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代價
「師父!李子!」
獻稚嫩的聲音在山巔響起,一朵雲霧將她阻隔在外,任憑她衝撞,那薄薄的雲牆也不見得有半分動盪。
「你們不要獻了嗎。師父!李子!」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頭抵在雲牆上,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砸落。
可哭了兩聲後,獻小手抹去眼淚,再一次向雲霧衝去,小手泛著紫,髮髻也凌亂。獻能感覺到自己的半邊身子都麻了,嗓子也像吞了刀片般疼痛,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堅持呼喊著師父和李子,不停地衝撞著雲牆。
天色漸暗,星辰開始在天幕垂現。獻的聲音像泣血的杜鵑鳥,悽厲嗓啞。
小臉上的淚珠留下長長的淚痕,看著滿天繁星,一雙通紅的眼睛,氣鼓鼓地瞪著蒼穹。
她知道是那突然黑暗下的滿天繁星使得師父,李子與她分割在這雲牆兩側。她不懂發生了什麼,但此刻她厭惡且痛恨這絢爛星辰。
「把我師父和師弟還回來!!!」
獻小手錘打著雲牆,一道氣息在其身子中繚繞,炙熱且乾枯,像火炭一般。
「嘭~」
一聲巨響,獻在接觸雲霧那一霎被彈開,小小的身子砸進土裡,臉上沾滿的塵土,衣服也被劃破。獻倔強地從泥坑中爬出,不顧身上的擦傷,再一次沖了上去。
就在她不知第幾次衝擊了,雲霧突然涌動,大片的霧氣轉瞬消散,兩道身影在山巔顯現。
道人端坐,少年側立。
「師父,李子!」
獻一路衝撞過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太好了,太好了,你們終於出現了!」獻緊緊地抱住李子,髒兮兮的小臉埋進李子衣襟。
李子輕輕拍了拍獻,看著她一身狼狽,心裡閃過一絲痛楚。
「師父!師父?」下一秒鬆開李子的獻搖晃著師父,口中焦急地呼喊,「李子,師父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剛剛還沉浸在團聚的心情中,下一秒就看到師父緊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灰暗。
「師父沒事兒,只是太累了。天色也暗了,我們把師父帶回觀里休息吧。」
李子輕輕拍了拍獻,同她一起拖著師父向觀里走去。
……
「你是我,我是你。記住,自己是永遠不會拋棄自己的。」
綿摩挲著手臂上一翠綠蛇形手環,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起那溫柔的聲音。
那強大神秘的身影,輕而易舉就幻滅了育的投射,我會是她嗎?
輕輕晃動腦袋,這件事太遙遠了。
「綿,注重現在。這次多虧天尊,交代的事情我也要做好。」
綿鼓氣般地揉了揉臉,一道淡綠色的清氣在其丹田環繞,不停地將吞納的靈氣轉化為清氣。輕揮素手,一條長藤便喚出。
輕輕點地,一根葫蘆藤便鑽破了黑色岩石,蜿蜒著盤旋在巨柱之上,綠色光暈環繞於岩上,原本烏黑的顏色如今卻顯出墨綠色的玉質感。
不消片刻,一朵花就生了出來,緊接著便開始盛放,枯萎化作一小小的翠綠葫蘆,掛在了藤上。
「剩下的,大概就是傳播和同族長商議了吧。」綿想著,翠蛇手環像真蛇一般在她手臂上移動,精緻的蛇頭緩緩地點動。
「你說,這樣真的能行嗎?」
小蛇吐了吐蛇信子,蛇尾輕輕地繞在她的手指,牽動。
「相信天尊,嗯,相信自己。」
……
「呼呼呼~」
清雲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被褥。緩緩支起身子,向四周看去。
半趴在一旁的獻,被清雲起身的動靜吵醒,揉了揉發腫的眼睛,睜開眼,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師父,你醒了。」
獻如小貓一樣拱進了清雲的懷裡,清雲伸手將獻凌亂的碎發梳到耳後。
「小獻,李子呢?」
不知道自己是否救下了李子,這是他第一次使用掩神香,不知道其功效是否真的能阻擋神靈的窺伺。
還未等獻回答,門被推開,隨著吱呀一聲,李子端著兩碗白粥走了進來。
「師父!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剛好,我做的白粥好了。」
清雲看著李子安然無恙,身子也鬆了些,半倚在床頭。
李子端著白粥,順手遞給獻一碗。
「獻,守了一夜了,現在師父醒了,你安心吃粥,我來照顧師父就行了。」
獻捧過粥,但小腦袋像撥浪鼓一樣搖晃。
「我也要照顧師父,你們兩個不能再把我拋在一邊了。」獻紅腫的眼睛閃著異常堅定的光彩,她不想再一個人隔在雲牆外了。
李子也沒強求,端過另一碗白粥,坐在一側,準備給師父餵飯。
「李子,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清雲看著這不過他一半身高的小孩,輕吹飯勺,像一個老大人對著他。感到了一絲違和感,趕忙就要接過飯碗。
「師父,你不用動,我來。」李子躲開了師父的手,說,「是您救了徒兒,就讓我為你做點事兒吧。」
伸出手,調羹就靠在了師父有些發白的嘴唇旁。
清雲也不再推脫,接受了李子的照顧。
「李子,你既是我的弟子,師父護弟子本身就是理所應當。而且,這件事,是為師自己的選擇。」
清雲輕拍李子肩膀,聲音溫和如春風。
「弟子知道,但,為生病的師父餵飯孝敬師父,不也是我們弟子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李子回話,手中輕輕攪動飯粥。
清雲也只能嘴角苦笑,被李子一口口餵飯。
獻端著空碗出了門,進食後,師父的氣色也恢復了些許,但依舊是蒼白的底色。
「李子,你身體可有不適?」清雲看向李子,雖然經他觀察,李子並無大礙,但那畢竟是神靈注視,真的沒事兒嗎?
「師父,放心。我沒事兒,而且陰差陽錯,我的丹田開了,現在我也能修行了。」
清雲聞言,略顯詫異,但細想間,這種事情也並非無可能。誰也不知道,被打斷的神靈注視,會有什麼結果。李子這也算是因禍得福,開了修行之路。
「咳咳,禍福相依。既然開了丹田,就踏上了修行之路。可還記得修練的路徑?」
李子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修煉路徑是第一境練氣的法門。脫胎變化之道,所謂大巧若拙,那路徑雖簡單,卻會根據每個人靈性和天賦的不同,發生不同的變化。」
李子心思微動,師父傳授之法的第一鏡是練氣,而天衍錄里獲得的法門中,第一鏡卻是結丹。這二者孰優孰劣?
「練氣之法,不僅有內經,還有外功。這些天,就跟著小獻,她會教你基礎的鍛練。一般人練氣需三到五年方才完滿,這期間,切忌急躁。」
清雲虛弱地躺在床上,眼中映著李子單薄的身影,內心輕嘆。神的注視,怎會如此容易擺脫。掩得一時,卻掩不了一世。我這樣做,究竟是救了他,還是害了他。
「李子。」
「師父。」李子湊上前來,清雲輕咳兩聲。
「你以後的路,會很難走。」
李子愣了一下,又是這句話,清雲那雙眸子清澈如水,雖半抬眸,但那眼中宛若秋水的明淨絲毫不減。
「自古以來,神靈注視者,皆歸於其下,無一例外。」清雲看著李子,但思緒卻飄向遠方。
「有反抗者,但命運卻總會兜兜轉轉重回原點。」
李子靜靜地聽著,仿佛被神靈注視的並非是他自己。
「李子,有人一生追求神靈垂青,而我卻替你回絕了神靈的目光。」
「擅自為你做了決定,直到現在還未問過你的想法。」清雲半依床頭,側著身子,靜靜地注視著李子。
「師父,是你救了我。」李子語氣堅定,這一點母庸置疑,如果沒有師父捨命用出的三根掩神香,他現在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傻孩子。」看著李子毫無怨言的態度,清雲口氣溫和。
「你看來並不知道,神靈注視的好處。被神靈揀選者,地位崇高,說是一步登天,也不足為過。師父破了你這等機緣,你真的不怨我嗎?」
「不怨。」那或許對別人而言確實是機緣,但對於李子,那就是地獄。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這樣做,絕對不會害我的。」
清雲那蒼白的臉色,湧上兩朵紅暈,伸手揉了揉李子的頭髮。
「世人都言神仙好,但少有人知曉那究竟要付出什麼。神靈的注視從來都是有代價的。」
「越接近祂們,就越喪失自我。最後,成神的你,還是你嗎?」
「神永遠都是神,但你不再是你。」
獻稚嫩的聲音在山巔響起,一朵雲霧將她阻隔在外,任憑她衝撞,那薄薄的雲牆也不見得有半分動盪。
「你們不要獻了嗎。師父!李子!」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頭抵在雲牆上,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砸落。
可哭了兩聲後,獻小手抹去眼淚,再一次向雲霧衝去,小手泛著紫,髮髻也凌亂。獻能感覺到自己的半邊身子都麻了,嗓子也像吞了刀片般疼痛,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堅持呼喊著師父和李子,不停地衝撞著雲牆。
天色漸暗,星辰開始在天幕垂現。獻的聲音像泣血的杜鵑鳥,悽厲嗓啞。
小臉上的淚珠留下長長的淚痕,看著滿天繁星,一雙通紅的眼睛,氣鼓鼓地瞪著蒼穹。
她知道是那突然黑暗下的滿天繁星使得師父,李子與她分割在這雲牆兩側。她不懂發生了什麼,但此刻她厭惡且痛恨這絢爛星辰。
「把我師父和師弟還回來!!!」
獻小手錘打著雲牆,一道氣息在其身子中繚繞,炙熱且乾枯,像火炭一般。
「嘭~」
一聲巨響,獻在接觸雲霧那一霎被彈開,小小的身子砸進土裡,臉上沾滿的塵土,衣服也被劃破。獻倔強地從泥坑中爬出,不顧身上的擦傷,再一次沖了上去。
就在她不知第幾次衝擊了,雲霧突然涌動,大片的霧氣轉瞬消散,兩道身影在山巔顯現。
道人端坐,少年側立。
「師父,李子!」
獻一路衝撞過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太好了,太好了,你們終於出現了!」獻緊緊地抱住李子,髒兮兮的小臉埋進李子衣襟。
李子輕輕拍了拍獻,看著她一身狼狽,心裡閃過一絲痛楚。
「師父!師父?」下一秒鬆開李子的獻搖晃著師父,口中焦急地呼喊,「李子,師父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剛剛還沉浸在團聚的心情中,下一秒就看到師父緊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灰暗。
「師父沒事兒,只是太累了。天色也暗了,我們把師父帶回觀里休息吧。」
李子輕輕拍了拍獻,同她一起拖著師父向觀里走去。
……
「你是我,我是你。記住,自己是永遠不會拋棄自己的。」
綿摩挲著手臂上一翠綠蛇形手環,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起那溫柔的聲音。
那強大神秘的身影,輕而易舉就幻滅了育的投射,我會是她嗎?
輕輕晃動腦袋,這件事太遙遠了。
「綿,注重現在。這次多虧天尊,交代的事情我也要做好。」
綿鼓氣般地揉了揉臉,一道淡綠色的清氣在其丹田環繞,不停地將吞納的靈氣轉化為清氣。輕揮素手,一條長藤便喚出。
輕輕點地,一根葫蘆藤便鑽破了黑色岩石,蜿蜒著盤旋在巨柱之上,綠色光暈環繞於岩上,原本烏黑的顏色如今卻顯出墨綠色的玉質感。
不消片刻,一朵花就生了出來,緊接著便開始盛放,枯萎化作一小小的翠綠葫蘆,掛在了藤上。
「剩下的,大概就是傳播和同族長商議了吧。」綿想著,翠蛇手環像真蛇一般在她手臂上移動,精緻的蛇頭緩緩地點動。
「你說,這樣真的能行嗎?」
小蛇吐了吐蛇信子,蛇尾輕輕地繞在她的手指,牽動。
「相信天尊,嗯,相信自己。」
……
「呼呼呼~」
清雲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被褥。緩緩支起身子,向四周看去。
半趴在一旁的獻,被清雲起身的動靜吵醒,揉了揉發腫的眼睛,睜開眼,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師父,你醒了。」
獻如小貓一樣拱進了清雲的懷裡,清雲伸手將獻凌亂的碎發梳到耳後。
「小獻,李子呢?」
不知道自己是否救下了李子,這是他第一次使用掩神香,不知道其功效是否真的能阻擋神靈的窺伺。
還未等獻回答,門被推開,隨著吱呀一聲,李子端著兩碗白粥走了進來。
「師父!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剛好,我做的白粥好了。」
清雲看著李子安然無恙,身子也鬆了些,半倚在床頭。
李子端著白粥,順手遞給獻一碗。
「獻,守了一夜了,現在師父醒了,你安心吃粥,我來照顧師父就行了。」
獻捧過粥,但小腦袋像撥浪鼓一樣搖晃。
「我也要照顧師父,你們兩個不能再把我拋在一邊了。」獻紅腫的眼睛閃著異常堅定的光彩,她不想再一個人隔在雲牆外了。
李子也沒強求,端過另一碗白粥,坐在一側,準備給師父餵飯。
「李子,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清雲看著這不過他一半身高的小孩,輕吹飯勺,像一個老大人對著他。感到了一絲違和感,趕忙就要接過飯碗。
「師父,你不用動,我來。」李子躲開了師父的手,說,「是您救了徒兒,就讓我為你做點事兒吧。」
伸出手,調羹就靠在了師父有些發白的嘴唇旁。
清雲也不再推脫,接受了李子的照顧。
「李子,你既是我的弟子,師父護弟子本身就是理所應當。而且,這件事,是為師自己的選擇。」
清雲輕拍李子肩膀,聲音溫和如春風。
「弟子知道,但,為生病的師父餵飯孝敬師父,不也是我們弟子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李子回話,手中輕輕攪動飯粥。
清雲也只能嘴角苦笑,被李子一口口餵飯。
獻端著空碗出了門,進食後,師父的氣色也恢復了些許,但依舊是蒼白的底色。
「李子,你身體可有不適?」清雲看向李子,雖然經他觀察,李子並無大礙,但那畢竟是神靈注視,真的沒事兒嗎?
「師父,放心。我沒事兒,而且陰差陽錯,我的丹田開了,現在我也能修行了。」
清雲聞言,略顯詫異,但細想間,這種事情也並非無可能。誰也不知道,被打斷的神靈注視,會有什麼結果。李子這也算是因禍得福,開了修行之路。
「咳咳,禍福相依。既然開了丹田,就踏上了修行之路。可還記得修練的路徑?」
李子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修煉路徑是第一境練氣的法門。脫胎變化之道,所謂大巧若拙,那路徑雖簡單,卻會根據每個人靈性和天賦的不同,發生不同的變化。」
李子心思微動,師父傳授之法的第一鏡是練氣,而天衍錄里獲得的法門中,第一鏡卻是結丹。這二者孰優孰劣?
「練氣之法,不僅有內經,還有外功。這些天,就跟著小獻,她會教你基礎的鍛練。一般人練氣需三到五年方才完滿,這期間,切忌急躁。」
清雲虛弱地躺在床上,眼中映著李子單薄的身影,內心輕嘆。神的注視,怎會如此容易擺脫。掩得一時,卻掩不了一世。我這樣做,究竟是救了他,還是害了他。
「李子。」
「師父。」李子湊上前來,清雲輕咳兩聲。
「你以後的路,會很難走。」
李子愣了一下,又是這句話,清雲那雙眸子清澈如水,雖半抬眸,但那眼中宛若秋水的明淨絲毫不減。
「自古以來,神靈注視者,皆歸於其下,無一例外。」清雲看著李子,但思緒卻飄向遠方。
「有反抗者,但命運卻總會兜兜轉轉重回原點。」
李子靜靜地聽著,仿佛被神靈注視的並非是他自己。
「李子,有人一生追求神靈垂青,而我卻替你回絕了神靈的目光。」
「擅自為你做了決定,直到現在還未問過你的想法。」清雲半依床頭,側著身子,靜靜地注視著李子。
「師父,是你救了我。」李子語氣堅定,這一點母庸置疑,如果沒有師父捨命用出的三根掩神香,他現在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傻孩子。」看著李子毫無怨言的態度,清雲口氣溫和。
「你看來並不知道,神靈注視的好處。被神靈揀選者,地位崇高,說是一步登天,也不足為過。師父破了你這等機緣,你真的不怨我嗎?」
「不怨。」那或許對別人而言確實是機緣,但對於李子,那就是地獄。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這樣做,絕對不會害我的。」
清雲那蒼白的臉色,湧上兩朵紅暈,伸手揉了揉李子的頭髮。
「世人都言神仙好,但少有人知曉那究竟要付出什麼。神靈的注視從來都是有代價的。」
「越接近祂們,就越喪失自我。最後,成神的你,還是你嗎?」
「神永遠都是神,但你不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