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騙人
「天尊，該醒來了。」
迷糊中，李子睜開了雙眼，永恆翻滾的污濁之海之上，除了葫蘆外多了三道虛幻身影。
兩男一女端坐在空中，面容像霧，影影綽綽。周身似有華光，但太稀薄，太暗淡，似有若無。
李子茫然，自那猛烈的撕扯感襲來，他的意識就變得零落，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如一張白紙，空蕩蕩地略過了所有。
「發生了什麼？你們是誰？」
三影中央之人，衣袍宛若素雲縫製，輕盈地不斷在變換，微微側頭開口。
「發生了什麼？這件事應該要問你。而我們是誰？你總會知道的，不過現在，我們還不是我們。」
像是謎語一般，這人避而不談，反而將問題拋了回去。李子心中有些煩悶，這幾天像瘋了一般，各種情況都被他遇了個遍，疑問多了反而沒那麼想知道。
想到這裡，李子反而放鬆了起來，也不疑惑為何剛才那強烈的撕裂感動來源和這一切的源頭，飄飄蕩蕩地晃悠在空中。
一時間空氣中只剩下了寂靜。
旁邊一襲紫袍，無數星辰在袍內有規律地閃爍的人影見李子半天不說話，開始沉不住氣了。
「我們時間不多。你們還不清楚他嗎？最擅長的就是沉默。別浪費時間了。」
李子心裡默默地仔細地分析那紫衣男子的話，他們認識我？可我對他們可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們又是從何處知道並了解我的？
「@$#，快說吧，三柱掩神香可撐不了多久。」一旁的女子也開口勸道，不過在喊出那人名字時，卻被扭曲成一段詭異的嗡鳴聲。
「好吧，好吧。」中間人口氣有些無奈，「天尊啊天尊，你的膽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大，連修行都未開始，就敢冒充神靈，在命的窺視下顯靈，更是在育的神殿上誆騙祂的祭司。你啊…你啊…」
這段話如一道閃電劈至，李子瞬間反應過來，他之前究竟幹了什麼！
儘管他已經很快接受這個世界的神奇，但仍還存有穿越前的世界認知。不知不覺間就讓他輕視了此界神靈，做出了極其荒謬的事情。回過頭看，這簡直就是在送死。不由得後怕，出一身冷汗。
「可真是太妙了！」笑聲突然把驚恐的李子拉了回來，原本埋怨的語氣一轉卻成了讚嘆。
「乾的漂亮！不過也確實有些衝動，要不是你師父的三柱掩神香，和祂們氣息的刺激讓我們得以虛影到來，你現在大致就變成了肥料回饋大地了。」
「你們是誰？為何要來救我。」李子再一次開口問道。
「@:?/'~)@「...」嗡鳴聲再次響起。
「如何，是否能聽到？」中央男子輕輕抖了抖身上的雲霧，「有些事情，不是我們不說，而是你根本無法知道，這都要怪旁邊這位。無規則不成方圓，明明自己都打破規則好幾次了，現在反而不允許別人打破了。」
紫衣男子見雲霧男子說了這話，聲音肅穆地反駁：「未來未來，過去過去，現在現在。祂說過這是規則，即便是我，也不能窺視。」
紫衣男子一開口就帶著點忽悠的感覺，繞來繞去但卻沒一句能聽懂的。
「好了，這些他以後總會知道的。當務之急的是，趁著我們還沒消散，把這裡建起來再說，留下來幾件有用的東西才是正事兒，既然來了，就留下來點東西。」
女子溫柔的聲音打斷了紫衣男子的論調，她似乎是這三人中最可靠的存在。
「還是%#考慮的周到！化虛為真，但這裡空蕩蕩的，就個小雲台，還有你們兩個一縷雲，一葫蘆，也太簡陋了，你究竟是幹了什麼，才讓這小葫蘆如此信你。」
雲霧男子邊說著邊向著李子吹氣，頓時一道道雲霧從李子身軀飛出，薄薄的雲霧在那男子手中開始擴張延伸，轉瞬間，雲霧化成了一處潔白的廣闊大陸浮在了空中，腳下的污海被掩蓋不見，只有地平線處還能看到一線翻湧的污濁。
李子被眼前的這一場景驚訝到了，他明明自己才是清氣的主人，但他根本就沒這一手化虛的能力，他最多也不過是變化各種雲霧流動，當初哄騙綿的那一手就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而現在，只用一縷就化了一片天地，這簡直就是神跡。
「起高樓，設仙台，待神人，宴眾生。」
男子手中拈著雲霧，輕輕一撩，亭台樓閣，瓊樓玉宇破雲而起，滿目望去，皆是一派神仙氣象，彩雲流轉，霞光滿天，真就活脫脫的瀟灑莊重具象化。
「這……」李子驚訝地愣住了，一旁的溫柔女子緩步上前，向他吹了口氣。
一股清風襲來，溫暖得宛若母親的臂膀，李子的身影從清氣中脫胎而出。
「天尊，至少形象要像些，可不是所有人都和綿一樣好騙。」
聲音平和又親切，像母親在耳邊的低語，半響後李子才回過神，低頭觀察自己的變化。
一身月白長袍，行走間雲霧繚繞，祥光環護。所在之地皆為世界焦點，可遍體華光卻又讓人不得直視。
「看上去順眼了不少。」雲霧男子微微點了點頭，「生幻之術化形，看樣子你早就有打算了。」
「你們倆個如今做的只是裝樣子，打扮的再好看也不過是繡花枕頭，金玉其外。」紫袍男子在雲霧男子化天地時向污海撒了一把星屑，在溫柔女子向李子吹氣時在空中排星布陣，半晌下來，整個人都開始虛化，默默無聲間做了最大的貢獻。
「)%#，好歹你也是神棍的祖師爺，別人不知道這裝的關鍵，你還不知道嗎？」雲霧男子撩撥著雲霧，撐起四方高聳寬闊的巨門，嘴裡有些戲謔地嗆聲。
「正因如此，才知道百假一真的道理，你必須要有一個真的。」
紫袍男子一點也沒在意雲霧男子的打趣，古板中帶著誠懇地說道。
「如此，真假難辨，才有可能化假為真。」
「沒錯，說的對，我們時間不多了，把東西拿出來吧。」溫柔女子抬起手來，溫潤的綠意像玉石一般在掌心匯聚。
雲霧男子晃悠了一下腦袋，從袖子裡拽出一副長捲軸，捲軸表面被濃霧掩著。
「它此刻不該存在的。」紫袍男子看到後，喃喃道。
「看吧，我就說他看到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吧。」雲霧男子將捲軸拋到空中，「它當然不該存在，就像我們一樣。你快點了，就差你的權柄。」
紫袍男子雖然嘴上說著不該存在，但動作卻一點也不慢，手中無數星辰幻化環繞，團聚成絢爛的微型星河。
綢緞與星河纏繞著向捲軸飛去，捲軸表面濃霧吸納吞噬著二者，或者說掩蓋著。片刻後，星海消散，綠意淡去，捲軸卻依舊毫無變化，只是飄向了李子。
「天尊，接好了。」雲霧男子說著的同時還晃蕩著手，化成的天地中心就裂開一圓口，下方是不斷翻湧的污海。
李子接過飛向他的捲軸，長長的捲軸像延綿不絕的群山，起伏不定還有雲霧掩密。
「這是什麼？」
身體開始虛化的女子走上前來，開口說：「這便是你百假中的一真，天衍錄。」
「生，衍，虛，還有它本身。推演萬物，究變化之極，它的誕生，只有一個目的，化虛為真，你所想，它皆可實現。」
紫袍男子踏著星輝來到跟前，接過話茬，雙手輕撫，雲霧緩緩從捲軸表面向外散，捲軸內部浮現，無字無物。
「別說的這麼玄乎，他現在能用的實用功能就一個，演化修行之法。說再多不如讓他感受一下。」
雲霧男子打斷了紫袍男子那有些籠統的解釋，抓住了李子手腕，將李子拽到了畫卷內。
周遭剎那變成了潔白的一片，李子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空蕩蕩的沒有距離感，這個地方就是像一片毫無褶皺的白紙。
「你應該還沒修行吧，哦不對，你應該不能修行吧。」雲霧男子的聲音響起，一開口就說清了李子的現狀。
李子點了點頭，這三人對他很了解，但這種了解並不想是朋友那樣，而更像是自己對自己的了解，從性格到情況，無一不知。
「哈哈，你肯定很疑惑吧，心裡也犯嘀咕吧，自己怎麼可能沒一點天賦。」雲霧男子特有的戲謔聲線響起，「當然了，天尊，怎麼可能連修行都不能，這不是你的錯，而是這世界的錯。」
這宛若是非主流簽名從雲霧男子口中說出，李子卻不得不承認他內心也有這樣的不甘和困惑。
「你是清氣怎能與濁氣合污，不僅是你，反是被你從污海中拔出來的，隨著脫離濁氣，修行之路漸漸都會閉合。寧願留得一縷清氣，不求滿腹濁氣。你是清氣本身，淨化濁氣，生成清氣這是只有你能做到，你的存在就是對這片天地最大的挑釁。」
雲霧男子輕佻的聲音變得沉穩，潔白的天地中，一身雲霧的他仿佛要融入其中。
「所以，你需要清氣的法門，他人修行以天地為基，而你，你只能以自己為基，你勾連的是自身，化自我為天地，見自我即見天地。」
李子不明覺厲，話語雖大但卻非空，當他吐納師父所言的靈氣時，那本能的抗拒，和身體的反應足夠說明了這一切。但，為何會這樣？，我為何是清氣，這世界又怎麼到處充斥濁氣？
「天衍錄能幫你，從無到有，一門從未有過的，為你獨創的一套體系。但，我要提醒你，一旦踏入此法，凡你進一步，天地矚目。」
雲霧男子此刻略微停頓，聲音變得飄渺和嚴肅，像遙遠的鐘聲在空曠的地方響起。
「你有兩個選擇，一為踏入非凡，二為恢復平庸。」雲霧男子收起了戲謔的偽裝，沉靜嚴肅，衣襟上的白色雲霧此刻也變得豐隆厚重。
「非凡之路，不可回頭。每一步都將是逆流而上，遺世獨立，眾神對立，你會見到這個世界最深層的陰暗。」雲霧男子打量著李子的反應，聲音幽幽響起，「而平庸一生，你不必擔憂這所有的一切，眾神永遠注視不到你，生老病死和常人一樣，平淡安穩。你只需過好你自己的一生，其他的，不過只是遙遠的夢和你無關。所以，你怎麼選。」
李子低頭，眉頭輕輕皺起陷入思索。而在捲軸外，紫袍男子和溫柔女子靜靜地注視著他的選擇。
「他有選擇的權利，哪怕這只是個形式，但他要有選擇的權利。」紫衣男子輕輕開口，一旁的溫柔女子也微微頷首。
「被裹挾著踏上這條無法回頭的路，命運的既定不過是被迫的順從，給他一個選擇，哪怕你我都知道此乃既定。」
捲軸內的李子心中正有一把天平緩緩地稱量雙方利弊。平庸一生，那些恐怖的，無法反抗的神靈將會遠離他，田園牧歌只要他想就毫無後顧之憂，而非凡之路，危險永遠會存在，像暗中蓄勢待發的弩箭，不知何時就會發出致命一擊，今日所看，神靈將永遠無法繞開。只要踏錯一步就會墜入萬丈深淵。所以，我會選哪一個？
是平穩的一生，還是非凡的一程。李子深吸一口氣，說：「你們真的能讓神靈看不到我嗎？」
捲軸之外二人和雲霧男子頓時一滯。
「如果你想，我會盡力。」
「那我選擇…」
捲軸外二人面面相覷，雲霧男子周身雲氣上下劇烈翻滾，一切都變得凝重。
「修行。」
「呼～」
一股長氣瞬間從三人口中吐出，雲霧男子緊接著挺起胸膛，輕咳一聲後說：「那你可想好了，這條路，可不好走，踏上了就回不了頭了。」
「我想好了，相較於平庸一生，我更想看一下這個世界，人活一世，各有所求。對於我而言，見過非凡後再回頭平凡，我會後悔的。可能這條路難走，但那條一眼望得盡的人生，我知道我會後悔的，因為我後悔過。」李子語氣並不激烈，因為他心中可能早就有了比較，此刻的決定也並不艱難沉重。
「況且，你們做了這麼多，構天庭，贈寶物。我也不傻，除了修行，我大概也選不了其他吧。」
聞言，卷外溫柔女子苦笑出聲：「是我們太急了。」
雲霧男子看不清的臉如霧氣晃蕩，隨著李子說完後，他點了點頭，語氣變得敬重了些：「天尊，請。」
潔白的世界開始變化，李子看到無數條虛影像墨線一般在如白紙般的世界裡書寫，飛快的運轉後消散，然後不斷地重複重複。
在捲軸的外面，紫衣男子和溫柔女子見塵埃落定後鬆了口氣後，開始合力壓制著在李子選擇修行後，突然瘋狂翻滾的污海。
「看樣子，你對命的封鎖還差了些。」溫柔女子輕輕撫平撲向雲霧天地的滔天巨浪。
「是他的掩蓋不夠嚴密，這不是命注視引起的，這是世界的感知，本能對危險的反應。」
紫衣男子喚起星辰，無數星象連結成環，護衛抵擋著衝擊來的巨浪。
「藏的了一時，藏不了一世。這次我想瘋狂點。」溫柔女子，後頭笑道，「我們留的後手抵擋不了幾次，你平素最重規矩，這次，就把規矩放下如何。」
「規矩是底線，這非我重視，是祂的囑託。這一次，你們兩個還不夠瘋狂嗎？不該出現的，都已經出現。你又想幹什麼！」
溫柔女子沒有回答，反而輕聲說：「什麼時候，謊言最真實？」
說著話的同時，看向遠處被綠光環繞的沉睡葫蘆，「當不知這謊言是假的人說出來時。」
「我需要一個認為一切是真的，一個將謊話都篤定認作是真的生靈，推動所有的發生。」
紫袍男子沉默片刻，嘆了口氣說：「你們這一次太急了。」
「我們回來，不是讓一切和原狀一樣，規則限制了所有，這一線脫離規則的束縛或許正是改變一切的初始。」
「改變或許未知，但不改變，一切仍將循環發生。」
溫柔女子一直的溫和此刻也變得堅定，她注視著紫袍男子。
紫袍男子隨手揮動星輝，鎮壓翻滾污海。長長的一聲嘆息後晃動著腦袋，口吻變得有些無奈，略帶死板的語氣有了上下起伏：
「你知道，是祂的囑託。」
「祂不讓我看見，也不讓我改變。但祂忘了，我一開始就是破壞規則而生。」
頓時，此間星光大盛，星陣匯聚成形，徹底撫平污海劇烈的翻騰。此刻，紫袍男子語氣再無一絲刻板僵硬，而帶著灑脫與若隱若現的霸氣。
「未來未來，過去過去，現在現在。去改變吧，一次不行就千萬次，是時候讓過去變未來了。」
「你果然沒變，他說的對，你才是我們三個中知道最多，且做了最多的。」
溫柔女子聲音變得輕快，雲霧天地的中央空洞便覆蓋了一層綠膜，輕輕甩出一根綠線探如污海，一團還在不斷扭曲的污濁光球就被拽了出來。
「沾染了命，生和虛被迫誕生的生靈，本該隨著祂們的離去而消散，但卻恰好被虛掩蓋而留下。」溫柔女子捧著光球在這雲霧裡晃動，污濁脫去，一拳頭大的光球眨眼就變成了一點純淨的光點。
指尖綠意環繞，點下。光點開始擴大，溫柔女子身影虛的若霧。
一頭小青牛從中鑽了出來，眼裡卻毫無神采。溫柔女子輕點青牛首，一點光芒浮現，青牛轉瞬就有了神采，昂首哞了幾聲。
一雙清亮牛眼一見面前這道虛影，立刻低頭道：「娘娘在上，不知我家主人在哪？」
未等女子回答，紫袍男子率先開口：「青牛，天尊還在捲軸中，你且等著吧。」
「多謝大帝告知。三位大義，留存虛影，為天地喚醒天尊。老牛替蒼生一拜。」
說著話，牛雙腿直立，像人一樣抱胸俯身下拜，場面異常怪異。
紫袍男子雖面被星輝環繞，但依舊能從他突然僵硬的身子看出來一絲詫異。
溫柔女子伸手撫摸牛頭輕聲說道：「不必，那場大亂，我等蹤跡盡被邪神抹去，唯留我們三道虛像。滄海桑田，終是等到天尊醒來，天地終於要走向正軌。」
「娘娘，老牛當年逃得一劫，再醒來不知竟到了這等地步。」說著，碩大的眼淚從牛眼中流淌而下。
「我等身雖不存，卻也留有轉世。天尊即醒，我們將歸位。青牛，喚醒你，就是為了輔佐天尊，尋得我等，天地正位。」
紫袍男子嘴張開又閉上，他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溫柔可靠的外表下竟也有這等張嘴胡話的本領，和他這個自詡是神棍的祖師爺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溫柔的聲音依舊在響起，素白的手指輕點遠處的葫蘆。
「她就是我的轉世，但神智仍稚嫩，前塵往事都已忘的零碎，天尊無為而治，可有些事情卻不得不有人為。青牛，我們的轉世都因天地大亂而忘卻前塵往事，需要你的引導，找回我們，幫天尊重塑天地，你可願意。」
青牛聞言頓時正色，牛眼中的淚珠不值錢地灑落：「娘娘，我老牛，天地為誓，定會找回你等，助天尊重塑天地！」
迷糊中，李子睜開了雙眼，永恆翻滾的污濁之海之上，除了葫蘆外多了三道虛幻身影。
兩男一女端坐在空中，面容像霧，影影綽綽。周身似有華光，但太稀薄，太暗淡，似有若無。
李子茫然，自那猛烈的撕扯感襲來，他的意識就變得零落，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如一張白紙，空蕩蕩地略過了所有。
「發生了什麼？你們是誰？」
三影中央之人，衣袍宛若素雲縫製，輕盈地不斷在變換，微微側頭開口。
「發生了什麼？這件事應該要問你。而我們是誰？你總會知道的，不過現在，我們還不是我們。」
像是謎語一般，這人避而不談，反而將問題拋了回去。李子心中有些煩悶，這幾天像瘋了一般，各種情況都被他遇了個遍，疑問多了反而沒那麼想知道。
想到這裡，李子反而放鬆了起來，也不疑惑為何剛才那強烈的撕裂感動來源和這一切的源頭，飄飄蕩蕩地晃悠在空中。
一時間空氣中只剩下了寂靜。
旁邊一襲紫袍，無數星辰在袍內有規律地閃爍的人影見李子半天不說話，開始沉不住氣了。
「我們時間不多。你們還不清楚他嗎？最擅長的就是沉默。別浪費時間了。」
李子心裡默默地仔細地分析那紫衣男子的話，他們認識我？可我對他們可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們又是從何處知道並了解我的？
「@$#，快說吧，三柱掩神香可撐不了多久。」一旁的女子也開口勸道，不過在喊出那人名字時，卻被扭曲成一段詭異的嗡鳴聲。
「好吧，好吧。」中間人口氣有些無奈，「天尊啊天尊，你的膽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大，連修行都未開始，就敢冒充神靈，在命的窺視下顯靈，更是在育的神殿上誆騙祂的祭司。你啊…你啊…」
這段話如一道閃電劈至，李子瞬間反應過來，他之前究竟幹了什麼！
儘管他已經很快接受這個世界的神奇，但仍還存有穿越前的世界認知。不知不覺間就讓他輕視了此界神靈，做出了極其荒謬的事情。回過頭看，這簡直就是在送死。不由得後怕，出一身冷汗。
「可真是太妙了！」笑聲突然把驚恐的李子拉了回來，原本埋怨的語氣一轉卻成了讚嘆。
「乾的漂亮！不過也確實有些衝動，要不是你師父的三柱掩神香，和祂們氣息的刺激讓我們得以虛影到來，你現在大致就變成了肥料回饋大地了。」
「你們是誰？為何要來救我。」李子再一次開口問道。
「@:?/'~)@「...」嗡鳴聲再次響起。
「如何，是否能聽到？」中央男子輕輕抖了抖身上的雲霧，「有些事情，不是我們不說，而是你根本無法知道，這都要怪旁邊這位。無規則不成方圓，明明自己都打破規則好幾次了，現在反而不允許別人打破了。」
紫衣男子見雲霧男子說了這話，聲音肅穆地反駁：「未來未來，過去過去，現在現在。祂說過這是規則，即便是我，也不能窺視。」
紫衣男子一開口就帶著點忽悠的感覺，繞來繞去但卻沒一句能聽懂的。
「好了，這些他以後總會知道的。當務之急的是，趁著我們還沒消散，把這裡建起來再說，留下來幾件有用的東西才是正事兒，既然來了，就留下來點東西。」
女子溫柔的聲音打斷了紫衣男子的論調，她似乎是這三人中最可靠的存在。
「還是%#考慮的周到！化虛為真，但這裡空蕩蕩的，就個小雲台，還有你們兩個一縷雲，一葫蘆，也太簡陋了，你究竟是幹了什麼，才讓這小葫蘆如此信你。」
雲霧男子邊說著邊向著李子吹氣，頓時一道道雲霧從李子身軀飛出，薄薄的雲霧在那男子手中開始擴張延伸，轉瞬間，雲霧化成了一處潔白的廣闊大陸浮在了空中，腳下的污海被掩蓋不見，只有地平線處還能看到一線翻湧的污濁。
李子被眼前的這一場景驚訝到了，他明明自己才是清氣的主人，但他根本就沒這一手化虛的能力，他最多也不過是變化各種雲霧流動，當初哄騙綿的那一手就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而現在，只用一縷就化了一片天地，這簡直就是神跡。
「起高樓，設仙台，待神人，宴眾生。」
男子手中拈著雲霧，輕輕一撩，亭台樓閣，瓊樓玉宇破雲而起，滿目望去，皆是一派神仙氣象，彩雲流轉，霞光滿天，真就活脫脫的瀟灑莊重具象化。
「這……」李子驚訝地愣住了，一旁的溫柔女子緩步上前，向他吹了口氣。
一股清風襲來，溫暖得宛若母親的臂膀，李子的身影從清氣中脫胎而出。
「天尊，至少形象要像些，可不是所有人都和綿一樣好騙。」
聲音平和又親切，像母親在耳邊的低語，半響後李子才回過神，低頭觀察自己的變化。
一身月白長袍，行走間雲霧繚繞，祥光環護。所在之地皆為世界焦點，可遍體華光卻又讓人不得直視。
「看上去順眼了不少。」雲霧男子微微點了點頭，「生幻之術化形，看樣子你早就有打算了。」
「你們倆個如今做的只是裝樣子，打扮的再好看也不過是繡花枕頭，金玉其外。」紫袍男子在雲霧男子化天地時向污海撒了一把星屑，在溫柔女子向李子吹氣時在空中排星布陣，半晌下來，整個人都開始虛化，默默無聲間做了最大的貢獻。
「)%#，好歹你也是神棍的祖師爺，別人不知道這裝的關鍵，你還不知道嗎？」雲霧男子撩撥著雲霧，撐起四方高聳寬闊的巨門，嘴裡有些戲謔地嗆聲。
「正因如此，才知道百假一真的道理，你必須要有一個真的。」
紫袍男子一點也沒在意雲霧男子的打趣，古板中帶著誠懇地說道。
「如此，真假難辨，才有可能化假為真。」
「沒錯，說的對，我們時間不多了，把東西拿出來吧。」溫柔女子抬起手來，溫潤的綠意像玉石一般在掌心匯聚。
雲霧男子晃悠了一下腦袋，從袖子裡拽出一副長捲軸，捲軸表面被濃霧掩著。
「它此刻不該存在的。」紫袍男子看到後，喃喃道。
「看吧，我就說他看到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吧。」雲霧男子將捲軸拋到空中，「它當然不該存在，就像我們一樣。你快點了，就差你的權柄。」
紫袍男子雖然嘴上說著不該存在，但動作卻一點也不慢，手中無數星辰幻化環繞，團聚成絢爛的微型星河。
綢緞與星河纏繞著向捲軸飛去，捲軸表面濃霧吸納吞噬著二者，或者說掩蓋著。片刻後，星海消散，綠意淡去，捲軸卻依舊毫無變化，只是飄向了李子。
「天尊，接好了。」雲霧男子說著的同時還晃蕩著手，化成的天地中心就裂開一圓口，下方是不斷翻湧的污海。
李子接過飛向他的捲軸，長長的捲軸像延綿不絕的群山，起伏不定還有雲霧掩密。
「這是什麼？」
身體開始虛化的女子走上前來，開口說：「這便是你百假中的一真，天衍錄。」
「生，衍，虛，還有它本身。推演萬物，究變化之極，它的誕生，只有一個目的，化虛為真，你所想，它皆可實現。」
紫袍男子踏著星輝來到跟前，接過話茬，雙手輕撫，雲霧緩緩從捲軸表面向外散，捲軸內部浮現，無字無物。
「別說的這麼玄乎，他現在能用的實用功能就一個，演化修行之法。說再多不如讓他感受一下。」
雲霧男子打斷了紫袍男子那有些籠統的解釋，抓住了李子手腕，將李子拽到了畫卷內。
周遭剎那變成了潔白的一片，李子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空蕩蕩的沒有距離感，這個地方就是像一片毫無褶皺的白紙。
「你應該還沒修行吧，哦不對，你應該不能修行吧。」雲霧男子的聲音響起，一開口就說清了李子的現狀。
李子點了點頭，這三人對他很了解，但這種了解並不想是朋友那樣，而更像是自己對自己的了解，從性格到情況，無一不知。
「哈哈，你肯定很疑惑吧，心裡也犯嘀咕吧，自己怎麼可能沒一點天賦。」雲霧男子特有的戲謔聲線響起，「當然了，天尊，怎麼可能連修行都不能，這不是你的錯，而是這世界的錯。」
這宛若是非主流簽名從雲霧男子口中說出，李子卻不得不承認他內心也有這樣的不甘和困惑。
「你是清氣怎能與濁氣合污，不僅是你，反是被你從污海中拔出來的，隨著脫離濁氣，修行之路漸漸都會閉合。寧願留得一縷清氣，不求滿腹濁氣。你是清氣本身，淨化濁氣，生成清氣這是只有你能做到，你的存在就是對這片天地最大的挑釁。」
雲霧男子輕佻的聲音變得沉穩，潔白的天地中，一身雲霧的他仿佛要融入其中。
「所以，你需要清氣的法門，他人修行以天地為基，而你，你只能以自己為基，你勾連的是自身，化自我為天地，見自我即見天地。」
李子不明覺厲，話語雖大但卻非空，當他吐納師父所言的靈氣時，那本能的抗拒，和身體的反應足夠說明了這一切。但，為何會這樣？，我為何是清氣，這世界又怎麼到處充斥濁氣？
「天衍錄能幫你，從無到有，一門從未有過的，為你獨創的一套體系。但，我要提醒你，一旦踏入此法，凡你進一步，天地矚目。」
雲霧男子此刻略微停頓，聲音變得飄渺和嚴肅，像遙遠的鐘聲在空曠的地方響起。
「你有兩個選擇，一為踏入非凡，二為恢復平庸。」雲霧男子收起了戲謔的偽裝，沉靜嚴肅，衣襟上的白色雲霧此刻也變得豐隆厚重。
「非凡之路，不可回頭。每一步都將是逆流而上，遺世獨立，眾神對立，你會見到這個世界最深層的陰暗。」雲霧男子打量著李子的反應，聲音幽幽響起，「而平庸一生，你不必擔憂這所有的一切，眾神永遠注視不到你，生老病死和常人一樣，平淡安穩。你只需過好你自己的一生，其他的，不過只是遙遠的夢和你無關。所以，你怎麼選。」
李子低頭，眉頭輕輕皺起陷入思索。而在捲軸外，紫袍男子和溫柔女子靜靜地注視著他的選擇。
「他有選擇的權利，哪怕這只是個形式，但他要有選擇的權利。」紫衣男子輕輕開口，一旁的溫柔女子也微微頷首。
「被裹挾著踏上這條無法回頭的路，命運的既定不過是被迫的順從，給他一個選擇，哪怕你我都知道此乃既定。」
捲軸內的李子心中正有一把天平緩緩地稱量雙方利弊。平庸一生，那些恐怖的，無法反抗的神靈將會遠離他，田園牧歌只要他想就毫無後顧之憂，而非凡之路，危險永遠會存在，像暗中蓄勢待發的弩箭，不知何時就會發出致命一擊，今日所看，神靈將永遠無法繞開。只要踏錯一步就會墜入萬丈深淵。所以，我會選哪一個？
是平穩的一生，還是非凡的一程。李子深吸一口氣，說：「你們真的能讓神靈看不到我嗎？」
捲軸之外二人和雲霧男子頓時一滯。
「如果你想，我會盡力。」
「那我選擇…」
捲軸外二人面面相覷，雲霧男子周身雲氣上下劇烈翻滾，一切都變得凝重。
「修行。」
「呼～」
一股長氣瞬間從三人口中吐出，雲霧男子緊接著挺起胸膛，輕咳一聲後說：「那你可想好了，這條路，可不好走，踏上了就回不了頭了。」
「我想好了，相較於平庸一生，我更想看一下這個世界，人活一世，各有所求。對於我而言，見過非凡後再回頭平凡，我會後悔的。可能這條路難走，但那條一眼望得盡的人生，我知道我會後悔的，因為我後悔過。」李子語氣並不激烈，因為他心中可能早就有了比較，此刻的決定也並不艱難沉重。
「況且，你們做了這麼多，構天庭，贈寶物。我也不傻，除了修行，我大概也選不了其他吧。」
聞言，卷外溫柔女子苦笑出聲：「是我們太急了。」
雲霧男子看不清的臉如霧氣晃蕩，隨著李子說完後，他點了點頭，語氣變得敬重了些：「天尊，請。」
潔白的世界開始變化，李子看到無數條虛影像墨線一般在如白紙般的世界裡書寫，飛快的運轉後消散，然後不斷地重複重複。
在捲軸的外面，紫衣男子和溫柔女子見塵埃落定後鬆了口氣後，開始合力壓制著在李子選擇修行後，突然瘋狂翻滾的污海。
「看樣子，你對命的封鎖還差了些。」溫柔女子輕輕撫平撲向雲霧天地的滔天巨浪。
「是他的掩蓋不夠嚴密，這不是命注視引起的，這是世界的感知，本能對危險的反應。」
紫衣男子喚起星辰，無數星象連結成環，護衛抵擋著衝擊來的巨浪。
「藏的了一時，藏不了一世。這次我想瘋狂點。」溫柔女子，後頭笑道，「我們留的後手抵擋不了幾次，你平素最重規矩，這次，就把規矩放下如何。」
「規矩是底線，這非我重視，是祂的囑託。這一次，你們兩個還不夠瘋狂嗎？不該出現的，都已經出現。你又想幹什麼！」
溫柔女子沒有回答，反而輕聲說：「什麼時候，謊言最真實？」
說著話的同時，看向遠處被綠光環繞的沉睡葫蘆，「當不知這謊言是假的人說出來時。」
「我需要一個認為一切是真的，一個將謊話都篤定認作是真的生靈，推動所有的發生。」
紫袍男子沉默片刻，嘆了口氣說：「你們這一次太急了。」
「我們回來，不是讓一切和原狀一樣，規則限制了所有，這一線脫離規則的束縛或許正是改變一切的初始。」
「改變或許未知，但不改變，一切仍將循環發生。」
溫柔女子一直的溫和此刻也變得堅定，她注視著紫袍男子。
紫袍男子隨手揮動星輝，鎮壓翻滾污海。長長的一聲嘆息後晃動著腦袋，口吻變得有些無奈，略帶死板的語氣有了上下起伏：
「你知道，是祂的囑託。」
「祂不讓我看見，也不讓我改變。但祂忘了，我一開始就是破壞規則而生。」
頓時，此間星光大盛，星陣匯聚成形，徹底撫平污海劇烈的翻騰。此刻，紫袍男子語氣再無一絲刻板僵硬，而帶著灑脫與若隱若現的霸氣。
「未來未來，過去過去，現在現在。去改變吧，一次不行就千萬次，是時候讓過去變未來了。」
「你果然沒變，他說的對，你才是我們三個中知道最多，且做了最多的。」
溫柔女子聲音變得輕快，雲霧天地的中央空洞便覆蓋了一層綠膜，輕輕甩出一根綠線探如污海，一團還在不斷扭曲的污濁光球就被拽了出來。
「沾染了命，生和虛被迫誕生的生靈，本該隨著祂們的離去而消散，但卻恰好被虛掩蓋而留下。」溫柔女子捧著光球在這雲霧裡晃動，污濁脫去，一拳頭大的光球眨眼就變成了一點純淨的光點。
指尖綠意環繞，點下。光點開始擴大，溫柔女子身影虛的若霧。
一頭小青牛從中鑽了出來，眼裡卻毫無神采。溫柔女子輕點青牛首，一點光芒浮現，青牛轉瞬就有了神采，昂首哞了幾聲。
一雙清亮牛眼一見面前這道虛影，立刻低頭道：「娘娘在上，不知我家主人在哪？」
未等女子回答，紫袍男子率先開口：「青牛，天尊還在捲軸中，你且等著吧。」
「多謝大帝告知。三位大義，留存虛影，為天地喚醒天尊。老牛替蒼生一拜。」
說著話，牛雙腿直立，像人一樣抱胸俯身下拜，場面異常怪異。
紫袍男子雖面被星輝環繞，但依舊能從他突然僵硬的身子看出來一絲詫異。
溫柔女子伸手撫摸牛頭輕聲說道：「不必，那場大亂，我等蹤跡盡被邪神抹去，唯留我們三道虛像。滄海桑田，終是等到天尊醒來，天地終於要走向正軌。」
「娘娘，老牛當年逃得一劫，再醒來不知竟到了這等地步。」說著，碩大的眼淚從牛眼中流淌而下。
「我等身雖不存，卻也留有轉世。天尊即醒，我們將歸位。青牛，喚醒你，就是為了輔佐天尊，尋得我等，天地正位。」
紫袍男子嘴張開又閉上，他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溫柔可靠的外表下竟也有這等張嘴胡話的本領，和他這個自詡是神棍的祖師爺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溫柔的聲音依舊在響起，素白的手指輕點遠處的葫蘆。
「她就是我的轉世，但神智仍稚嫩，前塵往事都已忘的零碎，天尊無為而治，可有些事情卻不得不有人為。青牛，我們的轉世都因天地大亂而忘卻前塵往事，需要你的引導，找回我們，幫天尊重塑天地，你可願意。」
青牛聞言頓時正色，牛眼中的淚珠不值錢地灑落：「娘娘，我老牛，天地為誓，定會找回你等，助天尊重塑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