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喚神
「李子，別難過了，吃個糖吧。」獻從懷裡掏出來一捧桂花糖，由於嘴饞，這已經是她最後的存貨了。
李子接過糖來，看著獻閉著眼雙手依依不捨地鬆開的樣子，搖著頭，將糖塞進獻的小手推了回去。
「啊，李子，你不要了嗎？」看著失而復得的桂花糖，獻有些不敢置信地說。
「小師姐，謝謝你的關心了。」說著話，李子伸手揉了揉獻的頭。
獻側頭掙扎開了李子的手，「李子…算了。看在你難過的份上不追究你亂揉師姐頭的事了。等我變成高手後，你作為我的小師弟就算什麼也不會，我也一定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獻叉著腰，氣勢洶洶地說著，活脫脫像一隻驕傲的小鹿。
「那可要提前謝謝你了，我的小師姐。」
李子笑著逗起了獻。
獻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掰開李子的手，從懷裡把所有桂花糖掏了出來，放在他的手中，猶豫片刻後拿走了一顆，兩顆，三顆。
「喏，都是你的了，這是昨晚你的份，再難過的事情，吃塊糖就會很開心了。我每次被師父訓的時候只要一吃糖，就會變得很開心。」
說著話，獻立刻轉身離去，兩個丫髻一晃一晃地。似乎是怕李子再次還回來，她知道自己是經不起第二次考驗的。
李子看著手心裡的桂花糖，挑了一顆塞進了嘴裡，絲絲甜味繞上了舌尖，但沒那日喝完苦藥時的甜。看著天空中的流雲，腦海中迴蕩著師父的話。「修行需修心，心為根本，功法為輔。靜心平氣，守心猿，定意馬…」
這修心之法，通篇聽完，不過是一心理指導，這讓李子不免失望，強顏歡笑記下，心情越發複雜。
師父教導獻練功的聲音打破了李子的沉思，嘆了口氣，緩步向觀外走去。
「師父，李子沒事兒吧？」獻雖然修著功法但眼神卻飄向緩步向外走去的李子。
清雲嘆了口氣，少年心性難捉摸，當知道自己這輩子無緣修行時，難免不會傷感。
「讓他靜靜吧，這世上不止修行一條路。」
李子晃悠著走到了山崖旁，巨大青石高高橫斜在崖邊，狀似青牛首。
坐在巨石上，李子並沒有像清雲想的那般苦惱悲傷，他不認為自己修行無路，自穿越前就纏著他的那神秘無知的夢此刻給了他莫名堅定的希望。
這感覺有些飄忽，那莫名的底氣就連李子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但他知道自己的非凡之處，與這個世界的不同。
他有著近乎荒謬的堅信，自己一定能踏出路來，或許此刻只是時機未到。
流雲轉，散又聚。李子盤坐在巨石上，呼吸著山林的空氣，放空自我，悠然地向遠處瞭望。
「李子！」獻的聲音闖進了這片寧靜。懷裡抱著飯食，一顛一顛地走來。
「你呆坐一上午了。」獻邊說著，邊把懷裡的飯糰遞給李子。
「師父讓我給你帶來的。」
看著遞來的飯糰，不知名的青葉子裹在溫熱的米飯外，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子的肚子不爭氣的響了一下。
獻依偎在李子身邊，嘴裡啃著飯糰，也不作聲，就安靜地陪著。
李子感受手裡的溫熱，笑了笑，看著蜷縮在一旁的小獻，平日裡話嘮的她，卻安安靜靜地陪著他。
「獻，昨晚的故事是不是只講了一半？」或許是為了打破此刻的沉悶，或許是為了補償獻的關心，李子主動地提了出來。
獻聞言抬起頭來，嘴邊還帶著幾粒米，眼睛發著亮，她一早就想知道後續了，但見李子心情不好，師父也說讓他一人靜靜，也就沒提了，現在聽到李子要說，眼中透露著興奮。
看著小獻的模樣，果然還是個孩子，輕輕捏去獻嘴角的米粒，李子緩緩開口。
「故事說到哪了？哦對，說到了，六娃出世救弟兄們了，話說這六娃，有一絕技，那就是隱身。隱去身影，縱使妖精也摸不著其所在……」
獻隨著故事的起伏，表情或緊張或興奮，一雙眼睛裡流動著各色情緒。
「最後，葫蘆七娃化身為山，將妖怪壓在山腳，永世鎮壓，故事結束。」
「啊？為什麼啊！葫蘆娃有沒做錯什麼，為何要變成山壓著妖精？」
聽到故事的結局，獻突然憤憤不平地說：「實在是太可惡了。」
李子聽到這話，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從來也沒想過這種問題，鎮壓妖怪不是葫蘆娃的使命嗎？他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這個結局抱不平的。
「因為葫蘆娃的使命就是鎮壓妖怪的。」
「誰給的使命？葫蘆娃剛出生就去救爺爺了，結果到了最後還和妖精一起同歸於盡，這一點也不公平。」獻氣惱地質問。
李子一時間不知作何回答，這本就是故事，作者想給他們什麼結局就給他們什麼結局，天命也好，責任也罷，不過都是作者一言為定。
「或許你是對的，這不公平。」李子揉了揉獻的腦袋，「可故事已經發生了，他們也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嗎？」獻原本生氣的情緒在聽到這句話後泄了三分，「可李子你不是說這是你祖傳的故事嗎？師父說過，古老的故事都是有根據的。」
李子笑了笑，這不算古老的故事，這算是另一個世界的傳說，但看著獻這真誠的樣子，他點了點頭說：「或許是有根據，不過太久遠了，或許結局也並非這樣，故事或許還在進行，只不過我不知道了。」
獻若有所思，李子的口氣帶著些許傷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再繼續抓著那故事結局不放而是問了其他。
「李子，那你故事開頭的女媧和太上老君是誰啊？今早我問了師父，他也只是搖頭，說他從未聽過他們。」
當然不會聽過，那是另一個世界家喻戶曉的神靈，而在這兒，沒人知道他們。
「他們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神靈，故事很長很長。」李子腦海中一個個故事浮現，像一扇扇窗戶一樣，背後是無比絢麗的景象。
就在李子陷入對曾經世界的神話故事中，一縷煙火氣忽地勾他入夢。
一旁的獻正側耳聽著李子說話，可半天也不見他的後話，側頭看向李子，卻發現他閉上了雙眸，整個人像睡著了一樣。
「李子？」獻推了推李子，卻發現根本沒任何反應，下一秒就要拽著他的衣襟亂晃。
好在此刻，清雲師父走了過來，伸出手，空中一點，獻被提溜了過來。
「唉唉唉，師父，李子他好像睡著了。」獻小手指著盤腿坐著的李子，對著迎面來的師父說道。
「他不是睡著了。」清雲搖了搖頭，眼中一抹雲霧繚繞浮現，沒想到這種情況會發生。
「師父，李子不是睡著了嗎？那他是怎麼回事兒啊？」獻有些擔憂，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閉上眼了？。
「獻，不用擔心，你這個小師弟，命運或許非同尋常。」清雲拍著獻的肩膀，他沒想到一個無法修行的人卻突然得到了神靈的青睞，那飄渺的煙氣中是神的氣息。
「神啟，只有獲得神靈青睞的人才會遇到。」清雲閃過回憶，「一個不看天賦，不看身份，不看道統的隨機挑選。」
獻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這麼說，那李子應該是獲得了好處吧。
但現實卻和清雲想的不同，李子沒有獲得神啟，反而此刻變成了「神」。
悠悠然地懸浮在空中，四周古樸蒼莽的黑色岩塊層層疊疊構成堅硬的牆壁，空蕩的房間中央擺放著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刻畫著奇怪的花紋。
一少女身著赤色羽衣，跪拜石柱前方的火堆，烈烈燃燒的火焰在不停跳動，一縷煙氣升騰而起纏繞在虛幻的李子身上。
這是哪？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李子感覺自己這幾天過的有點太碎片，一個接著一個場景的轉化，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困擾。讓他面對這奇怪的事情竟然已經開始有些習慣了。
「至上天尊，天地為壇，萬物為祭，求您垂惜，信女綿在此祈禱。」
「綿？葫蘆？是她！」李子虛幻的身影緊盯著下方的小姑娘，心中疑問不斷浮現，「是她將我喚來的，可是，我又不是神也非鬼，怎麼真的能喚我來？」
李子此刻有一種謊言成真的荒謬感，本身編造的假話只不過是為了幫綿能騙過他人，讓她能安全地活著，不至於過早地被拆穿，但他竟然真的被召喚了過來。
「求你垂下目光，指引道路。」烈火燃燒，綿眼中浮現出一絲緊張，她拙劣地模仿頌教她祭祀手段，心中懷疑自己這樣是否能成功？
天尊是否會回應？如果她沒能滿足族長提出請求神靈指引部族方向的要求，他們是否還會信她真的獲得了神啟？一連串的疑問像面前的火焰在她心尖燃燒。
李子浮在空中，打量著周圍，此刻他如幽魂一般，飛在空中卻無人能看到，現實的物質變成了奇怪的線條，只要他想目光就能穿透一切。
就比如現在，沉重的岩石牆壁後，正有兩人在竊竊私語。
「族長，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我們這樣做，不會引起神怒嗎？」
「頌，如果是真的我自會向神靈謝罪。」
「可是，族長。我不明白，你明明說了她身上的神靈氣息無比濃郁，神靈遲早會召見她。為何你還要讓我不斷地刺激她？」
「她是那場祭祀唯一存活的人，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整個部落都在我手中，我不敢賭她身上究竟是神靈的祝福還是咒詛。」
「這些天接觸下來，她心思無比單純，不像是會撒謊的人。」
「頌，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不希望事情超出我的掌握，你可知道，前任祭司為何以三十六童祭神靈？百族之祭要到了！」
緊接著，那男子揮動手臂，在李子眼中那岩石的線條竟緩緩發生了改變，縱使現實中沒有變化，但李子知道，這塊岩石已經不同了，這大概就是這兩位偷聽牆角的方法。
收回眼神，石柱，羽衣，還有那有些熟悉的女孩模樣，李子眼底閃過一絲驚詫，命運兜兜轉轉又荒唐無稽，從獻祭的祭品到受獻的神靈不過三五天。看著那薄弱跪地的身影，同病相憐感油然而生，心念一動，煙霧緩緩凝結成形。
跪地的綿，抬起頭來。虛幻的身影在煙霧中向她望來。身軀因激動而顫抖，天尊真的回應她了！
「天……」綿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李子卻打斷了她。
「有人窺伺。」
綿疑惑望向四周，空蕩蕩的房間裡僅有她一人啊？
看著綿這一舉動，李子搖了搖頭，從她恢復正常也不過幾天，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和認知說不定連他都不如。
「拿起火把，向那裡走去。」李子伸手向那二人的方位指去。
綿雖然疑惑，但處於對李子的絕對信任，挑起火把就緩步走去，寬大的赤色羽衣拖地顯得格外莊重。
一旁正在窺伺的族長二人，面帶困惑。大殿內，火堆燃起的煙霧瀰漫，只見綿跪地後又起身，持著火把緩緩而來。
族長眼中閃爍著奇異的色彩，眉頭微皺，當他第一眼見到女孩眼中璀璨的綠光後，他就知道大祭司的儀式或許成功了，神靈的氣息如此濃郁，祂一定是降臨了。但那場詭異祭祀中唯一存活的她究竟是獲得了賜福還是咒詛，在這幾天裡一直令他困擾，他不敢賭，只能不斷地讓頌進行逼迫引誘，讓她與神靈連結，看降下來的究竟是福是禍。
綿一步接著一步，火把的光芒跳躍，將她的身影拖的長長的，映在岩壁上，像一位高大的神靈。
「她似乎發現我們了？」一旁的頌滿是困惑，綿似乎是向他們走來的，可這怎麼可能？這些天來都是他教導著綿的學習和修煉，他知道這姑娘因為意外七竅全通是個修行的天才，可短短几天的修煉根本不可能讓她看穿族長的術法。
然而下一秒，綿稚嫩的聲音響起，「二位，請回吧。」
她真的看到我們了！火把輕輕拂過岩壁，族長不得不收回神通，岩壁恢復原狀，留下二人滿後背的冷汗。
「族長，她沒有撒謊！她真的得了神啟，否則她怎麼可能知道我們在窺探。」
一旁的族長卻沒有回話，按理說，綿沒有受到咒詛是件好事，對於他們整個部落都是好事，可那隱隱的不安感還是未能徹底消除。
「好了，他們離開了。」李子淡淡地說，聲音飄渺，仿佛遠處傳來的回聲。
「你喚我來是為何？」
綿非蠢笨，只是心思單純，剛剛發生的事情讓她茅塞頓開，甩開寬大紅衣，便要跪下。
李子剛想伸手扶起，綿的身軀便穿過了他的雙臂，他只是一道影子，一道只能被觀測的影子。
「天尊在上，綿無知，竟被他們當做召喚您的誘餌。」
「無知者無罪，無妨。先起來吧。」李子看著面前瘦弱的女孩，被她這樣忠誠地信任著，心中忽地生出負罪感，他只是個騙子，擔不起她的跪拜。
「多謝天尊寬恕。」綿忐忑地起身，低著頭，頌教過她，不可直視神靈，但今日那口口聲聲說著敬神的人卻暗中窺探著神靈。
「我從未遮掩過身形，他們想看就看吧，你也不必自責。這次過後，就不會再有人質疑你的身份了，你也就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求助神靈。」李子看著面前的小女孩，誤打誤撞間，她的身份反而被板上釘釘，那既然如此，他是否還需要繼續欺騙下去，維持著這場拙劣的騙局？
李子正猶豫是否開口告訴綿真相時，突然周圍的空間開始震動，維持其形體的煙霧宛若打碎的水中月散成一道道碎片。
李子接過糖來，看著獻閉著眼雙手依依不捨地鬆開的樣子，搖著頭，將糖塞進獻的小手推了回去。
「啊，李子，你不要了嗎？」看著失而復得的桂花糖，獻有些不敢置信地說。
「小師姐，謝謝你的關心了。」說著話，李子伸手揉了揉獻的頭。
獻側頭掙扎開了李子的手，「李子…算了。看在你難過的份上不追究你亂揉師姐頭的事了。等我變成高手後，你作為我的小師弟就算什麼也不會，我也一定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獻叉著腰，氣勢洶洶地說著，活脫脫像一隻驕傲的小鹿。
「那可要提前謝謝你了，我的小師姐。」
李子笑著逗起了獻。
獻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掰開李子的手，從懷裡把所有桂花糖掏了出來，放在他的手中，猶豫片刻後拿走了一顆，兩顆，三顆。
「喏，都是你的了，這是昨晚你的份，再難過的事情，吃塊糖就會很開心了。我每次被師父訓的時候只要一吃糖，就會變得很開心。」
說著話，獻立刻轉身離去，兩個丫髻一晃一晃地。似乎是怕李子再次還回來，她知道自己是經不起第二次考驗的。
李子看著手心裡的桂花糖，挑了一顆塞進了嘴裡，絲絲甜味繞上了舌尖，但沒那日喝完苦藥時的甜。看著天空中的流雲，腦海中迴蕩著師父的話。「修行需修心，心為根本，功法為輔。靜心平氣，守心猿，定意馬…」
這修心之法，通篇聽完，不過是一心理指導，這讓李子不免失望，強顏歡笑記下，心情越發複雜。
師父教導獻練功的聲音打破了李子的沉思，嘆了口氣，緩步向觀外走去。
「師父，李子沒事兒吧？」獻雖然修著功法但眼神卻飄向緩步向外走去的李子。
清雲嘆了口氣，少年心性難捉摸，當知道自己這輩子無緣修行時，難免不會傷感。
「讓他靜靜吧，這世上不止修行一條路。」
李子晃悠著走到了山崖旁，巨大青石高高橫斜在崖邊，狀似青牛首。
坐在巨石上，李子並沒有像清雲想的那般苦惱悲傷，他不認為自己修行無路，自穿越前就纏著他的那神秘無知的夢此刻給了他莫名堅定的希望。
這感覺有些飄忽，那莫名的底氣就連李子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但他知道自己的非凡之處，與這個世界的不同。
他有著近乎荒謬的堅信，自己一定能踏出路來，或許此刻只是時機未到。
流雲轉，散又聚。李子盤坐在巨石上，呼吸著山林的空氣，放空自我，悠然地向遠處瞭望。
「李子！」獻的聲音闖進了這片寧靜。懷裡抱著飯食，一顛一顛地走來。
「你呆坐一上午了。」獻邊說著，邊把懷裡的飯糰遞給李子。
「師父讓我給你帶來的。」
看著遞來的飯糰，不知名的青葉子裹在溫熱的米飯外，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子的肚子不爭氣的響了一下。
獻依偎在李子身邊，嘴裡啃著飯糰，也不作聲，就安靜地陪著。
李子感受手裡的溫熱，笑了笑，看著蜷縮在一旁的小獻，平日裡話嘮的她，卻安安靜靜地陪著他。
「獻，昨晚的故事是不是只講了一半？」或許是為了打破此刻的沉悶，或許是為了補償獻的關心，李子主動地提了出來。
獻聞言抬起頭來，嘴邊還帶著幾粒米，眼睛發著亮，她一早就想知道後續了，但見李子心情不好，師父也說讓他一人靜靜，也就沒提了，現在聽到李子要說，眼中透露著興奮。
看著小獻的模樣，果然還是個孩子，輕輕捏去獻嘴角的米粒，李子緩緩開口。
「故事說到哪了？哦對，說到了，六娃出世救弟兄們了，話說這六娃，有一絕技，那就是隱身。隱去身影，縱使妖精也摸不著其所在……」
獻隨著故事的起伏，表情或緊張或興奮，一雙眼睛裡流動著各色情緒。
「最後，葫蘆七娃化身為山，將妖怪壓在山腳，永世鎮壓，故事結束。」
「啊？為什麼啊！葫蘆娃有沒做錯什麼，為何要變成山壓著妖精？」
聽到故事的結局，獻突然憤憤不平地說：「實在是太可惡了。」
李子聽到這話，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從來也沒想過這種問題，鎮壓妖怪不是葫蘆娃的使命嗎？他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這個結局抱不平的。
「因為葫蘆娃的使命就是鎮壓妖怪的。」
「誰給的使命？葫蘆娃剛出生就去救爺爺了，結果到了最後還和妖精一起同歸於盡，這一點也不公平。」獻氣惱地質問。
李子一時間不知作何回答，這本就是故事，作者想給他們什麼結局就給他們什麼結局，天命也好，責任也罷，不過都是作者一言為定。
「或許你是對的，這不公平。」李子揉了揉獻的腦袋，「可故事已經發生了，他們也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嗎？」獻原本生氣的情緒在聽到這句話後泄了三分，「可李子你不是說這是你祖傳的故事嗎？師父說過，古老的故事都是有根據的。」
李子笑了笑，這不算古老的故事，這算是另一個世界的傳說，但看著獻這真誠的樣子，他點了點頭說：「或許是有根據，不過太久遠了，或許結局也並非這樣，故事或許還在進行，只不過我不知道了。」
獻若有所思，李子的口氣帶著些許傷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再繼續抓著那故事結局不放而是問了其他。
「李子，那你故事開頭的女媧和太上老君是誰啊？今早我問了師父，他也只是搖頭，說他從未聽過他們。」
當然不會聽過，那是另一個世界家喻戶曉的神靈，而在這兒，沒人知道他們。
「他們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神靈，故事很長很長。」李子腦海中一個個故事浮現，像一扇扇窗戶一樣，背後是無比絢麗的景象。
就在李子陷入對曾經世界的神話故事中，一縷煙火氣忽地勾他入夢。
一旁的獻正側耳聽著李子說話，可半天也不見他的後話，側頭看向李子，卻發現他閉上了雙眸，整個人像睡著了一樣。
「李子？」獻推了推李子，卻發現根本沒任何反應，下一秒就要拽著他的衣襟亂晃。
好在此刻，清雲師父走了過來，伸出手，空中一點，獻被提溜了過來。
「唉唉唉，師父，李子他好像睡著了。」獻小手指著盤腿坐著的李子，對著迎面來的師父說道。
「他不是睡著了。」清雲搖了搖頭，眼中一抹雲霧繚繞浮現，沒想到這種情況會發生。
「師父，李子不是睡著了嗎？那他是怎麼回事兒啊？」獻有些擔憂，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閉上眼了？。
「獻，不用擔心，你這個小師弟，命運或許非同尋常。」清雲拍著獻的肩膀，他沒想到一個無法修行的人卻突然得到了神靈的青睞，那飄渺的煙氣中是神的氣息。
「神啟，只有獲得神靈青睞的人才會遇到。」清雲閃過回憶，「一個不看天賦，不看身份，不看道統的隨機挑選。」
獻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這麼說，那李子應該是獲得了好處吧。
但現實卻和清雲想的不同，李子沒有獲得神啟，反而此刻變成了「神」。
悠悠然地懸浮在空中，四周古樸蒼莽的黑色岩塊層層疊疊構成堅硬的牆壁，空蕩的房間中央擺放著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刻畫著奇怪的花紋。
一少女身著赤色羽衣，跪拜石柱前方的火堆，烈烈燃燒的火焰在不停跳動，一縷煙氣升騰而起纏繞在虛幻的李子身上。
這是哪？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李子感覺自己這幾天過的有點太碎片，一個接著一個場景的轉化，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困擾。讓他面對這奇怪的事情竟然已經開始有些習慣了。
「至上天尊，天地為壇，萬物為祭，求您垂惜，信女綿在此祈禱。」
「綿？葫蘆？是她！」李子虛幻的身影緊盯著下方的小姑娘，心中疑問不斷浮現，「是她將我喚來的，可是，我又不是神也非鬼，怎麼真的能喚我來？」
李子此刻有一種謊言成真的荒謬感，本身編造的假話只不過是為了幫綿能騙過他人，讓她能安全地活著，不至於過早地被拆穿，但他竟然真的被召喚了過來。
「求你垂下目光，指引道路。」烈火燃燒，綿眼中浮現出一絲緊張，她拙劣地模仿頌教她祭祀手段，心中懷疑自己這樣是否能成功？
天尊是否會回應？如果她沒能滿足族長提出請求神靈指引部族方向的要求，他們是否還會信她真的獲得了神啟？一連串的疑問像面前的火焰在她心尖燃燒。
李子浮在空中，打量著周圍，此刻他如幽魂一般，飛在空中卻無人能看到，現實的物質變成了奇怪的線條，只要他想目光就能穿透一切。
就比如現在，沉重的岩石牆壁後，正有兩人在竊竊私語。
「族長，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我們這樣做，不會引起神怒嗎？」
「頌，如果是真的我自會向神靈謝罪。」
「可是，族長。我不明白，你明明說了她身上的神靈氣息無比濃郁，神靈遲早會召見她。為何你還要讓我不斷地刺激她？」
「她是那場祭祀唯一存活的人，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整個部落都在我手中，我不敢賭她身上究竟是神靈的祝福還是咒詛。」
「這些天接觸下來，她心思無比單純，不像是會撒謊的人。」
「頌，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不希望事情超出我的掌握，你可知道，前任祭司為何以三十六童祭神靈？百族之祭要到了！」
緊接著，那男子揮動手臂，在李子眼中那岩石的線條竟緩緩發生了改變，縱使現實中沒有變化，但李子知道，這塊岩石已經不同了，這大概就是這兩位偷聽牆角的方法。
收回眼神，石柱，羽衣，還有那有些熟悉的女孩模樣，李子眼底閃過一絲驚詫，命運兜兜轉轉又荒唐無稽，從獻祭的祭品到受獻的神靈不過三五天。看著那薄弱跪地的身影，同病相憐感油然而生，心念一動，煙霧緩緩凝結成形。
跪地的綿，抬起頭來。虛幻的身影在煙霧中向她望來。身軀因激動而顫抖，天尊真的回應她了！
「天……」綿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李子卻打斷了她。
「有人窺伺。」
綿疑惑望向四周，空蕩蕩的房間裡僅有她一人啊？
看著綿這一舉動，李子搖了搖頭，從她恢復正常也不過幾天，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和認知說不定連他都不如。
「拿起火把，向那裡走去。」李子伸手向那二人的方位指去。
綿雖然疑惑，但處於對李子的絕對信任，挑起火把就緩步走去，寬大的赤色羽衣拖地顯得格外莊重。
一旁正在窺伺的族長二人，面帶困惑。大殿內，火堆燃起的煙霧瀰漫，只見綿跪地後又起身，持著火把緩緩而來。
族長眼中閃爍著奇異的色彩，眉頭微皺，當他第一眼見到女孩眼中璀璨的綠光後，他就知道大祭司的儀式或許成功了，神靈的氣息如此濃郁，祂一定是降臨了。但那場詭異祭祀中唯一存活的她究竟是獲得了賜福還是咒詛，在這幾天裡一直令他困擾，他不敢賭，只能不斷地讓頌進行逼迫引誘，讓她與神靈連結，看降下來的究竟是福是禍。
綿一步接著一步，火把的光芒跳躍，將她的身影拖的長長的，映在岩壁上，像一位高大的神靈。
「她似乎發現我們了？」一旁的頌滿是困惑，綿似乎是向他們走來的，可這怎麼可能？這些天來都是他教導著綿的學習和修煉，他知道這姑娘因為意外七竅全通是個修行的天才，可短短几天的修煉根本不可能讓她看穿族長的術法。
然而下一秒，綿稚嫩的聲音響起，「二位，請回吧。」
她真的看到我們了！火把輕輕拂過岩壁，族長不得不收回神通，岩壁恢復原狀，留下二人滿後背的冷汗。
「族長，她沒有撒謊！她真的得了神啟，否則她怎麼可能知道我們在窺探。」
一旁的族長卻沒有回話，按理說，綿沒有受到咒詛是件好事，對於他們整個部落都是好事，可那隱隱的不安感還是未能徹底消除。
「好了，他們離開了。」李子淡淡地說，聲音飄渺，仿佛遠處傳來的回聲。
「你喚我來是為何？」
綿非蠢笨，只是心思單純，剛剛發生的事情讓她茅塞頓開，甩開寬大紅衣，便要跪下。
李子剛想伸手扶起，綿的身軀便穿過了他的雙臂，他只是一道影子，一道只能被觀測的影子。
「天尊在上，綿無知，竟被他們當做召喚您的誘餌。」
「無知者無罪，無妨。先起來吧。」李子看著面前瘦弱的女孩，被她這樣忠誠地信任著，心中忽地生出負罪感，他只是個騙子，擔不起她的跪拜。
「多謝天尊寬恕。」綿忐忑地起身，低著頭，頌教過她，不可直視神靈，但今日那口口聲聲說著敬神的人卻暗中窺探著神靈。
「我從未遮掩過身形，他們想看就看吧，你也不必自責。這次過後，就不會再有人質疑你的身份了，你也就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求助神靈。」李子看著面前的小女孩，誤打誤撞間，她的身份反而被板上釘釘，那既然如此，他是否還需要繼續欺騙下去，維持著這場拙劣的騙局？
李子正猶豫是否開口告訴綿真相時，突然周圍的空間開始震動，維持其形體的煙霧宛若打碎的水中月散成一道道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