而是因為他不知道下山的路。可這話他不能說,一說出來,他這探寶鼠的名聲就毀了。

  「胡叔,那道童既然是山里人,就讓他帶路吧。」

  轎子裡傳來一道聲音截斷了胖子的怒氣。

  「可少爺,這道童來歷不明,山野里如此巧合地碰見定有古怪。」

  「胡叔,據我所知,這探寶鼠雖實力低微,但確實在探寶一道頗有名聲,他不至於為了貪我們的錢財,干出這種事情。況且,胡叔,他也吞不下我們。」

  探寶鼠一聽,立刻附和道:「對對對,少爺是個有智慧的人,探寶最注重的就是名聲,收人錢財,替人辦事,探寶一道,最忌諱貪墨寶貝,兩頭通吃。這要是傳出去,我探寶鼠就在這一行道里混不下去了。而且,胡大爺,你這實力,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了。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做這種事情。」

  「還有這道童出現,真的是巧合啊。要是做局,我何必還要讓這傢伙出現,這不純純有病啊,給自己找麻煩。」

  瘦子極力地解釋,神色恭敬又委屈,一旁的胖子沉默片刻後,收起了刀尖,但依舊未歸鞘,單手握著。

  「既然少爺這樣說了,那就依少爺所言。但如果你們玩什麼花樣。」

  一道寒光突然閃起,周遭隱隱有尖叫聲起。

  「多謝少爺!」瘦子的身子好像就沒直起來過,一直都是半彎著腰。

  「小道長,帶路吧。」扭過身來,瘦子便對著李子說道。

  李子嘴角扯起一絲笑容,說:「你們說了半天,可我什麼時候說過,我願意為你們引路了?」

  此言一出,持刀的胖子愣了一下,反而是瘦子繼續開口說:「小道長,有帶路費,你就當行行好,反正都是要下山的。」

  李子聞言,看了一眼瘦子,一直保持著謙卑模樣的瘦子,雖人長的有些奸詐,但這態度卻挑不出毛病來。況且,李子本就要下山賣糧,師父屋裡的藥材還不知能換多少糧食,多點銀錢總是好的。

  心念一想,嘴角掛上了大大的微笑。

  「既然這樣,替各位帶路是我的榮幸,山裡的路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保准在今天就帶你們到山腳的鎮裡。」

  像是突然換了個人似的,李子坐在青牛身上,雙手向前作揖。

  「不知這路費?」

  探寶鼠眼神向後瞟去,瘦瘦的臉頰顯出一絲窘迫。

  「胡叔,給他吧。」

  一慘白的手從轎子窗口伸出,鼓鼓的藍色錦囊泛著絲質光澤。

  胖子接過錦囊,面色冷淡地遞給了李子。

  接手瞬間,李子就感受到了這有些沉重的重量,打開囊袋,白花花的銀子瞬間閃到了李子的眼睛。雖不知這方天地的貨幣規則,但這應該也是相當不菲的一筆吧。

  一旁的探寶鼠,小眼一轉,心中也不由地讚嘆這僱主的大方程度。

  「多謝,多謝。」李子抱拳,嘴角上的笑也變得真誠,「這位少爺的轎子,需不需要拉,別看我這牛小,力氣可大著。」

  青牛聞言,立刻委屈不滿地哞了兩聲,天尊,你變得讓我有些陌生,我可是你最疼的坐騎啊,怎麼能為了這麼一點錢,就把我讓出去。

  可還沒哼完,李子的手就拍了上去,止住了它的呻吟。

  「不用。」胖子冷冷地哼到,從懷裡取出兩張人形符紙,迎風扔出。

  兩道黃符轉瞬就變成成人大小,一道道奇特的符文刻在這兩張紙人身上。

  「起轎。」

  隨著胡叔的命令發出,那兩張紙人,一前一後把轎子給抬了起來,穩穩噹噹地在這山林穿梭。


  李子眼中異彩連連,這等技法看得他有點嚮往,如果有一群符紙,這行走間該有多愜意,不會抱怨的勞動力簡直就是當牛馬的最佳選擇。

  似乎感應到了李子羨慕的情緒,座下的青牛不滿地哼唧,那兩張破紙,一頂破轎子,怎能跟我尊貴的老牛來比。

  「帶路吧。」

  「跟著我。」李子騎著青牛,放慢著步子在前方帶路。

  陽光潑灑而下,一頂轎子穩穩地穿梭在林間,旁側一持刀大漢目光警惕,前方騎牛道童和瘦小痞子互相攀談。

  「這位小道友,還從未聽過你家道觀,不知師承何方?」探寶鼠問道,這小道童衣著樸素,小小年紀卻敢在山野里橫行,座下的青牛雖樣貌不佳,但在山路行走如履平地,種種跡象透露出這突然出現的道童非凡。

  「我家道觀小,不知道是很正常的,至於師承。我家師父交代我,不能輕易透露。」李子買了個關子,這一行人地位非凡,但他也並沒有結交的欲望。只不過這瘦子態度尚可,也不好不聞不理。

  探寶鼠嘴扯起笑來,身後那貴人自然是不願意隨意結交來歷不明的陌生人,但對於他而言,一個行走在陰暗的老鼠,憑藉著諂媚和識人,一路走到了探寶行業的佼佼者。別看他實力不咋地,但看人看寶的能力那確實沒話說。面前這李子,神秘未知,可出於探寶人的直覺,這小子不一般。

  「無妨無妨,師承之事本就是個人秘密,你師傅是對的,在外不言師承。在下張廣宗,人送外號探寶鼠,做的是替人探寶的行當。」

  李子心中不由地湧出好奇,再結合剛剛他們的爭論,身後那貴族子弟到底要什麼東西,不僅雇了一個探寶的,還親自出動。

  「叫我李雲。探寶尋緣,這樣說來,你們是來探寶的嗎?」李子改了自己的名字,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編的。

  「唉,李雲小道長,你可別提了。我探寶鼠的名號差點就折在這裡了。」

  張廣宗深深嘆了口氣,原本就消瘦的臉頰越發乾癟:「出發前,我還信心滿滿,雖然他們求的寶物確實稀有,但出發前我明明占過星象,就在此處,按理說應當萬無一失,卻沒想到竟然出了差錯,晃悠了幾天都沒見一點蹤跡。」

  「最氣人的還是,我那占卜之法,竟也失靈了。昨夜觀星祈神,一團亂麻,這種事,我真的是從未遇到,真是晦氣極了,好在遇到小道長你,要不然帶他們下山,還不知要繞多久。」

  「昨夜?」那不正是神靈注視他之後的夜晚,李子腦海里回想起,紫衣男子揮手落星的場景,是他改了這滿天星象嗎?

  「對呀,昨夜。」張廣宗一談起昨夜的事臉上充斥著憂愁,「小道長,你是不知道星象對於我們這些卜卦的有多重要,這真是瘋了,任誰想過星象還會變。這一變,我就跟拔毛的鳥,本領是一點都用不出。」

  李子看著張廣宗長吁短嘆的樣子,竟生出一絲愧疚,畢竟這事兒歸根到底是自己的原因,紫衣男子也是因為自己才被喚出來的。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聽天由命吧。」張廣宗表現出一副認命的姿態,佝僂的腰越發塌了。

  「難道就不能重新再測星象嗎?」

  「重測星象?」張廣宗嘆了一聲,「誰有這本領?星象這玩意兒就不是人能測出來的。人們都說最古老的星圖是由神賜予的。現在星象亂了,也只能由神靈測量。唉,只是不知道新的星圖又要到何時出現。」

  李子聽著張廣宗喪氣的話,座下的青牛哼唧了兩聲。蹄子刨出來的土撒了李廣度一身。

  張廣度抖去身上塵灰,他剛剛竟然從一頭牛眼中看出了一絲鄙夷。

  「抱歉,抱歉。我這牛脾氣有些古怪,剛才真是抱歉。」

  張廣宗也不惱,似圓滑的事做多了,整個人也沒了脾性,依舊帶著一絲略顯諂媚的笑臉,佝僂著腰,跟在一旁。

  「牛都通人性,農夫最喜歡的就是牛,溫順耐勞。小道長這牛,在山地上如履平地,定更非凡。方才,大概是我那喪氣話擾了它。」

  李子拍了一下青牛,剛才張廣宗的言語中也不止是哪點觸動到了這牛的神經,竟潑了他一身土。

  「小道長,我見你人樣貌寬厚仁善,一時間就忍不住和你多說了幾句。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張廣宗言語中透著誠懇,李子擺了擺手,說:「這有什麼的,路上走著閒聊,談何冒犯。」

  李廣宗聞言,嘴角的笑意也越發明顯。

  「小道長不愧是良善之人,我們這些探寶的,世人多鄙夷。少有人能這般待我等。」

  李子有些疑惑,就剛剛的交談中,他也知道了探寶人就是替人尋寶的,這怎會遭人鄙夷?

  間李子一臉茫然,張廣宗繼續說:「小道長,大概還沒接觸過這塵世間,不知緣由也正常。」

  「我們這群人,行的多是些傷天的作為。小道人,可聽過,寶物有緣者得,這句話?」

  李子點了點頭,這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但對於我們而言,這句話卻是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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