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師兄
高台之上，面帶金具的紅衣祭司端坐。
瑩瑩的玉石配飾在火光下綻放光彩。周遭的民眾載歌載舞，繞著篝火，在這夜幕之下高頌讚歌。
身披熊皮，面繪紅彩的威嚴男子，矗立在高台側，瞳仁中反射出焰火跳動。
「她為什麼能坐在那裡，祭司的位置是她這個低等民能坐的嗎！」身後，同樣披著熊皮的年輕男子，晃悠著手臂上的金環，目光不善。
「慶！不得無禮！祭司是神靈所揀選的人間行走，是神靈的代表！」
威嚴男子怒斥。
「可她明明只是祭品！憑什麼！憑什麼凌駕我們之上！父親！你們都瞎了嗎！她怎麼可能是神的行走啊！」
「不得放肆！」面對慶的不甘，男子毫無反應，紋滿神秘符號的手臂向後揮去。
一道黃金鎖鏈憑空出現，似蟒蛇一般緊緊地纏繞在慶身上。
「父親！」慶拼命掙扎，可那條金鍊絲毫無法被撼動，不消片刻就將他死死捆綁，甚至練嘴都被鎖鏈封住。
「把他帶下去，待大祭司獲得神啟登位為止。」
「是！族長。」
兩道手持巨矛的紅面大漢從暗中出現，一人一手臂拖著慶離開高台。
族長沉默地看向前方，面帶金具的少女高坐其上，正如那日光景。
……
「族長！祭祀之地傳來巨大振動。」
「族長！大祭司的命玉碎了！還有娛神侍的命玉！」
烈火熊熊燃燒，族長沉默片刻，放下手中被捏碎的金杯。
「召集護衛！隨我一同前去！」
「遵命！」
一團團焰火在火把上燃燒，密林之中蜿蜒的火蛇緩慢前行。
「祭祀之地，除了祭司外不允許其他人動用法力，究竟是誰敢違背神威，他難道能承受住來自神明的怒火？」
為首的族長身邊，一名彪形大漢皺眉，和其他人只在臉上用紅色裝飾，他的胸口上也畫著紅色紋路。
「他不一定使用法術。」族長盯著前方，祭祀之地快要到了。
「怎麼可能！沒用法術，能殺死祭司，還有娛神侍們？」紅胸大漢根本不相信，再厲害也也不可能赤手空拳地做到這些事情。
族長沉默不語，這世上沒什麼不可能的。
一條火蛇蜿蜒盤旋，祭祀之地亂石林立，殘垣斷壁。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眾人面面相覷，這宛如天災的毀滅場景，別說是見過了，就連聽都沒聽過。
站立在最前方的族長，深邃的眼窩下，一雙眸子微微眯起。
「繼續前進！」
「族長，萬一…」人群之中一道聲音猶豫響起。
「族長說繼續前進！誰有異議！」紅胸大漢，揚起火把，火光照耀下，怒目圓瞪。
「是！」浩蕩人群頓時合聲大吼。
原始密林少見寬廣大道，一行人只能拉成長蛇穿梭，但此時，一條無比寬闊的大道在面前鋪向遠方。
似神殿的前路，寬廣又粗糲。
火把連著火把，浩浩湯湯的隊伍宛若黃昏時刻的火燒雲，絢麗地連成一大片。
「停下！」族長大吼，前方的地勢猛地下沉，宛若巨大凹陷的盆，在火把的映照下，無數殘肢斷臂夾雜著亂石碎木，呈放射狀鋪散在盆的周圍。
「這大概就是那爆炸產生的後果。」紅胸大漢吞了口唾沫，他從未想過這世上竟有人有如此偉力。
「繼續！」族長目光堅定，手持火把帶領著隊伍不斷前行。
眾人沒有異議，沉默地在這座大坑行走，火把映射周遭，除了鬆軟的泥土外就再無其他。
「快看！那是什麼！！！」
眾人形成的火燒雲，微微顫抖，細密的交談聲在這片寂寥的空曠森林裡迴蕩並傳向遠方。
可此時就連最重視紀律的紅胸大漢也沒空關心後面族人的低語。
因為此刻，面前的景象震驚的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高的月華揮灑而下，茫茫的火把映射而上。
隆起的屍山，無數屍骸扭曲交織形成的高台上，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手中握著祭司的黃金面具，輕輕晃動，一雙眼睛泛著艷麗綠光，令人不敢直視。
血腥味，恐懼感瞬間摧毀了所有人的防線。
還算保有理智的紅胸大漢瞥眼看向那女孩。
「她…她不是從全部落選出來的十三個痴傻祭品中的一個嗎！」
族長沉默，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那雙碧綠的眸子，帶給他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會有錯的，那是神靈的氣息，族長瞳孔收縮顫動。
大祭司出意外了！但儀式似乎成功？神臨恩賜選中的難道是她，族長眉頭緊皺，身後的眾人低語聲越發薄弱，似下定了某種決心。族長宏大的聲音響起。
「請神靈行走庇佑！」
「恭請神靈行走！」
雄厚的聲音久久迴蕩，族長跪地匍匐。這一舉動突兀，身後的眾人被驚訝的緘默。
一旁紅胸大漢一愣，目光閃爍後，同樣跪地。他不明白為何族長如此行為，但定有其深意。
「恭請神靈行走！」
身後眾人原本就被面前這一幕所震撼，見到族長和紅胸大漢跪地高呼後，腿一軟順勢跪下。
「恭請神靈行走！」
月光落下，焰火高舉，少女獨坐屍山之上，金色面具緩緩遮掩翠綠雙眸。
……
「李子，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啊？」獻晃悠著小短腿，雙手撐在床邊，眼睛一閃一閃地看向李子，分享了秘密後她感覺自己和李子的關係更近了。
「我忘了。」李子搖了搖頭，他腦海中只記得自己被那怪物碾碎後，恍惚間看到周圍大片碎屍還有自己的赤身裸體，脫下了一具屍體衣物，穿上之後，就匆匆逃跑，當時的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快逃！至於他是怎麼從碾碎狀態回來的記憶就像是被雲霧籠罩一般模模糊糊，他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碾碎過。
「你也忘了？」
獻看著李子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的樣子，伸出手來抓住他的胳膊。
「我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的事情，但師父說這是個好事，你也別皺著眉頭想了，忘了就忘了吧。」
獻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來著，眼睛咕嚕一轉說：「剛好今天是大師兄桂花糖出爐的日子。李子，真巧，有了你，就能偷更多的桂花糖了！」
李子有些無奈地看向獻，他發現了，獻有點過於活潑，腦洞也是異常發散，總是東一錘子西一榔頭的。
「這樣不好吧？」看著獻光明正大地宣告偷盜計劃，李子閃過滿頭黑線。
「嗯～」獻小手捏著下巴，仰起頭思索著。
「可是桂花糖很好吃的呀。而且只要沒被師父發現就可以啦。」獻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忽閃著。
李子看著獻一副純真的樣子，不由地說：「你偷的是大師兄的糖，不怕大師兄發現嗎。」
「不會的。」獻有些篤定地搖了搖頭，「我之前偷，大師兄都沒發現過，只有師父撞見。所以不用擔心大師兄發現。」
李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滿是漏洞的邏輯，反而不知該從哪開始反駁。
「走吧，李子。再晚點，大師兄就回屋了。」小獻此刻似乎忘了李子還是個需要靜養的病人，拉著他就向外走。
好在他並無大礙，也就順著獻的拉扯，下了床。此刻他才猛然發現，自己好像只比獻高了半個頭，剛來到這世界就開始逃亡讓他忽略了自己也不過只有十一二歲，怪不得師父說他是小傢伙。苦笑著跟著獻出了茅屋。
雲清觀位於一座山頂，夜晚到來後，無數繁星綴在天穹，閃耀奪目。
凌冽的清風襲來，一出門，李子滿眼就盈滿星光，美輪美奐，他從未見過如此璀璨耀眼的星河，但看得久了之後，竟生出一股異樣感，仿佛星辰如目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李子，彎下腰。」獻看著李子挺得筆直的身軀，仰頭看著星河，小聲提醒道，李子真是笨，偷摸著出來還不知道做賊的姿態。要是被師父逮到了，不僅吃不了桂花糖還有可能嘗到竹筍炒肉。
「哦噢。」李子看到獻兩個丫髻隨著彎腰踏步，一晃一晃地，心裡默默地笑著，空蕩蕩的沒個遮掩，彎腰和直身又有什麼區別。
「看，西邊的那個茅屋就是大師兄的房間，只要穿過中間師父的屋子就到了。」
李子四處打量，雲清觀整體類似於四合院的構造，中間一方空地，周圍繞著一圈茅屋，是眾人生活的地方，在這方四合院的南邊是一座破舊的道觀，那地方大概就是供奉神靈的地方。
「李子，小心點。」看到李子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獻小心提醒，師父的房間就在北邊，他們兩個在東邊的屋子，要到大師兄的房間，就必須要經過師父屋子，李子這種探頭探腦的行為無疑不是自爆行蹤，果然小師弟還是太年輕了，沒有經驗。
「嗯嗯，小獻。」
「叫師姐。」獻鼓起嘴來，她好不容易當了師姐，可不能讓沒有經驗的李子只叫她小獻。
「好了，小師姐。」
看到獻嘴角勾起的笑容，李子突然很想捏她的肉肉的小臉。
「跟著我吧。」
獻勾了勾手，踮起腳尖輕悄悄地走。
這一幕讓李子想起來貓和老鼠里的傑瑞的侄子，那個裹著尿片的小老鼠。
「快點啊，李子。」
見李子一動不動，獻小聲催促著。
「嗯嗯。」
二人躡手躡腳地走在師父屋後，粗糙的泥牆在星光的照耀下，陰影如層層疊疊的山嶽。
他們的影子仿佛行走在崇山峻岭之中，前方的獻探頭探腦，提著氣小心前行。身後的李子也不由地緊張起來，認真是一種會傳染的氣氛。
「呼～李子！我們成功了！」悄步走過師父屋之後，獻轉身一個蹦噠嚇了李子一跳，語氣充滿了歡快。
李子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小祖宗啊！你這是半場開香檳。心臟被獻的舉動嚇的一抽一抽的，但頓時又懵了一下，不是，這種過家家式的偷盜，我究竟在緊張些什麼啊。
獻掰開李子的手，眼睛在星光照耀下發亮，調皮地眨了下眼。
「嘻嘻，走了，前面就是大師兄的屋子了，大師兄忘性很大，桂花糖從來不數數量，每次我拿，他都不知道。」
獻像一隻機靈的小兔子，眼中閃著狡黠的光，兩個丫髻如耳朵一樣隨著腦袋晃動。
李子看著因為自己的小聰明而雀躍的獻，搖了搖頭，感覺自己正在被小獻同化，但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正在此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桂兒，你又長高了！變得又漂亮了，從你身上取下來的也越來越甜了。」
男人的聲音，大半夜裡傳來一道男人呢喃的低語，配上山間夜色的荒涼和古怪的內容，讓這裡的氛圍瞬間變得詭譎。
「桂兒，你說，有誰能和你一樣？沒嘴巴，沒眼睛，只有個身子還沒個四肢，安靜又香甜啊，你可比活人好太多了。」
李子汗毛倒豎，什麼？人棍嗎？沒五官，沒四肢，安靜的？這～這是道觀啊！怎麼還有這種邪門玩意？大半夜裡也沒見有人啊！該不會是…是鬼！
前面的獻似乎看到了什麼，一個急剎車，拉著李子半蹲著躲到了房屋旁的牆角處。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李子不由地想起祭祀時見到的孕肚怪物，該不會在這兒也有類似的鬼怪吧！
「哎呦，大師兄今天怎麼沒掛在上桂樹嘮叨啊！差點就被發現了！」獻摸了摸胸口，心有餘悸地說著。
「大師兄？」李子頓時滿頭霧水，你在說什麼啊？沒四肢沒五官的不是人棍啊，是桂樹啊。大師兄的愛好這麼獨特嗎？大半夜裡和桂樹聊天，還說著一些古怪嚇人的話，這怪癖也太奇怪。李子不爭氣地鬆了口氣，有些羞惱。
「對呀，大師兄最喜歡師父門前的那顆大桂樹了，不過之前都是掛在樹上和啊桂說話。今天不知道咋回事兒，沒掛在樹上，真是太奇怪了。」
李子頭一伸，臉上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不是？你怎麼奇怪的點這麼獨特呢？他這半夜出來和一顆桂樹說話不奇怪，你竟然奇怪的是他怎麼沒爬到樹上！究竟是我不正常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獻扭頭看向李子眉頭緊鎖，一臉疑惑的樣子，手在他面前揮動，「咋了，李子？哦，對了，阿桂就是那顆桂樹，這是大師兄起的名。」
獻還以為李子是不知道阿桂是誰才沉默不語，滿臉疑惑的樣子。
「我…」一時之間，李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在知道大師兄半夜和桂樹說悄悄話後，他覺得給桂樹起名簡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呀！大師兄爬上樹了，機會來了，走，跟上我，李子。」
獻一個飛竄，像個小炮彈一樣，趁著夜色來到了大師兄門前。
李子踮起腳尖，邊走邊偷看著獻口中說的大師兄和阿桂。
「桂啊，你看看你性格多好，每次我說話，你都那麼仔細地聆聽，夜裡也就你一個人陪著我。」
月色揮灑，古樸的桂花樹，枝丫飛斜，粗壯的枝幹緊緊地抓住山上青石，本是一副恬淡優美的畫面，可惜被一道倒掛在枝丫上的黑色身影給破壞了這份難得的意境。
之間那道黑影，緊緊地貼在桂花樹枝幹上，雙手撐著，臉上下摩擦著樹皮。
這究竟是個什麼啊！李子無語地看著這道身影，大師兄的畫風和雲清觀的眾人格格不入，師父的清靈高遠，小獻的古靈精怪，至於大師兄，他腦海中只想到抽象變態。
不過也好在大師兄半夜和阿桂幽會，李子和獻輕而易舉地就進了屋內。
「桂花糖，桂花糖，可愛的桂花糖，我來了！」獻輕車熟路地來到柜子前，拉開木櫃，一塊塊潔白的桂花糖在窗外的月華照耀下顯得格外誘人。
和獻的目標明確不一樣，李子打量著周圍。
大師兄的屋子很乾淨，泛著一點桂花的清香，屋子裡面除了床鋪上凌亂的被子外，其他東西擺放的相當整潔。
就連桂花糖都碼的整整齊齊，這不像是獻口中忘性很大的樣子，畢竟再怎麼忘性大，也不可能看不出擺放的整齊的桂花糖方陣中缺了一個明顯的空洞吧。
「李子，快幫我，要撒出來了。」獻圓嘟嘟的手裡桂花糖都要溢出來了，就這樣還在不斷地從柜子里掏。
「小師姐，你可悠著點。」李子搖了搖頭，雙手接過遞過來的桂花糖。
茅屋外，桂花樹上，大師兄眼裡閃著精光。
「師父他又收徒了。」
言罷，掛在桂樹上的他扭過頭，看向師父房間，雙手摸索著樹幹，喃喃自語。
「桂，你猜，師父什麼時候會醒來。」
瑩瑩的玉石配飾在火光下綻放光彩。周遭的民眾載歌載舞，繞著篝火，在這夜幕之下高頌讚歌。
身披熊皮，面繪紅彩的威嚴男子，矗立在高台側，瞳仁中反射出焰火跳動。
「她為什麼能坐在那裡，祭司的位置是她這個低等民能坐的嗎！」身後，同樣披著熊皮的年輕男子，晃悠著手臂上的金環，目光不善。
「慶！不得無禮！祭司是神靈所揀選的人間行走，是神靈的代表！」
威嚴男子怒斥。
「可她明明只是祭品！憑什麼！憑什麼凌駕我們之上！父親！你們都瞎了嗎！她怎麼可能是神的行走啊！」
「不得放肆！」面對慶的不甘，男子毫無反應，紋滿神秘符號的手臂向後揮去。
一道黃金鎖鏈憑空出現，似蟒蛇一般緊緊地纏繞在慶身上。
「父親！」慶拼命掙扎，可那條金鍊絲毫無法被撼動，不消片刻就將他死死捆綁，甚至練嘴都被鎖鏈封住。
「把他帶下去，待大祭司獲得神啟登位為止。」
「是！族長。」
兩道手持巨矛的紅面大漢從暗中出現，一人一手臂拖著慶離開高台。
族長沉默地看向前方，面帶金具的少女高坐其上，正如那日光景。
……
「族長！祭祀之地傳來巨大振動。」
「族長！大祭司的命玉碎了！還有娛神侍的命玉！」
烈火熊熊燃燒，族長沉默片刻，放下手中被捏碎的金杯。
「召集護衛！隨我一同前去！」
「遵命！」
一團團焰火在火把上燃燒，密林之中蜿蜒的火蛇緩慢前行。
「祭祀之地，除了祭司外不允許其他人動用法力，究竟是誰敢違背神威，他難道能承受住來自神明的怒火？」
為首的族長身邊，一名彪形大漢皺眉，和其他人只在臉上用紅色裝飾，他的胸口上也畫著紅色紋路。
「他不一定使用法術。」族長盯著前方，祭祀之地快要到了。
「怎麼可能！沒用法術，能殺死祭司，還有娛神侍們？」紅胸大漢根本不相信，再厲害也也不可能赤手空拳地做到這些事情。
族長沉默不語，這世上沒什麼不可能的。
一條火蛇蜿蜒盤旋，祭祀之地亂石林立，殘垣斷壁。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眾人面面相覷，這宛如天災的毀滅場景，別說是見過了，就連聽都沒聽過。
站立在最前方的族長，深邃的眼窩下，一雙眸子微微眯起。
「繼續前進！」
「族長，萬一…」人群之中一道聲音猶豫響起。
「族長說繼續前進！誰有異議！」紅胸大漢，揚起火把，火光照耀下，怒目圓瞪。
「是！」浩蕩人群頓時合聲大吼。
原始密林少見寬廣大道，一行人只能拉成長蛇穿梭，但此時，一條無比寬闊的大道在面前鋪向遠方。
似神殿的前路，寬廣又粗糲。
火把連著火把，浩浩湯湯的隊伍宛若黃昏時刻的火燒雲，絢麗地連成一大片。
「停下！」族長大吼，前方的地勢猛地下沉，宛若巨大凹陷的盆，在火把的映照下，無數殘肢斷臂夾雜著亂石碎木，呈放射狀鋪散在盆的周圍。
「這大概就是那爆炸產生的後果。」紅胸大漢吞了口唾沫，他從未想過這世上竟有人有如此偉力。
「繼續！」族長目光堅定，手持火把帶領著隊伍不斷前行。
眾人沒有異議，沉默地在這座大坑行走，火把映射周遭，除了鬆軟的泥土外就再無其他。
「快看！那是什麼！！！」
眾人形成的火燒雲，微微顫抖，細密的交談聲在這片寂寥的空曠森林裡迴蕩並傳向遠方。
可此時就連最重視紀律的紅胸大漢也沒空關心後面族人的低語。
因為此刻，面前的景象震驚的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高的月華揮灑而下，茫茫的火把映射而上。
隆起的屍山，無數屍骸扭曲交織形成的高台上，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手中握著祭司的黃金面具，輕輕晃動，一雙眼睛泛著艷麗綠光，令人不敢直視。
血腥味，恐懼感瞬間摧毀了所有人的防線。
還算保有理智的紅胸大漢瞥眼看向那女孩。
「她…她不是從全部落選出來的十三個痴傻祭品中的一個嗎！」
族長沉默，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那雙碧綠的眸子，帶給他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會有錯的，那是神靈的氣息，族長瞳孔收縮顫動。
大祭司出意外了！但儀式似乎成功？神臨恩賜選中的難道是她，族長眉頭緊皺，身後的眾人低語聲越發薄弱，似下定了某種決心。族長宏大的聲音響起。
「請神靈行走庇佑！」
「恭請神靈行走！」
雄厚的聲音久久迴蕩，族長跪地匍匐。這一舉動突兀，身後的眾人被驚訝的緘默。
一旁紅胸大漢一愣，目光閃爍後，同樣跪地。他不明白為何族長如此行為，但定有其深意。
「恭請神靈行走！」
身後眾人原本就被面前這一幕所震撼，見到族長和紅胸大漢跪地高呼後，腿一軟順勢跪下。
「恭請神靈行走！」
月光落下，焰火高舉，少女獨坐屍山之上，金色面具緩緩遮掩翠綠雙眸。
……
「李子，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啊？」獻晃悠著小短腿，雙手撐在床邊，眼睛一閃一閃地看向李子，分享了秘密後她感覺自己和李子的關係更近了。
「我忘了。」李子搖了搖頭，他腦海中只記得自己被那怪物碾碎後，恍惚間看到周圍大片碎屍還有自己的赤身裸體，脫下了一具屍體衣物，穿上之後，就匆匆逃跑，當時的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快逃！至於他是怎麼從碾碎狀態回來的記憶就像是被雲霧籠罩一般模模糊糊，他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碾碎過。
「你也忘了？」
獻看著李子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的樣子，伸出手來抓住他的胳膊。
「我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的事情，但師父說這是個好事，你也別皺著眉頭想了，忘了就忘了吧。」
獻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來著，眼睛咕嚕一轉說：「剛好今天是大師兄桂花糖出爐的日子。李子，真巧，有了你，就能偷更多的桂花糖了！」
李子有些無奈地看向獻，他發現了，獻有點過於活潑，腦洞也是異常發散，總是東一錘子西一榔頭的。
「這樣不好吧？」看著獻光明正大地宣告偷盜計劃，李子閃過滿頭黑線。
「嗯～」獻小手捏著下巴，仰起頭思索著。
「可是桂花糖很好吃的呀。而且只要沒被師父發現就可以啦。」獻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忽閃著。
李子看著獻一副純真的樣子，不由地說：「你偷的是大師兄的糖，不怕大師兄發現嗎。」
「不會的。」獻有些篤定地搖了搖頭，「我之前偷，大師兄都沒發現過，只有師父撞見。所以不用擔心大師兄發現。」
李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滿是漏洞的邏輯，反而不知該從哪開始反駁。
「走吧，李子。再晚點，大師兄就回屋了。」小獻此刻似乎忘了李子還是個需要靜養的病人，拉著他就向外走。
好在他並無大礙，也就順著獻的拉扯，下了床。此刻他才猛然發現，自己好像只比獻高了半個頭，剛來到這世界就開始逃亡讓他忽略了自己也不過只有十一二歲，怪不得師父說他是小傢伙。苦笑著跟著獻出了茅屋。
雲清觀位於一座山頂，夜晚到來後，無數繁星綴在天穹，閃耀奪目。
凌冽的清風襲來，一出門，李子滿眼就盈滿星光，美輪美奐，他從未見過如此璀璨耀眼的星河，但看得久了之後，竟生出一股異樣感，仿佛星辰如目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李子，彎下腰。」獻看著李子挺得筆直的身軀，仰頭看著星河，小聲提醒道，李子真是笨，偷摸著出來還不知道做賊的姿態。要是被師父逮到了，不僅吃不了桂花糖還有可能嘗到竹筍炒肉。
「哦噢。」李子看到獻兩個丫髻隨著彎腰踏步，一晃一晃地，心裡默默地笑著，空蕩蕩的沒個遮掩，彎腰和直身又有什麼區別。
「看，西邊的那個茅屋就是大師兄的房間，只要穿過中間師父的屋子就到了。」
李子四處打量，雲清觀整體類似於四合院的構造，中間一方空地，周圍繞著一圈茅屋，是眾人生活的地方，在這方四合院的南邊是一座破舊的道觀，那地方大概就是供奉神靈的地方。
「李子，小心點。」看到李子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獻小心提醒，師父的房間就在北邊，他們兩個在東邊的屋子，要到大師兄的房間，就必須要經過師父屋子，李子這種探頭探腦的行為無疑不是自爆行蹤，果然小師弟還是太年輕了，沒有經驗。
「嗯嗯，小獻。」
「叫師姐。」獻鼓起嘴來，她好不容易當了師姐，可不能讓沒有經驗的李子只叫她小獻。
「好了，小師姐。」
看到獻嘴角勾起的笑容，李子突然很想捏她的肉肉的小臉。
「跟著我吧。」
獻勾了勾手，踮起腳尖輕悄悄地走。
這一幕讓李子想起來貓和老鼠里的傑瑞的侄子，那個裹著尿片的小老鼠。
「快點啊，李子。」
見李子一動不動，獻小聲催促著。
「嗯嗯。」
二人躡手躡腳地走在師父屋後，粗糙的泥牆在星光的照耀下，陰影如層層疊疊的山嶽。
他們的影子仿佛行走在崇山峻岭之中，前方的獻探頭探腦，提著氣小心前行。身後的李子也不由地緊張起來，認真是一種會傳染的氣氛。
「呼～李子！我們成功了！」悄步走過師父屋之後，獻轉身一個蹦噠嚇了李子一跳，語氣充滿了歡快。
李子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小祖宗啊！你這是半場開香檳。心臟被獻的舉動嚇的一抽一抽的，但頓時又懵了一下，不是，這種過家家式的偷盜，我究竟在緊張些什麼啊。
獻掰開李子的手，眼睛在星光照耀下發亮，調皮地眨了下眼。
「嘻嘻，走了，前面就是大師兄的屋子了，大師兄忘性很大，桂花糖從來不數數量，每次我拿，他都不知道。」
獻像一隻機靈的小兔子，眼中閃著狡黠的光，兩個丫髻如耳朵一樣隨著腦袋晃動。
李子看著因為自己的小聰明而雀躍的獻，搖了搖頭，感覺自己正在被小獻同化，但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正在此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桂兒，你又長高了！變得又漂亮了，從你身上取下來的也越來越甜了。」
男人的聲音，大半夜裡傳來一道男人呢喃的低語，配上山間夜色的荒涼和古怪的內容，讓這裡的氛圍瞬間變得詭譎。
「桂兒，你說，有誰能和你一樣？沒嘴巴，沒眼睛，只有個身子還沒個四肢，安靜又香甜啊，你可比活人好太多了。」
李子汗毛倒豎，什麼？人棍嗎？沒五官，沒四肢，安靜的？這～這是道觀啊！怎麼還有這種邪門玩意？大半夜裡也沒見有人啊！該不會是…是鬼！
前面的獻似乎看到了什麼，一個急剎車，拉著李子半蹲著躲到了房屋旁的牆角處。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李子不由地想起祭祀時見到的孕肚怪物，該不會在這兒也有類似的鬼怪吧！
「哎呦，大師兄今天怎麼沒掛在上桂樹嘮叨啊！差點就被發現了！」獻摸了摸胸口，心有餘悸地說著。
「大師兄？」李子頓時滿頭霧水，你在說什麼啊？沒四肢沒五官的不是人棍啊，是桂樹啊。大師兄的愛好這麼獨特嗎？大半夜裡和桂樹聊天，還說著一些古怪嚇人的話，這怪癖也太奇怪。李子不爭氣地鬆了口氣，有些羞惱。
「對呀，大師兄最喜歡師父門前的那顆大桂樹了，不過之前都是掛在樹上和啊桂說話。今天不知道咋回事兒，沒掛在樹上，真是太奇怪了。」
李子頭一伸，臉上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不是？你怎麼奇怪的點這麼獨特呢？他這半夜出來和一顆桂樹說話不奇怪，你竟然奇怪的是他怎麼沒爬到樹上！究竟是我不正常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獻扭頭看向李子眉頭緊鎖，一臉疑惑的樣子，手在他面前揮動，「咋了，李子？哦，對了，阿桂就是那顆桂樹，這是大師兄起的名。」
獻還以為李子是不知道阿桂是誰才沉默不語，滿臉疑惑的樣子。
「我…」一時之間，李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在知道大師兄半夜和桂樹說悄悄話後，他覺得給桂樹起名簡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呀！大師兄爬上樹了，機會來了，走，跟上我，李子。」
獻一個飛竄，像個小炮彈一樣，趁著夜色來到了大師兄門前。
李子踮起腳尖，邊走邊偷看著獻口中說的大師兄和阿桂。
「桂啊，你看看你性格多好，每次我說話，你都那麼仔細地聆聽，夜裡也就你一個人陪著我。」
月色揮灑，古樸的桂花樹，枝丫飛斜，粗壯的枝幹緊緊地抓住山上青石，本是一副恬淡優美的畫面，可惜被一道倒掛在枝丫上的黑色身影給破壞了這份難得的意境。
之間那道黑影，緊緊地貼在桂花樹枝幹上，雙手撐著，臉上下摩擦著樹皮。
這究竟是個什麼啊！李子無語地看著這道身影，大師兄的畫風和雲清觀的眾人格格不入，師父的清靈高遠，小獻的古靈精怪，至於大師兄，他腦海中只想到抽象變態。
不過也好在大師兄半夜和阿桂幽會，李子和獻輕而易舉地就進了屋內。
「桂花糖，桂花糖，可愛的桂花糖，我來了！」獻輕車熟路地來到柜子前，拉開木櫃，一塊塊潔白的桂花糖在窗外的月華照耀下顯得格外誘人。
和獻的目標明確不一樣，李子打量著周圍。
大師兄的屋子很乾淨，泛著一點桂花的清香，屋子裡面除了床鋪上凌亂的被子外，其他東西擺放的相當整潔。
就連桂花糖都碼的整整齊齊，這不像是獻口中忘性很大的樣子，畢竟再怎麼忘性大，也不可能看不出擺放的整齊的桂花糖方陣中缺了一個明顯的空洞吧。
「李子，快幫我，要撒出來了。」獻圓嘟嘟的手裡桂花糖都要溢出來了，就這樣還在不斷地從柜子里掏。
「小師姐，你可悠著點。」李子搖了搖頭，雙手接過遞過來的桂花糖。
茅屋外，桂花樹上，大師兄眼裡閃著精光。
「師父他又收徒了。」
言罷，掛在桂樹上的他扭過頭，看向師父房間，雙手摸索著樹幹，喃喃自語。
「桂，你猜，師父什麼時候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