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綿
「睡吧，獻。」李子無奈地看向小獻，陪她偷了桂花糖還不夠，半夜裡又纏著要和他一起睡。
「不嘛，李子，我還有好多事情想問你呢。」獻鑽進被子裡伸出半個頭，眼睛咕嚕咕嚕轉動。
無奈地嘆了口氣，李子抱來一床新被子，鑽了進去。獻很可愛，但也有點難纏，像個磨人的頑童。
「李子，你不是從南蠻來的嗎，我還從來沒去過呢，那裡長什麼樣子啊？」見李子不趕她走了，獻從被子裡伸出整個頭來，好奇地問。
李子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畢竟自己不是土生土長的蠻人，難道說全是樹，還有個孕肚怪物？說自己不知道的話，獻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要是這樣說了，不知道還會被纏多久。心念一動，一個想法浮現。
「獻，南蠻有什麼好講的，我給你講個故事，這可是我們家祖傳的故事，可精彩了。不過你要答應我，講完你就要睡覺，要不然我就不講了！」
獻一聽故事，眼睛中猛地發出光彩，最終忙說：「快講，快講，李子，我保證聽完就睡。」
……
翻湧的粘稠污海，波濤上下起伏。
一縷清氣懸浮於空中，毫無動靜。偌大的空間中，一個翠嘴葫蘆晃悠著飄蕩在空中，抖動著身軀，茫然無措。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兒的，昨天冥冥之中夢到一縷清氣從天而降，引她飛升脫離這片污海，今夜再次做夢就來到了這裡。
葫蘆在空中搖擺，隱約間，身下的污海吸引著她。這裡是什麼地方，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正這樣想的時候，那道清氣突然開始幻化，雲霧繚繞間包裹住了這翠綠葫蘆，一幕幕畫面開始浮現。
……
李子強撐著精神，眼皮子打顫，半側著身子開始講述。
「這是一個傳說，聽聞在很久以前，一座山里住著一個老爺爺，一日在穿山甲的幫助下，從山神那裡獲得了一顆神葫蘆籽，那籽可相當非凡，有人說是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結出的籽，有人說是與女媧造人的葫蘆滕同根同源。但究竟是什麼，沒人真的知道，只知道那老爺爺種下葫蘆籽，一根藤蔓在石頭縫裡鑽出，井中自動湧出活水澆灌，天穹冒出七彩光來，轉眼間那滕上就結出七朵花來，然後轉瞬間七朵花變成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七個小葫蘆……」
獻的目光閃爍，故事中冒出太多不知道的東西，太上老君？女媧？但她卻不想打斷故事，只能先埋藏心裡，安靜地聽著李子娓娓道來，漸漸地聽者入迷，說者也開始迷糊。
「葫蘆～呼嚕～呼～」
說著說著，李子困的睡著了，一旁的獻正入迷時，卻聽見一陣呼嚕聲響起。
「李子？」扭頭一看，李子此刻進入了夢鄉，獻雙手正想推醒李子，下一刻，卻縮了回來。
「睡吧，李子。」依偎在一旁，獻閉上了眼睛。
……
一幅幅奇妙的畫面在葫蘆眼中浮現，那絢麗璀璨的世界，那超凡的力量，七個葫蘆娃各異的天賦，山神等未曾聽聞的神靈，這是神跡嗎？
正在葫蘆處在久久的震撼之中時，雲霧幻化的場景頓時消散，一縷清氣再次出現。
「咦？小葫蘆還在啊。」李子一入夢就看到那葫蘆浮在空中，好奇地飛上前去。
葫蘆一陣搖晃，內心澎湃，這股清氣帶給她一種無比飄搖且渺茫的感覺，再加上那處幻境，沒太大見識的她此刻堅定地認為這就是神跡。
李子好奇地打量這葫蘆，這古怪且一成不變的夢纏了他一年時間，從未有變化。
可如今，隨著他穿越到異界，一程不變的古怪夢境卻漂來了一個葫蘆。他能穿越到異界定與這怪夢有關。所以這夢是怎麼回事兒？這葫蘆又是怎麼回事兒？
正這樣想的時候，身上的清氣突然分散出來了一縷，承接住了向下掉落的葫蘆。
李子好奇地看著這個變化，只見那縷分來的清氣包裹住葫蘆，在其下方形成了一方雲台的模樣。葫蘆原本嘴邊的翠綠開始下沉到了腹部，濃艷的綠色也變得有些清淡。
正細細觀察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神靈在上！無名小女拜見！」葫蘆突然說話，只可惜是個葫蘆形狀，要不然定是要跪地拜上一拜。
神靈？李子被這葫蘆突然的說話嚇了一跳，同時也對她口中言語的神靈感到了疑惑。
見神靈不言語，葫蘆感到一陣緊繃，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何神靈這般安靜？
李子思索，不敢貿然開口。畢竟，這是什麼地方，這葫蘆是什麼東西，他都一無所知。見面就稱神，異常奇怪。
葫蘆奇怪地悄悄打量，見對方沒有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安靜地飄在空中。
「神靈？」漫長的沉默後，葫蘆試探性地又問。
李子嘆了口氣，不管了，再不回應就是純純的浪費時間，當務之急是在於搞清楚這裡究竟是什麼？
「你為何到這兒？」李子開口，聲音飄渺而遙遠。
見神靈終於開口，葫蘆立刻恭恭敬敬回答。
「覲見神靈，祈福庇佑。」
李子愣了一下，好像是這樣的，於是換了個問法說：「那為何稱我為神。」
這葫蘆迎面就直呼他為神，絲毫不帶猶豫，定是有原因。
葫蘆腦袋有些亂，說：「因為您的神跡啊，在夢中將我拖到這裡，並演化您的神侍事跡，七個葫蘆娃。」
「而且，頌說過，神靈會召見我的，您不就是頌說的神靈嗎？」
李子剛捕捉到夢中拖入，就聽到七個葫蘆娃，瞬間有些恍惚，這究竟是不是夢？卡通人物怎麼成了我的神侍？忽然想到自己剛和獻講的故事，難道是她在這方空間裡聽到了？
「神靈？」看到清氣又不言語了，葫蘆多少有點惶恐，神靈的靜默究竟代表著什麼。如果得不到神靈認可，那她這大祭司之位也就做不了。
想到後果，葫蘆不由得有些顫抖，祭品和祭司到底有什麼區別，對於她而言，不都是被人掌握，任其擺弄，除非神靈庇佑，否則她只不過是一個擺設罷了。
「求神靈庇護，我願意用我的一生來侍奉您。」葫蘆的聲音響起，她從來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也沒機會和資格成為虔誠的信徒，她不知道神靈需要什麼，只能笨拙的用自己的一切來交換神靈的注視。
李子嘆了口氣，這葫蘆一口一個神明稱呼，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實話實說，李子雖然不知道為何他的夢會變成如此，但很清楚，他真的不是神靈。
見清氣無比漫長的沉默，葫蘆的聲音開始顫抖，帶著一絲哭腔。
「神靈在上，求神靈庇護。如果神靈不認可我，我就沒有活路了！」
這番話頓時勾起了李子的興趣，為何沒了神靈庇護就沒了活路？
等不到清氣的回應，葫蘆的聲音顫抖著繼續訴說。
「神靈在上，我不敢瞞。我本是供奉神的祭品，四天前祭祀之地大變，大祭司身死，我僥倖存活，族長見我沾染了神的氣息，便尊我為新任祭司。並希望我與神靈連結，能將訴求傳達於您。」
「可我本為痴傻，若不是神靈賜福，我就不可能恢復神志。所謂的祭司之術，我也不會，若無法與您溝通，無法獲得您的賜福，我將重新淪為祭品，甚至可能更糟。現如今，只有獲得您的賜福，我才能擺脫困境。」
說到最後，葫蘆已經帶著令人心碎的哭腔，可仍堅持著說完。
李子目光閃爍，他聽出來了這葫蘆為何一直稱他為神靈，因為只有他是神靈，只有他賜福了她，她才有了用處，她才能活著，才能真正地活著。
可問題是，他不是，縱使心中對葫蘆的現狀同情，可他不是所謂的神靈，更說不上賜福。
「我知道了。」聽著葫蘆的啜泣，李子心神有些恍惚，看著面前微微顫抖的葫蘆，想到了自己才經歷的祭祀之事，那些祭品們的慘狀，心中敲定了主意。
雖仍不知這究竟是否為虛幻，但這事兒，他或許能幫上一幫。
神靈賜福，無人可驗是否為真。即便後續生災，也可推脫為不尊神靈。而葫蘆此刻需要的不是真實的賜福，而是與神靈溝通的經歷。讓他人相信葫蘆真的能溝通神靈，首先就要讓葫蘆自己認為自己真的溝通到了神靈。至於後續如何，先讓她保住此刻再說。
漫長的等待，終於換來神靈開口，葫蘆立刻止住了啜泣，只有顫抖的葫蘆身子證明著她內心的緊張。
「將如你所願，得我祝福。」
葫蘆聽到這話後，顫抖的身軀定了下來。
李子深吸一口氣，清氣在周遭隨著他的話語湧出各類異象。
亭台樓閣，山川湖泊等等微小且精緻的圖像在雲霧幻化，這算是李子獨自在這片天地內琢磨出來的把戲，用自身製造虛幻的景觀，雖然時間不長但哄人卻有效。
「吾乃天尊，普天之下，吾乃至尊。」李子不知道這世界上的神是什麼樣的，只能憑著自己的認知捏造。這種情況或許哄騙一個有認知的人相當困難，但剛好葫蘆本身就痴傻，才恢復正常神志也不過幾天，別說正常的認知了，就連不正常的認知她都沒有。
葫蘆顫顫巍巍，心神動盪。天尊，多麼浩大的名號。可，頌不是說，我們祭祀的神是生育之神嗎？
可祂是天尊，這難道出錯了？
葫蘆身子又開始顫抖，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猶豫著到底是否開口，會不會冒犯神靈？
於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不過這一次是葫蘆引發的漫長沉默。
李子全力催動著雲霧，看著葫蘆不說話，陷入了自我懷疑。難道我說錯了嗎，這個世界上的神不是這樣的？
終於安靜了半天，葫蘆開口了。
「天尊在上，部族常稱您為生育之神，育，不知是否是誤傳。」
這一發問，頓時讓李子醒悟過來，他草率了，求見神明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跪拜的是誰。怪不得自己一說名號，那葫蘆就陷入了沉默。
可現在要謊稱自己就是生育之神嗎？不行，這一想就不可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那生育之神是長什麼樣的。這葫蘆糊塗，但他部族的人可不都是笨蛋。一旦聽了這葫蘆的描述與記載不同，立刻就會被揭穿謊言。到時候，就不是單純的無法與神溝通，而是瀆神。
沉吟片刻，李子緩緩開口。
「吾乃天尊，天地至尊，自古唯一，別無他名。」
「育，未曾聽聞。小神，不入吾耳。」
葫蘆茫然無措，她真的拜錯神靈了。但似乎拜了一個更了不得的神靈。
「你何所求？」
葫蘆支支吾吾，她未能與神靈溝通則淪為祭品，與神靈溝通則尊為大祭司。可沒說過與其他神靈溝通會怎樣。硬著頭皮，葫蘆開口。
「求天尊庇佑我部。佑我部子孫延綿，待歸去，我定傳頌天尊之名。」
李子一聽，飄搖的清氣一滯。感覺每一步都是陷阱，
「求必得願。」
葫蘆聞言，頓時欣喜。雖未覲見育，卻得見天尊，蒙其賜福。
「但福澤僅你。」
此話一出，葫蘆瞬間呆愣，天尊是何意？
「你與我有緣，而非你部與我有緣。」
李子可不敢讓葫蘆出去宣揚，如果她真推了育的神殿，那生育之神會不會降災，真的難說。
「與我有緣？」
葫蘆喃喃道。
「因你所求，護佑部族。無需設殿，無需宣揚。」
「天地即我殿，無處不祭我。有緣得見，無緣難知。」
葫蘆雖見識淺薄，但聽了這話，心中不由生了一絲傾佩。
「可我們仍祭育，豈不是謝錯神靈了？」
「無為而無不為，時機未到。」
葫蘆一直揪著這點不放，李子也只好打馬虎眼，說了一句玄話，讓葫蘆自己猜去。不過效果還是好的，哄得葫蘆一愣一愣的。
「記住，與我有緣是你，而非你的部族，賜福僅因你。」
為免葫蘆宣揚，李子只能再三囑託，生怕這葫蘆告知部族，引得各種麻煩。
「我，僅因我。」被神靈再三告知，葫蘆心中仿佛被錘子擊中，自小便被父母拋棄，來到神殿，封神鎖識變成痴傻，受盡折磨洗腦只是為了當個祭品，一生下來就是註定被拋棄的她，連名字都沒捨得起的賤民，卻在此刻聽到了「因我」。
葫蘆猛烈地顫抖，雲台上的縷縷雲氣飛向葫蘆內部，裹著那綠意開始旋轉，構成循環，吐納不息。
「天尊在上，願天尊賜我姓名。願此生侍奉天尊。」
李子有些茫然，突然間，葫蘆的語氣變得異常堅定，泛黃的葫蘆皮也隱約浮現出潤玉的質感，腹部瑩瑩的綠意和雲台的清氣構成了莫名的循環，一霎那間，葫蘆變得很是不同。
「綿綿瓜瓞，民之初生。」
李子看著這葫蘆，突然想起前世里看到的一篇詩，全文皆忘就記住開頭。這句祝子孫延綿，倒是和葫蘆所求的護佑一致。
「賜名，綿。」
葫蘆聽不懂詩句，也不在意詩句，只知道今天她不再是無名的祭品賤民，而是天尊的護佑者，綿。
「不嘛，李子，我還有好多事情想問你呢。」獻鑽進被子裡伸出半個頭，眼睛咕嚕咕嚕轉動。
無奈地嘆了口氣，李子抱來一床新被子，鑽了進去。獻很可愛，但也有點難纏，像個磨人的頑童。
「李子，你不是從南蠻來的嗎，我還從來沒去過呢，那裡長什麼樣子啊？」見李子不趕她走了，獻從被子裡伸出整個頭來，好奇地問。
李子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畢竟自己不是土生土長的蠻人，難道說全是樹，還有個孕肚怪物？說自己不知道的話，獻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要是這樣說了，不知道還會被纏多久。心念一動，一個想法浮現。
「獻，南蠻有什麼好講的，我給你講個故事，這可是我們家祖傳的故事，可精彩了。不過你要答應我，講完你就要睡覺，要不然我就不講了！」
獻一聽故事，眼睛中猛地發出光彩，最終忙說：「快講，快講，李子，我保證聽完就睡。」
……
翻湧的粘稠污海，波濤上下起伏。
一縷清氣懸浮於空中，毫無動靜。偌大的空間中，一個翠嘴葫蘆晃悠著飄蕩在空中，抖動著身軀，茫然無措。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兒的，昨天冥冥之中夢到一縷清氣從天而降，引她飛升脫離這片污海，今夜再次做夢就來到了這裡。
葫蘆在空中搖擺，隱約間，身下的污海吸引著她。這裡是什麼地方，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正這樣想的時候，那道清氣突然開始幻化，雲霧繚繞間包裹住了這翠綠葫蘆，一幕幕畫面開始浮現。
……
李子強撐著精神，眼皮子打顫，半側著身子開始講述。
「這是一個傳說，聽聞在很久以前，一座山里住著一個老爺爺，一日在穿山甲的幫助下，從山神那裡獲得了一顆神葫蘆籽，那籽可相當非凡，有人說是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結出的籽，有人說是與女媧造人的葫蘆滕同根同源。但究竟是什麼，沒人真的知道，只知道那老爺爺種下葫蘆籽，一根藤蔓在石頭縫裡鑽出，井中自動湧出活水澆灌，天穹冒出七彩光來，轉眼間那滕上就結出七朵花來，然後轉瞬間七朵花變成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七個小葫蘆……」
獻的目光閃爍，故事中冒出太多不知道的東西，太上老君？女媧？但她卻不想打斷故事，只能先埋藏心裡，安靜地聽著李子娓娓道來，漸漸地聽者入迷，說者也開始迷糊。
「葫蘆～呼嚕～呼～」
說著說著，李子困的睡著了，一旁的獻正入迷時，卻聽見一陣呼嚕聲響起。
「李子？」扭頭一看，李子此刻進入了夢鄉，獻雙手正想推醒李子，下一刻，卻縮了回來。
「睡吧，李子。」依偎在一旁，獻閉上了眼睛。
……
一幅幅奇妙的畫面在葫蘆眼中浮現，那絢麗璀璨的世界，那超凡的力量，七個葫蘆娃各異的天賦，山神等未曾聽聞的神靈，這是神跡嗎？
正在葫蘆處在久久的震撼之中時，雲霧幻化的場景頓時消散，一縷清氣再次出現。
「咦？小葫蘆還在啊。」李子一入夢就看到那葫蘆浮在空中，好奇地飛上前去。
葫蘆一陣搖晃，內心澎湃，這股清氣帶給她一種無比飄搖且渺茫的感覺，再加上那處幻境，沒太大見識的她此刻堅定地認為這就是神跡。
李子好奇地打量這葫蘆，這古怪且一成不變的夢纏了他一年時間，從未有變化。
可如今，隨著他穿越到異界，一程不變的古怪夢境卻漂來了一個葫蘆。他能穿越到異界定與這怪夢有關。所以這夢是怎麼回事兒？這葫蘆又是怎麼回事兒？
正這樣想的時候，身上的清氣突然分散出來了一縷，承接住了向下掉落的葫蘆。
李子好奇地看著這個變化，只見那縷分來的清氣包裹住葫蘆，在其下方形成了一方雲台的模樣。葫蘆原本嘴邊的翠綠開始下沉到了腹部，濃艷的綠色也變得有些清淡。
正細細觀察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神靈在上！無名小女拜見！」葫蘆突然說話，只可惜是個葫蘆形狀，要不然定是要跪地拜上一拜。
神靈？李子被這葫蘆突然的說話嚇了一跳，同時也對她口中言語的神靈感到了疑惑。
見神靈不言語，葫蘆感到一陣緊繃，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何神靈這般安靜？
李子思索，不敢貿然開口。畢竟，這是什麼地方，這葫蘆是什麼東西，他都一無所知。見面就稱神，異常奇怪。
葫蘆奇怪地悄悄打量，見對方沒有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安靜地飄在空中。
「神靈？」漫長的沉默後，葫蘆試探性地又問。
李子嘆了口氣，不管了，再不回應就是純純的浪費時間，當務之急是在於搞清楚這裡究竟是什麼？
「你為何到這兒？」李子開口，聲音飄渺而遙遠。
見神靈終於開口，葫蘆立刻恭恭敬敬回答。
「覲見神靈，祈福庇佑。」
李子愣了一下，好像是這樣的，於是換了個問法說：「那為何稱我為神。」
這葫蘆迎面就直呼他為神，絲毫不帶猶豫，定是有原因。
葫蘆腦袋有些亂，說：「因為您的神跡啊，在夢中將我拖到這裡，並演化您的神侍事跡，七個葫蘆娃。」
「而且，頌說過，神靈會召見我的，您不就是頌說的神靈嗎？」
李子剛捕捉到夢中拖入，就聽到七個葫蘆娃，瞬間有些恍惚，這究竟是不是夢？卡通人物怎麼成了我的神侍？忽然想到自己剛和獻講的故事，難道是她在這方空間裡聽到了？
「神靈？」看到清氣又不言語了，葫蘆多少有點惶恐，神靈的靜默究竟代表著什麼。如果得不到神靈認可，那她這大祭司之位也就做不了。
想到後果，葫蘆不由得有些顫抖，祭品和祭司到底有什麼區別，對於她而言，不都是被人掌握，任其擺弄，除非神靈庇佑，否則她只不過是一個擺設罷了。
「求神靈庇護，我願意用我的一生來侍奉您。」葫蘆的聲音響起，她從來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也沒機會和資格成為虔誠的信徒，她不知道神靈需要什麼，只能笨拙的用自己的一切來交換神靈的注視。
李子嘆了口氣，這葫蘆一口一個神明稱呼，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實話實說，李子雖然不知道為何他的夢會變成如此，但很清楚，他真的不是神靈。
見清氣無比漫長的沉默，葫蘆的聲音開始顫抖，帶著一絲哭腔。
「神靈在上，求神靈庇護。如果神靈不認可我，我就沒有活路了！」
這番話頓時勾起了李子的興趣，為何沒了神靈庇護就沒了活路？
等不到清氣的回應，葫蘆的聲音顫抖著繼續訴說。
「神靈在上，我不敢瞞。我本是供奉神的祭品，四天前祭祀之地大變，大祭司身死，我僥倖存活，族長見我沾染了神的氣息，便尊我為新任祭司。並希望我與神靈連結，能將訴求傳達於您。」
「可我本為痴傻，若不是神靈賜福，我就不可能恢復神志。所謂的祭司之術，我也不會，若無法與您溝通，無法獲得您的賜福，我將重新淪為祭品，甚至可能更糟。現如今，只有獲得您的賜福，我才能擺脫困境。」
說到最後，葫蘆已經帶著令人心碎的哭腔，可仍堅持著說完。
李子目光閃爍，他聽出來了這葫蘆為何一直稱他為神靈，因為只有他是神靈，只有他賜福了她，她才有了用處，她才能活著，才能真正地活著。
可問題是，他不是，縱使心中對葫蘆的現狀同情，可他不是所謂的神靈，更說不上賜福。
「我知道了。」聽著葫蘆的啜泣，李子心神有些恍惚，看著面前微微顫抖的葫蘆，想到了自己才經歷的祭祀之事，那些祭品們的慘狀，心中敲定了主意。
雖仍不知這究竟是否為虛幻，但這事兒，他或許能幫上一幫。
神靈賜福，無人可驗是否為真。即便後續生災，也可推脫為不尊神靈。而葫蘆此刻需要的不是真實的賜福，而是與神靈溝通的經歷。讓他人相信葫蘆真的能溝通神靈，首先就要讓葫蘆自己認為自己真的溝通到了神靈。至於後續如何，先讓她保住此刻再說。
漫長的等待，終於換來神靈開口，葫蘆立刻止住了啜泣，只有顫抖的葫蘆身子證明著她內心的緊張。
「將如你所願，得我祝福。」
葫蘆聽到這話後，顫抖的身軀定了下來。
李子深吸一口氣，清氣在周遭隨著他的話語湧出各類異象。
亭台樓閣，山川湖泊等等微小且精緻的圖像在雲霧幻化，這算是李子獨自在這片天地內琢磨出來的把戲，用自身製造虛幻的景觀，雖然時間不長但哄人卻有效。
「吾乃天尊，普天之下，吾乃至尊。」李子不知道這世界上的神是什麼樣的，只能憑著自己的認知捏造。這種情況或許哄騙一個有認知的人相當困難，但剛好葫蘆本身就痴傻，才恢復正常神志也不過幾天，別說正常的認知了，就連不正常的認知她都沒有。
葫蘆顫顫巍巍，心神動盪。天尊，多麼浩大的名號。可，頌不是說，我們祭祀的神是生育之神嗎？
可祂是天尊，這難道出錯了？
葫蘆身子又開始顫抖，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猶豫著到底是否開口，會不會冒犯神靈？
於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不過這一次是葫蘆引發的漫長沉默。
李子全力催動著雲霧，看著葫蘆不說話，陷入了自我懷疑。難道我說錯了嗎，這個世界上的神不是這樣的？
終於安靜了半天，葫蘆開口了。
「天尊在上，部族常稱您為生育之神，育，不知是否是誤傳。」
這一發問，頓時讓李子醒悟過來，他草率了，求見神明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跪拜的是誰。怪不得自己一說名號，那葫蘆就陷入了沉默。
可現在要謊稱自己就是生育之神嗎？不行，這一想就不可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那生育之神是長什麼樣的。這葫蘆糊塗，但他部族的人可不都是笨蛋。一旦聽了這葫蘆的描述與記載不同，立刻就會被揭穿謊言。到時候，就不是單純的無法與神溝通，而是瀆神。
沉吟片刻，李子緩緩開口。
「吾乃天尊，天地至尊，自古唯一，別無他名。」
「育，未曾聽聞。小神，不入吾耳。」
葫蘆茫然無措，她真的拜錯神靈了。但似乎拜了一個更了不得的神靈。
「你何所求？」
葫蘆支支吾吾，她未能與神靈溝通則淪為祭品，與神靈溝通則尊為大祭司。可沒說過與其他神靈溝通會怎樣。硬著頭皮，葫蘆開口。
「求天尊庇佑我部。佑我部子孫延綿，待歸去，我定傳頌天尊之名。」
李子一聽，飄搖的清氣一滯。感覺每一步都是陷阱，
「求必得願。」
葫蘆聞言，頓時欣喜。雖未覲見育，卻得見天尊，蒙其賜福。
「但福澤僅你。」
此話一出，葫蘆瞬間呆愣，天尊是何意？
「你與我有緣，而非你部與我有緣。」
李子可不敢讓葫蘆出去宣揚，如果她真推了育的神殿，那生育之神會不會降災，真的難說。
「與我有緣？」
葫蘆喃喃道。
「因你所求，護佑部族。無需設殿，無需宣揚。」
「天地即我殿，無處不祭我。有緣得見，無緣難知。」
葫蘆雖見識淺薄，但聽了這話，心中不由生了一絲傾佩。
「可我們仍祭育，豈不是謝錯神靈了？」
「無為而無不為，時機未到。」
葫蘆一直揪著這點不放，李子也只好打馬虎眼，說了一句玄話，讓葫蘆自己猜去。不過效果還是好的，哄得葫蘆一愣一愣的。
「記住，與我有緣是你，而非你的部族，賜福僅因你。」
為免葫蘆宣揚，李子只能再三囑託，生怕這葫蘆告知部族，引得各種麻煩。
「我，僅因我。」被神靈再三告知，葫蘆心中仿佛被錘子擊中，自小便被父母拋棄，來到神殿，封神鎖識變成痴傻，受盡折磨洗腦只是為了當個祭品，一生下來就是註定被拋棄的她，連名字都沒捨得起的賤民，卻在此刻聽到了「因我」。
葫蘆猛烈地顫抖，雲台上的縷縷雲氣飛向葫蘆內部，裹著那綠意開始旋轉，構成循環，吐納不息。
「天尊在上，願天尊賜我姓名。願此生侍奉天尊。」
李子有些茫然，突然間，葫蘆的語氣變得異常堅定，泛黃的葫蘆皮也隱約浮現出潤玉的質感，腹部瑩瑩的綠意和雲台的清氣構成了莫名的循環，一霎那間，葫蘆變得很是不同。
「綿綿瓜瓞，民之初生。」
李子看著這葫蘆，突然想起前世里看到的一篇詩，全文皆忘就記住開頭。這句祝子孫延綿，倒是和葫蘆所求的護佑一致。
「賜名，綿。」
葫蘆聽不懂詩句，也不在意詩句，只知道今天她不再是無名的祭品賤民，而是天尊的護佑者，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