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飄散如煙
2032年2月25，元宵佳節，距離神華集團盤古問世將將三個月。
值此佳節，心臟跳動集團突然在帝都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產品發布會，宣布其AI產品「肉包」發布新版本。在發布會上，新版本的「肉包」在功能和效果上與神華集團的盤古極為相似，其性能竟然達到了盤古的八九成。這一消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業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一時之間，業界紛紛猜測盤古核心技術泄密，肉包涉嫌抄襲盤古的小道消息流傳得沸沸揚揚。
次日，神華集團緊急高層會議。
巨大的投影屏幕正播放著一段專訪視頻，心臟跳動AI實驗室技術負責人沈南星正面對多家媒體侃侃而談。
「我們肉包的這次技術突破，得益於團隊的刻苦鑽研和厚積薄發，是100%自主研發的，所有的創新都是我們團隊智慧的結晶。」
「至於業界質疑肉包和盤古的相似性，我只能說技術是相通的，盤古已經是現階段科技水平下的較完美形態，肉包與盤古，可謂殊途同歸，二者有些相似，不足為奇。」
「我們再次重申，肉包的技術路線與盤古是完全不同的。對於一小部分別有用心的人，造謠生事，刻意抹黑本司的形象，挑撥本司與友商的感情，我司法務團隊將保留向其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蘇鴻羽狠狠一拍桌子：「Shit！無恥之尤！」
「問題究竟出現在哪一個環節？」主席位上，孟行舟臉色陰沉，銳利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位高管，「我們的核心技術，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被複製？」
「有內鬼！一定有內鬼。」蘇鴻羽青筋暴跳，雙目欲噴火。
「市場上的猜測已經鋪天蓋地，」集團公關部經理路靜琳習慣性地推了一下自己的無框眼鏡，「我們必須儘快查明真相，否則盤古的市場地位將受到嚴重威脅。」
緊挨著主席位坐著的張唯元扭頭問集團法務部經理路遠：「法務部有沒有把握起訴他們？」
「事發突然，就目前我們掌握的證據，勝算不大。」路遠皺著眉頭，搖搖頭。
張唯元轉向孟行舟：「董事長，我建議啟動內審程序，對所有可能的泄密環節進行徹底調查。」
「審，一定要審！」蘇鴻羽當即表示支持，「要是審出來那個王八羔子吃裡扒外，我扒了他的皮。」
...
與此同時，神華智能技術研發部，盤古項目組的氣氛也變得異常緊張。
塗淺溪坐在會議桌主席位，面前擺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她眉頭緊鎖，靈巧的十指不斷敲擊，正在對比「肉包」新版本與盤古的技術細節，會議室的屏幕上投影著她的電腦畫面。
楊敏政挨著她坐，剩下的位置一溜坐著十個子項目的技術負責人和幾個技術骨幹，個個緊盯著投影屏幕。
「這不可能是巧合。」塗淺溪眼中閃爍著幽光，「肉包與盤古不僅僅是形似，其優化設計思路、數據特徵、核心算法都與盤古神似，這絕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直接的複製。」
「心臟跳動那幫孫子，還真是抄咱們的啊。」
「我就說吧，絕對是有內鬼。」
底下的技術負責人和技術骨幹竊竊私語起來。
「大家看這裡。」塗淺溪輕輕敲擊鍵盤，調出了一份文件，「這是我們的數據萃取模型的原始碼，我對比了『肉包』的算法，發現了這些相似的模式。」
「數據萃取模型？」楊敏政的臉色一變，「那可是我們盤古的核心競爭力，如果是這個模型泄露了，那麼……」
「那麼對手就能複製我們大部分的技術優勢，他們就能站在我們的肩膀上，把我們辛苦得來的勞動成果據為己有。」塗淺溪接過了他的話頭，「很遺憾，這就是已經發生的現實。」
「但是，我們的安全管理是非常嚴格的。」楊敏政質疑道，「每台工作電腦都有安全審計程序，所有的數據資產都有嚴格的訪問權限控制，怎麼可能泄露出去？」
「這我就不清楚了。」塗淺溪意興蕭瑟地合上筆記本，「目前至少能確認數據萃取模型的原始碼泄密，而心臟跳動能在短短三個月內脫胎換骨，我有理由懷疑，泄密的不僅僅是原始碼，極有可能還有相關訓練數據集，甚至還包括我那篇作為理論基礎的論文。」
...
神華集團某辦公室，氣氛緊張而嚴肅。
「塗總監，我們是集團內審部門專項小組，這是我們的證件。」兩名內審人員都是四五十歲年紀，不苟言笑，目光如炬，展示一下證件又收起，「現根據集團內部審計相關制度，就盤古核心技術泄密事件，對你展開聆訊，聆訊過程將全程錄像，請予以配合。」
塗淺溪坐在了他們對面的一張椅子上，看到他們的證件上寫著，一個是小組長陸明，一個是組員錢俊達，看完便點了點頭。
「塗總監，您是否承認在項目開發過程中，有接觸過外部人員，討論過盤古的核心技術？」
陸明開始問話，錢俊達則拿著紙筆，準備記錄。
「沒有，我們盤古項目群全程封閉開發，杜絕外部參與。」
「那麼，您如何解釋心臟跳動公司新版本的『肉包』與盤古的相似性？」
「呃，我們項目群內部做了技術復盤，目前的共識是對方拿到了我們數據萃取模型的原始碼甚至訓練數據集，至於對方是用什麼手段拿到的，我也很費解。」
錢俊達開始飛快記錄。
陸明揉了揉下巴，突然發問：「那麼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盤古項目群里，所有有權限接觸到數據萃取模型相關資料的人，都有泄密嫌疑？」
塗淺溪眉頭微皺，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非同小可，她斟酌著語言，謹慎答覆道：「理論上是可以這麼理解，但事實上，我可以保證，盤古項目群的所有技術都是嚴格保密的，所有項目人員的品格...」
「停！」陸明毫不留情打斷了她，「您只用回答，是，還是不是。」
「是。」
陸明貌似漫不經心追問一句：「也包括您本人，對嗎？」
塗淺溪有些愕然，這是怎麼了，他們是在懷疑我嗎，這也太離譜了吧！
見她沒有回答，陸明繼續施壓：「塗總監，您作為盤古項目群最高負責人，自然是有權限接觸到數據萃取模型的一切資料的，對吧？」
「沒錯！」塗淺溪微微一笑，恢復了鎮定，「數據萃取模型的設想來自於我個人的一篇論文，在模型搭建與訓練的過程中，我更是全程參與。但我可以保證，在封閉開發期間，我嚴格遵守公司的安全管理制度，這也是我進入公司以來一貫的作風。」
「塗總監，您不用激動。」陸明咧開嘴笑了，遞過來一疊照片，「你先看看這個。」
塗淺溪疑惑地接過來一看，眼神立刻直了，照片上顯示的正是她在帝都與王蕾聚餐的場景。
楊明指著照片中的王蕾問道：「塗總監，您是否認識這個人？」
塗淺溪克制著疑惑，點了點頭：「她是我大學時的同學，名字叫做王蕾，也是我的好友。」
「塗總監，您和王蕾女士在接觸過程中，是否有討論或透漏盤古的核心技術？」
「絕對沒有，我們只是敘舊聊天而已，請你們相信我的職業操守。」
「而且她根本不是心臟跳動集團的人啊，她在一家做電商的小網際網路公司上班，只是一個普通軟體工程師而已。」
「那您是否知道，王蕾女士在半個月後跳槽到了心臟跳動集團旗下的某音科技？」
「我確實不知道。」塗淺溪微微一愣，回復道：「不過這也正常吧，就算是老同學，也沒必要事無巨細地告知自己的職場變動吧。」
然後她又追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和朋友的私人照片，怎麼會出現在你們手上。」
楊明無視了她的問題，掌握著話題的主動：「請描述一下這些照片發生的時間、地點和經過。」
「那是去年，在帝都，我參加AI生態大會，對，是11月24日，大會的最後一天，閉展之後，我向領導請了假，然後就找老同學聚餐敘舊去了。」
「我們大概是晚上八點在在簋街胡大飯館一號店碰面，然後吃吃喝喝了大概一個半小時，然後我就打車回酒店了。」
「這些照片是我們現場自拍的，還發了朋友圈，哦，我明白了，你們是從我朋友圈扒的這些照片。」
她邊回憶邊講述，腦海中漸漸浮現起當時的情景，忽然想到一個細節，眼神霎時銳利了起來。
「不對，我的朋友圈一直只顯示三天的內容，這都過去三個月了，你們不可能未卜先知。」
「也就是說，有人在我發朋友圈之後的三天內，保存了這些照片，然後在手裡捏了三個月，又在近期送到了你們的手中，真是一位有心人吶！」
「塗總監的邏輯思維能力真是強啊！」楊明眼角一跳，「那我就直說了，我們確實接到了一封匿名郵件，舉報您為了幫朋友鋪平道路，將盤古的核心機密泄露給對方，使其成功獲得心臟跳動集團的高薪職位。」
「荒謬！我難道是瘋了嗎？」
「我和王蕾的聚餐純屬私人性質，我們沒有討論過任何與工作相關的內容。」
「難道你們沒有看出來嗎，有人在暗算我！」
...
次日，楊敏政辦公室。
「小塗啊！叫我怎麼說你好！」楊敏政一臉的痛心疾首，「內審人員找我說了你的情況，我是決然不信的。」
「但就他們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你確實是嫌疑最大的。」
「這樣吧！盤古項目群你先別管了，避避風頭嘛，我先替你頂著。」
「不過盤古的後續疊代優化還是離不開你啊，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就當是獨立研發，有什麼好的想法和建議可以和我說。」
呵呵！
塗淺溪靜靜地看著他表演。
知道她的行程安排、能看她的朋友圈、有能量調查王蕾的身份和動向、能夠把舉報郵件掐點發給集團內審人員...
這幾個條件一綜合，暗算她的人幾乎呼之欲出。
更何況他所謂的解決方案，直接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不過是剝奪她的權力，讓她成為一頭任他壓榨的牛馬。
可惜啊！大蕾子的跳槽雖然是巧合，卻也讓她徹底失去了自證清白的機會。
動機驅動行為，行為產生結果，如果有人硬要從結果倒推行為和動機，那很容易得到合理的解釋。
信任一旦失去，任何人都無法自證清白，因為你自證的行為又會產生無數新的懷疑。
她盯著楊敏政似笑非笑：「楊總，你這麼安排，擺明是懷疑我是內鬼囉！」
「我可沒這麼說。」楊敏政還在飆演技：「小塗啊！不要有情緒，在哪個崗位都是同樣工作嘛！等有一天真相大白了，自然就能回到管理崗位了嘛。」
呵呵！老狐狸，還想用這個莫須有的污點拿捏我一輩子！做夢！
「楊總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這個人抗壓能力不好，我不想頂著別人懷疑的眼光工作，所以我選擇...」
她嫣然一笑，對上了楊敏政心虛的目光。
「辭職！」
楊敏政被震驚得愣了一剎，回過神來，慌忙勸阻：「不要走極端嘛，別忘了，你身上還背著競業協議，離開神華，你哪裡還有容身之處？」
「呵呵，不就是兩年的競業嘛，我還年輕，我等得起。」
「小塗，你糊塗啊，現在技術更新換代多快呀，兩年一過，這江湖上還能有你的名號？」
「您不用勸了，我意已決。」她轉身就走，「我與神華，緣盡於此。」
...
三月剛出頭，陰天，剛好又下了一場小雨，空氣中尚有寒意。
塗淺溪抱著裝著私人物品的紙盒，混在下班的人群中，離開了神華產業園。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拖著疲倦的身體，好歹還有一絲下班的興奮，可以支撐著回到各自的小窩。
她漫步在街道上，街道兩旁是各色餐飲店、奶茶店。
紛紛揚揚的雨絲，沾衣欲濕。
路過一家奶茶店，她忽然想進去喝一杯。
在過去五年的時光，她無數次經過這家奶茶店，卻總是行色匆匆，從未駐足嘗一嘗。
「您好！歡迎光臨奈雪的茶。」
「您好，我想點一杯，呃，金色山脈。」
「好的，請稍等，馬上就好！」
她找到一個空座，把紙盒塞在桌下，坐下，等待屬於自己的那杯奶茶。
店裡播放著一首老歌，低沉又婉轉。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
轉眼都飄散如煙...
呵！
她自嘲地輕笑一聲。
五年的時光，五年的打拼，從天驕少年，到高級總監、盤古之母，她所有的積累，所有的榮耀，她曾經擁有著的一切，還真是轉眼都飄散如煙。
值此佳節，心臟跳動集團突然在帝都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產品發布會，宣布其AI產品「肉包」發布新版本。在發布會上，新版本的「肉包」在功能和效果上與神華集團的盤古極為相似，其性能竟然達到了盤古的八九成。這一消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業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一時之間，業界紛紛猜測盤古核心技術泄密，肉包涉嫌抄襲盤古的小道消息流傳得沸沸揚揚。
次日，神華集團緊急高層會議。
巨大的投影屏幕正播放著一段專訪視頻，心臟跳動AI實驗室技術負責人沈南星正面對多家媒體侃侃而談。
「我們肉包的這次技術突破，得益於團隊的刻苦鑽研和厚積薄發，是100%自主研發的，所有的創新都是我們團隊智慧的結晶。」
「至於業界質疑肉包和盤古的相似性，我只能說技術是相通的，盤古已經是現階段科技水平下的較完美形態，肉包與盤古，可謂殊途同歸，二者有些相似，不足為奇。」
「我們再次重申，肉包的技術路線與盤古是完全不同的。對於一小部分別有用心的人，造謠生事，刻意抹黑本司的形象，挑撥本司與友商的感情，我司法務團隊將保留向其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蘇鴻羽狠狠一拍桌子：「Shit！無恥之尤！」
「問題究竟出現在哪一個環節？」主席位上，孟行舟臉色陰沉，銳利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位高管，「我們的核心技術，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被複製？」
「有內鬼！一定有內鬼。」蘇鴻羽青筋暴跳，雙目欲噴火。
「市場上的猜測已經鋪天蓋地，」集團公關部經理路靜琳習慣性地推了一下自己的無框眼鏡，「我們必須儘快查明真相，否則盤古的市場地位將受到嚴重威脅。」
緊挨著主席位坐著的張唯元扭頭問集團法務部經理路遠：「法務部有沒有把握起訴他們？」
「事發突然，就目前我們掌握的證據，勝算不大。」路遠皺著眉頭，搖搖頭。
張唯元轉向孟行舟：「董事長，我建議啟動內審程序，對所有可能的泄密環節進行徹底調查。」
「審，一定要審！」蘇鴻羽當即表示支持，「要是審出來那個王八羔子吃裡扒外，我扒了他的皮。」
...
與此同時，神華智能技術研發部，盤古項目組的氣氛也變得異常緊張。
塗淺溪坐在會議桌主席位，面前擺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她眉頭緊鎖，靈巧的十指不斷敲擊，正在對比「肉包」新版本與盤古的技術細節，會議室的屏幕上投影著她的電腦畫面。
楊敏政挨著她坐，剩下的位置一溜坐著十個子項目的技術負責人和幾個技術骨幹，個個緊盯著投影屏幕。
「這不可能是巧合。」塗淺溪眼中閃爍著幽光，「肉包與盤古不僅僅是形似，其優化設計思路、數據特徵、核心算法都與盤古神似，這絕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直接的複製。」
「心臟跳動那幫孫子，還真是抄咱們的啊。」
「我就說吧，絕對是有內鬼。」
底下的技術負責人和技術骨幹竊竊私語起來。
「大家看這裡。」塗淺溪輕輕敲擊鍵盤，調出了一份文件，「這是我們的數據萃取模型的原始碼，我對比了『肉包』的算法，發現了這些相似的模式。」
「數據萃取模型？」楊敏政的臉色一變，「那可是我們盤古的核心競爭力，如果是這個模型泄露了，那麼……」
「那麼對手就能複製我們大部分的技術優勢，他們就能站在我們的肩膀上，把我們辛苦得來的勞動成果據為己有。」塗淺溪接過了他的話頭，「很遺憾，這就是已經發生的現實。」
「但是，我們的安全管理是非常嚴格的。」楊敏政質疑道，「每台工作電腦都有安全審計程序，所有的數據資產都有嚴格的訪問權限控制，怎麼可能泄露出去？」
「這我就不清楚了。」塗淺溪意興蕭瑟地合上筆記本，「目前至少能確認數據萃取模型的原始碼泄密，而心臟跳動能在短短三個月內脫胎換骨，我有理由懷疑，泄密的不僅僅是原始碼，極有可能還有相關訓練數據集，甚至還包括我那篇作為理論基礎的論文。」
...
神華集團某辦公室，氣氛緊張而嚴肅。
「塗總監，我們是集團內審部門專項小組，這是我們的證件。」兩名內審人員都是四五十歲年紀，不苟言笑，目光如炬，展示一下證件又收起，「現根據集團內部審計相關制度，就盤古核心技術泄密事件，對你展開聆訊，聆訊過程將全程錄像，請予以配合。」
塗淺溪坐在了他們對面的一張椅子上，看到他們的證件上寫著，一個是小組長陸明，一個是組員錢俊達，看完便點了點頭。
「塗總監，您是否承認在項目開發過程中，有接觸過外部人員，討論過盤古的核心技術？」
陸明開始問話，錢俊達則拿著紙筆，準備記錄。
「沒有，我們盤古項目群全程封閉開發，杜絕外部參與。」
「那麼，您如何解釋心臟跳動公司新版本的『肉包』與盤古的相似性？」
「呃，我們項目群內部做了技術復盤，目前的共識是對方拿到了我們數據萃取模型的原始碼甚至訓練數據集，至於對方是用什麼手段拿到的，我也很費解。」
錢俊達開始飛快記錄。
陸明揉了揉下巴，突然發問：「那麼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盤古項目群里，所有有權限接觸到數據萃取模型相關資料的人，都有泄密嫌疑？」
塗淺溪眉頭微皺，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非同小可，她斟酌著語言，謹慎答覆道：「理論上是可以這麼理解，但事實上，我可以保證，盤古項目群的所有技術都是嚴格保密的，所有項目人員的品格...」
「停！」陸明毫不留情打斷了她，「您只用回答，是，還是不是。」
「是。」
陸明貌似漫不經心追問一句：「也包括您本人，對嗎？」
塗淺溪有些愕然，這是怎麼了，他們是在懷疑我嗎，這也太離譜了吧！
見她沒有回答，陸明繼續施壓：「塗總監，您作為盤古項目群最高負責人，自然是有權限接觸到數據萃取模型的一切資料的，對吧？」
「沒錯！」塗淺溪微微一笑，恢復了鎮定，「數據萃取模型的設想來自於我個人的一篇論文，在模型搭建與訓練的過程中，我更是全程參與。但我可以保證，在封閉開發期間，我嚴格遵守公司的安全管理制度，這也是我進入公司以來一貫的作風。」
「塗總監，您不用激動。」陸明咧開嘴笑了，遞過來一疊照片，「你先看看這個。」
塗淺溪疑惑地接過來一看，眼神立刻直了，照片上顯示的正是她在帝都與王蕾聚餐的場景。
楊明指著照片中的王蕾問道：「塗總監，您是否認識這個人？」
塗淺溪克制著疑惑，點了點頭：「她是我大學時的同學，名字叫做王蕾，也是我的好友。」
「塗總監，您和王蕾女士在接觸過程中，是否有討論或透漏盤古的核心技術？」
「絕對沒有，我們只是敘舊聊天而已，請你們相信我的職業操守。」
「而且她根本不是心臟跳動集團的人啊，她在一家做電商的小網際網路公司上班，只是一個普通軟體工程師而已。」
「那您是否知道，王蕾女士在半個月後跳槽到了心臟跳動集團旗下的某音科技？」
「我確實不知道。」塗淺溪微微一愣，回復道：「不過這也正常吧，就算是老同學，也沒必要事無巨細地告知自己的職場變動吧。」
然後她又追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和朋友的私人照片，怎麼會出現在你們手上。」
楊明無視了她的問題，掌握著話題的主動：「請描述一下這些照片發生的時間、地點和經過。」
「那是去年，在帝都，我參加AI生態大會，對，是11月24日，大會的最後一天，閉展之後，我向領導請了假，然後就找老同學聚餐敘舊去了。」
「我們大概是晚上八點在在簋街胡大飯館一號店碰面，然後吃吃喝喝了大概一個半小時，然後我就打車回酒店了。」
「這些照片是我們現場自拍的，還發了朋友圈，哦，我明白了，你們是從我朋友圈扒的這些照片。」
她邊回憶邊講述，腦海中漸漸浮現起當時的情景，忽然想到一個細節，眼神霎時銳利了起來。
「不對，我的朋友圈一直只顯示三天的內容，這都過去三個月了，你們不可能未卜先知。」
「也就是說，有人在我發朋友圈之後的三天內，保存了這些照片，然後在手裡捏了三個月，又在近期送到了你們的手中，真是一位有心人吶！」
「塗總監的邏輯思維能力真是強啊！」楊明眼角一跳，「那我就直說了，我們確實接到了一封匿名郵件，舉報您為了幫朋友鋪平道路，將盤古的核心機密泄露給對方，使其成功獲得心臟跳動集團的高薪職位。」
「荒謬！我難道是瘋了嗎？」
「我和王蕾的聚餐純屬私人性質，我們沒有討論過任何與工作相關的內容。」
「難道你們沒有看出來嗎，有人在暗算我！」
...
次日，楊敏政辦公室。
「小塗啊！叫我怎麼說你好！」楊敏政一臉的痛心疾首，「內審人員找我說了你的情況，我是決然不信的。」
「但就他們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你確實是嫌疑最大的。」
「這樣吧！盤古項目群你先別管了，避避風頭嘛，我先替你頂著。」
「不過盤古的後續疊代優化還是離不開你啊，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就當是獨立研發，有什麼好的想法和建議可以和我說。」
呵呵！
塗淺溪靜靜地看著他表演。
知道她的行程安排、能看她的朋友圈、有能量調查王蕾的身份和動向、能夠把舉報郵件掐點發給集團內審人員...
這幾個條件一綜合，暗算她的人幾乎呼之欲出。
更何況他所謂的解決方案，直接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不過是剝奪她的權力，讓她成為一頭任他壓榨的牛馬。
可惜啊！大蕾子的跳槽雖然是巧合，卻也讓她徹底失去了自證清白的機會。
動機驅動行為，行為產生結果，如果有人硬要從結果倒推行為和動機，那很容易得到合理的解釋。
信任一旦失去，任何人都無法自證清白，因為你自證的行為又會產生無數新的懷疑。
她盯著楊敏政似笑非笑：「楊總，你這麼安排，擺明是懷疑我是內鬼囉！」
「我可沒這麼說。」楊敏政還在飆演技：「小塗啊！不要有情緒，在哪個崗位都是同樣工作嘛！等有一天真相大白了，自然就能回到管理崗位了嘛。」
呵呵！老狐狸，還想用這個莫須有的污點拿捏我一輩子！做夢！
「楊總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這個人抗壓能力不好，我不想頂著別人懷疑的眼光工作，所以我選擇...」
她嫣然一笑，對上了楊敏政心虛的目光。
「辭職！」
楊敏政被震驚得愣了一剎，回過神來，慌忙勸阻：「不要走極端嘛，別忘了，你身上還背著競業協議，離開神華，你哪裡還有容身之處？」
「呵呵，不就是兩年的競業嘛，我還年輕，我等得起。」
「小塗，你糊塗啊，現在技術更新換代多快呀，兩年一過，這江湖上還能有你的名號？」
「您不用勸了，我意已決。」她轉身就走，「我與神華，緣盡於此。」
...
三月剛出頭，陰天，剛好又下了一場小雨，空氣中尚有寒意。
塗淺溪抱著裝著私人物品的紙盒，混在下班的人群中，離開了神華產業園。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拖著疲倦的身體，好歹還有一絲下班的興奮，可以支撐著回到各自的小窩。
她漫步在街道上，街道兩旁是各色餐飲店、奶茶店。
紛紛揚揚的雨絲，沾衣欲濕。
路過一家奶茶店，她忽然想進去喝一杯。
在過去五年的時光，她無數次經過這家奶茶店，卻總是行色匆匆，從未駐足嘗一嘗。
「您好！歡迎光臨奈雪的茶。」
「您好，我想點一杯，呃，金色山脈。」
「好的，請稍等，馬上就好！」
她找到一個空座，把紙盒塞在桌下，坐下，等待屬於自己的那杯奶茶。
店裡播放著一首老歌，低沉又婉轉。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
轉眼都飄散如煙...
呵！
她自嘲地輕笑一聲。
五年的時光，五年的打拼，從天驕少年，到高級總監、盤古之母，她所有的積累，所有的榮耀，她曾經擁有著的一切，還真是轉眼都飄散如煙。